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乱谈
1
看了莫泊桑的几篇小说,有《羊脂球》等。不愧是世界大师,笔触直入人性的深处。常常让我难以卒读。一篇短短的文章,我得分几次才能读完,时不时掩卷深思,陷入一种恐慌之中。我分明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灵魂上存在的污点,我为自己德行的不够圆满,修养的不够到位而自惭!
这是怎样的一个作家啊,在他的眼里,难道每个人都是赤裸裸而不可遮掩的吗?难道他的口里就唱不出让一些人舒心的谄媚的颂歌吗?这是一个怎样的心灵,负荷着生命的重担,永不停止地,思索而忧郁,悲哀而忧患!
难怪他成了大师。
2
买书成癖。我的困惑是,买书是为了什么?还没有达到藏书的境界,买书只是为了读书。但是,家中存书渐多,而自己所看,十不到一。有时坐着静静一想,不免恐慌。以十日看一本计,一年才能读36本书,十年360本,30年1080本,也读不完家中存书的五分之一。那么,穷我一生,也是读不完所买的书了,那为什么还要买?本来工资不高,流水似地花去了,换成书摆在家里,却不能读之,而生活也不见宽裕,所为何来?于是时时警告自己,勿买书,勿买书。但屡屡犯戒。出门去,觉得无处可去,就去书店转一转,看见几本中意的书,手痒心痒,不由得又掏钱买了来。回来的路上,提着书一路臭骂自己,说下次不可再买了。可后来仍一如既往。所以很恐慌。
前几天,数数身上的钞票,盘点一下家中的生活,觉得已到“是可忍,孰不可忍”的地步了,就郑重拿出一个记事本,写了一笔:读完十本书方许买书。
刚读完一本《鲁迅研究资料汇编》,稍事休息。上街去,碰见一家书店正在打折,心下大动,不由得又挑了几本,花去150余元。回家后坐在桌前,看到几天前写的禁令,心下起了一阵莫名的感受,就提笔在旁边再写了几个字:已经爽约。不由一笑。
没有恒心如此,没有决心如此,怪不得我这一生一事无成了。巴金回忆萧珊,说萧珊聪明,但恒心毅力不够,所以成就不大。巴金是发自真情的,他说了一句大实话。我年轻时看到这几句话,觉得巴金有自大之嫌,到现在年龄大了,才突然悟出这真是一句大实话!
3
看了一卷莎士比亚。
《雅典的泰门》中,泰门因过度的慷慨导致了贫穷的白眼,因骤然感受到的凉薄却又产生了过度的愤怒。过犹不及!古人早就说过。
《裘力斯·凯撒》,因对一个人设想的罪恶而宣布他的死刑,得到的只是正义的泯灭。锋利的剑刃斗不过即使是口头上的正义。
《麦克白》,因罪恶得到的荣光需要用罪恶来维持。人类的淫欲是鸩杀人类的毒药。
人常说成功的男人背后有一个献身的女人,原来一个罪恶的男人背后也必有一个更加罪恶的妇人。妇人的恶毒正如男人的恶毒,所不同的只是呈现的是柔弱的外表。
决定以后再不买文学以外的其他专著,通俗类读物例外。就是这本经济学小读本,从头至尾读来,总感觉一知半解的样子。是思维上的差异,还是专业上的隔阂?同样是中国文字,在我的眼里,连贯起来竟读不出一种确切的含义,惭愧。从上党校起,一直到工作以来,不知怎么着,突然对经济有了一定的热衷。就买了一些书,可惜大半未读,如今更望而生畏。到此为止,争取读完这几本,以后不再好高骛远,自讨苦吃。好像看过吴敬琏、魏杰等人的零星文字,感觉通俗易懂,很有启发。欲买一本茅于轼先生的《生活中的经济学》,未得;已购一本梁小民先生的《经济学内外》,还未顾上阅读。
看到这句“‘会计’式的算计”,很愣怔,这是自己当时的一点感觉,不是贬语。是说书中的经济是一种很现实的经济,精确地盘算着对人类自身的利弊。正因为有了经济,人类的生活才更加混乱。
5
好像是这样一种感觉:我们丢失了自己的精神家园。宗教不等于迷信。轻易的否定正是一种轻率的幼稚。“五四”以后,我们打倒了孔家店。现在维系灵魂的是什么?我想不透。
我只是想说一句。在外国人的心里,宗教是一种仁慈和包容,是一种心灵的慰籍。难道西方比我们愚昧?那是科技的领头。至少,在西方人干每一件事时,都在想着,在法律和道德之外,上帝的眼还在看着我们。
古人说:暗室无欺。那是有一个神灵惩戒的前提的。如果我们从思想上去除了这一块精神的园地,可能的结果就是无所畏惧,无恶不作。
在法律之外,在道德之外,在党纪国法之外,我们没有畏惧的东西,这就是我们的可怕之处。而恰恰,很多东西,正是在法律之外,在道德之外,在党纪国法之外,堂皇地存在着,发生着!
