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美]亨德里克·房龙在《宽容》一书讲到古希腊文明时,提到这样一个事实:“早期的哲学家大都是商人。”“哲学家是‘智慧的恋人’。不过他们从不忽视这个事实:生活的秘密寓于生灵之中。他们会认为,‘为智慧寻求智慧’的观点,就如同‘为艺术而艺术’、为食品而吃饭一样,贻害无无穷。”
人类的文明在东西方有着同步演进的规律,所谓“生活的秘密寓于生灵之中”,正如老子的“道法自然”。
走进眼前这片古石榴园,也仿佛走进了历史的隧道。“写生”,不惟对画家本人具有现实意义。
峄城在山东枣庄的南部,峄城之南,有一带呈波浪状起伏的群山,沿着山的南坡缓缓而下,东西长约25公里,南北宽约2公里,生长着大片大片的石榴,名曰“冠世榴园”。
“冠世”,一是取意于规模之大,多大?18万亩!一是取意于历史之久,多久?2000多年了。还有就是株数之多,达500万余株;品类之多,含40余种,皆可谓是旷世奇观。
更为传奇之处,还在于园中散长着大片的古石榴群。最老的古石榴树龄已逾500年,而百年以上树龄的古石榴竟达3万多株!这正是画家一行此次出行的意向所在。
这片古老的土地演绎了多少故事?以至驻足于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挖掘出一段尘封很久的历史。而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又有如何的生命张力?在国画写意人物向风而立的每一道衣袂褶皱里,在绝崖老树向天而生的每一道沧桑疤痕中,都有某种生命密码的诠释,而共同的艺术审美取向源远流长,也正是一个民族生生不息的精神依据。
第一棵石榴树的故事:古“丝绸之路”上的传奇
据东以望,最辽阔的视野,应该只有西方。想西方望我也如是。彼此相向,走到一起是早晚的事。面对的方式,或是战争,或是贸易,或是文化。这种为沟通交流的方式,常常是历史的选择。
公元前138年(汉武帝建元三年),中国历史上第一个走出国门的使者——张骞,带着百余人出发了!
第一次出使西域,是为了战争。欲联合与匈奴人有杀父之仇的大月氏人共同抗击匈奴的侵犯。未果。13年后返回。
公元前119年(汉武帝元狩四年),张骞第二次出使西域,是为了贸易往来。此时匈奴已败,张骞率领三百余人浩浩荡荡西行,意在打通与西域各国的经济文化交流通道。4年后一行人满载而归。这条通道就是意义深远的“古丝绸之路”,我们知道现在又有“新丝绸之路”启动。
——这里不说丝绸之路有多重要,只说这张骞不辱使命,虽然匈奴人煞费苦心,使用美人计为他安排了家室,后还生育了孩子,但张骞竟然始终未忘使命。虽然大月氏早已多次迁徙,他竟然还是找到这个族群;虽然大月氏早已忘记了家仇国恨,丝毫无意于再战,但是张骞摔倒了还要抓把沙子装到衣兜里带回来。
这把沙子也果然就有金子。这金子便是西域(中亚一带)的特产葡萄、核桃、苜蓿、石榴、胡萝卜和良马、地毯等。而第二次出使西域,便主动带去了汉族的铸铁、开渠、凿井等技术和丝织品、金属工具等。
历史证明,交流沟通能够促使文明成果的快速转化,从而促进历史进步。张骞出使西域是,唐玄奘西行印度取经也是。那时我们多开放、多主动啊。
忽然想到,如果把这个故事编写出来,要比从美国畅销到我国的《把信送给加西亚》曲折生动多少倍?!——13年,几场战争都结束了的节奏!而张骞没有完成使命,汉武帝不但没有惩罚他,还重重地奖励他!而张骞娶了匈奴妻子、生育了混血子女,还没有忘记自己是汉人不说,怎么就想到把西域的果蔬等引进到了长安?!完全就是一个自动自发的典范啊。
现在,这些物种已经遍布大江南北了。而今天的话题,只与石榴有关。
第二棵石榴树的故事:平民博士、草根丞相的传奇
