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朋画友程志强:溥杰--不是“书法家”的书法家


 

 爱新觉罗·溥杰(1907年4月16日-1994年2月28日),字俊之,满族,清朝末代皇帝爱新觉罗·溥仪的弟弟。父亲是第二代醇亲王爱新觉罗·载沣,母亲瓜尔佳氏,荣禄之女,是家中的次子。溥杰自幼精习书法、诗词,具有坚实雄厚的诗、书功力,是海内外知名的书法家。他的书法作品为海内外所珍藏。他将自己的书法经验总结为:“腕头力气刚浑劲,纸上临摹守碎离。心正自然丰笔韵,形拘自得趋丰姿。”,在书界可谓自成一家。由于他身世独特,有感而发,感情真挚,意境求新,他所有的诗词也很有特点。著有《溥杰诗词选》传世。溥杰工行书,初学虞世南,后受其业师赵世骏影响而自成一体,所作隽秀爽健,婀娜多姿。业界有一句称语:舒同的圆,溥杰的尖,说的就是他书法艺术的特点。生前为中国书法家协会名誉理事,全国人大民族委员会副主任委员。

 
     我向来对书法没有什么研究,也不常看书法展。但我独钟情于溥杰先生这位“书法家”的书法!
      溥杰先生自幼就在宫廷中精习诗词,也受到严格的书法基础训练,工行书,初学虞世南,后受其业师赵世骏影响而自成一体,所作隽秀爽健、婀娜多姿。到后来,由于种种经历,使他饱尽了沧桑。到了新中国,他被特赦出来后,成为了新中国的公民,也过上了新生的百姓生活。到了晚年,心境变得异常澄明、豁达、随和,在十年动乱结束后,他开始勤练书法。有的人因书法好而成名,有的人因有名而写书法;还有一种人有名气,书法亦具特色。溥杰先生恐怕就是最后一种——人缘好字又写得好。“国人皆知,溥杰的字画成了民族一‘绝’”,向他求字的人络绎不绝,北京的街头巷尾经常可以看到溥杰先生题写的牌匾,委婉飘逸、挥洒自如,深受人们的喜爱。而且溥杰先生没什么架子,一般熟人找溥杰先生求字,他来者不拒。即使是陌生人,但溥杰先生“耳仔软”,被人缠磨了一下又欣然答允了。由此发生了不少有趣但又感人的赠字故事(例如溥杰先生与北京满福楼的故事)。他生前为中国书法家协会名誉理事。中国著名书法家启功先生也是爱新觉罗家族的后人,是溥杰先生的后辈。
        对于他的字,很多人都盛赞与众不同、独具一格,不用看署名就知道是溥杰先生的字!我对于书法完全是门外汉,但确实非常喜欢他的字!他的字属于瘦金书,“实”得来,又很飘逸隽秀、纯静自然、自成一体,且风格是历久不变。我从他的字中,还感觉到很重的“幽默感”。我将“飘逸隽秀”这些感觉归纳为“乐观豁达”、“淡泊名利”。从他的字当中,我能感受到他书写时的心境。如果我有幸能亲眼观赏一下他的真迹,我想我会感动得不得了!
 
