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期赴哈佛大学“中国卫生发展与改革高级研修班”分报告一

　　一、什么是健康产业？

　　健康产业是指与维持健康、修复健康、促进健康相关的一系列有规模的产品生产、服务提供及信息传播等相关产业的统称。健康产业是当代世界经济体系中的“朝阳产业”。美国著名经济学家保罗·皮尔泽在《财富第五波》中将健康产业称为继IT产业之后的全球“财富第五波”。

　　关于健康产业的范畴，学术上有狭义和广义之争。狭义的健康产业，主要涉及医药产品、保健用品、营养食品、医疗器械、休闲健身、健康管理、健康咨询等与人类健康直接相关的生产和服务领域。而广义的健康产业，延伸到与健康直接或间接相关的产业链和产业体系，比如包括饮品工业、食品工业，甚至有机农业、环保家居及建材业等。

　　一般认为，狭义的健康产业范围过窄，而广义的健康产业范围又过宽，都不太适宜中国健康产业目前和未来发展的实际状况，而应该取两者之间的一个范围。具体说，健康产业应由四大基本产业群构成：一是以医疗服务，药品、医疗器械以及其他耗材产销、应用为主体的医疗产业；二是以健康理疗、康复调理、生殖护理、美容化妆为主体的非(跨)医疗产业；三是以保健食品、功能性饮品、健康用品产销为主体的传统保健品产业；四是以个性化健康检测评估、咨询顾问、调理康复、保障促进和养生文化机构等为主体的健康管理产业。随着社会发展、科技进步及人类对健康生活品质的追求，健康产业的外延也将不断延伸和扩展。

　　健康产业的基本属性：一是具有多重产业属性。它在一、二、三产业均有分布。二是既是消费，也是投资。健康产品与服务的提供，一方面创造了社会财富，为经济增长作出直接贡献，另一方面通过健康的改善带来巨大的间接效益。健康对经济的促进作用已影响到传统的经济核算方式，“全面收入理论”认为，应将健康改善带来的福利价值纳入经济核算，以全面反映健康的实际影响。三是在健康产业领域内，公共产品、准公共产品、私人产品并存，政府和市场都可以大有作为。

　　二、大力发展健康产业的必然性和重要性

　　第一，健康产业的兴起是经济发展的客观规律。国内外的实践均表明，人均GDP与人均健康（医药）费用支出呈正相关关系。国民收入越高，医药费用占GDP的比重越高。健医药费用增长速度超过经济增长速度是一个普遍现象。例如，“十一五”期间，我国卫生总费用年均增长13%，而同期GDP的年均增长是11.2%。国际经验表明：当人均GDP达到3000美元以上，居民消费结构出现升级，用于医疗卫生等健康的投入明显增加，多样化、个性化的健康服务需求也将快速增长。2011年底，我国人均GDP已超过5400美元，人口期望寿命达到73.5岁，意味着健康正在成为人们的优先选择。近几十年来，发达国家人力资本对经济发展的贡献率高达70%以上，而我国目前大体为35％，说明我国人力资本对经济增长的贡献存在着很大的发展空间。而改善国民的健康状况，是提高人力资源素质的重要方面。

　　第二，健康产业的发展是促进国民健康的必然要求。一是全球性人口老龄化趋势不可阻挡，中国老龄化速度远快于其他国家，老龄人口总数居世界首位。据联合国人口基金会预测，未来5年全球65岁及以上人口总数将在人类历史上首次超过5岁及以下儿童总数；到2050年，甚至会超过14岁以下人口总数。截止2011年底，我国65岁及以上人口达1.23亿人，约占总人口的9.1%。其中，生活不能自理、需要照料的老人约1500万人，预计到2020年该数字为2500万人，2050年为4000万人。而目前我国各类养老服务机构床位仅有149.7万张，老年护理人力资源更是严重不足。二是全球疾病谱发生重大变化，从营养不良、感染性疾病为主转向不良生活行为方式、老年病为主，慢性非传染性疾病发病快速上升，已成为主要死因和健康威胁。我国现在有70%的人处于不健康、亚健康状态，其中慢病患病人数2.7亿、高血压患者2亿、肝病患者上亿、糖尿病患者9700万、高血脂患者3300万、精神病患者2000万。老龄化加剧和疾病谱变化两个因素叠加，会大大增加医疗费用开支，特别是用于老年慢性病方面的开支。2011年我国医疗卫生费用开支中约四成用于60岁以上老人，到2030年，这个比例会超过六成。

　　第三，健康产业的发展是经济转型升级的有效途径。党的十八大报告提出，要建设生态文明，发展绿色产业与低碳经济，实现经济社会发展可持续、更健康。一是发展健康产业是扩大内需的重要方面。随着国民收入增加、支付能力及生活水平的提高，人群的健康需求会进一步释放。世行数据表明，发达国家健康产业占GDP的比重为10%，美国达16%，一些发展中国家也达到了6%~8%，而中国仅为5%。同时，资本的需求（健康投资）也是推动健康产业发展的重要力量。据WHO推算，在中低收入国家，对基本医疗卫生服务每投入1美元，直接经济效益可达3~6美元。全球健康产业市场规模从1998年的3301亿美元增加到2009年的7730亿美元，10年增长了1.34倍。二是发展健康产业是产业结构调整的重要方向。健康产业具有产业链长（涵盖一、二、三产业）、覆盖面广、附加值高、知识密集、劳动密集、低能耗高产出等特点，是产业结构调整的重要抓手。健康产业在促进就业方面的作用也十分明显。如英国健康产业就业人口达6%，美国4%，中国不足2%。据估算，我国健康服务业从业人员的比重每提高一个百分点，可增加就业800万人。三是发展健康产业是技术进步与创新的重要引擎。健康产业特别是医疗服务和制药业等，通常是高度的知识密集、技术密集、资金密集，这恰也是其竞争力所在。例如，2010年在世界500强企业中，12家制药和医疗器械企业利润率为18%，是利润率最高、受金融危机冲击最小的企业。

