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中国左派思想的致命缺陷


论中国左派思想的致命缺陷
   ——兼与高守研商榷公有制与计划经济问题
 
自“苏东剧变”发生,世界社会主义遭遇近乎灭顶之变以来,人类已有20多年的历史。现在资本主义世界仍挣扎在2008年就爆发的二战以来最严重的经济危机中,而世界社会主义事业虽有触底反弹之象,却仍无丝毫复兴之意。而中国作为“苏东剧变”后堪称硕果仅存的社会主义国家却反而逐步呈现出一种欲步“苏东剧变”后尘的消极、危险局面。
这不能不引起广大无产阶级革命者和真正马克思主义者的认真思索和注意。马克思主义真的已经彻底失败了吗?何以马克思主义的社会主义事业仍然萧条至此?广大无产阶级的劳动人民真的就只能是少数资产阶级致富的劳动工具,除了贫穷困苦与失业无助外就别无出路了?
毫无疑问,现实中的那些仍在坚持马克思主义,坚持劳动人民立场的社会主义者们并未从“苏东剧变”的巨大历史伤痛中吸取足够的经验教训。中国有句俗话,叫“主观不努力,客观找原因”,这显然是当今中国左翼社会主义者们的真实写照。不知是为了维护既得的一点政治利益,还是早被现实磨灭了理想和锐气,或者出于某种理论上的无知,这些社会主义者拒绝从“苏东剧变”中吸取真正的历史教训。他们仅仅把“苏东剧变”的发生归结于帝国主义的阴谋破坏,归结于所谓修正主义的上台,却从不去从根本的社会主义制度本身上寻找原因和缺陷,寻找人民群众对社会主义制度不满的因素和根源。在社会主义国家的建设实践中,修正主义者的确可能上台,帝国主义国家当然要极力破坏,但能让人民群众不满,并最终放弃社会主义制度,从而导致一种“苏东剧变”式全面垮台失败局面的,显然只能是这种制度本身有问题。左派社会主义者不去勇敢和认真的面对这一根本实质性问题,不去认真地发现问题、分析问题和解决问题,那社会主义的事业是不可能在凤凰涅槃之后沐火重生的。
毫无疑问,从最根本上说,“苏东剧变”的发生根源,正在于其基本经济制度上的失败。不承认这一点,就绝不是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更不是实事求是、理论联系实际、依靠群众、为群众服务的毛泽东思想的践行者。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决不会回避和漠视任何现实问题,而只会去认真面对和克服、解决问题。
对于“苏东剧变”,帝国主义的阴谋破坏、和平演变策略显然是一种“外因”。那这种“外因”借以发挥作用的“内因”是什么?前苏联的修正主义者固然已经上台并长期执政,但修正主义的产生根源是什么?为什么长期未能得到有效的克服与解决?显然,这些都是左派社会主义者必须予以明确认清和解答的问题。
而一旦探究起这些问题来,问题的根源都无不指向一个最根本的关键问题:基本经济制度问题。所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是马克思主义的一个最基本和浅显的道理。如果前苏联的经济基础没有问题,其上层建筑领域又如何长期存在问题?众所周知的就是前苏联政治经济体制的权力高度集中并高度官僚腐化。官僚腐化者必然是修正主义者。但是,是什么原因导致和造成政治经济文化等领域这种权力长期高度集中、官员长期高度腐败的?
