海涌日记:我这三十年的日子(247)


海涌日记:我这三十年的日子(247)
 (注:上篇说到1989年7月底,我在宁波大学任教,回西安家里度暑假的日子)
1989年8月1日 星期二
   下午,老邻居、厂卫生所挂号室的林初娟带着女儿高致慧来我家。高致慧是西电五系毕业的,她们家是宁波人,她也想调到宁大去,来问问我宁大的情况。林曾经给我介绍过一个姑娘,我们见了一次后就没有下文了,林不说行、也不说不行,不了了之;父母为此很不高兴,也不知为什么,后来林在路上见了我们家的人冷冷的,弄得我们莫名其妙的,这次父亲让我别管她们的事。我自己调动困难重重的,深知希望调工作人的心情;我详细地给她们介绍了宁大的情况,当然,调动我也无能为力、也不想管。
1989年8月2日 星期三
    今天我在《人物》杂志(87.1)上看了一篇文章,《哲人尼采剪影》:很多天才的生活都很不幸,尼采终生未婚,孤独使他发疯,以至于他“喜欢拥抱和亲吻街上的随便哪一个行人,他终于在疯狂中摆脱了孤独”。又是一个悲惨的天才人生!
    尼采认为: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补偿他所失掉的与瓦格纳的友情,他不曾像爱瓦格纳那样爱过任何人,与瓦格纳的交往是他一生中唯一的一次幸运,其余的交往不过是可有可无的零头罢了。瓦格纳认为:尼采是人生赐给他的唯一恩惠,是懂得他的心愿的唯一的人。尼采和瓦格纳的关系,已经超出了一般的友情,让我羡慕不已!
    如果上帝是仁慈的,他为什么不给这些卓越的人物一丝人间的温暖呢?也许世界是物质的,上帝的恩泽无暇顾及在精神世界里畅游的人吧。人有两种:一种生活在物质世界上,一种生活在精神世界里,前者在享受生活,后者在创造生活。
    今天我在《人物》杂志(86.1)上还看了一篇文章《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其中提到的爱德华八世为了爱情而宁愿舍弃英国王位,和菲利普王子为了爱情而宁愿舍弃希腊王位,这两种“爱情至上”的做法是不是具有社会榜样的示范作用呢?我不觉得:一个男子,如果把爱情看得比任何事情都重要,甚至看成是生活的全部,并为此舍弃一切都在所不惜,我觉得这是最没出息的!我最崇拜那些发奋图强、建功立业、功绩卓著的男子,他们才称得上是男子汉;那些只会在花前月下卿卿我我,陷入缠绵悱恻的感情中不能自拔,甚至殉情的男人,充其量不过是感情的俘虏和殉葬品而已!
1989年8月3日 星期四
    星期一,我去红金家时,看见他家在烧田鸡;星期二姐姐回来,我提到了田鸡。姐姐想我喜欢吃田鸡,昨天下午,红金上来接晶晶时,专门买了三斤半田鸡拿来;今天中午家里红烧天鸡,好久没吃田鸡了,真好吃!
