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期间,有记者回到家乡邯郸,得知几个熟悉的朋友未能幸免于这场被称之为“灾难”的融资危机。行走在邯郸街头,随处可见圈起来的楼基和停工多日的塔吊,而售楼处大多人去楼空。相似的剧情,不同的角色,仍在部分三四线城市轮番上演。这场始于全民放贷的高息狂欢,崩于房企资金链断裂,终至“全民讨债”的熟悉一幕又在河北邯郸市上演。
虽然,官方并没有给出详尽数据。但有媒体报道,邯郸初步摸排涉及金额达93亿元。其中,仅金世纪一家,所涉及的集融资规模近30亿元,涉及投资人约5000人。数以万计的民间借贷人以几万、几十万,甚至数百万资金,化零为整地填补了当地的房企的庞大融资缺口。而在这场巨额融资危局下,受害的不止是债权人,还有很多入住遥遥无期的准业主。
面对数百亿民间融资危机,部分房企老板跑路,债权人欲哭无泪的险恶局面。10月以来,邯郸市政府多次召开房地产项目的银企对接会,政府相关部门要求金融机构要对房地产企业加强贷款支持,做到到期续贷不抽贷,全面落实央行救市政策,并考虑会尽快出台支持房地产发展新政策。
业内专家则认为,作为中部地区一个普通的地级市,邯郸的房地产市场与高利贷乱象,颇有研究价值与典型意义。当前的邯郸楼市危局,尽管不会演变成为类似温州和鄂尔多斯的惨剧,但必须要有段时间进行“疗伤”。而笔者认为,邯郸民间融资危机不仅会影响到房地产业,而且还会导致当地民间信用体系发生危机,使地方经济长期陷入低迷。所以我们有必要对此进行反思。
首先,民间高息融资是建立在房价每年不断大幅上涨前提之下。但事实上,邯郸房价近年来并没上涨多少,去年邯郸房价只比前年涨了5%左右,而当地的房企为了顺利融资,却给出了他们自己根本无法承受的高利率。为了企业能够顺利运行,房企老板们只能是拆东墙补西墙,最后资金链断裂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早在2012年,银行收紧了对房地产企业的贷款。为寻求自救,邯郸很多房企不得不求助于民间融资。碍于央行对非法集资的4倍利率界定,他们给出的利息也打起“擦边球”——5至10万年息1.8至2毛(18%至20%);20万到30万年息2.5至2.8毛(25%至28%);只有资金达到50万以上,才可以享受3毛(30%)的高息。而很多市民一方面是贪图高额的回报,另一方面他们错误认为,若房企真的还不出款,拿上几套房产和商铺顶账也是很不错的选择。
笔者认为,年化利率在30%的高利贷,如果是个别房企偶尔救急使用,则无可厚非,但当一个城市很多房企都采用这一融资手段,而且持续几年大规模使用,则必然将出现系统性风险。因为房地产告别暴利时代后,房价温和的邯郸房企根本无力支撑30%的融资成本。
再者,地方政府为了GDP,放松对房企高息吸纳民间融资的监管,甚至当地很多公务员也参与其中,而开发商就只能靠个人诚信标准来自律。刚刚开始债权人的利率在合理的范围内,资金还用在房企合理的开发运营中,但随着房企民间融资规模越来越大,后来部分新募集的资金都用在了“借新还旧”之上,甚至成为失去道德底线“跑路”老板的准备金。
今年7月7月底,金世纪地产董事长史虞豹“跑路”事发。该事件迅速在邯郸发酵,一时间,金融机构、工程方、债权人、准业主都成了金世纪的受害者。史虞豹“跑路”无疑撕开了邯郸民间疯狂融资的“冰山一角”。如果事前相关部门稍微对当地民间高息融资进行监管和调查一下,虽不能完全阻止个别房企高息融资或跑路现象,但不会出现如此大范围的民间融资危局。
最后,一个城市的发展要“以人为本”,默认房企无限制的向民间融资搞开发,将会自食恶果。现在很多人认为“村里人要进城,城镇化的趋势不可逆转,所以房价只能上涨。”但是邯郸市是河北人口流失最快的地区,而这时候再盲目开发房地产,经济增长依赖房地产,显然就相当失策了。
通过对比邯郸市2008年到2013年“小学在校生人数”变化,有民间学者得出结论——邯郸人口竞争力最差,过去3年小学生人数下降了6.4%,是河北人口流失最快的地区。而笔者认为,在工业化、服务业、基础设施建设均没啥大发展的情况下,一个城市盲目开发房地产业,无法引来足够的人流入住,必然会造就空置率极高的“鬼城”,如果是将民间高息融资全都投入房地产开发的话,那些还会造成民间融资的危机。
数据显示,邯郸市2013年主城区回迁房开工10470套、竣工15351套,在售和预售的商品房项目共约3480万平方米。去年同期,邯郸商品房年售总面积为355.8万平方米,约为在售和预售商品房项目的十分之一。也就是说邯郸的存量和增量商品房库存叠加在一起,要消化10年才能彻底解决库存问题。
从表面上看,邯郸民间数百亿融资危机,房企老板跑路,均是当地房价涨幅不大惹的祸。但从更深层次来看这场危机早就注定:20%以上的年回报率,是任何行业都无法长期坚持的,邯郸民间投资者应该有此风险意识。当地政府为了GDP增长,对房企向民间融资听之任之,没有从源头上进行监控。此外,数百亿的民间融资都让房企拿去开发成大量商品房,而如此多的库存积压,要用十年才能消化完。如果邯郸市在土地出让方面有所节制,也不至于到今天的地步。邯郸只是全国二三线城市的一个缩影,以后这样的危机还会接锤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