南共联盟中央执委、中央书记、国民议会议长、副总统密洛凡·德热拉斯著述《新阶级-对共产主义制度的分析》一书,深刻准确地论述了前苏联这种政治经济制度是怎样产生一种新的阶级:“官僚阶级”,以及这一新的阶级是怎样具体发挥作用与影响,并将最终导致这种国家与制度的最终解体的。前苏联的现实以及修正主义者上台的现实都充分验证了这一制度的这种缺点和弊端,及其最后结果。作为马克思主义者,我们可以不接受密洛凡·德热拉斯的错误主张,但我们无法无视其所揭示的问题。不解决这种根本社会主义制度上的问题,马克思主义的社会主义事业是不可能有任何的成功与发展的。
显然,中国传统左派的致命弱点,就在于无视或否认这一传统社会主义的基本经济制度上存在这种问题,无视“苏东剧变”的客观事实,仍企图在原有的存在不足与缺陷的那种全民所有制计划经济的基本经济制度的基础上,去实现一种所谓共产主义的理想和目标,甚至不回避其主张回到过去某个时代的倒行逆施行为。为了要回避在基本经济制度上的不足与缺陷,他们不得不只是在政治和文化上做文章,宣扬、美化、甚至神化毛泽东和文革成为了他们的理论与实践工具。然而,还是那个简单明显的道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没有社会主义的经济,单单搞社会主义的政治与文化有什么用?毛时代的历史和实践在那里明明白白地摆着,能够吸引多少人愿意回到这种以贫穷和落后、愚昧和可笑而著称的旧时代?如果凭借毛时代的“美好”可以吸引群众认同和实现他们的主张的话,那前苏联、东欧等社会主义国家就不会垮台和失败了,中国也不会有改革开放了。显然,当今中国的左派社会主义势力由于其自身的这种缺点、弱势、愚蠢与无知,注定要趋于消亡和失败。
有鉴于此,我与高守研先生之间的辩论就显得意义非凡了。在我所遇到的左派社会主义人士中,唯有高守研先生是一个比较认真地研究和探讨社会主义问题的人。他对传统社会主义基本制度中的那种全民所有制计划经济的主张与理论深信不疑并极力论证。而传统社会主义出现问题的根源其实恰恰就在于这种理论思想的本身,只有在辩论中发现并解决其中的问题,才能让事实更清楚明白,让人民看得清其中的是非关键,明白让人民翻身得解放的社会主义事业的曾经误区与现实正路在那里。
在对社会主义的这种理论探讨上,我们不得不对体制内外左派主流的所谓社会主义者们感到不齿和失望。这些有权有势有影响力者甚至不敢涉及这个领域,不敢参与这种理论争鸣与辩论之中。与他们相比,民间老朽高守研先生是何等的高大与鲜明。而这些主流则是十足的懦夫、胆小鬼、势利小人、甚至奴才,他们不敢面对事实与真理,他们要为当今中国社会主义事业的失败负有全部责任。
高守研生产的主张是传统社会主义制度的一种理想化代表。实际上,历史上的社会主义实践,前苏联的、改革开放前的中国等的,都是努力向高守研所描述的共产主义制度努力变革的结果。高守研先生说斯大林、毛泽东等没有真正实践马克思的公有制和计划经济理论,“从而否定了消灭商品生产的可能性”。其实,前苏联和中国在社会主义实践中所犯下的一系列“左”的错误,比如中国的大跃进、人民公社化运动中出现的问题,都是片面、强硬地向高守研先生所说的“没有商品和货币的公有制和计划经济制度”过渡的结果。高守研说斯大林是修正主义者,其实斯大林只是高守研所主张的共产主义理想的现实化身。他们的区别只在于:高守研是理论上的,斯大林是实践上的。与高守研对话,实际上是与以斯大林式的社会主义的灵魂进行对话。高守研说斯大林不该发展集体所有制,而应搞纯粹的全民所有制。而其实,前苏联和中国的“集体所有制经济”都并非是真正集体所有制的事实,就是根源于这种企图把集体所有制经济过渡到全民所有制经济并要求其服从于那种按需分配的计划经济要求的结果。显然,虽然高守研先生“对以往社会主义实践中实行的全民所有制计划经济持彻底批判和否定的态度”,但其实两者的基本理论与精神是一致的。只不过现实中的全民所有制计划经济由于种种原因而无法那么“纯而又纯”,无法消灭私有财产、无法消灭商品与货币而已。也就是说,高守研先生所说的“纯而又纯”的公有制与计划经济无法实现,一去具体实施,人民的生产与生活就会出现问题。
