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十情十味》第一部《十五》


续《十情十味》第一部《十五》
 
十五
早晚一刀
二赖子抽一口《大重九》香烟,说出两三个人的姓名来,两支《大重九》下来,他已说了六十多个人的姓名。当他说出马利达和刘贵生的姓名时,周友学停了笔,说:“这两个人可是要王主席和刘副主席亲自批才行的。”二赖子说:“不是刘副主席亲自安排我的,我敢说杀他们两个吗?”周友学说:“我怎么不知道?”二赖子说:“我也是今天早上遇见刘副主席去县委开会前,刘副主席才专门命令我去他办公室,他才专门命令我的。而且,他命令必须在今天枪毙他们两个。不信,你去县委找刘副主席问嘛。”周友学说:“还有这个马方强,他才十五岁多点,杀他不合适吧?”二赖子说:“他是谁家的儿子?”周友学说:“马利达家儿子。”二赖子说:“他是干什么的?”周友学说:“什么也没有干呀。”二赖子说:“想想。”周友学笑了,说:“哦,他是读小学万岁的学生。勉强才升到三年级。”二赖子说:“他就是再渎一万年小学,还是再读一万年个三年级,也跟我们无关。我们也不会杀他。”周友学说:“那是为什么要杀他呢?”二赖子说:“他还吸鸦片烟。是个大烟鬼。”周友学说:“太小了。是不是等刘副主席回来,请示一下。下一批也来得及。还有他婆娘关进来没几天就死了。搞他家个绝户。对我们也不好吧。”二赖子说:“对他们这样的人,就是要斩草除根。你没听张书记和杨县长说吗?要从肉体到思想上,都彻底把他们消灭干净。”周友学说:“张书记和杨县长说的是对那些还在卖大烟的,还在反对革命的。他一个娃娃。算了吧。”二赖子说:“杀了算了。留下一个大烟鬼,以后谁养活他。再说,我们的人,杀完了,完得成任务,完不成任务,还是个问题。听说蒙姑、荞麦地、巧家营又快超过我们了。这样下去,他迟早都是要被杀的。干脆把刘贵生家那个十四岁多点的抱养儿子也写上。好让他们在阴间路上有个伴。”周友学说:“要写你写。”二赖子“妤”的一声,写了姓名,说:“我不怕他们,让他们的鬼魂都来找我,我再给他们嘴上栽一把胡子。”刘积才是六点接到张车文要他去县委开会的电话,在电话中,张车文问到为什么还没有枪毙罪大恶极的马利达和刘贵生,群众的意见都反映到县委、县政府来了,问他是怎么搞的。刘积才急忙在电话中说他才知道,他已经安排杜来顺今天就镇压马利达和刘贵生了。二赖子见周友学写好了马利达、刘贵生、马方强的姓名,说:“大兄弟,你猜猜,昨天我带人出去,又抓了多少个人回来?而且,还整了一大批浮财回来。”周友学不屑一顾地说:“还好意思说,一个真正的土豪劣绅,地主恶霸,奸商,反革命分子都没有抓到,全抓的是些家属。”他盯着二赖子。“你抽的《大重九》也是浮财吧?”二赖子说:“大兄弟,就几包香烟。当时就他一包、我一包的拿了,我才拿了一包。真的才拿了一包。”周友学说:“本来几包烟也算不得什么,但这也是私分浮财呀。要是王主席知道了,特别是刘副主席知道了,后果就不堪设想呀。”二赖子一惊,说:“兄弟,我真的只是拿了一包。”他拍拍衣服口袋。“不狺?你搜嘛。”周友学说:“我搜你干什么?何况你是正队长,这里又是你负责,我有什么权力搜你?!”二赖子想:算你还识相。还认得老子是正队长。但他清楚把柄在人家手里的厉害。他说:“大兄弟,这包烟本来也不是我去拿的。我也不要,但去的曾有利硬要给我一包,说太辛苦了,抽了醒醒瞌睡。所以我才收下的。我求你可不要告我哟。”周友学说:“二赖子,我告过谁吗?”二赖子说:“没有没有。”周友学说:“二赖子,你们分烟这事,虽是小事,但你也要就此打住了。如果王主席刘副主席知道了,那可真不是开玩笑的事。而就是大事情了。”二赖子说:“知道知道,下不为例。下不为例了。”他一下蹲在椅子上,头凑近周友学说:“大兄弟,你知道我为什么连他们的家属,甚至亲朋好友都要抓来吗??”周友学说:“为什么?”二赖子说:“要是关着的人都杀完了,还完不成任务,现去抓呀,就来不及了。