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4日,88岁高龄的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终于打破此前“不介入、不干涉、不表态”的承诺,在苏格兰巴尔莫勒堡参加礼拜活动后,在和教堂外民众交谈时“希望大家慎重考虑一下未来”,这被认为是打破沉默,含蓄地呼吁苏格兰人不要支持独立。
作为一位史上罕见的长寿君主,伊丽莎白二世可谓道地的“有福之人”:英国历史上,王室头衔最关键的几次“缩水”,在形式上均与她无关:自英法百年战争时延续下来、徒具象征意义的“法国国王”尊号,早在1802年就被放弃;被认为与英国国运关系重大、直接造成英国国号从“大不列颠及爱尔兰联合王国”变更为“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的爱尔兰南部26郡独立事件,是1922年《英爱条约》签署和1927年在国号和国王头衔中放弃爱尔兰大部分主权所致,当时在位的,是伊莉莎白二世女王的祖父乔治五世;让英国彻底丧失“皇冠上宝石”、被认为标志着“日不落帝国”风光不再的印度独立和印巴分治,发生在1948年,而此前一年代表英国国王永久放弃“印度皇帝”称号的,则是她的父亲乔治六世。
从理论上讲,女王的“领地”在其62年在位期间甚至有增无已:1952年她继位时,只拥有英国、澳大利亚、加拿大、新西兰、南非、巴基斯坦和锡兰(斯里兰卡)7个国家君主的尊号,而如今以她为最高元首的国家,数量已达到16个之多,如果每个国家都为她制作一顶王冠,她每天更换一顶,一个月平均每顶王冠也戴不到两回。在以她为元首的英联邦里如今已拥有53个成员国、1.25亿人,《天佑英王》的英国国歌,至今仍是世界上传唱最广、人们最熟悉的国歌之一。
但表面的“大团圆”却掩饰不住背后的“大离别”。
52年即位时的7顶王冠,所代表的大多数是举足轻重的大国,如今这7国虽然都仍留在英联邦内,但巴基斯坦于1956年、南非于1961年、锡兰于1972年先后设立总统,不再尊女王为本国君主,加拿大虽然仍尊奉女王,但1965年以枫叶旗替代了原本带有“米”字的旗帜,1982年取消带有英国殖民地残余色彩的“自治领”称号,将国庆日从“加拿大自治领日”改为“加拿大日”,并于同年取消英国枢密院终审权,设立了加拿大宪法;澳大利亚于1984年用《前进,美丽的澳大利亚》替代《天佑英王》成为新国歌;新西兰也于1977年将《天佑新西兰》定为地位和《天佑英王》相等的并列国歌,且在大多数礼仪场合使用前者。
而新增的王冠则是清一色的新独立小国和前殖民地,如牙买加、巴巴多斯、巴哈马、格林纳达、巴布亚新几内亚、所罗门群岛、图瓦卢、圣卢西亚、圣文森特和格林纳丁斯、伯利兹、安提瓜和巴布达、圣尼茨和尼维斯等,都是上世纪50-80年代间独立的大洋洲、加勒比海岛国,在独立前则是英国直属殖民地、领地,它们的独立虽为女王增加了十几顶新王冠,却也让英国丧失了十几块旧领土,这究竟该算是悲或欢,离或合,只能由女王陛下自己来评判了。
代表英国王室最后荣光、被称作“日不落帝国背影”的英联邦,自女王继位至今,退出的仅香港、津巴布韦、斐济和冈比亚四地,而加入的却要多得多,甚至历史上从未被英国占领或管制过的莫桑比克和卢旺达,也分别在1995年和2009年加入,还有另一些情况类似的国家(如阿尔及利亚)等在门外,看上去颇有些“大团圆”和大家庭添丁进口的喜庆。
但和女王初即位相比,如今的英联邦更像一个松散的“俱乐部”或“家长会”不说,大多数成员国也同样是从昔日的英国直属殖民地、领地,变成今日独立的国家、甚至共和国,其中马来西亚(1957年设最高元首,1963年建国)、尼日利亚(1960年独立,1963年建立联邦共和国)、坦噶尼噶(1961年独立,1964年和桑给巴尔合并为坦桑尼亚联合共和国)、赞比亚(原北罗得西亚,1965年成立赞比亚共和国)都是较大、较有影响的国家,而原为南罗得西亚、曾号称“非洲粮仓”的津巴布韦,先是白人片面独立,继而一步一回头地从英联邦绝尘而去,则被视作英联邦成立以来最大的损失。值得一提的是肯尼亚,这个东非国家虽然不算大,对女王而言却有着特别意义:1952年她正是在肯尼亚一家树顶旅馆得知父亲去世,自己要继承王位消息的,当时肯尼亚是英国在东非最稳固的殖民地,此后英国为了保住这块宝地,和当地独立运动进行了血腥的“茅茅战争”,却终于没能阻止肯尼亚共和国在1964年成立。当然,女王在位期间最痛苦的“失地”,莫过于1997年7月1日香港的回归中国了。
从理论上,苏格兰倘真的独立,女王反倒会增加一顶“苏格兰国王”的王冠,但那将意味着自1707年起一直作为一个整体和联合王国核心的英格兰-苏格兰再度分离,英伦三岛这个英国最“内圈”从此裂开,甚至连“米”字旗的颜色形状、国号的措辞,也都要随之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那些至今仍沿用“米”字符号的英联邦国家和次级行政单位,也要随之无可奈何地经历一番折腾。由此便不难理解,一度表现出豁达、超脱态度的女王陛下,何以在公投仅剩几天的当口,陡然“不淡定”一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