高守研先生说:“这种‘公有制’并没有真正变革生产方式,因而也没有真正变革生产关系。而是继续保留、照搬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和生产关系。这是苏联社会主义模式必然失败的根本原因”。这无疑是对的。现实中的那种公有制和计划经济并非那种没有剥削和压迫,没有阶级和阶级对立的社会主义生产方式。正如密洛凡·德热拉斯在其《新阶级-对共产主义制度的分析》一书所说的:“在苏联和其他共产主义国家所发生的每一件事情,都与那些领导人物(甚至列宁、斯大林、托洛茨基和布哈林等卓越的领导人物)所预料的不同。他们预料国家将迅速消灭,而民主将会加强。然而,发生的事恰恰相反。他们预料生活水平将迅速提高——事实上在这方面却很少变动。而在东欧卫星国家中甚至比过去还低。从一切事例看来,生活水平的提高并没有能与工业化的速度相称,工业化的速度要快得多。他们相信,城市和乡村的差别以及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的差别将逐渐消失;可是,这差别却在增加。他们最大的幻想是:在苏联实行工业化和集体化以及摧毁资本主义的所有权以后,将产生一个没有阶级的社会。在1936年新宪法颁布时,斯大林曾宣告剥削阶级已不再存在,资产阶级及古时传下来的其他阶级事实上是被消灭了,不过,一个历史上前所未闻的新阶级却形成了”。密洛凡·德热拉斯的这种认识无疑是符合前苏联以及中国社会的现实的。但显然,导致出现这一新阶级、新问题的根本原因,并非是所谓公有制与计划经济不够纯,而是马克思个人所设想的,以及高守研先生所主张的那种没有商品和货币的纯粹的公有制和计划经济根本就脱离实际,不现实也不可能。强硬执行的结果就只能是如前苏联的这种失败的结果和局面。
事实上,马克思本人并不主张这种没有商品和货币,按需分配的公有制和计划经济来取代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去作为共产主义第一阶段的基本经济制度。马克思个人设想的共产主义制度是按劳分配的,存在一定资产阶级法权的,生产资料公有制的,并以一定的等价交换方式进行运作的计划经济。在《哥达纲领批判》中,马克思指出:“这些弊病,在共产主义社会第一阶段,在它经过长期的阵痛刚刚从资本主义社会里产生出来的形态中,是不可避免的。权利永远不能超出社会的经济结构以及由经济结构所制约的社会的文化发展”。“要避免所有这些弊病,权利就不应当是平等的,而应当是不平等的”。也就是说,在共产主义的第一阶段,应该实行的是还存在“资产阶级法权”,存在私有财产的按劳分配,而不是绝对平等的按需分配。
与此同时,关于商品和货币,关于市场经济,马克思在《哥达纲领批判》中也有明确的指示:“我们这里所说的是这样的共产主义社会,它不是在它自身基础上已经发展了的,恰好相反,是刚刚从资本主义社会中产生出来的。因此它在各方面,在经济、道德和精神方面都还带着它脱胎出来的那个旧社会的痕迹”。所以,在共产主义第一阶段,应该实行一种按劳分配,即“每一个生产者”,“他以一种形式给予社会的劳动量,又以另一种形式全部领回来”。“这里通行的就是调节商品交换(就它是等价的交换而言)的同一原则。内容和形式都改变了,因为在改变了的环境下,除了自己的劳动,谁都不能其它任何的东西,另一方面,除了个人的消费资料,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成为个人的财产”。显然,这种在共产主义第一阶段通行的调节商品交换的同一原则,就是市场等价交换的原则,就是市场经济的原则。而且,马克思在这里明确指出共产主义第一阶段存在“个人的消费资料”的“个人的财产”。而存在“个人的财产”,就必然存在个人之间的自由交换,社会经济就必然是一种市场经济。只不过在马克思那里,这种市场经济与资本主义市场经济完全不一样,是一种有计划、按比例,劳动者可以根据社会的需要调整自己生产的市场经济,是一种按劳分配基础上的计划经济。毫无疑问,马克思的个人设想依然、必然存在一定不足,缺乏具体制度与形式,但绝非高守研与传统社会主义制度中那种不是按劳分配的公有制计划经济制度。
很明显,高守研所说和所主张的那种没有商品和货币、各尽所能、按需分配的公有制和计划经济,即使在马克思个人那里,也绝对不是共产主义第一阶段的生产方式、社会制度,而只有可能是共产主义高级阶段的事情。这一点,马克思在《哥达纲领批判》中也有明确指出:“在共产主义高级阶段”,在第一阶段的按劳分配的生产方式和社会制度的基础上,通过高度的生产力发展,在达到“迫使人们奴隶般地服从分工的情形已经消失,从而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的对你也随之消失之后;在劳动已经不仅仅是谋生的手段,而且本身成了生活的第一需要之后;在随着个人的全面发展生产力也增长起来,而集体财富的一切源泉充分涌流之后,——只有在那个时候,才能完全超越资产阶级法权的狭隘眼界,社会才能在自己的旗帜上写上:各尽所能,按需分配!”
