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十情十味》第一部《十一》
十一
左右为难
刘积才拿着记录本跟在张车文、杨天武、胡庄祥、王大安等人后面走进县委县政府小会议室里,大家坐定后,杨天武站起来宣布:“党政军联席会议正式开始,请县委张车文书记讲话。”
大家热烈鼓起掌来。
张车文站起来双手掌心向下压了压,等大家的掌声落下后,说:“首先我代表县委、县政府,代表全县人民感谢解放军一二七团的所有官兵,为我们消灭了千多年来的匪患。”大家又一次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极个别残留剩下的单个土匪,也是成不了气候的残匪了。解决这些单个的土匪也是很快的事了,因为他们成了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了。应该是乡政府、农民协会也很容易解决的事。这些都是伟大的人民解放军,光荣的农民协会,支持革命的巧家人民的功劳。特别是我们伟大的人民解放军的功劳。”大家再一次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在掌声中张车文向胡庄祥敬了一个鞠躬礼。胡庄祥急忙站起来给张车文还了一个军礼。跟着张车文坐下继续说:“下面,我讲讲我们县委和县政府在上级领导下的各部门的主要任务。一,昭通专员公署根据我们县的实际情况,三月初就已经把镇压反革命的权力授予我们县委、县政府了。专员公署的领导还特别说了要相信广大的劳苦大众,相信巧家县人民。可以把镇压反革命的权力下放给条件成熟的农民协会,乡政府,甚至村农民协会。也就是要把镇压反革命的权力层层下放。这是专员公署,昭通军分区,党政军领导信任我们县委、县政府。信任我们大家,相信广大的穷苦大众,相信巧家县人民会掌妤镇压反革命的权,用好镇压反革命的权。更是充分相信我们巧家广大的穷苦大众的具体指导和安排。充分相信我们巧家县人民,也是镇压一切反革命分子的形势需要。现在有了这样好的形势,我们要尽快消灭一切反动派的残余势力,完全彻底的消灭漏网的个体土匪,对一切反革命分子执行坚决镇压,绝不能手软,尽快圆满的完成镇反,征收没收,支持抗美援朝,土地改革,禁烟肃毒的艰巨任务。二,各乡、镇、村被破坏或名存实亡的党团组织,行政部门,农民协会要立即恢复或建立起来。三,开展大生产运动,把没有种下去的庄稼,来得及补种的,都要补种好。四,请一二七团的胡连长配合我们县炙、政府、农会镇压那些在这次围剿土匪中被抓到的所有顽匪。支持我们完成彻底消灭土匪,完成镇反,征收没收,抗美援朝,土地改革、禁烟肃毒光荣而伟大的任务。”胡连长“唰”地一下又站起来,向着张车文和杨天武举手敬着礼说:“坚决执行命令,坚决完成任务。”张车文、杨天武也站起来向胡连长鞠躬还礼。张车文伸手握着胡连长的手说:“我代表全县人民,县委、县政府、农民协会,谢谢胡连长的支持,谢谢胡连长的大力支持。”胡连长说:“我们已接到了军区司令部和上级首长的指示,配合地方搞好镇压反革命,征收没收,支持抗美援朝,土地改革,禁烟肃毒的命令。我们一定配合好你们的行动,坚持完成好各项任务。”杨天武说:“谢谢解放军的大力支持。谢谢胡连长。”就带头鼓起了掌来。所有的人都鼓起了掌来。张车文用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后说:“现在,请县长杨天武同志宣布县委、县政府的决定。”
杨天武站起来说:“为了巩固我们用鲜血换来的胜利果实,为了尽快的完成彻底消灭漏网的单个土匪,完成镇反,征收没收,抗美援朝,土地改革、禁烟肃毒的伟大任务,为了永远杜绝匪患,我们要坚决地完成好镇反,征收没收,抗美援朝,土地改革、禁烟肃毒的伟大任务。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搞得好生产,才能安心的生活,大家的生活也才会越多越好。大家鼓起了掌来。“过去的那些日子,一直在明枪真刀的跟土匪打仗,各项工作都没有开展起来不说,还遭到了土匪、恶霸地富,土豪劣绅的破坏,为了巩固大好形势,深入完成消除匪患,镇压反革命,恶霸地主,土豪劣绅,征收没收,抗美援朝,土地改革、禁烟肃毒运动搞好,县委、县政府决定把镇压反革命的权力下放给各级乡政府部门和农民协会。张车文带头鼓起了掌。“各乡、镇、村政府被破坏了的,不建全的,没有的,我们县委、县政府就委托农民协会下的各农民协会行使权力。希望你们管好权,用好权,圆满完成人民和党交给我们大家的光荣任务,千万别辜负了人民和党,专员公署,昭通军分区领导对我们的信任。”