　　三、我国健康产业发展尚属起步但前景广阔

　　我国健康产业已经形成一个包括医疗、医药、医保、保健品、健康食品、健康管理、美容养生、健康信息、健康文化等各个基本方面的、相对完整的产业体系。由于缺乏科学准确的统计口径，健康产业总产值只能作大概估值，约2.5万亿元，约占GDP的5%。其中仅保健品行业，年产值就达7000亿元。截至2011年底，我国已审批保健食品11862个，其中国产11197个，进口665个。按照国家发改委、工信部联合印发的《食品工业‘十二五’发展规划》，“营养与保健食品制造业”首次被列为我国重点发展的行业，到2015年，我国营养与保健食品产业将达到1万亿元，年均增长20%，形成10家以上产品销售收入在100亿元以上的企业。

　　目前存在的主要问题：一是产业发育程度低。如在制药行业，工信部数据显示，2011年我国制药企业共计6154家，药品批发企业1.3万多家，呈现“多、小、散、乱”的局面，市场集中度低，企业竞争力差。在保健品行业的情况更糟。二是产业创新能力弱。同样以制药行业为例，我国的自主品牌少，对外依赖度高，97%以上为仿制药。几乎所有先进的制药技术都来自国外，新药市场基本为外资公司控制。高技术、高附加值医疗器械80%为洋品牌占据或垄断。三是产业规划、政策和法律法规不完善。在产业界定方面，相关研究滞后，缺乏统一、公认、规范的产业范围和属性界定。在产业规划方面，国家层面尚无明确的健康产业发展规划。产业政策也不健全，存在部门分割、各自为政、缺乏协同等问题，市场主体作用不能有效发挥。

　　我国健康产业的发展前景：一是市场潜力巨大。目前我国的卫生总费用仍处于世界平均水平以下，2011年人均年卫生费用1820元，约为285美元，而世界人均年卫生费用2008年已达854美元。预计今后一个时期，我国卫生总费用仍将保持较高速度的增长。有研究表明，我国因供给和需求能力不足而被抑制的医疗服务需求达4400亿元，保健需求达2000亿元。二是人类健康模式面临三大转型，会释放出巨大的健康需求。即由生物疾病医学模式向生态健康医学模式转变；由疾病医疗产业向健康养生产业转变；由医学类“治已病”消费向保健类“治未病”消费转变。三是快速的老龄化、城市化，会催生出巨大的健康人力资源需求。据有关预测，今后一个时期我国短缺老年人健康护理人员400万人，短缺医疗机构护理人员400万人，短缺基层医疗机构助理医师和全科医师160万人，短缺精神卫生专业人士30万人。这些人力资源的投放，必然伴随着相关产业容量的扩大。《财富第五波》一书断言：“中国是世界上最大的健康产业市场，有着广阔的发展前景，面临着引领全世界健康产业发展的大好时机。”

　　四、政策建议

　　第一，加快医改进程，充分释放群众合理的医疗和保健需求。加强公共卫生体系、医疗卫生服务体系、医疗保障体系和药品供应保障体系建设，为群众提供更多更好的产品和服务，提高社会医疗保障水平，提高基本医疗卫生服务的可及性，满足群众基本卫生服务需求，促进社会多层次、多样化的健康需求。特别要加快医疗卫生领域的各项基本建设，重点加强农村环境卫生设施建设和城乡基层卫生机构建设投入，迅速释放健康领域的投资需求。

　　第二，加快健康产业发展科学规划和合理布局。加快制定扶持健康产业发展的各项政策措施，国家层面上应尽快出台健康产业发展规划。要以市场为主导，对现有的医药生产和流通企业进行适当合并重组，提高市场集中度，提高企业竞争力，加快民族医药产业振兴步伐。增强医药企业自主创新能力，开发重大产品、创新重大技术、布局重大项目，支持企业在生物医药、大型医用设备等方面开展研发和推进产业化。要对传统保健品行业、传统保健服务行业进行全面升级换代，规范市场秩序，提高市场准入门槛，提高产品质量和服务水平。要加快包括社会医疗保险和商业医疗保险在内的医疗保险业发展，提高人民群众对医疗服务的支付能力。要加快发展家庭康复护理、社会养老服务、体育健身等新兴健康产业领域，培育新的增长点。

　　第三，加强健康产业人力资源开发。健康产业发展的关键在人。制约当前我国健康产业发展的一大“瓶颈”，就是人才短缺，特别是基层优质人才更加匮乏。今后一个时期，要以住院医师规范化培训为突破口，通过建立健全培训基地、师资队伍、考核办法等，解决基层卫生人才不足的问题。要从制度和机制上促进我国扩大临床护理队伍，争取用5年多时间，培养安置260万名护士，把我国数百万护理岗位的潜在需要变成现实需求。

　　第四，大力倡导健康文化。要通过教育培训、新闻出版、大众媒体等途径，在全社会大力弘扬健康文化，倡导健康行为，引导健康消费，促进全民健康意识和健康水平的提高。

　　注：本文作于2013年。系我与浙江省卫生厅副厅长张平同志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