    我上小学时,记得爸爸经常出去捉田鸡:一去一夜,回来剥好,少则两碗,多则一脸盆;爸爸还专门用竹板做了一个夹田鸡的夹子,每次都是几个南方人朋友和爸爸一起去的。那时正值文革,一切都很乱,没人管,工人也太闲;国营菜店没什么可买的,他们年纪也轻。文革结束后,他们就不太去了;各种荤菜很多,田鸡好像被遗忘了。去年红金去过一次,烧好后只有一碗,只能尝尝、解解馋了。这次剥好也有两斤半,烧了满满两大碗,中午晚上连着吃,我总算吃了个够。
    现在禁止捉田鸡,处罚很厉害。许多大饭店,把烧田鸡做为高档菜,田鸡一时身价培增;听说城里剥好的天鸡要卖6元一斤,这里是3元5,活的卖2元。
1989年8月4日 星期五
    今晚,中央电视台播出四集特别节目《飘扬,共和国的旗帜》,这是又一部学潮始末片。已经有了《血与火的考验》,为什么还要推出这部呢?别有用心:此片明显突出了对赵的攻击,把这次学潮的发展,完全和赵紧密联系在一起,为倒赵大造舆论。
    今天,我在《人物》杂志(86.4)上看了一篇文章:《费雯丽—英国的一代红伶》。在《人物》杂志中,我最喜欢看文学艺术家的传记了。费雯丽和奥立弗的婚姻悲剧,给我一种启示:在家庭关系上,男女双方过于般配,并不是一件好事;因为它美到天衣无缝的程度,就失去了调适的裕量,遇热胀冷缩势必碰撞破损!夫妻毕竟不是一对供人观赏的艺术品,表面上的欠缺、错位、遗憾,也许是件好事,它给夫妻关系的伸展留下了必要的余地。
1989年8月5日 星期六
    晚上,陕西电视二台播完了苏联25集电视连续剧《永恒的召唤》;电视台以前很少播苏联片,在这之前,记得曾播过一部《春天的十二个瞬间》。苏联,这个诞生过许多伟大的文学艺术家的国家,拍出的影视作品艺术质量很高;《永》剧时代跨度达半个多世纪,众多的人物命运与国家历史不可避免地交织在一起。
    在《人物》杂志上接连看了几篇文章,许多名人的成材之路,都有一位仙人指点迷津,我的仙人在哪里呢?我曾经认为西安作家白洁和宁波演员沈芳,是上帝派来给我引路的特使,可稍一接触,我就明显感到了她们浓厚的世俗气。
1989年8月6日 星期日
    上星期天打完牌后,我给严翔说:下星期天还来叫我打牌;今天他没来叫我,我这星期一直都盼着星期天的来临。回家来单调的生活,使小麻将成了我难得的消遣;周围打麻将的很多,但都打得太大了,或2、4角带翻番,或5角、1元,一次输赢几十元,都在大赌。我不希望通过打牌赚人家的钱,当然也不希输钱了,所以我喜欢搓小麻将。
    家里炒了几次辣子鸡,姐姐都不在;今天专门叫他们回来吃,一家三口都来了。
1989年8月7日 星期一
    今天立秋。
    中央电视台又播电视连续剧《红楼梦》了。我很喜欢看电视,但一般多么吸引人的电视连续剧,看一遍就够了;而《红楼梦》,我已经看了两遍了,但还想看。吸引我的是什么呢?华丽的场景,和俊男美女?这当然赏心悦目了,但最主要的,还是那令人回味无穷的雾里观花的意境;那种朦胧、那种虚幻,那种梦境般的虚无飘渺……。
    晚上,我和父母在楼下乘凉。我责怪父亲:在我调动工作的最困难时期,没有给我以支持,从我自北京回来,就给我施加了很大的压力,现在我终于调成了,他又说尽宁波这地方怎么好;而在我的婚姻问题上,他也说尽了难听话,内心深处,恨不得我和任何一个姑娘赶快结婚,他一天也不想等。长期的社会底层生活,让父亲的心里积聚了沉重的自卑感,以至于他看不到我有什么优秀之处,而认为我和周围其他的孩子也差不多。父亲人很聪明,一辈子就可怜在没文化也没自信上了。
1989年8月8日 星期二
    昨晚的《新闻联播》里出现了这样一个镜头:江、李接见钱学森;钱在国际上获奖,接见时,钱坐在正中间,江、李分别坐在两边。这种颠倒的宾主位置,以前是没有见过的。
    现在一强调思想政治工作,电视台又开始使劲吹了:某单位通过抓思想政治工作,经济效益提高了;甚至说出,凡生产搞得好的企业,也是思想政治工作做得好的企业。有人有单位就是这样:上面说好像刮风了,他或他们就会说,有许多树已经被狂风连根拔起了;上面说好像打雷了,他或他们就会说,许多人已经被雷劈死了;上面说好像下雨了,他或他们就会说,那边的房屋已经被雨水冲塌了。专制社会最盛产的就是跟屁虫!
    中央在提出惩治腐败,电视、广播陆续有一些报道:党员干部贪污受贿数额巨大,几十万、上百万;或是用公款建私房、修私房,用公款吃喝、游玩,让人触目惊心!可再一听处理结果:党内警告处分、记过处分,退赔或是一般性地曝光,真正受到法律制裁、严惩地则很少,给人一种扫帚打狼的感觉。风头上还是这样呢,风一刮过天晓得会是什么样?不知是关系网太复杂搞不动呢,还是怕打得太厉害,造成狗急跳墙,引起全国混乱呢?