张车文和杨天武先安排好的王大安、刘积才、刘洪福、黄万炳、阳行壮、二赖子等人立即站起来边高举双手表示坚决拥护边异口同声地喊道:“坚决完成任务!”“决不辜负县委、县政府的希望!”“…”其它各部门各乡、镇到会的负责人也站起来学着王大安、刘积才、刘洪福他们的样子,前前后后喊着“坚决完成任务!”“决不辜负县委、县政府的希望!”“……”
张车文指着王大安,说:“王大安主席呀,镇压的大权交给你们了,镇压一功反革命,征收没收,土地改革、抗美援朝,禁烟肃毒的任务,主要就要靠你们农民协会来完成了。特别是广大的农村,就更是你们坚决的革命任务了。”
王大安一下站起来道:“我们农民协会一定不辜负专员公署、昭通军分区领导,不辜负县委、县政府,不辜负书记和县长的下达的革命任务。坚决保证执行命令。圆满完成县委、县政府交给我们农民协会的各项革命任务。”
张车文说:“好好好。我代表县委、县政感谢你们。现在,大家讨论怎么处理俘虏的那七佰多个土匪。”
有人主张先把有头衔的土匪全部枪毙:有的主张统统枪毙;有的主张一个一个审查清楚,根据罪恶大小定罪……,
张车文、杨天武、胡庄祥、王大安四人对土匪的处理是交换过意见的,也形成了统一的意见,让大家讨论一下,只不过是为了慎重,或者是看看有没有更好的处理方法。张车文见如此讨论下去,会不知开到何时去,张车文对正在记录的刘积才说:“刘主席,说说你的意见吧。”
刘积才一惊:像我这样家庭的人,能来参加这种会,也是全靠了王爸爸。靠了过去外公的教育,也靠了我的活学活用,当然也靠了我的大胆和计谋。他正在想:让外公去作内线,不但使我们家和外公家不会受到损害了,而且,随着我的立功,使张书记、杨县长所有领导都更相信我了。形势发展太快了,本来要转入后面的我,看样子是不需要那样做的原是大镇反马上就要开始了。他一听张车文让他说意见,又想:叫我说,这可不是给王爸爸出主意想办法,也不是战前给张书记和杨县长说怎样把土匪阻击在石灰窑以东。更不是跟二赖子说话。意见这么多,搞得不好会得罪人不说,还会犯错误。不,我不就是一直在等这种机会吗?机会来了,又怕了,战场都上过了,人都打死过这么多了,生死之间也经历过了,我还怕什么?!不!官场如战场,甚至比战场还厉害,还复杂!算了,还是小心走天下的好。不!胆小不得将军座,此时不表现,还等何时?!他说:“各位领导,各位长辈,我的想法是我们县的匪患,为什么千百年来,没有根除的根本原因,除了穷这个根本原因外,就是没有文化。听了大家的意见,我认为都有道理。当然,土匪中有第一次才去当土匪的,其中也有被土匪威逼而加入土匪的,当然,……”他本说也有逼上梁山的。但他顿一下,改成了。“最最主要的根子,就是穷。”很多人都惊得把眼睛睁大了看着他。他也一惊,立即提高了声音。“当然,这都是国民党反动派、土豪劣绅、恶霸地主,一句话,就是解放前造成的。……”他停了下来。
张车文鼓励道:“刘主席,继续讲。你讲得很好呀。再说了,就是讲错了也无关系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嘛。继续讲,继续讲。”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是的。但祸从口出呀。但是,此时我不继续讲还不行了。从张书记、杨县长、王爸爸、胡连长他们在会前的言语中,是要从快从重严惩土匪的。也就是要杀土匪的。而张家和、何可处,刘仲舒他们则是要按罪定型。他们不统一,我就把几方面的意见都说出来,着重偏向张书记、杨县长、王爸爸、胡连长他们。刘积才想到这里,说:“我认为,不管他是怎样参加土匪的,也不管他当了多少时间的土匪,他们都是土匪。为什么千百年来,匪患都没有绝过,就是当过土匪后,没有几个会改邪归正的不说,最主要的就是镇压不彻底。”
张车文和杨天武首先点了点头,鼓起了掌来。大家也都跟着点头鼓起了掌来说:“对对对。”或“是呀,是呀。”或“土匪,真还没有改邪归正的。”“自从有土匪以来,历朝历代就没有被彻底消灭完过。”“……”
杨天武说:“每一个人,都要把自己的意见讲出来,”
刘积才说:“我还认为,按罪定型是必要的。但我认为对于罪大恶极的土豪劣绅,地主恶霸、都要镇压,有几个土豪劣绅,地主恶霸的罪,大过土匪的罪?特别是这次来进攻县城的土匪。所以,我认为真正的土匪应该一个不留的要坚决镇压。全部都应该镇压。何况还有单个漏网的土匪在继续为害呢。不杀了所有的土匪,就起不到那些对我们新政权不轨不满人的威慑作用。就对不起死去的烈士。广大的群众也会有顾虑。我说的意见,只是供各位领导,各位同志参考。”
张车文、杨天武、胡连长、王大安向着刘积才鼓起掌来。大家都跟着鼓起掌来。掌声还没停,二赖子一下站起来高鬲呼道:“枪毙一切土匪!打倒一切土匪!千刀万剐一切土匪!”