这叫有备无患。”周友学说:“连憨包也被你们抓来了。总不能把憨包也当土豪劣绅,地主,奸商,恶霸,反革命来镇压吧?”二赖子想:用张书记和杨县长吓吓他,就说:“你以为我要抓他呀。”周友学说:“不是你抓他,还是鬼要抓他呀?”二赖子说:“这可是在抓人时遇见视察的张书记和杨县长他们,张书记问为什么不把刘应天的儿子抓起来。我说只有一个憨包在家。杨县长说,憨包也要抓。我没办法才抓的。”周友学说:“那他婆娘,你为什么又不抓呢?”二赖子说:“刘副主席没有给你说?!”周友学说:“说什么?”二赖子说:“他下给我的令——不准抓。如果我抓了刘应天的老婆,就要枪毙我。”周友学说:“不会吧。”二赖子说:“不信?等刘副主席回来了,你去问他嘛。”周友学说:“问张书记、杨县长不好问,难道问刘副主席,我还怕。”二赖子笑笑说:“兄弟呀,我现在是搞清楚了。由他憨的也好,聪明的也好,当什么国民党政府的官也好,就是土匪、恶霸、地主、土家劣绅也好,只要有人在上,就没有事。兄弟,抓这个憨包,可是张书记、杨县长亲自给我下的命令。你说他憨包,他叫什么姓名,你知道吗?”周友学说:“我看了花名册了,我怎么不知道,他叫刘世天。”二赖子说:“这就对了嘛。你知道他爹是那一个吗?”周友学说“刘应天呀。”二赖子说:“对。他爹就是刘应天。”周友学说:“刘应天是刘应天。憨包是憨包呀。”二赖子说:“对。你想想最大的土豪劣绅,最大的奸商的儿子不抓,抓谁去?!父债子还吗,对不对?没有株连他家九族算不错了。”周友学没有见过刘应天,但他听说过刘应天每遇灾荒年,都带头捐资帮助穷人救荒,并且还在商会里设了一个育才资助会,专门资助考上昆明就学的家乡穷苦子弟。特别是捐十万大洋修崇仁中学的事更是家喻户晓,而且,据他爹说,他读的那九年书,也是沾了刘会长大老爷的光。但他知道这些是不能讲的,就说:“对不对我管不了,但这不是债,是命呀!”二赖子说:“怎么不是债?没听说过吗?血债要用血来还,血债,不就是命债吗。”周友学说:“但我听说这个刘应天,他没有血债不说,而且还用钱办了不少好事。”二赖子“嘿嘿”的两声说:“枉至你文化比我高,我问你,他的钱从哪里来的?”周友学想起了张书记杨县长给他们讲的:土匪,蒋匪帮,恶霸,地主,大家一眼就能看清,但这土豪劣绅,大家就不是那么好识别了。起个例子说吧,有许多好同志来我这里,说旧商会会长刘应天,不但不应该划在土豪劣绅,奸商里,而是个开明的民主人仕,还有人把他跟李鼎铭先生同提并论。大家想想,他的钱,是从那里来的?是剥削我们广大劳动人民得来的嘛,再说他们培养人是为谁呢?还不是为他们那个资产阶级,地主阶级,为了他们的更大利益,为了他们更能剥削我们劳动人民,为了巩固他们的反动统治嘛。总的来说,他办的好事,不是为了我们广大的劳动人民,而是为了他们自己。要是他心中无鬼,为什么要逃跑?!所以呀,大家要提高阶级觉悟,不要被土豪劣绅和隐藏的反革命分子的表面现像所蒙蔽。不然,就要犯错误,犯大错误,甚至犯罪。何况他还贩卖过鸦片烟毒害过人呢,对这样一些人,我们能说他是好人,是开明人士吗……”很多新名词新东西他没有听见过,他半懂不懂的如坠云雾之中,但他听懂了一点,就是刘应天也是土豪劣绅,奸商,还是大反革命,逮着,也一定是镇压的对像,而且是最应该镇压的。他说:“谁不知道刘应天的钱财都是剥削来的?!”二赖子说:“这就对了嘛。”周友学吃了一惊,说:“要把刘世天也写上?”二赖子大声说:“抓他老子,又不知逃到哪里去了,其他的儿子姑娘连影子也没见过,只有拿他家这个憨包儿子来抵他爹的债了。我本来是要抓他婆娘来抵债的。但刘副主席不准抓。正好张书记,杨县长命令我抓憨包,我就只好抓憨包来抵债了。现在呀,为了完成和超而完成镇反任务,每天都要杀几个只是吸鸦片烟的都才能超而完成任务那么一点点了,如果连他也不杀,这个月的任务怎么超额完成?如果下个月要杀的任务下得更重,关着的人够不够杀,还难说得很。要超额完成任务,我们只有这样干了。