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诺登的尴尬与公义的悲哀
谁说斯诺登不是为了正义与理想?在这件事上除了恼羞成怒的美国之外,几乎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人全都认为斯诺登是对的。谁说这个世界得按正义与真理的阳光普照来行事?可除了少不更事的情绪化草民如此认为之外,没有一个国家会打算照此办理。
人类在客观上根本就不可能按照正义与理想去延续自己的足迹,哪怕如此干下去会一直通往地狱,人们也照常会满不在乎。到目前为止的全部人类史表明,人类虽不能被说成是一种邪恶动物,但也绝不是什么善良之辈。当斯诺登在谢列梅杰沃宣称为了人类的共同理想中的公义,而不惜背弃给自己带来富足与闲适,但却同时带来心灵不安的美国霸道而放肆的强权行径时,人们有足够的理由来为斯诺登的叵测前途担忧。
就在现实世界看似几乎无法解开斯诺登困境时,就在美国所主导的世界堵死了斯诺登飞往南美岛国的所有途径后,就在公义与理想被当作人类的公敌而予以全球追捕时,另一个被西方世界同样长期视为邪恶国家的俄罗斯,却给予了斯诺登能继续留在这个残酷世界上苟安的唯一机会。于是,邪恶世界为公义光芒留下了一丝缝隙,以便人们心中的理想与正义能够苟延残喘。看来在这个世界的邪恶力量中,还是对公义与理想有一些怜悯之心的,不然,像俄罗斯这样一个与善良几乎无缘的粗糙旷野,竟然还能对斯诺登施以援手。
尽管斯诺登的动机良善,行为正义,且无可辩驳,可这并未影响美国仅凭膀大腰圆,就能厚着脸皮打上各个有错乱想法的国家的大门。一个矗立着自由女神像的国度,居然会对全球人类的自由与隐私的最率真的捍卫者赶尽杀绝,这不能不是人类公义与起码颜面的悲哀。
在美国霸权的时代,人们全都跟着美国的指示去笃信自由,就跟教皇偶尔出现在梵蒂冈广场的窗口上,对着亿万踮着脚尖的信众,发出虔诚而空泛的感恩祭弥撒一样。据说宗教的唯一正面功能就是唯有它才能传播信仰与品德,虽然人们对于朝圣麦加的如麻人群总是敬而远之。
自由的空泛化使精神倍显崇高,但这并不妨碍人类继续在烂泥坑里,致力于毫无新意与没有尽头的贴身肉搏。自由居然能作为一个国家的标志,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但究竟是奇迹,还是谎言?还得看它在面对自己的利益攸关的关键时刻,会选择自由还是利益?是自由还是权力?是正义还是利益?是公义还是私欲?这个选择几乎就不可能由有史以来的任何国家来完成,可美国一直以来却不遗余力地扮演着全球公义的裁判者与道义化身。
国家的至高目标除了利益与维护这一利益的法度之外,绝无道德与正义可言。从漫长的法老王朝到两河流域的汉莫拉比时代,从楔型文字到甲骨文的记述中,都找不到相反的例证。
人类现代的荒谬与自我愚弄正在于,数十亿的蝼蚁般的信众,因过于拥挤而无从选择,在失去自主与自由之后,反倒没了主意;面对变化无常的世道与可怖而狰狞的命运,人们宁可相信由谎言所编织的前景,以为仅凭这个意外的神迹,就能感召幸运之神;现代人类掉进了期盼的陷阱,他们越缺什么,也就越相信什么谎言;关于人性自由的说教,恰恰是这世上最大且最无耻的谎言。
斯诺登相信自由,于是他流落天涯;亿万非美国人相信自由,于是他们既担忧和关注斯诺登的个人命运,又对自由旗手美国侵犯全球自由的行径倍感困惑;国际人权组织笃信自由,结果它们只能调低全球人权状况评价指标,除此之外只能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深表遗憾;美国人也深信自由,但当他们已过上了全世界最优越的生活后,深知这种生活的代价就是必须牺牲一部分个人自由,以成全国家以安全的名义来维护它在全球的霸权时,他们同样会在美国利益压倒敌对俄罗斯的霸权搏斗中,同仇敌忾地支持国家权力。
这世界没有公义并不是仅指的国家行为层面,令人类倍感羞辱的恰恰是,人类愿意为私利而牺牲公义是全体人类的本性。斯诺登们不过是一些意外的错乱份子,而国家间的利害冲突与两军交战的阵地前沿,恰恰才是他们得以幸存的唯一场所。
呜呼,人类离发出正义之光的灯塔,并未因跨入现代而稍有靠近;人类在命运诡谲的惊涛骇浪的大海上,究竟会驶向何方?将是一个永远无解而令人失望的谜……
老夏
2013.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