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才发:做人要做低调高能的人


低调是为人处事的一种基本态度。一个人无论他取得了多大的成就,也无论他名声多么显赫、地位有多高、金钱有多丰厚,面对纷繁复杂的社会,也应当保持做人的低调。做人低调不等于人格卑微。低调其实是一种豁达,更是一种智慧,任何时候做任何事情,都应当以心待人、以德感人、以诚与人和以信取人。据我的观察和研究发现,真正有大智慧和大才能的人,一般都是低调的人。我以为低调做人既是聪明人的一种品格、一种姿态、一种风度,也是一种修养、一种胸襟和一种智慧,完全可以说它是做人的一种最佳姿态。我们通常所说的低调做人、高调做事,就是强调要把自己的心态调整到一个合理的位置,清清白白地做人(襟怀坦荡、光明磊落),踏踏实实地做事(做实事、做好事)。一个人果真能够为每一件看似平凡的小事而尽职尽责,其实就是在做人生唯一的大事。每一个事实只要真实地存在过,无论它遭遇到多么大的歪曲或者打击,终究是会在历史上留下痕迹的。安心做事是我们的原则,闲言碎语是他人的权利,历史只记得你做了多少有益的事实,绝不会留下一事无成的闲言碎语。我以为只有能够为生活中的小事而感动的人,才是真正在生活着的人;仅为大事而感动的人,其结局通常是可怜和可悲的。在历史上曾经执掌山西38年的实力派人物阎锡山就说过:“做事是人生的结果。做的事多,就是此生的结果大;做的事少,就是此生的结果小。”[0]我非常赞赏阎锡山这个“做事”的观点。我历来认为一个正直的人,应当在有生之年多存善心,多做善事,努力做到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行无愧于人、思无愧于心。这即是说,做任何一件事情都要让自己永不惭愧,既不亏待别人,也不辱没自己。尤其要做到不欺骗任何人,因为能够被你欺骗到的人,几乎都是熟悉你的人、相信你的人。一个人如果能够修炼到这种境界,为人处事便能善始善终。我觉得做人和做事通常是相互联系的,只有彼此相互配合,才能够在人生的道路上“拄拐棍、穿钉靴”步步走稳。只有那些地道卑微的人,才会用高调来粉饰自己,藉以掩盖自己的人品、才学和能力的不足,填平那个自觉低人一等的鸿沟。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万事不求人的人,但不是到了山穷水尽万不得已的地步,我以为千万不要轻易去求人。我总觉得一开口“求人”,事情尚未办,便先自矮了一大截。别人的脸色就是你的寒暑表,那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感觉,相信是身临其境者都会有的一种体验。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不犯任何错误的人,因而“低头”对于每个有血性的人来说,绝对是一门必修课。对像我这样一个上了年纪的教书匠来说,平时能够做到对人礼让三分,其实并不“窝囊”、不犯傻,只要内心有所坚守,“抬头”或者“低头”就不过是一种外在形式而已,而“低调做人”又恰恰是这门人生功课的最佳成绩。要使自己在人生旅途中少遭遇挫折,自觉做到“不妒贤嫉能”是极为重要的一条。确实有些人遇事喜欢与别人比高低,一看到他人的人生一帆风顺,就陡然心生羡慕和妒忌;而一旦认为他人不如自己,就立马瞧不起别人,然后放下心来。妒嫉历来是人心灵的肿瘤,妒嫉别人的人常自寻烦恼。因为妒嫉生于利欲而不生于贤美,妒嫉是诸恶里面最大的恶德。要学会原谅别人,原谅别人可以使自己变得善良。我以为唯有“宽”可以容人,唯有“厚”可以载物。《菜根谭》中说:“路径窄处,留一步与人行;滋味浓时,减三分让人尝。