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雅与低俗,谁说了算?
作者:刘植荣
几天前,有朋友拿来他们制作的50集系列喜剧《我的奇葩同事》征求意见,强调其“不低俗”;结合最近清华教授肖鹰指责赵本山的二人转低俗,而主持人崔永元反驳肖鹰的观点,由此引发两人“骂战”,我们有必要讨论一下文艺的高雅与低俗问题。
高雅与低俗是第一次世界大战前欧洲封建制度下对文艺作品的分类(high culture;low culture)。作为王公贵族的上层阶级享受高雅的文学艺术,作为平民百姓的下层阶级只能消费低俗的文学艺术。一战后,随着民主共和制度的普遍建立,等级观念作为腐朽没落的封建思想逐步被人类抛弃。
文艺作品的高雅与低俗是随着社会的发展而变化的,今天被认为是低俗的,将来就可能被视为高雅;反之,今天被认为是高雅的,将来就可能被视为低俗甚至是垃圾。
《诗经》是中国古代诗歌的光辉起点,它孕育着“不劳动者不得食”的思想,不乏“伐檀者”对“硕鼠”压迫剥削的愤怒诗篇,这些“风雅精神”不过是周朝的一些民谣俚曲。作为国粹的京剧,也是从俗得不能再俗的街头艺术发展起来的,过去甚至被官府以“伤风化”为名禁演。《红楼梦》堪称中国古典文学的瑰宝,可清政府就把它列入“淫辞小说”名单成为禁书。像《第二次握手》等优秀文艺作品,“文革”期间也被贴上“低俗”的标签遭禁;可红极一时的“样板戏”现在谁还问津?
歌剧可谓综合艺术的最高表现形式,谁都承认它的高雅,但歌剧也是由意大利民间狂欢发展来的,只不过历史上有段时期被王公贵族占为己有,剥夺了人民大众享受歌剧艺术的权利。1690年,只有14万人口的威尼斯歌剧院就超过6家,可见,歌剧是当时意大利人生活的一部分,正如英国小说家威廉·贝克福德描写的那样:“去歌剧院对每个意大利人来说是一天中最愉快的时刻,无论他是何种身份,就连最贫穷的人也会省下当天一点面包钱去享受一下。”
欧洲封建时期的音乐家大都没有独立的人格和创作自由,因为他们靠宫廷或教堂供奉,为贵族和教会作曲演奏。贝多芬的《英雄交响曲》本来是受雇写给拿破仑的,赞美“自由、平等、博爱”的共和制度,拿破仑称帝后,贝多芬认为他会成为独裁者践踏人权,便把乐谱题头上的“拿破仑”名字撕掉,在旁边写上了“英雄”一词。贝多芬的《战争交响曲》则是受雇写给统率英军打败法军的英国惠灵顿公爵的,原标题就是《惠灵顿的胜利》,贝多芬自己也认为这部作品太政治化,是自己音乐创作史上的一个污点。
欧洲人对莫扎特的热爱程度远远高于贝多芬,一个主要原因就是莫扎特是独立音乐家,未被宫廷或教堂“包养”,致力于创作人民大众喜闻乐见的作品。莫扎特平民出身,桀骜不驯,拒绝祈求任何职位,甚至当面顶撞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约瑟夫二世,他说:“我是个低俗的人,但我的音乐不低俗。”莫扎特35岁英年早逝,留下了622部作品(含22部歌剧),为人类创造了如此巨大的永恒的精神财富,可他穷得连棺材和墓地都买不起,被掘墓人抛尸于无主坟墓。《唐璜》、《费加罗的婚礼》等这些当时被有的朝廷禁演的歌剧,现在谁能说不高雅?而打压莫扎特的御用乐师萨利埃里的作品,现在又有几人知晓?
所以说,任何人都无权摆出文艺判官的姿态,专横跋扈地给某部文艺作品贴上“高雅”或“低俗”的标签。作为精神产品的文艺作品与作为物质产品的普通商品一样,检验其品质的是广大消费者,也就是人民大众。如果作品不能被人民大众所喜爱,再“高雅”也只能是一具放在庙堂里的木乃伊——无血、无肉、无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