不然,张书记、杨县长怪罪下来,特别是王主席和刘副主席怪罪下来,我吃罪不起。你也吃罪不起嘛。”他小了声。“说句实话,一个憨包,我也不想杀他,但是,他家的男人,逃的逃了,在的没有在家,只有这个憨包和他那六十岁的老婆娘在,我有什么办法?!算我帮他家做一个好事吧。”周友学奇怪地盯着二赖子,说:“帮他家做好事?杀他家的人,你还帮他家做了好事了?!你这是在作孽!”二赖子用食指和中指敲着桌子说:“兄弟,你把憨包写上,你先把憨包写上,写上了,我给你说,我保证是在给他家做好事。”周友学把笔放在墨盘边上,说:“杀一个憨包,太作孽了,我不写,要写,你自己写。”二赖子拿起笔说:“好,你不写,我就来写,不是我吹牛,你看过我写的东西,字虽写得不好,总还是能写的嘛。”他写好了放下笔左看右看。“怎么样,虽字没你写得好。但写的这个刘字,还是不错嘛,但手生了,还是写得不如意呀。还是兄弟你来写吧。”他对周友学笑笑。“算了算了,我先给你说。”他凑进周友学。“你想想,再这样杀下去,那天就会把他妈也抓来杀了。像他这样的憨包活在世上,吃穿都要人侍候。要是把他妈也杀了,谁来侍候他?!就算不杀他妈,他妈都六十岁多了,他才十七八岁,他妈先他死了,以后谁来侍候他?!杀了他,就是刘应天跑到台湾去又回来了,也是给他家去掉了个负担嘛。至于他的兄弟姊妹回来了,还少了个分家产的人。高兴还来不及呢。我这不是在帮他家做好事,是做什么?再说了,就是刘应天回来了。再怎么也是抵他刘应天的命去见阎王的吧?对不对?”周友学在心里想:看看那些被杀后的恶霸地主、土豪劣绅的孤儿寡母们,现在的生活都怪可怜的。他一个憨包,想想也是。就拿起笔,说:“好吧,我是不同意杀憨包的。在镇压人的问题上。反正也是你这个正队长说了算。到时候,王主席和刘付主席问起来,你可要抵着。以后人家说作孽,你也要抵着。”二赖子说:“单凭我俩兄弟的关系,这个自然。但是,那个不要命的,敢说我们作孽?量他谁也不敢说!”周友学边说着“好吧,说其他的人吧。”边写的同时不由得从心里说出了:“世上又少了个可怜人。”二赖子笑着说:“这就对了嘛。有多少人了?”周友学站起来说:“六十六人了。”二赖子说:“六六大顺。好,今天就杀这么多了。”周友学说:“斩标都够写一阵的了,还要准备给他们做最后一餐饭菜,他们肯定没有准备那么多被镇压人的菜饭。我去厨房说一声。”二赖子拉着周友学说:“你听我说,从今天开始呀,给这些死人吃的这最后一餐,应该由我们这些送他们上路的镇反执法队员来吃了。”周友学说:“死人饭,谁愿意吃?”二赖子说:“好菜好酒好饭,谁不愿吃?”周友学说:“吃要死的人的最后一餐饭,谁不忌讳?!我倒是不吃。”二赖子说:“一口锅灶做的,要抬给他们了才算他们的。”周友学想:是呀,他连埋在墓前的阴鸡蛋都吃了也没有事,何况又是一口锅灶做的呢,没有端给被滇压的人前,应该不是断头饭。想归这样想,但他心里总不是滋味,就说:“那让他们吃什么呢?”二赖子说:“吃我们的呀。”周友学说:“这是他们的最后一餐,又是王主席专门批了又安排的。而且,从古至今都是这么办的,连最后一顿也不给人家吃点好的,是不是太过份了。王主席和刘付主席知道了,不好交差不说,那鬼魂来找着你,或者告到阎王那里,押到阴司去开膛破肚,下世让你讨口要饭当叫花子。你就知道厉害了。”二赖子说:“从古至今,你见穷人整倒过几个有权有势有钱人的?从古至今,你见过几个真正的种庄稼泥腿子穷人当过官的?从古至今,你见过穷人正二八经,又正大光明的杀过这么多有权有势有钱人的?!”二赖子扬起头。“没有嘛。不好交差,给谁交差?找王主席批?可他去各乡、镇检查工作去了,我也不敢。请刘副主席批,我更不敢了。为什么?想想,多想想。”周友学说:“既然去问去批都不敢去,还想什么?!”二赖子说:“因为,王主席和刘副主席把杀人的权力都给了我们两个了,都由我们两个全权负责了。一餐饭,算什么嘛?!至于说到阎王,阴司的刑法,谁见过?不是有两句话吗,鬼的胡子都是人栽的嘛。