此是涉世一极安乐法。”[①]这句话讲的就是谦让的美德。如果我们能够经常这样去想、去做,那么我们的人生就会充满快乐和安详。所谓“谦让”的美德,也绝非一味地让步。世界上的事物总是相对的,有时候你确是让了一步、退了一步,但是这一步可能就是你的一大进步。掌权者在下级面前应当采取一种低姿态,不要高高在上盛气凌人,尤其不可刚愎自用。因为那样做决不会有好结果的,“强梁者不得其死”[②]。我记得美国管理学家蓝斯登有句至理名言说得非常好:“在你往上爬的时候,一定要保持梯子的整洁,否则你下来时可能会滑倒。”任何一个人无论官有多大、地位有多高,最后总是要“下来”的。蓝斯登在这里实际上是把一个人社会地位的升迁,用从梯子往上爬这样通俗浅显的比喻来加以阐释的。凡事都要用理智来指导自己的行动,对于那些无关紧要的较量,该“忍让”的一定要毫不犹豫地“谦让”。这样的为人处世从表面上看是在“退”在“让”,是在与世无争,实则是以退为进。
遇事应当摆正攻与守的关系。一个人在不太成熟的时候,总是希望让别人能够看到他的所有长处和优点,好像只有他才是这个世界的核心,离开了他别人什么事情也做不成似的,细究起来这种人不一定真有才干。譬如,有极少数人特别爱摆架子,其实摆架子真的一点用处都没有。爱摆架子的人只能说明他的身份、地位本来不高,又总是担心别人低估了、小瞧了他,所以才以摆架子来抬高自己。记得鲁迅先生说过:奴才一旦做了主人,是绝对不肯废去“老爷”称呼的,他的摆架子,恐怕比他的主人还十足、还可笑。当这个人确有实力或者有摆架子资格的时候,他自然就不必或者不会摆架子了。“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说的正是这个理儿。为人处事应当懂得“攻”与“守”的关系,在不到进攻的时候只要做好防守就足矣,只有当时机成熟的时候才可以反守为攻,这样才不负自己的才华和能力。历史上有一个典故说古代有个叫韩琦的人,曾同范仲淹一道共主新政,在北宋时期长期担任宰相一职。韩琦在定武统帅部队时,有一次夜间伏案办公,一名侍卫拿着蜡烛为他照明。那个侍卫一不小心走了神儿,蜡烛烧了韩琦鬓角的头发。韩琦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急忙用袖子蹭了蹭烧了的地方,又继续低头写他的东西。过了一会儿一回头,他发现举蜡烛的侍卫换了人。韩琦怕主管侍卫的长官鞭打那个侍卫,就赶快把他们召来当着他们的面说:“不要替换他,他已经懂得怎样拿蜡烛了。”军中将士知晓此事后无不感动佩服。韩琦在镇守大名府的时候,有人献给他两只出土的玉杯,这两只毫无瑕疵的玉杯是稀世珍宝。韩琦每次大宴宾客的时候总要珍爱地专设一桌,铺上锦缎将那两只玉杯放在上面使用。结果在一次劝酒时,被一个官吏不小心碰到地上摔了个粉碎。在座的官员都惊呆了,那个碰坏玉杯的官吏更是吓傻了,惶恐地趴在地上请求治罪。可是韩琦一点儿也不在意,笑着对宾客说:“大凡宝物,是成是毁都是有一定的时数,该有时它就出来了,该坏时谁也保不住。”说完又转过脸对趴在地上的官吏说:“你是偶然失手并非故意的,有什么罪呢?”韩琦此言一出,众人无不赞叹不已。因而元代吴亮在谈到韩琦时说:“韩琦气量过人,生性淳朴厚道,不计较鸡毛蒜皮的小事。功劳天下无人能比,官位升到臣子的顶端,但不见他沾沾自喜。他所担任的责任重大,经常在官场的不测之祸中周旋,也不见他忧心忡忡。不管在什么情况下,他都能做到泰然处之,不被别的事物牵着走,一生不弄虚作假。被重用就立于朝廷与士大夫们公平议事;不被重用就回家享受天伦之乐,一切出自真诚。”韩琦一生处于危险之地,而又一直立于不败之地,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天下之事,没有完全尽如人意的,一定要学会忍。