6
海湾战争后,连中央都感到了一种震撼和急迫。看江泽民文选,中间有几篇文章,可约略看出当时的气氛和对策。
但我曾偶然到某军营去过,还是那一种老式的训练和管理。有现代化,但只是应景式地用着。我感觉,很多好像只是一个摆设。正如电脑,对很多人来说,只是一台打字机和游戏机而已!
或许我没有接触更高级的东西。但心里有一种杞忧。
7
感觉依稀还在,白雪公主,小红帽,青蛙王子,灰姑娘,猫和老鼠,金色的头发,会开饭的小桌子……但或许是年龄增大的缘故,竟也有了一种淡淡的惆怅。时光飞逝,很多美好的感觉已经永远无法体会到了,多么悲哀。
孔子在大河边,说: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悲哀就在心中,就像大河一样流淌!
小时候看到的都是选集,现在看全集,觉得美感上就不够整齐,加之插图没有印象中的精美,感觉稍有遗憾。
我希望每个成年人,都再去看一遍《格林童话》,寻找已经丢失的纯真,或者,让心灵得到一次休息。
8
补一句:从去年开始,阅读1991年陕西人民出版,杨春霖、郗政民主编的白话注解《四书》,陆陆续续,刚刚读完。书印刷不够精美,也不是什么权威注解,当时偶于书摊得之。囫囵吞枣读过一遍,有会心处,但理解不深,不敢说什么。只是努力做人罢了!
9
年前,因偶然的缘故,得到两本《译林》杂志,江苏人民出版社,1979年第一期一本,是创刊号,1980年第一期一本。
书内收长篇小说一篇,英国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尼罗河上的惨案》,宫英海译。因我于此前在旧书摊得一单行本,已看,未再看第二遍。此书颇吸引人,翻译的也很好,故事情节曲折,叙述有条不紊,节奏匀称,不急不徐,一拿上就放不下。好书。
另外,书中收电影文学剧本《十二怒汉》一篇,收中短篇小说12篇,有《断手人》、《男孩》、《风雨之夜》等。都是精品,翻译的语调顺畅,颇见神韵,读之令人忘倦。除夏目漱石、川端康成外,我本不喜日本文学,但其中日本人三好京三的《分校日记》,柯志萍译,宫本辉的《萤火河》,陈德文译,如叙家常,娓娓道来,行文不慌不忙,正是平凡生活,但却让人深思无穷。很好,值得一读。
就感觉翻译工作,必须多几个审读的环节。有挑拣,有压力,才能出精品;经过杂志环节,受过读者的检验认可,再去翻译大部头,才能成就大家。当然,首先必须热爱、投入,愿坐冷板凳。如果翻译的东西,很轻易就能出版,谁还会下自讨苦吃的功夫呢?这样一个时代,谁还愿意下自讨苦吃的功夫呢?
前一向在书店偶遇一套前苏联二战全景式小说《生者与死者》,5卷,半价,急忙购回,颇以为自得。谁知一看译者,多达十几人,很短时间就出书了。不禁有点踌躇。十几个人,能有什么风格?很短时间,能出什么精品?想来只是照猫画虎,把情节传达完而已。但聊胜于无,还是要学习一下。这是一个快餐式文化的时代,敢于翻译前苏联的大部头,本来就勇气可嘉,还有什么可挑剔的?看吧。
-----写于2007年2月-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