汉代的故事如此多,其中隐藏着多少民族密码?要知道我们这个民族就是以其命名的。
汉武大帝之后,又隔了两个朝代,到了汉元帝时,诞生了一个非常励志的草根故事——匡衡“凿壁偷光”。
据《西京杂记》记载:
“匡衡,字稚圭,匡衡勤而无烛,邻居有烛而不逮,衡乃穿壁引其光,以书映光而读之。邑人大姓文不识,家富多书,衡乃与其佣作而不求直(报酬)。主人怪,问衡,衡曰:‘愿得主人书遍读之。”主人感叹,资给以书,遂成大学。’”
借人家的书、偷人家的光,做到了博士、丞相,似乎印证了“书要借着读”的道理,而光明也可以偷,也似乎与古希腊神话——普罗米修斯窃取太阳之火给人类——人类实现文明的最后一物,遥相呼应。
看到光明的人就不会再轻易恐惧黑暗,比如当时接连发生了日蚀和地震,汉元帝十分惶恐,怕是犯了什么事惹怒了上天,就向大臣们咨询政治的得失。一向善于引经据典(尤以讲说《诗经》称著于世)参政议政的匡衡适时上奏,罗列历史事实说明天象只是一种大自然的阴阳变化,祸福全在于人的作为,人类社会的风气,更在于朝廷的教化倡导和影响。然后他又不失时机地劝喻皇上应当裁减宫廷费用,亲近忠臣正人,疏远佞臣小人,选拔贤材,开放方路接纳忠谏等等。如此种种,很是得汉元帝赏识,其官位也不断擢升,直至位极人臣做到丞相之位。汉成帝继位时,又趁机联合大臣一起上书弹劾掉专权霸道的宦官中书令石显及其党羽。但是自己却被人弹劾,作为前朝丞相,辅政大臣,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以至于匡衡自觉惭愧,屡屡请辞。终被人以其多占封地为由弹劾,贬为庶民,返回家乡。数年后去世。
这是个让人唏嘘不已的故事。
历史是公正的,匡衡或有失误,但瑕不掩瑜。他的墓地就在峄城西南,被历代修整、受民间祭拜,正是一种文化价值观的追认吧。
绕了一个大圈子,言归正传。这峄城的石榴树,就是匡衡落叶归根回到家乡时,被允许带回来的。据说作为珍贵果树,原只在长安宫苑种植。终于回到民间后,焕然一派勃勃生机,很快在江苏、山东、河南等地繁衍开来,以至于中原一带,家家户户的院落里,都有着这样一棵花朵美丽、果实甜蜜的奇树。
——话到这里,一样难免感慨万端,和张骞败回西域一样,匡衡官场失意、解甲归田,也给乡亲们带回了一个稀罕物——可以落地生根的石榴树。古人原有着十分浪漫而乐观的情怀的,悠久的农业文明给人以生生不息的鼓励。土地是人们的生存底线,也是生命复苏的寄托。眷恋着土地的人们,最明白种子的意义。
第三棵石榴树的故事:当美国穆拉德博士遇到乾隆?
第一棵石榴树的故事是张骞从西域(原产地为巴尔干半岛至伊朗及其邻近地区)带回来的;第二棵石榴树的故事是草根丞相匡衡从长安带回来的;这第三棵石榴树的故事应该“花落谁家”?俗语向有事不过三之说,咱就从这里开始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吧。
1.“石榴王”轶闻传说版:乾隆的偶遇
以下是转摘:
园中园南侧有一株石榴树,干如铜枝如铁,苍劲凝重;绿如翠红如火,平平静静,不卑不亢;默默深沉,任人评说。这就是“冠世榴园”中的“石榴王”。据考证,已有五百多年树龄,老而弥健,每年仍能结果近千斤,最大的重达3.7斤。与“石榴王”相依的榴王亭,娟秀俊逸,象在聆听榴王诉说那榴园佳话。
相传,乾隆下江南舟行微山湖,为波光潋滟、荷花无边的美景所迷恋,泊舟湖中。观旭日映照,赏晚霞落山,浴碧波荡漾,听渔家唱晚。饮莲子、芡实、菱米粥,餐鲤鱼、老鳖、螃蟹,品双黄野鸭蛋。由于贪湖中美味,致乾隆帝食火犯胃,苦不堪言。御医精心诊治,病情不见好转。有大臣上奏:湖东石榴园,石榴个大酸甜,生津止渴消胃火,定使龙体保平安。乾隆闻奏,似信似疑,决定忍痛微服访榴园。