 
以下摘录自《末代皇弟 溥杰传》
        国人皆知,溥杰的字画成了民族一“绝”。在十年动乱结束后的那几年里,他铺开了“文房四宝”,在书房里终日龙飞凤舞。他那南房的客厅,时常聚满了求字的人。也有时兴之所至,他一连写上十几幅,闲下来挂在客厅里歪着头“孤芳自赏”。他的书法,俊逸潇洒,笔力遒劲,深受人民的喜爱。不少人慕名前来求字,他尽量满足要求。北京繁华商街的匾额,许多出自他手。毫不夸张,就连大街小巷的招牌上,也时常能见到他的墨迹。
        许多人以能索求到他的墨宝,引以为荣。有的不惜重金辗转相购,挂在室中炫耀自夸。
        后来,他竟苦被此累,简直成了莫名其妙的沉重负担。
        乃至个别人竟然采取“近似欺骗”的手段,求熟人邀其吃饭。酒足饭饱之后,请求“赏字”。口口声声的一口一个“二爷”,直叫得溥杰不好意思了,挥毫蘸墨,尽为每人书写一幅方才罢了。
        有时,竟发生这样的“奇事”。一辆豪华卧车驰至宅前,口称某某国家要人请其赴会,拉了就走。驶出数百里之外,去了就大碗灌酒,哄骗他说国家要人因故未到。而后,又照例索其“墨宝”。一次,在京外他竟给人写了整整两天,直写得天昏地暗,腰酸背痛。临完,他又晕晕乎乎地被拉回护国寺的家中。
        家人若问起是谁邀请的,烂醉如泥的溥杰自然说不清,也没人能说得清——整个一场骗局。
        也有的人,以给他找个名山大川、名胜古迹度假为名,一去就是几天。于是乎,他便被“锁”在一处,供吃供喝,终日为其作画写字。结果使对方发了一笔“洋财”——何谓洋财?原来还是东洋财!溥杰的字画被远远卖到日本,对方赚了巨大的一笔钱,而他始终浑然不知。形容溥杰单纯厚道如同“老小孩儿”,倒是不为过。
        诸如这种几近“绑架”的“事件”,发生了何止一两次……
        为此,家庭商议,上级要求,让秘书老金严格“把关”。当然,这种“关”实在难把得很哟!有时,也让秘书“坐蜡”。秘书回绝了人家,而人家当面找到他,他倒好说话,一口慨然应允,反而使秘书落了个话柄——“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大凡书法笔会、名人聚宴,总少不了请溥杰出席。有人说,只要溥杰先生能出席,那就说明上了“档次”。京城之人无不以寻求一幅溥杰的书法感到欣喜若狂。
        但是,也并非没有意外之事出现。一位不甚熟悉的青年人找到了溥杰,这是由一个熟人介绍来的。他苦口婆心地讲述了创业起步的艰难,也真假难辨地陈述了经历的人生坎坷。这着实感动了古道热肠的溥杰。
        “年轻人,不容易啊……”
        “溥老,您得扶持我一把呀。”
        谁想,他狮子大张口,借机提出索要溥杰几十幅书法,去南方交朋友做生意。溥杰是经不起“磨”的,在反复缠来磨去之后,只好勉强应承下来。那位年轻人执意不走,眼瞧着溥杰一幅又一幅,从朝霞映天直到日薄西山。
        得寸进尺。那位小青年又狡黠地恭维说:“溥老,您画画也是一绝啊!”
        “这是听谁说的?”溥杰心中恼火,又不便发作。
        “这是听您的那位朋友说的呀,难道您不会?”
        溥杰不会撒谎,推却不过,只好在累得腰酸腿疼之后,又强努着画了一幅山水写意。
        当晚,年轻人志得意满地辞别而去。谁知不久,溥杰耳边却传来了一位朋友捎来的口信儿:
        “那个小伙子拿走您不少的字画啊?”
        “是啊,是啊。他是拿到南方去交朋友,做生意啦。”      
        “明跟您说,那个年轻人可不是好东西,他已经被公安局拘捕了。”
        “是吗?”溥杰一惊。
        “那还有假?他拿您的画四处招摇撞骗,现在已经被抓起来啦!”
        “真没想到,还能出现这样的事儿……”
        由此,溥杰的秘书劝开了溥杰:
        “二爷,您是好心肠,可不能谁让您写就给谁写。这不?出事了……”
        “是得了解一下底细才好啊。”
        令那些绞尽脑汁“哄骗”其字画者不可思议的是,不久,他便将家藏的书画等珍宝悉数捐献给了国家。
        七月炎夏,历史博物馆举行隆重仪式,接受了溥杰和溥任捐献的八件珍贵文物:
        醇亲王奕譞、嫡福晋叶赫那拉氏、侧福晋刘佳氏、醇亲王载沣嫡福晋瓜尔佳氏的四幅画像;
        清乾隆御制题铭澄泥瓦式砚一方;
        溥仪楷书七言楹联一幅;
        清贾纶墨竹和音布草书各一幅。
        溥杰如何不懂这八件“珍宝”文物的来历和价值呢?他当众作了详细介绍。全国政协副秘书长沙里、历史博物馆馆长俞伟超对溥杰兄弟的义举,作了高度评论。哪料,溥杰轻松地一摆手:“没什么,实在没什么……”
        这,也成了他处世的“口头禅”。碍于面子,凡求他字画者,他总不好意思回绝。于是,秘书便在他肩周炎重犯之后,将笔墨纸砚统统收缴,“代管”了起来。可外边并不知内情。每年一次的全国人大会议上,只要溥杰一露头,就会被代表团团围住。连他吃饭、回到住所也概莫能外。每天,求字者络绎不绝,各省的人大代表闻讯也纷纷前来凑热闹。
        往往,没待会议结束,他就会被索字者累得精疲力竭。而这次他参加东北团之后,有关负责人特意发下指令:溥老驻会期间,居室不备文房四宝。甚至连溥杰的名章也暂时“查封”,深怕他拗不过面子而网开一面,累坏了身体。
        虽如此,许多代表仍纷纷找上门来。溥杰惟恐得罪人,只好在休息日将这些代表请到家中,以圆笔墨之缘。
        但凡碰到人们问起爱新觉罗家族为何出了为数不少的书画家时,他总是耐心地解释一番:“满族人从清末以来,没了饭辙,又加上有些家教素养,所以,走上这个道儿也不是偶然的……”
        时不时有人好奇地问他:“您认识启功吗?”
        每逢此时,溥杰便风趣地掰数手指头:
        “提起我们这位本家,还挺不好称呼。按家谱论,他比我低了四辈——‘溥、毓、恒、启’嘛。我俩一见面,真没法儿互相称呼了。索性我对启功说:‘干脆,咱们甭论那些旧理儿啦。省点事儿,我叫你启老,你叫我溥老吧。’”
        言罢,爽声而笑……
 