二赖子的这接连呼喊,也有人跟着呼喊了起来的。于是,前前后后的把会场都搞得乱哄哄的。
张车文站起来用手压了压,大家静了下来。他说:“杜来顺同志,你说说你们贫雇农的意见。特别是对土匪处理的意见。”
二赖子本来想用抓袁大富的时机扳倒刘积才,进而扳倒王大安。但头,他看到王大安和刘积才不但坐在了主席台上,而且,还得到了张车文、杨天武、胡连长更进一步的认可,甚至是尊重。最重要的是张车文和杨天武对他们两个更是信任了。对他们两个差不多是言听计从。特别是石灰窑沟这一仗后,刘积才更是如鱼进江海了,直接被调进了县委、县政府了。他知道他如今对王大安、刘积才只有俯首帖耳的份。但谁也不能阻止他在心里对王大安和刘积才的嫉妒。特别是对刘积才的嫉妒。刚才张车文叫刘积才发言,二赖子嫉妒之心又起。他想:老子没有你那张屄嘴会吐屎,老子像开大会一样,像罗晓春、周昌伦一样带头喊口号,总不会比你小杂种差吧?说不定比你说的还好。他没想到他这一咸,张车文竟然要他说话了。高兴得他不知怎么讲,只好一下站起振臂更高声地自顾自地又喊起了:“毛主席万岁!”“共产党万岁!”“打倒一场土匪!”“打倒一切土豪劣绅!……”等等的口号来。
有的人笑了;有的人呆了;有的人以为他疯了……,张车文和杨天武也不知所措了。
王大安一下站起来指着二赖子说:“行了行了,还没个完了。”
二赖子一下才停住了喊口号,眼睛却哀求地看着张车文。
张车文见他并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就安慰二赖子道:“杜来顺同志用口号代表了贫雇农的心声,代表了广大巧家人民的意愿,也是代表了贫雇农的意见嘛。我认为很好嘛。”但他又怕杜来顺呼起口号来,就指着二赖子。“杜来顺同志,你坐下,你坐下。”三赖子坐下后。“刘主席说得很对,我们对土匪呀,就是要毫不留情。”他看着刘积才。“刘主席,你还有什么意见,都讲出来。”
刘积才高兴地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音:“我还认为,专员公署把镇压的权力下达给我们了,我们就要坚决执行上级的命令,对一切反革命、土豪劣绅,恶霸地主,就要毫不留情。特别是对土匪。这是我们从肉体和思想上彻底消灭土匪的最好时机。也是让那些有土匪动机和思想的人的镇慑。也是对一切反革命、土豪劣绅,恶霸地主,土匪的最大打击。”
张车文和杨天武又带头鼓起掌来。大家都跟着又鼓起掌来。
刘积才更高兴了,等掌声停下来后,他继续说:“我还认为,专员公署把镇压的权力交给县委、县政府,县委、县政府又根据专员公署的指示,把镇压反一切革命、土豪劣绅,恶霸地主的权力层层下放,除了相信广大的劳苦大众外,也是为了方便快捷从重从快处理一切反革命、土匪,土豪劣绅,恶霸地主。搞好镇反,征收没收,抗美援朝,土地改革、禁烟肃毒的伟大任务,但也不只是为了方便、快捷、从重、从快处理土匪,搞好镇反,征收没收,抗美援朝,土地改革、禁烟肃毒的伟大任务。我认为除了从肉体和思想上彻底消灭土匪外,还有更深的一层意思,总不就是为了要方便、快捷、从重、从快而方便、快捷、从重、从快吧?还有深远的政治意义。”他顿了一下。“还有,我们是在为上级承担我们应该负责的责任。”他又顿了一下。“不!我们也应该为上级承担责任。”
张车文一下惊呆了。
何可处想:他还是个孩子,又这么聪明,理可能是这个理。但怎么能这样说上级呢?他家里又是做生意的,他如果说出更超原则的话来,有人会只凭纯阶级感情,想当然的原则,去分折办事,那不是害了这个孩子了吗?他急忙抢过去说:“刘主席说的是我们要掌握好政策。坚决执行好上级指示。坚决完成好任务。”