这世不管下世的事嘛。”周友学说:“是也倒是。不过,要吃还是要请王主席和刘副主席批准了才行。”二赖子说:“兄弟,我们现在杀人,是政府要我们杀的嘛。不管人要怪,还是阎王要怪,还是神仙要怪,都怪不在我们头上来。要怪只能怪命,或者是怪制定政策的人。王主席视察去了。不在,我们就不说他了。但在这里的刘付主席连看都不来看一眼,为什么?”周友学说:“我怎么知道?!”二赖子想想说:“我告诉你,刘付主席事情更多。所以,为一餐饭,刘付主席就更不会来管我们了。再说了,我们只给执行枪毙任务,砍头任务的人吃,又不是整个镇反队的都去吃。刘副主席不会知道,就是知道了,我敢保证,他也不会来管不说,而且,我敢肯定王主席、刘副主席还会表扬我们。”周友学想:我们大多时候都是吃的苞谷饭,两参饭(苞谷和米参合在一起),十天半月才见一次肉,还要看没收得到没收不到肉,肚子虽能吃饱,但也有会员,特别是执行枪毙任务的会员说他们执行枪毙任务的那天,也应该跟被枪毙的人一样的伙食才对。还有个人开玩笑说过‘让他也吃那么一顿好酒好菜好饭,就是死了也值得了。’另一个执行枪毙任务的人却说:‘我才不吃那死人饭呢,听说谁吃了那饭,以后就真的要吃枪子或被砍头。’周友学点了点头说:“是也倒是,但我怕出事,要吃,你们吃,我是不吃的。”二赖子笑指着他说:“是不是怕鬼来找你,我告诉你,我不只吃了吴连仁家的阴鸡蛋。而且还吃过无数家的阴鸡蛋,我还不是活得好好的。”周友学吃惊地说:“你在控诉会上,动员会上都只说过偷吃过吴连仁家的阴鸡蛋,现在又吹出吃过无数家的来了。谁信?!”二赖子说:“偷吃死人的东西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还不是为了面子嘛。”周友学笑了起来说:“你还要面子?!”二赖子说:“谁不要面子?反正我是吃过很多的阴鸡蛋。信不信由你?”周友学说:“你到底吃过多少阴鸡蛋?”二赖子说:“你猜猜。”周友学不相信的说:“我看除了吃过吴连仁他爹的阴鸡蛋外,你谁家的也没有吃过。”二赖子从民国三十五年腊月十五偷吃刘县长家的阴鸡蛋开始到进农会前都在偷吃阴鸡蛋,三年多来,他不知偷吃过多少家的阴鸡蛋,连他也不知道了。二赖子本来要说他吃过的多了。但他知道这要是让那三年死过人的人家知道了,肯定不得了。因为那三年死过人的人家,大多数都不是有钱人家。二赖子想了想说:“当然吃的都是恶霸地主、土豪劣绅家的。除了吴连仁的爹的阴鸡蛋是我吃的。还有那个刘县长家的阴鸡蛋也是我吃的。想想,县长大人家的阴鸡蛋,我都吃了,还有那个恶霸地主、土豪劣绅家的阴鸡蛋,我不敢吃的?!”周友学说:“就是那个国民三十五年的刘县长的爹,刘老太爷祭品案?”二赖子说:“对。就是那个轰动全城的刘老大人祭品案呀。”周友学更吃惊了:那可是当时的县官大人的爹呀!刘县官的爹死了,碗、杯、盘、筷、肉食、糕点等等摆在坟前的祭台上不收走了。而其它家的这些祭品祭奠完后,除了把一个煮熟的鸡蛋埋在坟碑前外,其它都要收回家的。而他家为了摆阔和孝敬,就全不要了。而且还埋了九个阴鸡蛋。天黑后,刘县长带着人去到他爹的墓上送火时,发现祭品、肉食、糕点、碗、杯、盘、筷全不在了。于是,所有那附近贫穷的,城内外的乞丐、混混全被警察抓了去审问,没过夜就审出了是些混混们干的事。但没有想到二赖子也去了,虽然二赖子去晚了,什么也没有捞到,但谁也没有想到,二赖子却偷走了所有的阴鸡蛋。要是当年知道阴鸡蛋被二赖子偷了。怕对混混们就不只是游街、被打、加倍还钱能了的事了。因为那阴鸡蛋可是传说多了。一说,是给牛头马面的。要是死人的人家不埋阴鸡蛋,那死的人就要被牛头马面百般折磨。二说,没埋阴鸡蛋,三代人死后,都要被阎王爷拿去下油锅。三说,死者永不得投胎为人,只能投胎为被人宰杀的猪羊。反正传说不但多,而且还一个比一个可怕。但当年并没有抓二赖子去游街,也没有挨打,只是随便问了问就放了他。原因是二赖子去刘家坟地时,其它讨口要饭的、穷混混、穷坯子们早把东西抓拿吃光了。