 
 
 
两本传记
        溥杰先生有两本传记,一本是他口述、叶祖孚执笔的《溥杰自传》,在他去世前出版。《自传》以第一人称“我”来写,有很亲切的感觉,但篇幅稍短,按照他的说法是,他非常尊敬他的大哥溥仪先生,他说凡是《我的前半生》中写过的东西就不要再写了。他不愿意让他的书在字数方面超过溥仪先生的《我的前半生》。这本书我苦寻了很久,但始终没有找到,只有电脑里的电子书;另一本是由贾英华为他而写的《溥杰传》,亦即是我现在重阅的实体书。《溥杰传》以第三人称书写,内容非常详尽、描述非常细腻,是贾英华《末代》丛书系列的重要组成部分。溥杰先生在生命最后的几年一直惦记着这两本传记的诞生,平时谦卑低调的他并不是想通过这两本书而流芳百世,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
        “像在自传一开头所说的那样,我希望我的自传能够对读者有所裨益。旧社会是个罪恶的深渊,一个人在黑暗的社会里走上了曲折的道路,而且走得很远,但是祖国把他挽救过来,他还能为人民为国家做些好事。大家读后如能从中得到启发,热爱社会主义社会并且努力去建设社会主义,那就是我这个垂暮老人所热切期望的。”——《溥杰自传》最后一段
 
 
最后一句话
        在溥杰先生与疾病搏斗的最后日子里,人们都能感受得到这样的一位传奇老人在生命最后一息的乐观谦逊的态度以及执着活下去的愿望。他生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如此的普普通通,却又透出了如此感人肺腑的人情味,这句话可以说是溥杰先生一生的写照。在溥杰先生最后的日子里,医院派了一位资深护士专门护理他。时而昏迷、时而苏醒的溥杰先生睁开了紧闭多日的双目,慈祥地瞧着那名护士,微弱地问:“累不累呀?”见到昏睡几天的溥杰先生又说话了,护士喜悦地说:“不累,您放心吧!” “歇会儿吧。”说完这句话,溥杰先生又慈爱地望着她,感激地轻声说了他一生中的最后一句话——“谢谢您啦!”                                                (中山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