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日偶记

 

 

１

 

杏黄了，杏黄了！黄得赛金。

可杏儿未成熟前，向着太阳却红的耀眼，惹得人心醉神往眼馋口里生津。其实那红是沉沉的，呆笨如厚木板，只能引起小孩儿的兴头罢了，拾一块破瓦片，觑个空儿来一下，哗啦，咬一口，酸倒牙，涩倒喉！

及到杏儿黄了，也是麦子黄了的时期，杏儿好像胀臌了眼睛，薄皮儿明溜溜的好像要破了，太阳的光也被反了回去。一趟麦子割下来，太阳晒得人满脊背臭汗，摘下草帽盛一兜杏儿，几个人坐在树下荫凉处饱啖，香颊芬齿，遍体生凉。那真是美透了！

 

２

 

门前有一块空地，父亲栽了几棵果树。如今正是时候：果实累累垂满枝。

有桃树：那桃大如小碗，形如奶头，粉中透红，一层薄皮儿透明，纤毛绒绒若无。咬一口，汁涌如泉，甜如醴醪；瓤白如雪，纯肉无滓。好极！

有苹果：已届成熟。孩子们日日攀上攀下，大开胃口。挂在树上的果，有黄的轻盈的，有红的可爱的，远望如繁星，近观耀眼明。过往人，谁都要停住脚步赞一口：好果子！

我日啖果实二三十，肚子常闹病，可仍不能引以为戒。腹胀如鼓，涎流如线！

 

３

 

姐姐引着三岁女孩来，院中处处笑花开！

那女孩，奶声奶气，小人常能说出惊人之语，兼加学口学舌，唱歌跳舞，让人痛爱不及。

人人都摘桃子、苹果给她，人人都有点心、饼干给她。她也腹胀如鼓。

小女孩渐渐生病，眼睛深陷。

一家惊慌！

 

４

 

一场秋雨，叙出秋天的故事。

白露到了。核桃皮儿咧了嘴打哈欠，整日有喜鹊乌鸦喳喳叫，叼着核桃飞。也有叼不住“咣当”落下，满院皆是。那些平常八九点钟还要大人揪着耳朵撵着起床的孩子，摸黑就跑来寻核桃。

该打核桃了！

我寻梯子找竿张罗，打下了半地黄叶。姐姐收起一数，偌大的树仅收了八百颗核桃。

父亲说：“收好，收好。你要上学，这些核桃得卖钱！”

只好收起，咽咽唾沫离去！

 

５

 

爷爷说：烧茄子好吃！

我暗暗惊奇，叫爷爷烧一只，打打牙祭。爷爷将一只紫红的肥茄子在火炉里烤蔫了，然后递给我。

这也是烧茄子吗？

不由撕了来吃，竟也别有一番风味。

便独出心裁烧了苹果来吃。听着苹果吱吱吱地流汁儿，忍着烧唏溜唏溜伸手去翻，到苹果软的撑不起架子再捧出来。剥去黄焦的皮，一咬，好酸，甜不知跑到何处去了。不过，还是挺香的。

一日烧三四个来吃，竟也上瘾！

 

６

 

爷爷家种洋芋也种毛豆子。洋芋装满了大囤小囤，毛豆儿摊了一场。

于是烤洋芋。放进烤烟的炉道，三分钟，捧出来，一掰，窜起一股白气，又酥又香。

煮毛豆儿，吃得满地豆皮儿，粘糊糊的，惹得父亲生气。于是在火上烤，半生不熟的，一股脑儿吃下去，肚子闹病，出一口气都恶心。一天十次上厕所，拉肚子。

好野的生活。

 

７

 

假期眼看完了。

往日厌见的癞皮狗今日看着都觉得亲切！

假期能延延吗？

                              ------写于1988年9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