墓地里早没有人了。他饿得突想起了埋在墓碑前的阴鸡蛋来,但他还是有些怕刘老太爷的鬼魂来找他,但终抵不过饿的催促,他口里边念着:“老太爷,今天借一个鸡蛋,以后到阴间还你十个。你千万别来找我。”刨出了第一个阴鸡蛋,才发现埋了九个阴鸡蛋。他剥去皮两口就吃完一个,本不想再吃了,但转念一想:吃一个是吃,吃两个也是吃,吃多少个也是吃。于是他又念着“吃一还十,不要来找我。”的口诀把另外八个鸡蛋拣进了自己的衣服口袋里,重新填好土,匆匆离开了墓地。周友学不由得说道:“你胆子也太大了,听老辈人说呀,那阴鸡蛋是死人交给阴间的供品。谁要是偷吃了死人的阴鸡蛋,那死人就会到他家折腾,折腾得那家上无片瓦,下无寸土,甚至索命。” 二赖子说:“大兄弟,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而且吃了这么多恶霸地主、土豪劣绅家的阴鸡蛋,连梦都没有做着他们那些死鬼。而且还逢凶化吉。”周友学说:“你还逢凶化吉?”二赖子说:“兄弟,你知道人家为什么说我是败家子,又叫我二赖子,要是我不在我爹妈死后,把家产吃光玩光,那我不但进不了农民协会当了这队长,还要成挨斗遭枪毙的恶霸地主和土豪劣绅。”周友学说:“是呀。可怜那些省成财主,饿成骷髅的有钱人家呀。”二赖子说:“这就对了。那些省成财主,饿成骷髅的有钱人家,吃没有吃过好的,玩就更说不上了。你看我二赖子又吃又玩,最后连阴鸡蛋也吃的,算不算是逢凶化吉?什么阴间阳间,都是人编来吓人的胡说八道,你身为付队长,连这个胆子都没有?!”周友学想:你还没咋个,田地败了,老婆典了,三次都差一点被枪毙了。你还要咋个?!但他转念想:眼看他就要讨口要饭时,共产党、解放军就来了,他就进农民协会了。本来又犯事,又饶了他。他这应该是逢凶化吉。他说的也不一定没有道理。菜饭没有端出来,谁吃都还没有定,他连阴鸡蛋都敢吃这么多,我怕什么?!难道连个二赖子都不如了?!他说:“才是吃个饭,我怕什么?!”二赖子拉着他的手说:“这就对了嘛。兄弟,走,不然白当执法队和镇反队的队长副队长了。我们也去打牙祭去。”周友学摇了摇头站起来说:“如果刘副主席回来吃,给刘付主席也送一份去吧。”二赖子说:“这是肯定的。他命大,有他抵着,你我就更不怕了。但他去县里开会了,县政府肯定吃得比我们好多了。今天又不知他能不能回来,几时能回来?不回来,就可能也是在县政府吃过了,算了,回来不回来,都给他多留着一份,他不回来,或者他不吃,我们两个吃宵夜嘛。就便给刘付主席说,这几天征收没收很顺利,没收到的肉和米都很多。”周友学点着头站起来和二赖子向厨房走去。
刘世天刚被逮来时,已经被吓得不会说话了。他缩倦着脚半躺在地上紧闭着眼睛,浑身筛糠样打着抖。靠在墙角的刘佳中急忙爬过去搂着他说:“四公子,四公子,别怕,别怕……”吓得刘世天“啊啊啊”的又大叫起来。刘佳中摇着他喊:“四公子,是我,是我呀,我是你叔呀。我是你刘叔呀……”刘世天认出了刘佳中,而且从刘佳中被抓前,刘世天的衣食、住行、睡大多时间都是刘佳中负责。刘佳中被抓后,他妈又每天不是被抓去游街,就是被抓去批斗。根本没有人管,只有天黑后,才有人偷偷地给睡在也被没收的他家院子外的石沿坎上的刘世天送点吃的。刘世天睁开了眼,见真的是他的刘叔,猛一下抱住他说:“刘叔,他……们……打……打,怕……怕……怕……”刘佳中泪水长流着给他擦着被血和泪及口水染花了的脸说:“别怕,别怕,有叔在,有叔在呢。”同房的人有的叹气,有的摇头,有的漠然的看着窗外或者门外或他们。
袁大财见刘世天安静了,才爬过去对刘佳中说:“听说这几天被喊出去的,都被枪毙了,或者被砍头了。”
刘佳中说:“天天杀这么多人,不可能吧?我们又没有犯死罪,又不是土匪。难道有几个钱,就要被杀?”
袁大财说:“听说呀,连有些把房地产都主动交了的,也被杀了。也其落得这个下场,还不如像我一样抽了赌了,还得个痛快。”
刘佳中说:“你有你侄外孙,能杀你吗?”
