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的方言


     方言像一张名片,我曾经对它是那样的深恶痛绝。我不断的往外走,它却像一堵墙,阻断前进的路。
     在镇上读初中,方言分东庄西庄,总有一些人,在你刚开口就说,咦,你是东庄的,俨然两个水火不相容的派别。在县城读初中,因为一条火车道横跨全县,方言分道南道北。道南人要讲道南话,道北人要讲道北话。若是不小心错学了对方的一个词,往往就成为本派的公敌,被冠以汉奸的帽子。来到省城读大学,却因含糊不清的方言数次遭人讥讽。发奋要学一些省城的方言,回到家里,一不小心,用了洋话,又成了街坊邻居眼里的叛徒。对那些前一秒钟还是省城方言,后一秒钟就是各县方言的同学,我向来像神一样崇拜他们。我们吃玉米糊和地瓜长大的农村孩子,语音表达是一个天生的弱项。出门谋生,总有好事之徒,一听说我是河南人,马上细细研究起本地话和家乡话的区别,还煞有介事的模仿两句,然后一脸得意的看着你,眼神流露七分骄傲,三分鄙视。骄傲自己见多识广,鄙视身边又多了个叛徒。
     一次次刻意的语音改变,已经让我忘了我的方言。且像那个邯郸学步的失败者,忘了该迈那只脚,忘了来时的路。在谁的眼里,都是一个异类。我像跟同学用省城的普通话聊天,刚开口,他却用了京城方言,我知道,我又忘了省城方言。它已经又像一堵墙,堵住了向后的路,多少情谊,也仿佛变得模糊而淡薄。
     我一直在想,如果没有地域的偏见该多好,各种方言可以不受任何限制的交流,管他是东村西村、道南道北、省城地方、河南外地、农村城里、南方北方、东部西部、国内国外,都有血浓于水的情谊。然而,数千年的封闭,让我们都成了井底之蛙,只看到了自己的天空,对融合有着与生俱来的恐惧和排除。不同的政策和地区贫富差距,多年来的艰难生存环境,使悲悯和同情荡然无存;排斥异己和结帮营私的本性,使得偏见越来越严重。
       一年一度,又要回乡了。 还要温习东庄的方言,却一片空白,且希望又一年了,文明之风能吹散些愚昧,鄙视能少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