金秋送爽,乾隆皇帝微服仰卧牛车,与两随从经逍遥过贾泉,来到石榴园一棵老榴树下。一个山村少女正端坐树下专心绣花。挂满了硕大石榴的树枝,颤颤微微,垂到了少女身旁。这就是传说中的石榴仙子。乾隆假说口渴讨石榴,少女头也未抬随手摘下一个大石榴,扔给乾隆,继续绣着那火红的榴花。乾隆赶忙掰开石榴,只见籽粒相拥,晶莹玉洁,灿如玛瑙。吃到嘴中酸甜清凉,顿觉通体爽快,胃净火消。龙颜大悦,随口赞道:“奇也,天下榴树,唯此独尊,乃石榴王也”。
传说也不是空穴来风,这匡衡墓就在清乾隆四十年重建过。而现在仅留下一个墓碑,为时峄城县令张玉树亲题:“汉丞相乐安侯匡衡之墓”。而今重新修葺,题名曰:“一代名相”。复归,还是怀古?其中况味自是一言难尽。
而500年的石榴王,的确是真实的。如今它生长成为一个美丽的活化石,给这片故园背书。
人们把石榴园与乾隆联系上,也是一段佳话。关于乾隆微服下江南,本来民间江湖就多有演绎。也借此演绎,给这个有些沉重的历史故事渲染些浪漫的色彩。而这石榴从异域民间登上汉朝宫苑,又进而随着一代草根名相复回归民间,也算是自然的轮回。
那个关于仙女在凡间播撒种子惹恼玉皇大帝、命令用雷公惩戒石榴树,所以峄城的石榴树的枝干才这么凹凸曲折、坚毅生长,更似乎寄予了美好意象,以及暗喻着匡衡的遭遇。——不信您看,这里的石榴丛枝都是从根部就抱团向上生长,而枝干似乎真的长成了石头。
这一切其实都与文化有关,也因此强化了峄城石榴园“名胜古迹”的特殊印记——给旅游开发注入了必要的元素符号。?
2.石榴产业“高科技”版:穆拉德博士之约
峄城围绕着石榴做成了一篇大文章,已经形成了石榴旅游、盆景艺术、根雕工艺、石榴茶等产业链。如果说这还只是向历史、文化、本土挖掘资源,而真正意义上的突破则从今年开始。
2014年3月31日,美国科学家,诺贝尔奖生理医学奖获得者斐里德·穆拉德博士与峄城区签约,投资30亿元用于穆拉德生物科技产业园、石榴种植基地、文化旅游等项目开发。其中石榴种植基地项目共包括12万亩,目前建设完成1万亩。穆拉德集团通过其现有的销售渠道将峄城的石榴现有产品通过穆拉德集团推向海外市场。同时在峄城设立实验室,将其在海内外的部分研究内容设置在峄城。
穆拉德博士在医学界享有“一氧化氮之父”的美称,也是知名新药——“伟哥”的理论发明者之一。据穆拉德博士介绍,一氧化氮能够促进血管扩张,在治疗心脑血管疾病、早产、感染疾病等方面有着重要的作用,很多医疗机构都将一氧化氮作为重要的研究之一。中国的中草药具有活血化瘀的功能,这也引起了穆拉德对中草药是否含有一氧化氮成分的兴趣,穆拉德上海研究室经过对数百种中草药的研究分析发现,石榴中含有丰富的可以在人体内合成一氧化氮的氨基酸。
随着穆拉德集团的介入,峄城区的石榴产业在产业延伸方面也迈向了新的台阶。目前已经开发出美果来系列石榴饮品推向市场,并成功销往美国。
这听起来令人兴奋,一棵从西方带回的果树,绕了半个圆,经过2000年后又要继续向着西方画下半个圆,然后完成一个功德圆满的传奇!
而这传奇故事,至今为止,与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外交官”、汉武帝的使臣张骞有关,与汉元帝、成帝时的一位集官、学于一身的在朝“博士”、平民出身的丞相匡衡有关,与如今的美国一位集商、学于一身的诺贝尔奖获得者穆拉德博士有关。当然,更与峄城这片土地与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峄城人有关;与民族骨子里的一种文化基因有关。
想象一下这个跨世纪跨国界的历史大题材吧!而它的主角,只是一棵会走的石榴树,在执着地诠释着“树挪活”的神谕,演绎着汉唐大象的旷古豪情。
这一切都是时代的际遇;也是历史埋下的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