袁大财看一眼睡在另一个角落的大哥,小声说:“连他亲外公被关在这里,鸦片烟瘾发得死去活来的,平时,他连看也没有去看过一眼不说,来一次,不说给点鸦片烟了,一样东西不给。你看到的,还叫人捆在房子里示众,我算什么洋芋皮皮。”
刘佳中说:“也真是呀。”
袁大财说:“你们都很清楚,我那大哥,过去呀,这么疼他,不给他烟抽,也就算了,还这么整他,孽种呀孽种。”
刘佳中说:“我得罪过王大安,看样子,我是在劫难逃了。”
袁大财说:“我呀,鸦片烟瘾发作起来难过,难忍不说,一天还提心吊胆的,晚死不如早死啊。”
刘佳中说:“听说王大安下乡里检查工作去了,没有他批准,你我一下是死不掉的哟。”
袁大财“嘿嘿”地冷笑两声说:“这你就不懂了。我问你,抓到鲁大炮、老黑虎、龙春林的那一佰五十四个喽罗那年,你知道吧?”
刘佳中说:“我当然知道,是民国三十六年六月中的事,鲁大炮的那一佰五十四个人被砍了头后,人头还被分挂在各城门,成了骷髅才取下来的。”
袁大财说:“对了,还是你家老爷,刘会长大人出的资,埋的那些骷髅头,你忘了?”
刘佳中说:“你说说那些土匪穿得像什么样子。”
袁大财说:“谁去记他们穿得什么样子。对了,想起来了,那些土匪呀,有的跟叫化子没有两样。”
刘佳中说:“这就对了,那些土匪中呀,就有一佰来个是真正的农民,是鲁大炮、老黑虎、龙春林他们被派来剿匪的部队和吴连仁包围了他们后,被土匪抓去挡枪子的农民。”
袁大财说:“这就对了。”
刘佳中说:“这就对了?对什么呀?那跟这有什么关系?”
袁大财说:“没有关系,我还说什么呢,我告诉你,这些假土匪还没有押到县城,刘会长大老爷就知道了,就去找了县党部的书记长王民伟,找了那时兼任检察长法官的县长孟良品,说明了情况,要求把被土匪抓去挡枪子的这些穷人放掉,不要不分青红皂白,就按过去只要是在打土匪时抓到的,就都按土匪的惯例办,结果,第二天,人被押到,笫三天晚上,吴局长就带着亲信亲自去通知刘会长大老爷,说他家的货在昆明城外被抢,要他七天之内,必须赶到昆明去认领人和货,去晚了,货会更少不说,被抓的人已是危险得很,力劝他第二天天不亮就走,连开城门的事,吴局长都安排好了。刘会长大老爷带着我大哥和几个人去了,到昆明后,才知道被抢的是我大哥家的货,他们家的货,早就换成银票了,我大哥的被抢案,到至今,年号都改了,也没有破案,我看呀,是破不了了。”
刘佳中说:“这个我知道,你大哥不就是那次被抢后,就大不如从前了不说,而且还每况日下嘛。但那跟这也没有关系呀。”
袁大财说:“没有关系?你再好好的想想。”
刘佳中“哦”的一声说:“刘会长大老爷回来时,土匪和挡枪子的农民都早被杀了。你是说……,”
袁大财瞪刘佳中一眼,摇摇手制止道:“我是猜。但那次呀,刘会长大老爷是确确实实逃过了一劫。而且是吴连仁救的他。”
刘佳中说:“这就更不懂了。难道那次、还会把刘会长大老爷也当土匪。”
袁大财说:“不是也当土匪,而且眼看着就要当真土匪来办了。因为剿匪部队长官的亲弟弟在剿匪时,被土匪打死了,所以,剿匪部队的长官下了死命令,要枪毙所有被抓着的人。王书记长,孟县长,吴局长都表了态的,如果刘会长大老爷再去找他们任何一个讲抓来的土匪中有好人,或者是农民,就把他也要以土匪同罪。王书记长,孟县长,吴局长知道给刘会长大老爷说真话,不一定管用,刚好这时,接到省里我大哥的货在昆明城外被抢的电话,王书记长,孟县长,吴局长他们就来了个移花接木,使刘会长大老爷去了昆明的。才使刘会长大老爷免了那一劫。”他深深的吸口气,长长的吐出“唉”的一声,说:“真希望这时有像王书记长,孟县长,吴局长的人出现呀。”
刘佳中说:“你也被关进来了,有那样的人,又能怎么样?”