马克思的思想和主张在那里明明白白的写着,可我们的传统社会主义着,包括高守研先生在内,似乎都没有看到,都在一开始还没有成功扬弃资本主义,从而没有成功进入共产主义第一阶段的时候,就想要进入共产主义的高级阶段,就想要实现一种没有商品和货币、各尽所能、按需分配的计划经济的生产方式、社会制度了。
第一:关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问题
在这一点上,高守研先生以及其它左、右各派所有主张商品生产就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从而市场经济就是资本主义经济的人们其实都犯了一个简单、明显、低级的错误,就是没有认识到:马克思所说的“商品”,其实是有个前提条件上的,就是由“私人占有”。在马克思的年代,所有商品当然都是私人占有的用于交换的劳动产品。因此,就当时来说,说商品生产就是资本主义生产是对的。中国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教科书中,也明确把商品的概念定义为:由私人占有的用于交换的劳动产品。在这个“私人占有”的前提和基础条件下,商品生产当然就是资本主义生产,以此“商品”为基础的市场经济当然就是资本主义市场经济。高守研在其商榷文章中所例举的关于商品生产就是资本主义生产的例子都是正确的。
但是,商品作为用于交换的劳动产品,可以由“私人占有”,难道就不能由“劳动者集体共同占有”吗?当然可以。历史上所有“合作工厂”、以色列人民公社等真正集体所有制企业生产的用来进行交换的劳动产品,显然都可以称之为“商品”,只不过不是由私人占有的,而是劳动者自己集体共同占有的。这显然不是资本主义私有制的,而是共产主义公有制的。由劳动者自己集体共同占有的产品也是需要进行市场交换的,从而也必然是一种商品生产,是一种市场经济。这种由劳动者集体自己共同占有的按劳分配的商品生产、市场经济没有雇佣劳动,也没有资本剥削,同时也是一种公有制,明显符合马克思主义的共产主义理论要求。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必要前提和关键是雇佣劳动,而非市场交换;资本主义的资本剥削发生在生产环节,而非流通环节。社会主义完全可以在生产环节上避免资本剥削,没有必要断绝产品的市场交换活动。商品生产和市场经济并非以私人占有用于交换的劳动产品为唯一前提和基础,由不同的劳动者集体占有的用于交换的劳动产品,同样符合市场经济的要求和条件,也必然导致一种市场经济的状态。
显然,高守研等传统社会主义者把商品生产和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等同起来,从而要消灭一切商品和货币,消灭一切市场行为的主张和要求完全是一种教条主义的结果,是对马克思主义理论和客观经济原则把握和理解不够的表现,是错误而行不通的,是过去社会主义实践失败的根源。高守研说:“一切价值增殖形式的生产,都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这是错误的。问题不在于价值是否增殖,而在于增殖的价值归谁所有。只有在增殖的价值归资本家所有,而不是劳动者所有时,才是一种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价值增殖本身是财富增加的一个过程,不仅是资本家的目标和要求,也是劳动者的目标和追求。对增殖价值的争夺,构成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之间斗争的焦点。社会主义不应消灭价值增殖,而应把增殖了的价值归还给劳动者自己所有。这是马克思主义劳动价值论的最基本的要求和原则。
第二,公有制和计划经济在马克思主义理论中的地位
高守研先生在其《关于公有制和计划经济问题与黎亚彬博主商榷》一文中说道:“公有制与计划经济其实是相同的概念,是同一问题即共产主义生产方式的两个方面的特征”。显然,高守研的这一说法充分体现了当前中国传统左派的一种通病,就是不求甚解、不讲科学、不去实事求地是面对社会主义,即共产主义第一阶段的基本经济制度上存在的问题。