刘仲舒说:“刘主席说的为上级承担责任,是说我们要为上级分忧,坚决执行好上面任务。刘主席说得对,因为这些土匪里,还夹着一些被迫的其它人,甚至还有些被逼的穷人。”
王大安说:“被迫的?现在,谁说得清楚谁是被迫的?我认为刘主席说得对,但他的主要意思,是除了要为坚决执行好上面的任务外。对土匪的办法,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坚决彻底的镇压。我还要请大家再想想刘主席刚才说的,有几个土豪劣绅,地主恶霸的罪大过土匪的罪?既然上级把镇压的权力都交给了我们,就是上级相信我们,我们就应该大张其鼓的把一切反革命、土匪完全彻底的镇压完。坚决对一切不服的地主恶霸,土豪劣绅执行镇压,早一点完成上级交给我们的任务。”
张家和在大家的连声“对对对”“是是是”中认可了刘积才的意思是为上级分忧,坚决执行好上级的任务。但他却还是看着张车文说:“书记,他们虽然是土匪,但他们现在必然是俘虏呀,一下枪毙这么多俘虏,影响也不一定好。”
张车正在想:这小才才,好笑,好像上级怕承担责任,上级把责任推给我们,我们又把责任推给下面一样,不过,应该在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有则改之,无则加免的同志意见之列,何况他刚参加革命,就这么不怕死,而且还立了大功,总的意见,又是支持杀这些土匪的。从他总的来看,是个可造就的革命人材。而在何可处、刘仲舒、王大安和大家“对对对”“是是是”认为意思上。张车文也认为刘积才的本意是为上级分忧,坚决执行好上级的任务了。但张车文又想:小才才这说话,很容易使人产生误解呀。真是还得锻炼呀!特别是讲话方面。他说:“张局长,你这思想呀,还没有刘主席坚决呀,大是大非问题,我们都不应该有顾虑呀。就如刘主席说的意见——我们要为上级分忧,坚决执行好上级的任务。”他对着胡庄祥。“胡连长,你的意见呢?”
胡连长说:“土匪不比其它人,连还乡团也不能比,反复性大呀,我是军人,首先是坚决执行命令。如果问我的意见,我赞同书记、县长和王主席、刘主席他们的意见。这是彻底绝灭匪患的最好办法。要说影响,蒋介石国民党的八百万军队都被我们消灭了,不但没有谁有意见,而且还大快人心嘛。说实话,我问过当了我们俘虏的国民党兵,他们是不是最恨我们,他们说呀,战场上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要说恨,他们最恨的是土匪,土匪反复无常,而且无恶不作。好一点的土匪,也就是兔子不吃窝边草而也。所以呀,我认为,枪毙再多的土匪,没有人会有意见,那怕是当了一天的土匪,我们把他枪毙了,也不会有人有意见。”
王大安也激动的站起来说:“大家知道的,不管是那朝那代,镇压土匪,严处偷盗,从上到下都是欢迎的,说得不好听一点,土匪,不但我们穷苦的农民恨,城里的人恨,连土豪劣绅,恶霸地主都恨,没有想到呀,连蒋匪帮都恨他们得很,我认为,所有人都恨的土匪,就应该有多少杀多少。”
大家都说“对对对。”
张车文说:“但是,张局长也没有说错呀,这些土匪,他们必然已经是我们的俘虏了嘛。这样吧,为了万无一失,慎重起见,当然了,主要是不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能放走一个坏人,让所有的土匪都填张表,确实是被迫的,又是才参加过这一次土匪行动的,从来没有血债的,又有人证明他没有向我们开过枪,杀过人,打过人,抢过人的,又能找到保人的,可以留待以后处理。但要我们具体的办事人员调查确认,或者是我们参加打土匪的指战员、战士,农民协会员作证,才能认可。”他看着张家和。“张局长,你也参加打土匪来,这样可以了吧?”