不这样,连一天也过不下去。”即使是“君子和小人在一起时,也要以诚相待。只不过知道他是小人,同他少来往罢了。”[③]这正是韩琦高人一筹的地方。韩琦已经把“忍”的精神作为立身之本,能容忍同事的缺点和部下的过失,也能够容忍可恶的小人。他从来不回避小人,主张以君子的姿态对待小人,这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以正压邪”。即使是小人在捣鬼,也用不着耗神费力地去和他计较,他觉得最好的办法是不理睬小人,让他自讨没趣。因此,我以为一个有理智的、有抱负的人,对于眼前的得失不必要时时、事事挂在心上,长远考虑才是良策。也许当我们及时地放别人一码、给他人一条生路,受益者当中就包括了自己在内。
多做善事不出馊主意。年岁高了的人对许多事情逐渐“看透了”,积累的处事经验也就比较丰富了。尤其是作为年高的博士生导师,其弟子们大多数也开始成为诸多重要部门的掌门人,于是导师自然就被敬若神明,被聘为“顾问”、“咨询专家”、“智囊团成员”等等。为了充分发挥专家的余热,这样做本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客观地说,在智囊们向政府部门提供的各种政策参考和建议中,很多都是确有价值的。但是我们也要看到,确有一些政策建议明显地违反常识、学理或者国情,导致出现不应有的后果,甚至造成很大的经济损失。我觉得这类建言献策,就是一种典型的出“馊主意”或者“歪点子”。譬如,在2008年以美国为首引发的世界性金融危机中,中国金融业以及股市出现的诸多问题,人们已经越来越清楚地发现,与某些经济学专家出的“馊主意”或者“歪点子”有关。这些所谓“专家”有的是自封的,有的是廉价赠送的,有的则是典型的伪专家。他们与具有真才实学的专家相比,确实相差十万八千里。为什么教了一辈子书的人,到老了还要出那么多馊主意呢?我以为原因主要有两个:一是有些学者学养不够、涵养不深,又好为人师,只知道生吞活剥地套用西方的理论来图解中国的问题,或者只注重单纯地论证领导的讲话,而不去做真实的调查研究,由此而出的一些主意和政策建议,自然脱离实情、离题万里。二是少数学者为了蝇头小利,站到既得利益群体的一边去了,自觉或不自觉地当了别人的“传声筒”和“吹鼓手”。天下诸多聪明人之所以犯常识性错误,究其根源就在于沉迷在一个“利”字当中。在目前强势利益集团主导国家公共政策的情况下,某些专家学者或为了“投机”,于不自觉中成为论证利益集团利益的工具。我觉得像自己这样清贫了一辈子的知识分子,实在没有必要晚节不保,去为人家做说客、当道具、做枪使,混迹于那帮令人厌恶的出“馊主意”、“歪点子”的人群之中。我建议政府对一些决策造成重大后果的,除了追究决策者的责任外,对那些给领导出“馊主意”、“歪点子”的智囊们,也要给予必要的问责。我觉得老年人要负老、更要尊老,可以“老花了眼”,但是不能“老晕了头”。老人宜多出善言、多做善事,切忌为了眼前的蝇头小利,去做丧失人格和违背良心的事情。我看旧社会知识分子“不为五斗米折腰”的精神,用在这个地方还是比较贴切的和有意义的。
