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题:金融业是市场经济的开路者和掘墓者
货币发行对于一个国家至关重要。建国者必以造币开始。对本国货币的控制,是行使国家主权的一个重要方面。
在消费可以拉动经济发展的理论指导下,经济政策开始向鼓励消费扩大需求的方向发展,市场经济国家不仅仅从国家层面出台相关政策,商业银行业也纷纷推出配套的金融衍生产品,如房贷、车贷、耐用消费品贷款、装修贷款、甚至是留学、旅游等等。
然而,消费具有内在的主动性,这是经济人(理性人)的行为本质特征,用行为心理学的术语讲,消费行为属于“操作行为”。操作行为的特征就是它是内在的,是自发的,基于行为人自己的价值判断的,并无需外人鼓动。
不过实质上,银行业从未鼓励过消费。银行推出的五花八门的消费信贷,说好听一点叫做“引导消费”,实际上是“诱导消费”,而非鼓励消费。
大家也都看到,经常会有人对一项国家政策提出批评,说这种政策是国家干预,会扭曲市场,会干扰市场价格信号。然而,银行以贷款诱导消费,这本身就会直接影响到商品本来的价格指示,同样是人为地干扰市场。
市场本来就不是万能的,是用来处理和调节市场中人的选择性需求的。需求,不论是选择性还是非选择性的,同样分为两种,即有效的和无效的。所谓有效,就是有支付能力的需求,不是只询价不交易。市场自身对于选择性需求也是只承认“有效需求”,而拒绝承认无支付能力的无效需求。市场处理问题的选择非常简单和冰冷无情,那就是产品只是为付得起钱的人生产的。
市场不是谈情说爱的地方。但资本为了逐利会不择手段,包括“谈感情”。交易者会以谈感情为手段图自身谋利益,如客户是上帝,用户是衣食父母等等,但你只要想想市场是完全的卖方市场时的情况,问问你是如何对待自己的父母的,也就清楚了。
但是现在,消费贷款让原本的无效需求变成了虚假的有效需求,需求者原本接受不了的价格,本来制造者会迎合消费者需求降低成本或者变更设计,现在消费者可以接受了,制造者也就无需变更产品了。
在有效需求的限定下,消费者本来就应该过着与自己的支付能力相匹配的生活,但是现在,本来没有相应支付能力的消费者可以通过信贷提前享受到超过自己能力的生活了。基于未来的“收入预期”而享受到的生活,就是“寅吃卯粮”。如今赤字财政盛行各国,政府以借债的方式豪华奢靡。市场经济变成了债务经济。
信贷对于市场的扭曲不仅限于消费,而是双向的。对于生产环节的信贷,则让原本不适合市场的产品变成了表面看来适销对路。
《西方经济学的终结》(中国经济出版社,2005)指出,交易是两个私有者之间交换两种私有物的所有权,与第三方无关。当然这只是规范化的论述。实证的情况是,对市场的扰动来自两个私有者之外的方方面面,但可以归为两大方面,其一就是贬褒不一众说纷纭的“国家干预”,其二就是之上所说的信贷。
然而,同样是对市场的扰动,为何国家干预广受非议,而信贷却能倍受青睐?无非是把国家看作是经济的外部,而把资本视为经济的内部。
但是这种观点极其幼稚。信贷资本其实不过是国家干预经济的一个工具而已。国家的经济政策分为两个方面,即众所周知的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所有的资本都源于央行,金融学银行学也一直把央行视为“最终借款人”,且经济学也是将货币当局看作是经济体的“外部”而非内部。
所以,接受资本对经济运行的扰动而拒绝所谓的国家干预,是掩耳盗铃和自欺欺人。经济活动的参与者是理性人,理性人只有趋利避害的动机,而不会限定具体的行为模式。通俗一点说就是“唯利是图,不择手段”。
然而理论上,资本姓“私”而国家姓“公”,两种行为都是逐利,但利的归属不同。一个归属全民,一个归属资本的私有者。后者从其行为目的上可知,所谓对经济运行的帮助,不过是借口个幌子,而籍此图利才是真实用意。为此目的,信贷资本时不时会表现的赤裸直接,向经济体注水只是为了把水搅浑以便浑水摸鱼。
对行为的高尚与否,要从其动机分析而不是据其口头标榜。被誉为自由经济鼻祖的亚当.斯密就从来不愿认可利己动机之下行为的高尚。斯密说,我们不必感谢面包师,他们只是为了自己做面包。因此,人们大可不必对信贷有任何感激之心。银行和借贷者之间只有交易,没有情感,如果要标榜高尚,也应该是银行作为金融产品的卖方去感激作为衣食父母的消费者,而不是相反。
西方早在中世纪就曾经就借贷和利息的存在合理性进行过一场激烈的辩论,现在看来,这场辩论依然有一定的意义。
从交易的角度看,尤其是在货币经济体之下,资本是交易双方之一方的出让物,没有这个出让物,就等于是缺少了一种交易物,本身就形成了经济学所谓的“无效需求”。
资本是市场运行之必须,称之为血液也好,谓之润滑剂也罢,总之不可或缺。但是在“有效需求”的概念之下,资本应该是支付一方固有的,固有的才是真实“有效”的,而不是借来的,借来的是虚的。
借,从时间和空间纵横两个维度上展开。横向的,在同一个时点上,可以向此时有钱的贷款人借贷,这是货币流在同一时间在不同的所有权空间之间的流动。纵向的,还可以向未来去借,寅吃卯粮。这属于自己向自己的未来借贷,以自己的未来作为抵押。横向的借贷比较实际,可以不增加信用总量。而纵向借贷则往往是以发债的形式导致信用膨胀。
贷款和信用膨胀提供了经济活动所必须的流动性,但是这不是放贷者的目的。资本不论如何运动,其目的是不变的,即自身的增殖和敛聚。也就是说,是以流动性的终结为目的的。流动,有一个方向问题,对于资本来说,只有回流的量超过流出的量,这种流动才有意义。当资本达成自己的目的高度集聚的时候,进一步地提供流动性就不再可能有加息回流,此时就表现为以流动性缺乏为表征的金融危机。也就是说,金融危机不是信用总量的缺乏,而是流动的动力和愿望减小了。
所以说,资本运动,马克思从社会所有制角度看,是生产资料的个人占有和生产活动的社会化之间的矛盾。而从资本自身的行为模式来看,则是其行为目的和手段之间的固有矛盾,也就是说,资本运动是一种提供流动性为手段方式以终结流动性为目标的运动。资本是市场经济的开路者同时也是市场经济的掘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