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我的高密》杂谈


  我一直认为,故乡首先是个精神概念,而非地理概念。

  人也许永远无法规避的是精神的归宿,而最终能够给予慰藉的只有母亲和故乡。

  母亲也好,故乡也罢,这都是对来路的回溯,对内心的回望,对源头的追溯。

  对小说作者来说,故乡的意义,不仅于此。

  马尔克斯的马孔多、福克纳约克纳帕塔法、鲁迅的鲁镇。这些虚构的文学意义上的故乡,其实就是身在的此岸世界。

  之于莫言,高密的意义也在于此。

  我的高密,这个简短的书名,让我五体投地的原因是,作者用“的”代替了“和”。

  一个“的”字,使精神主体统摄、超越、也横亘在客观世界之上。

  本书的扉页,局部地引用了莫言的一句话:“我与农村的关系是鱼与水的关系,是土地与禾苗的关系。”其实后面还有一句,“当然,从另一方面看,也是鸟与鸟笼的关系,也是奴役与被奴役的关系。”

  土地孕育了他的书写者,另一方面,它也局限着书写者。这是无法回避的悖谬。

  试图只为一片土地立传的人,必然会被否定,那是因为他的目光所及之处,遗漏了更为广阔的世界。

  因而,我们可以这样认为,故乡是一片兼容并蓄的土地,而不是封闭阻塞的世界;故乡是历史文化的精神总和,而不是县志发黄的纸张上缺乏生气的名词;故乡是起死回生的梦境,而不是生老病死的轮回;故乡是将过去、现在、未来揉为一体、相互叠错的混杂体,而不是单一的线性时空。

  故乡,是所有人的精神家园,而不是一个人的私家园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