竭力找到最好的自我。最好的自我是一个人深层次的自我所具有的创造力,或者说是从我们降生那天起,事实上推着我们往前走的那股创造激情,“天赋”和“技能”就是这种激情的最佳表达。当创造力受到外界压抑的时候,在“自我”与“深层自我”之间就产生了一道鸿沟。在当今的社会里每个人都疲于奔命,越来越无暇喘息或者偷闲。其实在我们意大利文艺复兴三杰之一的达·芬奇曾经说过:“人的美德的荣誉比他的财富的荣誉不知大多少倍。古今有多少帝王公侯,没有在我们的记忆中留下一丝痕迹,就因为他们只想靠庄园和金钱留名后世。”[④]现在社会上有一种怪现象,认为学问做得好的人,就一定要去“当官儿”。广东省教育厅党组副书记谭泽中就曾举例说:“深圳一个处长职位,竟有40个教授来争!” [⑤]学者们的生活状况现在确实有了很大的改善,但是与官员们比较起来,无论其社会地位、财富层级仍然甘拜下风。这正是导致40个教授争当一个处长的根本原因所在。只有从根本上解决学术与官位的严重倒挂,让官位与学术相比较没有特殊的吸引力,彻底解决学术、学位受官位控制的恶劣状况,“40个教授争一个处长”的怪现象才会杜绝。我记得季羡林先生曾经讲过的“老年十忌”挺有意思:“一忌话多,二忌卖老,三忌僵化,四忌不服老,五忌无所事事,六忌提当年勇,七忌自我封闭,八忌叹老嗟贫,九忌老想到死,十忌愤世嫉俗。”我以为学者只有竭力找到最好的自我,才能够坦荡地面对现实,最终从抱怨、不满和愤恨的心境里头走出来。每个人的身上,都有一些潜在的资源或者天赋,没有被发现或者没有得到很好地发掘。我以为引领寻求天分的最有效途径,就是遵循人的兴趣发展。这种兴趣也许最初仅是一种业余爱好,或是一次偶然的“歪打正着”。一个人稳恒的兴趣之所在,常常蘊涵着他的内在天赋。也正是这些最能充分发挥独有特长的地方,他才会感受到那种令人神往的天分勃发之情趣。任何没有情趣的学习过程及没有探究欲的研究活动,无异于一场没有性欲的婚姻,一顿毫无食欲的宴席。因而想要触摸到最好的自我,人就需要有“做梦”的时间,让想象自由地飞翔,用不一样的眼光来审视自己。在这个时候尤其需要抛开名利之心,让心灵得到舒展,体会那些正在心里舒展开来的美好事物。假如一个人真心想做点什么,千万不要藏着或者掖着见不得人,要积极主动地靠近目标,并且落实到实际行动当中去。因而每个人都要对自己的“梦想”负责,认真地做好当下正在干的每一件具体事情。一个人也不要期望自己一辈子做出多少惊天动地的大事情,但凡能够成功地做好一两件有意义的事情就已经很不错了。所以,我们每个人一定要先做好当下正在干的事情。我发现社会上那些具有影响力的人,往往要在他熟知的那个领域“泡”上十来年,不是一般地“泡”,而是异常努力地去钻研、拼搏才得以实现的。也确有好些所谓学识渊博的人,确实很会在社会上“竞争”,于是买了自己的房子、车子,甚至更换了一茬又一茬的娘子。这种生活状态尽管能带给人一些暂时快乐,甚至让一些人顿生羡慕,但是我觉得这种物质享受最终无法填补内心的空虚。一个人到了生命的极限,必然难逃“是非成败转头空”的痛苦结局,唯有真实的过程、情感与记忆,才是属于自己的独特经历。假如一个人压根儿就没有富足的精神生活,那么,无论他的物质生活如何丰裕,也仍然是一个非常可悲的人。正如前些年社会上冒出了好些暴发户,一旦暴发就穷奢极欲不知天高地厚,这是人类社会的丑恶,没有什么好羡慕的。
 
(摘自宋才著:《惟真知启后人——我的教生涯40年》,湖北人民出版社2011年6月版)
 


[0] 刘心印:《登上<时代>封面的阎锡山》,《环球人物》2010年第11期。
[①] [明]洪映明:《菜根谭》。洪映明字自诚,《明史》无传,其他书似乎也未提及。
[②]《老子》,第四十二章。原文为“人之所恶,唯孤、寡、不谷,而王公以为称。故物或损之而益,或益之而损。人之所教,我亦教之。强梁者不得其死,吾将以为教父。”
[③] 转引自方军:《做人要做低调高能的人》,《纪实文摘》2007年第7期下半月版,第74—75页。
[④] 转引自杨梅菊:《中国富人进化论》,《读者》2011年第23期,第38页。
[⑤] 毛建国:《拷问“40个教授争一个处长”》,《文摘报》2008年9月11日,第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