其实非常简单明显,公有制等于计划经济吗?不等于。只须讲究一点点的科学与实事求是的原则、精神和态度,就不会把两者划为等号。虽然两者都曾经是社会主义经济制度的两个主要特征,但两者并不就是一回事。什么是公有制?我在《从剥削有理论看社会主义的出路与选择》中与网友“老二拐”辩论中曾经说到:“公有制有多种多样。生产资料的公有制不等于社会生产的公有制。生产资料的公有制有两种,全民所有制和集体所有制。生产的公有制比较多,有资本主义的国企、合伙、股份制等,社会主义的有全民所有制、集体所有制”。什么是计划经济?广义来讲就是有计划的经济;狭义来讲就是高守研等传统左派所主张的那种没有商品和货币的按需生产与分配的经济制度。显然,公有制与计划经济完全是不同的两个事物。
即便在马克思、恩格斯那里,公有制和计划经济也是不同的两个事物,分别有着不同的含义、要求、目标和基础。马克思主义主张生产资料公有制是要“在实行全部生产资料公有制(先是单个国家实行)的基础上组织生产”。生产资料公有制,是劳动者共同掌握生产资料。这样做的目的意义在于通过劳动者自己掌握生产资料的方式,使社会生产摆脱生产资料私有制的束缚和限制,满足生产的社会化要求,并消灭资本剥削,使劳动者不出卖自己的劳动力就能建立和拥有属于自己的社会生产。这是马克思主义按劳分配的基本理论与要求,是以科学的马克思主义劳动价值论为基础的。
而传统左派所主张的没有商品和货币,按需生产与分配的计划经济,其实在马克思那里也只是偶尔提到的一种概念和设想,并没有任何的理论依据。马克思所设想的共产主义社会制度是按劳分配的计划经济,而非按需分配的计划经济。马克思所谓的“劳动者并不交换自己的劳动产品”,是指劳动者个人不交换自己的劳动产品,而非劳动者集体不交换自己的劳动产品。个人的劳动直接构成社会总劳动的一部分,是不再经过资本家的中间环节,而不是劳动产品不再经历市场与社会的价值确认过程。马克思所谓的商品和货币,也只是私人占有的商品和为资本剥削服务的货币。
在《哥达纲领批判》中我们可以看到,在共产主义的第一阶段,即社会主义阶段也是有私有财产,也是有产品交换,也要通行一种等价交换的经济运行原则的,同时也是有一种不叫货币的货币:“劳动卷”的。也就是说,马克思实际上是主张一种没有资本主义商品和货币,却有社会主义的商品和货币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在马克思看来,市场经济是导致资本主义私有制的历史根源。但与此同时,马克思也证明了资本主义私有制只是市场经济在一定的前提条件下,即社会存在大量产业后备军的前提下的一种历史性产物。因此,依据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如果我们通过某种方式消灭了“产业后备军”,即使劳动者不再出卖自己劳动力时,资本主义私有生产将无法继续存在。这样,我们就可以在市场经济的前提下消灭资本主义私有制。
在马克思的年代,当时具有广泛影响的空想社会主义者们普遍把资本主义制度的一些罪恶归咎为市场竞争的结果,从而左翼的思想家们就普遍把实现一种没有市场竞争的按需分配的计划经济当成了一种理想。因此,消灭市场经济,实现一种没有商品和货币的按需分配的计划经济的主张,与其说是马克思的基本设想和主张,不如说是历史上空想社会主义的设想和主张。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是唯物史观和剩余价值论,这更支持的是一种按劳分配的社会制度,而非按需生产与分配的计划经济制度。而按劳分配则意味着私有财产的客观存在,意味着市场交换的客观与必然。