张家和只好说:“好吧,少数服从多数,我保留我的意见,但我坚决执行县委、县政府的命令和指示。只是定在后天就公开开镇压大会,是不是时间太紧了点?”
张车文说:“时间不等人呀。就这样,还得努力才能赶上全国的形势。就这样,还跟全昭通地区整个的形势还落后一大截呢。我们现在这个样子,已经落后全省全国的形势不知多少远了?时间不等人不说,我希望我们都不要犯右倾主义的错误。我们要跑步前进,赶上全国的形势,要在镇压反革命、土匪、恶霸地主、土豪劣绅走在整个昭通地区前面。走在全省的前面。”
杨天武说:“好了好了,张局长说得对,少数服从多数,有意见,可以保留。这也是我们党的原则。现在我宣布,土匪的审查,由张局长全权负责,所有事项两天内要全部完成任务,第三天必须开公开镇压土匪的全县大会,由驻巧家部队、公安局,农民协会共同执行枪毙土匪的任务。具体事项,由胡连长、王主席、张局长、刘积才共同商议,定出时间、地点、各自的任务,一定要细到每一个人所在的位子,以保万无一失。”
胡连长、王大安、张家和、刘积才站了起来异囗同声道:“坚决完成任务。”
张车文指着何可处,说:“老何,你呢?”
何可处说:“我保留意见,坚决执行县委、县政府的决定。”
张家和回到公安局就安排人造表,由土匪们自己填写,土匪们大多不识字,把表收上来一看,真有一百多人是被迫的,但他们的保人都分散在各山乡中,参加打土匪的人,谁会在你死我活的战场上,注意到那个杀了人没有杀人,那个开枪不开枪,。所以,莫说办不好一切留待以后处理的手续了,连保人也没法找到。他只好打电话请示张车文和杨天武,回答是按会议决定处理。张家和无法,只是抱着试试看地去见一个问一个参加过石灰窑沟阻击战的人,看能不能救下几个不是土匪的土匪来。得到的答复可想而知。第三天,所有土匪被押去开过大会后,被押到了刑场上站好,刑场在棺山下的一个山坳里,山坳出口就离旧刑场的那两棵大木棉树只有三百多米。胡连长举起手枪喊道:“预备。”四边的机枪手们“哗哗哗”地拉好了枪栓。突然,同胡连长站在出口的张家和发现第一排里有一个面孔好像在那里见过。他急忙喊:“胡连长,等一等。”胡连长看着他问:“什么事?”张家和说:“我见里面有个面孔熟悉的人,我过去看看。”张家和带着四个公安人员走过去看了看,实在想不起来他是谁来了,他想把他喊出列,但没有理由。他狠狠心正要转身,那人却认出了他,大喊道:“张大哥,救救我,我是黄金山呀。”张家和想起来了:“是他,他怎么变成这样子了?”
张家和是云南省朱加壁的边纵部队某部的侦察队长,那是一九四八年的春末的事了,张家和带着三个侦查员去侦查敌情,在路上跟保安队遭遇打了起来,他和战友们被打散后,遇见了黄金山的商队,被黄金山收留。总共在黄金山的商队里的时间也只有二十四小时不说,加上当年的黄金山红光满面,现在的黄金山又瘦又黑,而且当年乌黑的头发已半白了,十来天的土匪生活下来,又被关了这四天,张家和能有一点印像也不错了。他们没有想到在这种场合相见相认。
张家和对跟着的四个公安人员说:“让黄金山出列,带回去从审。”
四个公安人员过去把黄金山连接着其它两个土匪的绳子割断又从新结好,把黄金山带了出来。土匪里面有人喊起了冤枉来;有人骂了起来;有人哭了起来……,顿时,土匪你挤我,我踹你的乱了起来。张家和胡连长几乎是同时举起手枪向天打了一枪,随着他们俩的枪响,两边的各十挺机枪和各两头的各五挺机枪一起从四个方向响了起来。负责另一头的王大安和刘积才见在凹地的土匪们纷纷喊着、叫着、骂着、哭着倒了下去。刘积才在心里想:不知这里面又有多少冤死鬼呀?!是他们的命,还是什么呢?