1989年8月9日 星期三
    今晚陕西电视二台开播湖北、武汉二台联合摄制的11集电视连续剧《樱桃行动》。
    今天爸爸给我包饺子,冬瓜肉馅的。
    现在盗贼成风,光是我们这个光明小区大院里,就多次出现盗窃案,或丢彩电或丢现金。有的破了,贼都是院子里的孩子。有的急着:前天楼后赵家晚上下楼乘凉,一会儿时间,放在家里的提包就被人窃走了,内有200元现金。今天妈妈去买菜,钱包被人扒走,丢了十元钱;妈妈钱包多次被偷,有两次是被割破了拎袋。电视大做防盗门广告,说明社会治安很差,原因之一是有一批闲散的半大小子,初中或高中升不上去,又不到找工作的年龄,闲在家里、无所事事。纺织城这块地方,社会风气本来就不好。
1989年8月10日 星期四
    25集电视系列片《话说长江》,一天播一集,到今天就全部播完了:我就像是在听绕有趣味、图文并茂的历史地理课。声像结合的电视,在传播知识方面,显示出得天独厚的魅力。很多大中小学,完全可以大量采用电视教学,而大幅减少现场教学的:这既可以让最优秀的师资走过千山万水、走进千家万户,也可以让教学成本大大降低。是什么阻碍了电化教学的普及和推广?是根深蒂固的面授教学观念吧?
    晚上,西安电视台播台湾电视连续剧《几度夕阳红》,今晚播到20集,刚回来时看了21-30,正好接上了。琼瑶的戏像是现代爱情童话,是从现实世界中辟出来的一块理想天地:过多的巧合使她的作品显得稚气,为了渲染爱情,有时未免矫情;但大构架故事铺排使人顾不上仔细地咀嚼,而自愿顺着她的情丝走下去;同时,她的独特生活体验也给人一些人生尤其是恋爱、婚姻、家庭的启迪,尽管不一定深刻。
    该剧中,给人最深的印象是:人在年青的时候,不能走错半步路,尤其是在恋爱、婚姻上,否则一步走错、步步错,终身的努力也难以弥补;年青时在婚恋上的轻率行为,将要终身为之付出代价,受到命运无穷无尽地处罚!
1989年8月11日 星期五
    上午看电视,故事片《啊,摇篮》,谢晋导演,祝希娟、张瑜、张潮、村里、方超、张勇手参加演出。谢导演的影片,大多是雅俗共赏的佳作;谢启用的演员,许多之后都成了明星。因此,电影讯息每传出他要执导的影片,人们就翘首以盼;影片上映时,故事情节和演员花絮,都是人们议论的热门话题。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一经在他的片中出现,立即就成了大明星。他的影片以戏剧式的故事结构,细腻饱满的感情波澜见长;以情感人,催人泪下,达到了同类影片的顶峰!他不像新一代导演那样为艺术而艺术,片面追求阳春白雪、曲高和寡;而是将艺术融入到剧情之中,在娓娓的叙述中,精心设计又不留斧凿的痕迹,显得独具匠心。这使他的作品有了技高一筹的生命力,多次在国内外举办电影回顾展,久映不衰。新一代的电影工作者,在国际上获得了几次奖,就狂言谢晋时代已经过去了;而他们在国际上的获奖影片偏偏在国内知音难觅。谢的影片每经推出,都在影院掀起一股热潮:上座率、票房收入都是其它影片很难达到的;在双奖评选中,具有明显的优势。可以说,如果没有谢晋,本世纪50年代以来的中国影坛将会黯然失色!
1989年8月12日 星期日
    下午,我去给小斌斌辅导功课,在我讲解的时候,他老是哈欠连天,好像几天没有睡觉似的;遇到关键的转弯处,你就是再费劲、再举例,他那榆木疙瘩脑袋就是不开窍,真是对牛弹琴!