袁大财说:“我只是这么一猜,你可不要无事生非哟。听说那个被张家和从杀场上救下来的黄金山,还不是被关在公安局的监狱里的,肯定还不是要被杀。或者是早已经被杀了。”
刘佳中说:“我们也只是这么说说,现在,我们这样的人,谁还敢无事生非哟。”
……
“咣当”一声,门被大打开了,袁大财一下闭了嘴。刘世天又吓得抖了起来,急忙爬到刘佳中背后去。房里所有的人都盯着门外。
二赖子提着手枪,各房门口看了看,有的牢房,他还伸进头去看看里面的情况,他终于站住了,对执法队的人大声说:“点名吧。把各房点着的人,都押到外面大院里去集中好,再一起走。”
于是,被点着名的,有自愿走出房的,有被拖扯出房的,当点到刘世天时,刘世天双手抱头死死的扑在地上,嘴里只会喊:“别打我,别打我,……”二赖子朝房里甩了一下头,四个执法队员朝房里就走去,刚到门口,刘佳中一下站起来挡着执刑队的人说:“我替他去。”执法队里最矮小的曾有利一把推着他说:“有你去的时候。”就要去抓刘世天。刘佳中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下推倒了曾有利吼道:“他一个憨包,你们还有没有点人性?”另一个队员一枪托把刘佳中打翻在地,另两个把枪刺指着他的胸口吼道:“不准动!动!老子就毙了你。”刘佳中虽不敢动,眼却瞪着他们说:“打呀,开枪呀。”那个被推倒的曾有利翻爬起来,一下把子弹推上膛吼道:“你以为老子不敢,老子就在这里送你去见阎王。”就要开枪。二赖子“造反了”的一声把大家都震住了。原来是二赖子和周友学带着二十个执法队的人冲进来了。二赖子看看刘佳中,厉声故意问曾有利道:“这是怎么回事?”听曾有利汇报后,二赖子知道王大安很佩服刘应天,但很讨厌他的管家刘佳中,而且,不是一般的讨厌。“先拉他出去,不是正好合了王主席的心意吗。”二赖子想到这里,还不等周友学说不行二字,就抢先道:“换一个地方,憨包不去,就算了嘛。有他家这个忠诚的狗腿子——刘佳中自愿替他去,关在这里,关在那里都是一样的嘛。就让他先去嘛,又不是什么大事情。”他对着点名的曹文章。“把姓名改改吧。”见曹文章拿起了笔。他才对刘佳中一挥手。“走吧,刘大管家,给你换个舒服的好地方。”刘佳中也是最看不起二赖子的人,他瞪一眼二赖子,朝外就走。出了门,二赖子说:“刘大管家,本来你是明天,憨包是今天,你等不及了,我就今天送你上路吧。”可能担惊受怕久了,听了二赖子这话,他看都不看二赖子就说:“早晚都是一刀,我怕什么?”二赖子冷笑道:“有种,我就怕到时候,你不像条汉子,把尿吓出来。”刘佳中一下怒瞪着二赖子,说:“老子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而你二赖子,就不同了!”二赖子歪了脖子看着他道:“什么不同?”刘佳中笑着说:“你,作孽太多,就是到阴曹地府,也不会有好的下场。”二赖子手一挥,说:“把他给我就在这里捆起来,狠狠地捆起来。”几个队员按住就捆刘佳中。刘佳中拼命挣扎着骂道:“二赖子,你这个烂杂种,没有好下场,绝不会有好下场。二赖子,你这个卖祖坟的,典老婆吃饭的,你不得好死,……”自从二赖子当队长后,就是农民协会里也没几个人再敢当面取笑他卖祖坟地,典当老婆的事了。就是平级的也没有几个敢拿他卖祖坟地,典当老婆的事开心的人了。他一听见这话,好像所有的人都在嘲笑他,包括被关着的人。他气急败坏地冲过去抓起一把地上的泥沙碎石,就朝刘佳中嘴捂去。于是,满嘴都是泥沙碎石的刘佳中只会“扑扑”地吐泥沙碎石。二赖子说:“拉出去,就让他吃这个,不准给他饭吃。”队员们把刘佳中拖拉出去了。二赖子拍着手说:“老子看你厉害,还是老子厉害?!”周友学也知道王大安讨厌刘佳中,但他还是摇摇头说:“临时换人,是不是太那个了。”二赖子说:“大兄弟,他整过王主席的难看,是王主席的仇人,换其它人,可能有人会说东道西的。甚至刘付主席也会来过问。但换他,绝对没有人敢放一个屁。”周友学小了声说:“出了问题,你一个人负责。”二赖子笑了说:“没问题没问题。出了问题,我一个人抬着就是了。我也不会给任何责任推给你这个好兄弟。”