张家和从刑场下来就直奔张车文和杨天武的办公室,办公室里只有张车文在,他向张车文汇报了黄金山的事,并汇报了刑场上执行枪击任务的情况。
张车文说:“家和呀,全国虽然形势大好,但土匪祸患还是很严重呀,特别是我们云南、贵州,西康,广西,湘西等省,就更严重了,我们云南,特别是我们县,你最清楚了,一江之隔的西康省还是奴隶制度,匪患加上蒋匪帮的残余武装,土匪、奴隶主,随时都在过江来兴风作浪,你想想,专员公署为什么要把杀人的权力下放到县里来?!我们又为什么要把杀人的权力下放到乡,下放到村,下放到最基层的农民协会,就是因为西康省的蒋匪帮残余武装,土匪、奴隶主太猖狂了,别看我们县的土匪被消灭了,西康省虽大局也基本上定了,但蒋匪帮残余武装,土匪、奴隶主还在猖獗得很,而且,西康省的奴隶主、土匪是经常过江来抢劫的。有史以来,巧家有记载的土匪围攻县城,就有八次之多,奴隶主过江来攻打县城的也有四次。还多次打到了县城下。如果镇压不彻底,巧家的残匪死灰复燃,怎么办?说不定那天,西康的蒋匪帮残余武装,土匪、奴隶主和巧家的残匪联合起来,又来一次围攻我们县,那时,又要牺牲我们多少人?说不定,其中就有你和我。再说了,时间不等人,形势更不等人呀。”
张家和说:“我就怕杀错了,以后不好向党,向人民交待呀。而且,还会让隐藏的蒋匪帮残余武装、特务、土匪、土豪劣绅、恶霸地主钻了我们的空子。”
张家和点了点头说:“这就是要镇压彻底的根本原因了。你说的黄金山,确实是被土匪裹协而当土匪的?”他顿了一下。“就算他确实是支持过革命的。就由你调查处理吧。但他救你,背后有没有其它原因,是不是国民党特务?一定要调查清楚。人变得快得很呀。特别是生意人。无商不奸嘛,何况他又当了那么多天的土匪呢?你要严格审查呀。”
张家和说:“请书记放心。我不会因为他救过我,就会置党的纪律而不顾。我一定严格审查,决不会行私枉法。”
张车文说:“这我绝对相信。但是,这类的事情有多少呢?七百多个土匪中,也就只有一个嘛。而且,这一个也是个未知数嘛。”
张家和说:“我主要是怕杀错了,以后……”
张车文抢过去说:“怎么会杀错呢,这些土匪,可都是从战场上俘虏来的,就是你刚说的那个救过你命的黄金山吧。你敢保证他不是国民党的特务?你敢保证他没有支持过土匪?你敢保证他不是奸商?枪林弹雨都过来了,在这个问题上,千万不能犯错误,也就是杨县长说的犯右倾主义错误。家和呀,你们边纵过去是怎样处理这类事情的,我不太知道,但现在是全国解放了,策略、大政方针、政策都一致了,不像过去,因为各种原因,有中央的、省委的、地委的、军队的。甚至各自为政。对于中央的大政方针,要过很久才知道,甚至知道的时候都过期了。家和呀,我们在原则问题上,千万不能感情用事呀。不然,真的就会犯右倾主义的错误,给人民带来灾害呀!家和呀,镇压土豪劣绅、地主恶霸、反革命分子,如今为什么不通过检察院,法院,除了整个国内外形势的特殊性外,就是不给国内的反革命分子,国民党的特务分子,恶霸地主、土豪劣绅有立锥之他。就是为了要迅速稳定国内的大好形势。还有,时间长了,你就不怕伤群众的心吗?!”
张家和点点头说:“书记,为了慎重起见,我建议,还是把杀人的权力收回到县委、县政府来吧。”
张车文对着他一下站了起来说:“张家和同志,你不相信我,可以!不相信杨县长,可以!不相信胡连长,也可以!不相信王大安,也可以!不相信我们县委、县政府,不相信我们的军队,不相信农民协会,就是不相信党中央的大策方针!不相信我们的军队!不相信广大的革命群众呀!张家和同志,发动群众,依靠群众,这可是我们党历来对敌斗争的法宝。你这是右倾机会主义思想在作怪!”
