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复在天津三十年》之四十三:严复在天津德源里寓所被哄抢一空


 43)严复在天津德源里寓所被哄抢一空

            严孝潜

        1900年7月严复一家由天津抵达上海后,赁居闸北长康里,当时连生活费都没有了,只得向妹夫何心川借了100元。

       7月下旬,吕增祥在保定,因义和团说他“庇护教民,起而相仇”,不得己去了临城,並将家眷由献县迁到临城北门外王韦庵旧宅居住。

       7月26日,严复参加唐才常在上海召开的“中国国会”,被举为副会长。

       7、8月间,严复在上海创建我国第一个“名学会”,并任会长,系统讲演名学(逻辑学)。

       8月14日,八国联军侵入北京。

       8月15日晨,慈禧太后挟光绪帝西逃。

       8月22日,唐才常在汉口被捕牺牲,参与“中国国会”的首要成员被清政府通缉,严复遂躲进租界避祸。

       本年夏天,严复长子严璩从英国留学回国,在 “日报馆主笔”。

       本年秋天,熊季廉(名元锷)到上海,拜严复为师。“先以书自通,继而执贽造吾庐,求得著籍为弟子”。    

       严复后来在《熊生季廉传》中,说:“庚子。尔时中国北方大乱,欧、美、日本之兵聚于京师。皇帝奉太后西居陕,而复亦避地江南。江南与各国为互保约,幸无恙。秋,季廉至上海,先以书自通,继而执贽造吾庐,求得著籍为弟子”。

       9月24日,吕增祥由临城到达天津,奉命来迎谒李鸿章返京。

        9月26日,李鸿章到达天津。李鸿章时任两广总督,本年六月十二日,为收拾八国联军之役的残局,清廷再度授李鸿章为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并连续电催其北上。李鸿章乘轮船至沪后,以身体不适为由迁延观望,部下及亲属也都劝其以马关为前车之鉴,不要再北上,以免又成为替罪羊。直至七月三十日,北方局面实在无法收拾,慈禧在逃亡途中电催李鸿章北上。一个月后,李鸿章始动身赴京收拾残局,向八国联军求和。今天到达天津。

       9月29日,吕增祥从李鸿章处得知严复及昭扆(伍光建)“两家并在上海,无恙”。

       9月30日,今天吕增祥在天津给时在上海的严复写了一封信。

       吕增祥在信中讲:“天津变起,五月杪李皓斋避地保定,道紫竹林已成战场,公及昭扆两家均失陷;闻之惊悸欲绝,寻展转来七书探问,一不得答,魂魄丧乱;梦寐为之不宁。昨見合肥暨随行诸君,为言公及昭扆两家並在上海,无恙;心神始定,惟恨不即合并,共诉数月来感时恨别之怀,仍觉胸中柴次未消耳。祥自四月间南宫交替后,即将眷口移至献县,而自赴保定领委,乃以拳匪事起,留省当差。自是往来涞水、定兴、安肃、京师、保定之间,议剿议抚,日与痴官、乱民为伍,然犹力图匡救,冀轻后患。至六日下旬,保定拳匪乃谓我庇护教民,起而相仇,不得已去之临城,乘间将眷口迎往,借住北门外王韦庵旧宅。在临月余,稍安稳,窘乏外尚无他虑。八月初,怱奉赴天津迎候合肥相节之檄。祥计借此可探公消息,闻命即行,于二十四日到津,二十六日迎谒合肥,果遂获闻佳耗,此行为不虚矣。祥本定随节入都,顷忽奉相谕,令往暂署沧州,会合梅东益查办拳匪,只索回省领委。然昨闻德哇帅有派兵分赴德州、保定之说,沧为赴德必经之路,果尔,则之官无地,将仍回临城暂住,须事定再作计议也。明日开船赴保定,途中且探且行,以后情形当续布。伯玉闻在日报馆主笔,乆别恨不奋飞见之。公近状何如?亟盼有以报我。此承起居,不宣。” 