因此,以消灭市场经济的方式来杜绝私有制,进而实现一种按需分配的计划经济的主张与做法不但具有严重的空想性质,其实也是违反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的。作为马克思主义的两大基本理论支柱之一的劳动价值论与这种按需生产与分配的计划经济思想是矛盾和冲突的。正是为了破除按需分配的空想共产主义的影响,马克思才在《哥达纲领批判》中特意论述了一下这种按需分配的所谓共产主义的实现可能。马克思虽然没有彻底否定这种各尽所能、按需生产与分配的做法的科学合理性,但却把其置放到共产主义高级阶段,即在实现了科学的按劳分配的共产主义第一阶段之后,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生产力发展之后,才是一种有可能实现的事物。
生产资料公有制并不必然导致一种计划经济制度。生产资料的全民所有制不等于社会生产也必须是全民所有制的,更不天然具有排斥市场交换的性质和作用。那种因为生产资料是全民的、国家的,所以相应的社会生产、社会产品也必须是全民的、国家的思想本身就是一种资本主义谁投资谁就有所有权的按资分配的逻辑和思维。事实上,依据社会主义按劳分配的原则,无论企业生产的生产资料是由谁提供的,企业生产的所有权却只应归企业的生产劳动者自己所有。全民所有制的生产资料所产生和形成的企业生产也应该是集体所有制的。这种全民所有制的生产资料产生形成一种集体所有制的企业生产与产品的制度,实际上就是马克思在《所谓原始积累》中指出的:“在协作和对土地及靠劳动本身生产的生产资料的共同占有的基础上,重新建立个人所有制”。这种全民所有制的公有生产资料所产生形成的集体所有制的企业生产和社会产品,客观上需要进行一种产品之间的等价交换,以完成产品生产、流通与消费的整个经济过程。这就必然产生、形成一种市场经济的制度和状态。
显然,生产资料公有制“是马克思主义为无产阶级及其政党找到的消灭资本主义制度,建立共产主义制度的根本方法和根本手段”。但计划经济不是,生产资料公有制与没有商品和货币的按需分配的计划经济完全是两回事。实现共产主义需要生产资料公有制,但并不需要禁绝产品的市场交换行为,更不是违反按劳分配原则地实施什么按需分配。而且,并非所有的公有制都是马克思主义的。只有科学的,符合马克思主义理论要求,能够实现劳动者的自由与解放,让劳动者成为自己和自己劳动的主人的生产资料公有制才是。显然,传统左派对于实现马克思主义的共产主义理论目标的方式与理解都是非常肤浅的,存在着明显的错误,明显断章取义的地方。
第三,关于计划经济科学性问题
高守研先生说:“马克思主义的计划经济不是要求全面计划人们千变万化的需要,而是按照社会的总需求制定社会的总生产计划”。显然,这句话本身就是矛盾和有问题的。如果“社会的总需求”不是人们千变万化的物资产品需要,那是什么?如果国家的计划经济不是满足人们千变万化的物资产品需求,那人们千变万化的物资产品需求如何被有效满足?人们的物资产品需求不被满足,人们如何正常良好的生存与发展?人们会认同和支持这种无法满足其需要的计划经济制度吗?
高守研先生在这里同时说:“毎一种产品的社会总需求量是十分容易统计或估算出来的,比如,我国这个有13亿人口的国家,每年要消费多少粮食,肉类,蛋类,布匹,钢铁,电视、手机、各种建材,机械,电力等等等等。这些产品从品种到数量、质量、规格等等都可以,而且只能通过计划经济来实现社会的总供给与总需求之间的平衡(保有一定库存)”。显然,这更是一种近乎蔑视科学与现实可能的主观臆想了。关键是各种产品都有品质的好与坏,科技含量的高与低,蕴含劳动量的多与少之分。每个人都想要好的、舒适的、高品质的。而品质高的、好的、舒适的必定无法同时满足所有人民的需要。所谓合理科学的计划经济该如何确定什么人用好的产品,什么人用不好的产品?假设一个社会在一定时期只能生产豪华游艇300辆,那这些300辆豪华游艇该分配给谁?或者为了表示公平,全社会只生产一样品质的产品?显然,这一切都是非常滑稽可笑,非常不合理、不科学、不可能、不现实的,所谓按需分配的计划经济只能是一种脱离现实的幻想而已。
奇怪的是,这么简单明显的错误,传统左派的人们竟然长期笃信不移,即使社会主义近乎彻底失败了,这些掌握主流权力的所谓左派人士也不愿意对之有丝毫的质疑之意。这些人是真的相信社会主义,还是把其当作欺骗无知群众,用以维护自己既得利益的一种手段了?