张家和目瞪囗呆了。
张车文“唉”的叹口气,拍拍他的肩。“好好的去多学习学习毛主席的《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深刻领会了里面的伟大思想,你就什么时候都能不落后革命的形势了。我在延安整风时,就亲自听毛主席讲过,文艺都有一个为什么人的问题,何况敌对阶级,更何况人见人恨的土匪呢。”见张家和没出声。“你去吧,先把黄金山审查清楚了,直接送到我这里来,你反映的情况,我会踉老杨同志讲。”
张家和站了起来说:“是。”
张车文把手搭在他肩上边送他出办公室边说:“家和呀,敌我矛盾的问题,千万别感情用事呀!他救你,虽是事实,但是不是必有用心呢?很难说呀。因为,他是在国民党的警察局里干过的,而且还当过队长呀。会不会是国民党培养的特务?甚至是中统特务?军统特务呢?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但他总应该是一个敌对阶级的人吧。还有,他在那种时候,总不会用命来无原无故的救一个自己的敌人吧,最少也是有所贪图嘛。对不对”张家和点了点头。张车文笑了,又拍拍他的肩。“这就对了嘛,我等你的审查报告。你不好处理,我们来处理嘛。”
黄金山是个商人,吴连仁是他的亲姐夫。黄金山靠了吴连仁的关系,进警察局干了三年警察。而且,才过一年,吴连仁就把黄金山整上了缉毒队队长的位子。在缉毒队这个位子上,你不捞钱都不行。因为,虽从国民以来,几乎是天天喊禁烟,时时抓毒犯,中央、省里抓得紧了,产鸦片烟的地、县单位也就是抓几个没有关系的小毒犯装装门面,或者是应付来视察的上级。种烟的所有大户都是有靠山的人,甚至就是当地的官员。但是,这必定是中央政府明令犯法的,也是省政府地专两地政府明令不准之事,而且,全省各县,甚至乡、镇都有禁烟队,铲烟队。但是,巧家县种大烟差不多也种到城墙根下来了,不说那些小户怕缉毒队的了,就是种烟制鸦片烟的官员及大户,对缉毒队也是害怕的。当然也发生过个别大户、官员因觉得县政府、各局,缉毒队要得太多太贪,不买缉毒队账的事,甚至还有几次武装对抗铲烟剿毒的事,但都以家破人亡,或认罪伏法,或出更多的钱而告终。黄金山在缉毒队才干了两年,虽没有像前几任缉毒队长那样逼反过任何种烟人、制烟人、开烟馆的人。甚至还采取了更宽容的态度。加上他在位那二年不知什么原因,连每年上峰都要例行的检查也没有来,所以,县政府、县公安局、缉毒队连缉毒铲烟的样子也没有做。但吴连仁还是多次对黄金山说云南省的经济有半数都是靠鸦片烟支持着的,连省政府所在地的昆明也到处都是半公开或秘密的大烟馆,每次上峰来检查,有几次不是用金钱,或者大烟把嘴堵住了的。但黄金山在缉毒队长的位子上,各户种大烟者加工大烟者,上贡还是如往年一样上贡给各部门,县又由有关人员上贡给省里,专里有关人。所以,黄金山这三年来,特别是任缉毒队队长的二年,也得了不少的不义钱财。为比,吴连仁和他姐姐黄梅秀就不敢再让黄金山干缉毒队长不说,并连公安也不让黄金山干了。叫黄金山开商店做个正当生意人,过平平安安的日子。黄金山呢?见过二任缉毒队队长被仇家所杀,也知道其中的厉害,更知道吴连仁和他姐姐的用心。就和老婆罗毕其在县城的十字路口开了个百货店,算是个正经的生意人了。当然,也像所有的生意人一样,黄金山也半明半暗的做着鸦片烟生意。钱集得多了,黄金山的心也就大了,通过吴连仁的关系,把生意做到昭通和省里去了,当然,这生意中鸦片烟也在其中。因为鸦片烟生意好做,而且利润大。就在那一天,以黄金山为首的老板带着商队要到大板桥时,突然,一个人摇摇晃晃地在前面的山坡上走着,终是支持不住,滚下来躺在了路边不动了。黄金山马上掏出手枪,叫大家提高警惕。黄金山想:这样的人,大多数不是遭土匪扛劫的人,就是土匪放出的烟雾,就让大家散开准备好对付土匪,他亲自带了也是提着枪的两个老板冲向张家和,发现张家和真的是受了枪伤而昏迷过去的。