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石砦河


故乡的石砦河

 

    远看,洁如玉带;
    近瞧,纯清见底。
    故乡的石砦河曲曲弯弯拥抱着故乡的山城,如同推动古老而沉重的石磨。我人生的启蒙就是从那里开始的……。
    童年的夏天,小山城的娃儿们总是唱着快乐的歌儿,不约而同地来到河边,钓鱼、游泳、抓螃蟹、打水仗……,最好玩的、最让人难以忘记的要数搬爬(ba)矮子了。那叫爬矮子的是一种一寸来长的小鱼,身体扁扁的,腹部平平呈吸盘状。它生活在急流石头的底部,行动缓慢,性格温顺。靠它紧贴石头底部的技巧来保护自己。从水中搬起的石头,它还紧紧地吸附在石头上,一动不动。用不了多少工夫,我们就可以搬很多很多。贴在脸上、额上、鼻子上扮成鬼脸,玩起快活地游戏来。那无忧无虑的歌声、笑声、哗啦啦的河水声伴着我们山城的娃儿们度过愉快的童年。
    上中学时候,学校在山城河对面的小山坡上。河边有一个几块儿石头磊成的简陋码头,是我们每天都要经过的地方;乘在能容二三十来人的那只木船上,是我们每天最守规矩的时候。码头上人畜拥挤、船舱里背篓、箩筐、书包、粪桶。常常看见山里人一筐核桃换回照明的煤油,一背篓山货换回几斤粮票和几尺布证之类的事。那沉重的筐篓和厚实的脊梁让我悟出了大山的朴实和坚忍。记忆中永远消失不掉的那个低矮瘦小、穿蓑衣、戴斗笠、起早摸黑摆渡的吴老汉。他一天到晚忙着撑船,听到总是他的山歌声、笑声和篙杆撑船声。每当负重的山民上下船时,他习惯地先栓稳船,再扶上关键一把,记得那次放学我们几个调皮的小伙伴把渡船撑到河心摇摆起来,小小船儿左右忽高忽低,吓的那些女生和小些的学生哇哇大叫。吴老汉急了,大声骂道:挨砍刀的娃儿!淹死我这个不识字的没得啥,你们以后要造原子弹喏。照着我们几个就是一阵篙杆梢,打的我们叫苦连天,事后我们还是以嬉皮笑脸的方式面对比教鞭还长的篙杆。就是这两丈多长的篙杆,给了我们山城 一届又一届学生的方便和安全。
    吴老汉会唱很多山歌,一边撑船,一边从叨旱烟袋的嘴角唱,声音中带有刺鼻的旱烟味。他见啥唱啥,歌词大都是即兴随编的,遇见山民大嫂,他两眼眯眯,唱出几句酸歌,唱的大嫂脸蛋红扑扑的。多少年一直在我耳边萦绕着:学儿上学过了河,莫忘家中老扒窝。娘穿破烂衣,爹吃洋芋果,盼儿多喝墨水汤,走出石砦河……。
    走出石砦河,这也是山里人祖祖辈辈对子女的期盼,因为山外有汽车、有火车、有轮船,能吃上白面蒸馍。让孩子们羡慕的是山外能天天看上电影。我却对石砦河有着一种说不清的什么。
    闲暇之余,约三四个朋友在沿河上下闲逛。出山城不远就是形似山城两道山门的险自成,把宽阔的河面挤成窄窄缝隙,青山和绿水,衬映山水一线天;也常到黄龙潭去看瀑布,山泉水从半山腰飞泻而下,撒在碧绿的草丛中,溅起白色水雾,喷洒在我们脸上,好爽好爽;还有壁立千韧的月亮岩、高耸入云的宝塔梁,清泉石上流的康熙沟,层林尽染的三道门,那些是让人赏心悦目、留恋忘返的地方。
石砦河在我心目中是那样神圣、那样的永恒。
    后来,我真的走出了山城,走出了故乡,走出了石砦河,看到了奔腾咆哮的大江、看到了浩瀚无垠的大海。每当我漫步在大江、大海边寻找石砦河的踪影,寻找失落的童年欢笑,浪花轻轻拍打海滩江岸,拍打我裸露的双脚,仿佛对我讲:不用找了,石砦河已投入母亲的怀抱。于是,我就将大江大海容入自己的胸怀。
    离开故乡的20多年,我到过都市,到过边陲,到过异国他乡;有过欣喜,有过悲伤;获得过成功,也品过不少失败的涩涩酸苦。但只要一想到故乡纯清的石砦河,心里总有一种超脱烦乱而恬静的惬意。2003年在福建武夷山参加全国摄影大赛,在九曲溪的拍摄时,我感到站在水中的腿上贴上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一只像小绿叶的爬矮子爬在小腿上,我幻觉似地又站在了熟悉的石砦河边。随之。轻轻地按动快门,瞬间光影穿越九曲溪与石砦河相隔千里之遥的时空,成就了获奖作品《冲出险滩》。成功的喜悦把我的思念从遥远的南国拉回到故乡的石砦河,复杂又说不清的思绪中理出一个坚定的念头———回到养育我的石砦河边去。
    准备好一个长假,带着妻儿急切奔向石砦河。
    当我站在石砦河边:满目沧桑,心里不知想什么,更不知说什么。今天,石砦河水不再是往日纯清如玉。昔日的黄龙潭瀑布已经断流,只能看见山崖间泛白的水印;天然屏障险自成被撕的呲牙咧嘴,极不相称的坐落着几幢瓷砖饰面的楼房。搬起河中的石头,已找不到爬矮子的踪影,水中带着油渍的塑料袋装扮成爬矮子似的摇着“尾巴”。土岗丛中,吴老汉倒塌的坟堆上凌乱杂草似乎努力张望着前面不远处已废弃的码头。
我仿佛又听到熟悉而飘渺的歌声:
石砦河,崖对崖
我撑船儿摆又摆;
都说我是孤一人
我渡的学儿走山外……

 

             (建行安康分行;潘世东转载于安康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