第四,计划经济并非实现共产主义的合理方式
在这里,高守研先生说:“建立共产主义生产方式,不仅仅是为了消灭雇佣劳动,消灭剥削压迫,消灭阶级和一切不平等,更主要的是消灭资本主义的供求矛盾,消灭资本主义的一切弊病,特别是因生产过剩造成的对生产力的破坏”。对此,我不仅有些狐疑,难道“资本主义的供求矛盾、资本主义的一切弊病、所谓生产过剩造成对生产力的破坏”等等不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造成的?高守研的这种观点和言论,无疑体现出其对马克思《资本论》的研究与理解不够,缺乏对资本主义社会的科学认知。高守研先生可能想以此来证明消灭市场经济,建立计划经济的重要。但无疑他自己也不知其然,不知道消灭市场经济,建立没有商品和货币的计划经济到底好在那里?
高守研同时说道:“推动现代生产力以它就有的速度成倍增长,无限增长,从而大大缩短人们的劳动时间,把劳动由一种负担,变成一种乐趣。它不是要求保证每个劳动者都占有属于自己的生产资料和自己的劳动成果,而是要实现‘各尽所能、按需分配’。这才能真正实现劳动者的解放,全人类的解放,而你主张的‘每个劳动者都占有属于自己的生产资料和自己的劳动成果’,并不能真正实现人的解放,并不能摆脱人被物奴役的状态”。高守研的这种说法观点显然是一种典型的传统左派的共产主义思想主张。但这其实是完全违背高守研自己的思想和观点主张。高守研是认为人类现在就可以实现共产主义的,但他一边宣扬共产主义现在即可实现;一边又说实现共产主义需要生产力的无限增长才能实现,这显然是矛盾的。而一旦陷入后一种的谬论之中,那也就陷入了一种“唯生产力论”的谬误之中,资本主义制度就变成了永恒之物!
实际上,高守研在这里完全表现出一种被愚弄后的无知。依靠生产力的发展来让劳动从一种负担,变为一种快乐,从而实现人的解放,实现各尽所能、各取所需的所谓共产主义,这到底是一种科学,还是十足的幻想?可以实现这一目标的理论与现实依据在那里?马克思在《哥达纲领批判》中明确指出这是共产主义高级阶段的事情,只有在生产力无限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情况下,才有可能出现。与此同时,马克思主义也明确告诉我们,要实现一种理想的马克思主义的共产主义,必须首先进入到“共产主义第一阶段”,必须首先实现按劳分配,在科学与有效的基础上首先扬弃资本主义制度才行。而我们传统的左派社会主义者,历史中的社会主义国家,却偏偏要拒绝马克思主义这一实现共产主义的按劳分配的方法和道路,要么想在资本主义社会的基础上一下子实现这种按需分配的共产主义高级目标;要么想在资本主义制度的基础上自由发展生产力,直到人类社会自动实现这种高级的按需分配的共产主义。
显然,我们有理由怀疑,现实中的这些传统左派的社会主义者,这些社会主义国家们是否真的想实现共产主义,真的想实现劳动者的自由与解放,真的愿意让劳动人民当家作主吗?我想,更有可能的是,除了列宁、毛泽东等社会主义国家的最初缔造者之外,历史实践中的社会主义更可能是个骗局。而高守研先生很可能就是在这种骗局之下,被这种虚假、错误,完全违背马克思主义基本理论的所谓共产主义理论所愚弄的一个民间老者。
第五,关于集体所有制
很遗憾,高守研在这里对“集体所有制”的种种断言,完全没有一点点证明,只是简单几句话而已。一连串的判断,建立在无知的基础之上,一个接一个地推理,加起来却不过200字。即使别人想去批驳也找不到目标和对象,因为没有论据和论点,倒是一种很好的诡辩与回避手段。但这诡辩技巧对于民间草根之间的交流来说有什么意义?除了体现出高守研与传统左派们的无知、懦弱之外,似乎什么也没有。