        昭扆即是吕增祥之长女婿伍光建。“徳哇帅”当即八国侵略军统帅、德人瓦德西。时天津至保定间,可以通航船只。

       严复在上海,接到吕增祥的来信,心中还惦记着天津德源里寓所的安全,虽然他在离开天津时,法国领事允诺给予保护,但还是放心不下。

       10月15日,“上海救济善会” 赴京津一带救济難民,严复与其一起登爱仁轮北上,在天津严复亲眼看到了外国侵略军的罪行、看到了被哄抢一空的寓所,满腔悲愤,未等救济事毕,提前先回上海。

       严复回到上海后,於11月13日,给友人孝明老棣写了一封信,言及这次在天津他亲眼所见外国侵略者疯狂掳掠的行劲,他说:“闰月之杪,买舟赴津,至则举目有山河之异,其时德之新兵方来,亲见前军之兵,率皆垂橐而来,捆载以往,以不及其尽为恨,则大肆掳掠,侵轹小民,甚至斫棺榷埋,索诸死者,哀哀北黎,盖生死均被其酷也。”外国侵略者除抢掠之外,杀人亦是无数,严复在信中还愤怒地写道:“陈尸遍野,救济至垒埋,所封不知凡几。”不仅津沽大地到处都是已埋和待埋之人,京师也未例外,信中说:“颇闻京门士大夫,遭虐尤甚。……虽巨富之家,寡有全者,刻密云一带,龙种所聚,大都面有饥色,身无完肤。”

       在这场浩劫中,严复也未能幸免,他在法租界海大道德源里的寓所,也被洋兵哄抢一空。他在信中提到:“见此行,原为私图,前者六月间,仓猝出津,衣裳书籍,至一切生事所需,不过十一挟者,濒行,法领事许为保护加封。今乃复过旧居,始知早已为奸民囮诱洋兵,一哄散去,虽领事至无如何也。生平颇有述作、稿本不知何所。心为所存,尤足痛惜!即衣皿群碎,亦皆廿年积累,今乃一无所有。北风为厉,不知与家人妇子,何以相将卒岁”,严复在信中还颇失望地叹息道:“方今世风劣薄,将伯遒废,雪中赠炭,殆无其人。闽某观察与仆素稔,始谓仆‘誓将同其甘苦’,复与其商,则掷下百元,掉头不顾,窘急待命之顷,安用此口惠而实不至者耶?”

       看来,严复是本想乘北上救济难民之机会,回天津看看德源里寓所的情况,如果一切正常,似乎还是想把全家搬回天津,但寓所被哄抢一空,要搬回天津居住,一切都要重新置办,要用不少钱,开始还誓与严复“同其甘若”的老熟人、又是同乡的某观察大人,到严复真的找他商量的时候,仅“掷下百元,掉头不顾”,严复处於孤苦无援之状,严复极其悲痛地感叹道:“窘急待命之倾,安用此口惠而实不至者耶?”天津是回不来了,因此,严复提前回到上海。

       严复在上海,生活没有来源,只有卖文为生。金粟斋译书局蒯光典向严复提出请译《穆勒名学》,严复即向蒯光典提出借款3000元,然后由剻光典创办的金粟斋收买出版他即将翻译的《穆勒名学》一书,作为译费抵债。

       但冬令将至,严复一家急需用钱,而蒯光典许诺的译费尚未寄到,严复拿不定此事是否可靠。遂在1900年11月20日,严复致函汪康年,向他商借500两以解燃眉之急。

       在八国联军侵华的这场浩劫中,严复长期执教的北洋水师学堂遭到彻底破坏,严复失去了全家赖以生存的工作,最钟爱的二儿子在逃难中夭折,天津寓所被哄抢一空,财产付诸东流,在上海只得靠翻译,来维持全家生活,甚至还得借债度日,真是国仇家恨集于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