    我想起电视连续剧《约翰·克里斯朵夫》里的一个情节:克里斯朵夫为生活所困,到一户人家去当钢琴教师,教一个小姑娘弹钢琴;他连讲了两遍,小姑娘就是弹不好,他不耐烦地大声训斥起来,小姑娘哭着跑向一旁的母亲。克里斯朵夫一边说着“这姑娘根本就不是学钢琴的料”,一边气冲冲地走了。
    姐姐今天休息,昨天就回来了,今天我们家里四人打牌。父亲一开始就连说了几遍他不想打,开始打了,又边打边说,上午说、下午说,说自己家人输赢钱都没意思;本来就是玩玩的,可他偏要说穿,真让人扫兴,下午我实在忍不住地冲他发了一通火。
    父亲这个人,没有文化又太爱管闲事。我在屋里洗澡,或者在厕所里洗,他特别反对我插门:一听见插门的响声,甚至有时是关门的响声,他误认为是插门的响声,他就在外面大声说:不要插门!简直像是神经质,我真不知说什么好,也没法说。我这个最爱自由的人,却偏偏碰上个最爱管闲事的父亲,也许这是后果和前因,上帝可真会捉弄人!
1989年8月13日 星期日
    今天陕西电视二台播完了电视连续剧《樱桃行动》,林大信,张力维、白志迪参加演出;该剧以解放战争为背景,共党人员潜入国民党处猎取情报。这在文革前后,曾是一个极有吸引力的题材,惊险神秘,这在题材被限制在革命传统教育的狭窄领域的时候,是唯一能让人感兴趣的样式;到了八十年代就不同了,百花齐放,这种样式也失宠了,我很久没有看这样的片子了。
    人就是喜欢换口味,常吃米饭,偶尔吃顿面食,觉得很好吃;饮料喝得多了,也想品位一下茶的清香爽口。
    我下午在厂里的大澡堂里洗澡时碰到了小学的老同学杨农,他现在在西安体院读书。我听说他曾是陕西省青年足球队的,和陕西省足球队的。我们路上偶尔碰到过两次,只是微笑一下就过去了。我听杨新英说,郭敏还追求过他呢,可他不愿意。
    我在上小学四、五年级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和杨农关系很好:我每天早上去叫他上课,我们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我都会拿给他吃,我还常用家里做的菜合子、白面馒头去换他家用白面、高粱面掺合蒸的馒头;他从小喜欢体育,球类样样都很拔尖,田径也不错,我老是跟他打乒乓球,不上课时,我们就到教室里拼起桌子来打;冬天,我把棉手套戴热了,再换给他戴。后来不知为何我们吵架了,他还在教室里打了我。小学毕业升初中,我们年级重新分班,他在一班、我在二班,我们就没有来往了。1981年春节,老五班同学约好了去钱老师家,他坐了一会儿就走了,还背着个马桶包,他那时已经在省足球队了;一次在公共汽车上,我看见前面座位上,有个人在看《足球报》,我瞥了一眼,在陕西省代表队里,我看到了他的名字。
1989年8月14日 星期一
    连日来,电视看得多了,眼睛很疼。
    11日下午开始天气转阴,飘了一阵小雨,气温骤降,至今一直是阴雨天气,夏季的热浪退去了;清凉的风冲刷着我被炎热包裹了一夏的身体,倦气随风散去,啊,这令人神清气爽的秋后雨!
    现在电视除了西安电视台,陕西电视一二台、中央电视一二台之外,还可以收到通过卫星接收转播的云南台的节目,今晚此台开播新加坡电视连续剧《调色板》。自从国棉六厂安装了大型共用天线之后,我们的电视接收质量明显得好多了!
    昨天,爸爸买了一条一斤半的白鱼,鱼头、鱼尾和冻豆腐烧汤,中段红烧烧,今天吃的。
1989年8月15日 星期二
    今天气温20-26度,阴雨。
    我在《家庭》杂志上,看到有一位家庭主妇为了家中众口难调而发愁;继而又说,白斩鸡家人都喜欢吃。我就给爸爸说,我想吃白斩鸡。
    今天退休工人开资,爸爸买回一只2斤半的活鸡,中午就做了白斩鸡。原来家里常做红烧鸡,白斩鸡做得不嫩。这次去上海,父母跟三阿姨家学做白斩鸡:先用开水氽,热后用凉水冲,再用开水氽;调蘸汁时加些鸡汤,这样做出来的白斩鸡鲜嫩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