实际上,正如我前面说过的,回避和诡辩是传统左派们的通病。与其他传统左派人士相比,高守研先生还算好的,至少可以出来正面回应一下我的质疑。笔者在高守研文章《我以123字驳天下》后面第76楼评论中提出了一些质疑,高守研先生就以此文《关于公有制和计划经济问题与黎亚彬博主商榷》来回复。虽然这种回复大多只是寥寥数语的没有证明的简单断言,一些重要问题甚至没有被涉及与回应,但对传统左派们来说这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既然高守研以此种方式来回避批驳,害怕被证伪,那我也没有必要再去多说什么。笔者的两篇文章可以基本向大家展示出真正的集体所有制到底是什么,是否科学合理,到底会不会“向资本主义私有制演变”。这两篇文章是:《发展集体所有制会消灭全民所有制吗?》http://www.caogen.com/blog/infor_detail.aspx?id=450&articleId=49771;《简论共产主义经济的几个问题》http://www.caogen.com/blog/infor_detail.aspx?id=450&articleId=39231。针对高守研寥寥数语提到的“集体所有制”问题只简单说两点:
一,我所说的集体所有制是建立在生产资料全民所有制基础之上,通过为劳动者个人建立自己的集体所有制企业生产提供一定的政策性创业贷款方式的生产资料服务而产生、存在和发展的。理论上,所有的劳动者都应得到这种服务。这充分体现出真正社会主义的本质与精神。一方面,全民所有制生产资料因这种贷款的运作方式而获得不断的增值,无限扩大;另一方面,由于劳动者因此而可以参与更好的企业生产,资本将因无法雇佣到劳动力而无法继续存在。显然,这种真正的集体所有制生产方式不可能向资本主义私有制转变。
二是,在全民所有制计划经济下,一方面是劳动者个人的生产与生活需要无法被满足,从而劳动者存在出卖自己劳动力以便更多更好地获取私有财产的客观需要;另一方面是私有财产、产品交换和货币不可能被消除。因此,私有财产与愿意出卖劳动力的劳动者很可能一拍即合,导致私有制的重生。这是有历史与现实依据的。文革时的所谓割资本主义的尾巴,就是私有制得以重生的一种表现和要求。实际上,这种私有制重生的客观现实需要,正是修正主义的产生根源。而文化大革命就是出于避免私有制重生,避免修头主义的苗头与倾向的一种措施和做法。然而,这种根源于基本经济制度上的弊端,显然不是简单的政治和文化上的继续革命所能解决与克服的。文革失败了,中国改革开放了,资本主义复辟了,从根本上说都是这种全民所有计划经济存在弊端的表现、结果和证明!
第六,消灭商品生产,消灭货币的所谓“重大意义”
在这里,高守研所说更少,大概只有100字。具体是:“消灭商品生产、消灭货币的重大意义,不仅在于变以市场为导向,以赢利为目的的生产为以社会需要为根本目的,同时它将消灭一切阶级和阶级差别,消灭一切犯罪现象。是消灭法治消灭国家,实现共产主义的根本措施”。
字数虽少,却反映出左派人士的一种普遍思想和思路。的确,即便一个白痴也会想到一种各尽所能、各取所需,从而无需私有财产,无需与人争权夺利,无需与人交换产品的好处。但好事人人会想,每个人都有自己心目中的天堂,但那是现实与科学的吗?显然,这种各尽所能、各取所需的共产主义,与其说是一种理论科学,不如说是一种宗教思想。事实上,基督教基本教义的相关主张与做法,与这种所谓共产主义的主张和做法差不多,甚至更人性化、更温柔一些而已。
显然,把这种人民思想极度文明、社会产品极大丰富、全社会各尽所能、各取所需的所谓共产主义“理论”,置放到马克思主义的名头上,完全是对马克思主义的一种侮辱。事实上,马克思主义既不是某种宗教思想,也不是某种道德化要求,而是一种针对资本主义社会,探讨资本主义社会的本质根源,从而探讨出克服和解决资本主义社会缺点弊端的方法与出路的一种理论科学。这种各尽所能、各取所需的所谓共产主义,是基于那种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呢?没有。这些完全是历史上那些空想社会主义者们的一种憧憬和幻想而已,马克思对这种幻想就是探讨一下其实现可能而已,而且最后马克思也明确把其推到了遥远的共产主义高级阶段之上。
还是让我们遵循马克思主义的基本理论要求,把这种不切实际的各尽所能、各取所需的所谓共产主义推到遥远的未来之后吧!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要求人民从具体的现实出现,为劳动的人民群众争取最现实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