在给张家和上白药时,他们发现了张家和的手枪,黄金山还发现张家和也是个玩枪的老手时,他们以为张家和也是土匪,就把张家和捆了起来,并要张家和说实话,张家和就说出了他是共产党。昨夜因被保安队遭遇打了起来,被打伤了左手臂,流血过多才昏迷倒下的。黄金山他们就商量怎么处理张家和:有的人就提出要把张家和送去请功。黄金山听他姐夫说过很多关于共产党朱嘉必的真实情况,他想了又想,说:“不行,如今共产党的势力越来越大,国民党兵败如山倒,要是共产党取了胜,打下云南,我们把他送去请功,共产党知道了,那我们还不死无葬身之地呀?!何况这几年到处都是共产党的秘密组织,朱嘉必的边纵部队更是了得。”有的说:“被人告发了,或者被查出来了,我们可也吃罪不起呀。”有的说:“那怎么办?通共也是死罪呀。”有的说:“真是两难呀!“……”黄金山说:“大家听我的说,看对不对。虽我们还在国民党的领导下,但共产党的势力又越来越大,两边我们都得罪不起,送去请功是万万不能的。因为送去请功,共产党打来了,那我们个个都是死罪。不送,就只有我们知道。”有人问:“那怎么办?”黄金山说:“还有二条路。”又有人说:“那两条?”黄金山说:“我们就来个听天由命,把一块大洋抛上天,袁大头朝上,我们还他的枪,给他点钱,不管他,让他自生自灭。第二条,袁大头朝下,就把他作为我们商队的人,给他吃,给他穿,给他治伤,并帮他过关卡,直到他自愿离开。为大家以后留条后路。”一个老板说:“我倒同意你的办法,但是,如果东窗事发,你倒有你姐夫,我们怎么办?”黄金山早有准备地说:“要是谁告密,我们所有人都作证说这个人是他收留的,通匪通共也是他一个扛着。如果谁告到我姐夫那里,我保证告密者就是倒霉蛋。”大家就同意了他的办法。大洋抛高落下,袁大头朝下。张家和受的是皮外伤,主要是饥饿了。第二天,张家和就离开了黄金山他们。离开时,黄金山他们又送了他白药、路上吃的干粮,黄金山还送给了他五块大洋。才三年不到的时间。云南就和平解放了。黄金山他们又一次进昆明,此时解放军也进驻昆明市了,鸦片烟馆,妓女院都被查封了。跟黄金山有生意往来的商人,都是通过吴连仁的亲朋好友认识的,大多数都逮捕了,没有被逮的,也不敢做任何事了。黄金山在昆明的生意一下全完了,黄金山不得不往回赶。那知道,才进入荞麦地,就被暴乱的鲁龙兴部抓了起来,鲁龙兴知道后,不但没有杀他这个昔日吃过他们家和许多烟户贿赂的人,反而还让他当了个小头目。但他没有杀过人,在战场上,枪一响,他就和部下裹协来的人躲了起来。解放军还没有搜山,他就带着躲在山洞里、林子里的人出来投降了。他为什么会这样呢?只因他知道如今的形势。而且,他也痛恨国民党政府把国家治理成乱七八糟的。
张家和看完黄金山的审讯材料后,陷入了沉思中:这么个人,怎么会是吴连仁的小舅子呢?怎么会去贩毒呢?怎么为了活命,就去任了土匪的小头头呢?!但当年,他知道我是边纵的侦察员后,过关卡时,他不但没有出卖我,还说我是他的伙计兼保膘,分手时,还送给我路费,他到底算是那个阶级的人?!他“唉。”的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国法大如天,人情深如海,在这种非常时期,我怎么处理。如果直接把材料交给县委、县政府。交给张书记和杨县长去,肯定被判死罪,但如果按正常程序,他不一定该杀。但如今这非常时期,就是他没有当那十多天土匪,单凭他在国民党公安巾当过队长,又卖过大烟,肯定要被杀头。”他提起笔来又放下,放下又提起笔来,最后,他还是没有在黄金山的材料上写一个字。他想:权力既然给我了,他到了我这里,关。管、杀由我,拖一天算一天吧。能不杀他的话,也算我还了他一条命的人情。干脆等过了这一段非常时期,再送上去吧。于是,他打开了办公桌的抽屉,把黄金山的材料放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