点完名,二赖子和周友学才尾在最后出来的执法队队员后面走出了牢里,刚走进给死囚吃饭的中院,二赖子见执法队的队员不但给刘佳中松了绑,而且正在给刘佳中水漱口,他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大碗白米饭,一盘炒白菜红萝卜豆腐,一盘回锅肉,还有一碗酒。他指着刘隹中骂道:“我日你妈的屄,谁让给你这个老杂种吃这么好的?!”此时的刘佳中,听见二赖子的叫骂声,一句话也不敢再说了,连执法队队员递给他的水也不敢伸手接了。周友学也有些奇怪,但他还是拉着二赖子说:“死都要死了的人了,你跟他争什么?!”二赖子挣扎着说:“这个狗杂种,今天,老子就要跟他争了。老子看他要怎么办。”周友学仍不放手,但二赖子对执法队员说:“你们给老子把饭菜给我端走,把饭菜给我端走,给我灌他泥沙,给我灌他泥沙。”没有人听他的。他更大声地吼道:“谁给他吃这么好的菜饭的?给我站出来,给我站出来!”厨房王老么走了出来。二赖子指着他。“王老么,你胆子不小啊,敢私自作主给他加餐。”王老么说:“杜队长,这是刘付主席的命令。你不准,我端走就是了。”王老么说着就要去端菜饭。二赖子一听刘积才,就呆住了。以为刘积才来过厨房了,喃喃地说:“既然是刘付主席的命令,就让他吃吧。” 王老么说:“杜队长,刘副主席还让我告诉你,下令让你把他关回去。杀他,杀刘世天,都必须要他亲自批准才行。” 二赖子说:“你怎么不早说呢?”他瞪一眼王老么。“好吧,先让他多活几天,等王主席回来和刘副主席作决定。还有,死囚还按过去的办。”周友学忍不住脸上荡出了一丝笑来放开了二赖子小声说:“杜队长,你是走,还是要一处一处看看死囚们吃饭?”二赖子说:“不看了,不看了,看着老子生气。”周友学说:“说不定刘付主席还在外面呢。”二赖子惊恐的朝外看着说:“我又不是说刘副主席。你不要吓我行不行。不过,还是到外面看看好。看看他们桉没按刘主席指示的办了。”他边朝外走边更小了声。“刘付主席怎么会来这里呢?是不是王老么去报告的?真是便宜了这个狗日的刘佳中。”他站住了。“如果刘付主席真在外面,你去请示请示刘付主席。还有,问问是不是真的是刘付主席指示的。”周友学说:“杜队长呀,刘付主席那里,你要请示,你自己去请示。不过,我劝你别找虱子到身上来爬。他不找你,算阿弥陀佛了。”二赖子说:“我是说,他在县委开会,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刘付主席就到这里来了呢?我怀疑不是范大师指使送饭的人告了我们的刁状,就是他徒儿王老么单独搞的鬼,刘付主席才会回来亲自下命令的。”周友学说:“谁敢去告你,如果真去告了你,你想想,刘付主席只会下个命令吗?!我看是无意中回来有事才知道的。”二赖子说:“有这么巧?真是邪门了。”周友学说:“听说人要死的三天前,灵魂就出窍了,这些东西,还是信信好,说不定呀,刘佳中今天不该死,但这形势,他也是死都要死的人了,也算是修阴功,做好事吧。走吧。刘副主席如果在这里,早进来了。”二赖子点了点头。他们两个到了大院里,并没有见到刘积才,二赖子才放心了。他看着那几十个也被捆绑好插上斩标的人,说:“那斩标是谁写的呀?”周友学说:“好几个人写的,那个知道是那个写的。”二赖子说:“怎么只写了一个斩字呢?下面连个姓名也没有写。”周友学说:“每天杀这么多人,识字的人又少,常有插错斩标的,只写一个斩字,只要是拉出来的,直管插,也不会错了,就像刚才,憨包换成了刘佳中,刘佳中又不准杀了,如果写了姓名,又得重写了又重写。”二赖子说:“对对对,这个办法好,这个办法好。这一下呀,可以多写些斩标准备好备用了。”他拍拍周友学的肩。“这一下呀,我看那个乡敢跟我们比镇压的人多了?”周友学看看二赖子,说:“杜队长,你也认识字,去多写几个嘛。”二赖子笑着说:“那斩字,天天看,也练了练,多写几个就多写几个。只是兄弟不要笑话我。”周友学“哦”的一声说:“你是队长,我不敢笑话你?!”他指指队员们。“他们有几个识字的?只是杀人多了,见斩字见多了,也就认识了。现在,他们扁担大的一字不知道,但斩字不但永远不会忘了,而且还会写了。有的虽也还写得像模像样的了。但谁敢笑话你这个读过书的队长?”二赖子笑笑说:“他们当然不敢笑我了。”周友学说:“那队长就快去多写些吧。”二赖子说:“走吧,我活到现在,就数写的斩字多。兄弟的字,比我写得好,我不敢跟兄弟比,我看我写的字,还是比其它人的字写的好。走,我今天也写它几十块,今天不杀他刘佳中和憨包,就从新再多拉几个出来,添成一百的整数,再过把杀人的足瘾。”周友学说:“刘付主席不在家,你怎么决定,我就怎么执行。不过,最好不要超过太多了,不然,以后我们杀人的定额越下越多。”二赖子说:“这你不要怕,包在我身上。”周友学在心里想:这个二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