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


執一尾麟管,浸入端溪硯裏,任其飲足松腴,潑墨錦帛,勾勒蘭草蟲魚,揮翰雲章心語。
執卷,握管,聽雨。
 

頌五言,數七弦,敲冷玉。
 

著一襲素衣,乘一匹白馬,執一管玉笛。走過萬水千山,踏遍塞北江南。無需原因,我或許只想譜下流年的曲。
這是一場做了半世的夢,美得,令人窒息。
或許,紅塵之中,我無法超凡脫俗,傲然物外,將擾人清靜的俗事盡數置之不理。但至少,我還能守住自己心中那片寧靜的天地。
不嚮往人聲鼎沸的都市,不熱衷燈紅酒綠的繁華,更不羡慕寶馬香車的奢靡。我願隨著風的腳步,雨的足跡,尋找最美麗之景,留下最華麗的詩句。
何求他山石?我心自有玉。
春深沉,群芳已歇,桃紅嫩綠已然逝去。抬眼望,濃濃的綠靜默著,將本就長滿青苔的石板路點綴得更加憂鬱。撐一把油紙傘,悄然走過深幽古巷,碧玉的簪兒斜入雲鬟,藕色的旗袍泛著微涼。輕風拂過,我是否也像一朵結了滿身愁怨的丁香?那詩一般的淒美,融在了江南四月迷離的夢裏。
 

盼初夏,緩步移至泗水之畔。大團大團的濃綠像是一塊塊厚重的璧,沉甸甸地壓在人的心頭。突然,一抹亮色撞入人的眼中,那嫩嫩的粉微微一顫,便將心頭的憂愁盡數彈走,剩下的惟有掩飾不住的欣喜。過幾日,便是“映日荷花別樣紅”了吧?念此,喜悅稍稍去了些,非景不美,但若眼中皆是濃粉,那清雅的才微露尖尖角的小荷,終會被人遺忘於被濃重油彩塗抹過的回憶。
 

秋來遲,因為它總不被大多數人所喜,畢竟,涼涼的西風一過,帶來的是滿滿的悲戚。我目帶憐憫地看著這被西風侵略的土地。這時,幾點嫩黃仿佛從眼前閃過,我的嘴角便又微翹。呵,若有桂花相伴,不恨秋風蕭瑟。淡淡的黃隱在幽幽的綠中,仿佛偷窺後生的小家碧玉,隱藏在羞赧臉龐下的,是一顆雀躍的玲瓏心。她悄悄揮袖散出的香氣,是那樣的令人著癡迷。
冬已至,銀衣自天而降,覆蓋了塵世。我的素衣白馬與大地融於一色,我自己也仿佛與自然融為一體。倏忽,一陣清幽香氣似有若無飄過,似一曲天邊傳來的笛聲,牽引著人的心。我粲然一笑,扶正了頭上的梅花簪,緩移腳步,順著香氣走去。果然是梅樹!恰巧是白梅!向來喜愛白梅,因為它最符合冬日銀裝素裹的冷幽之美。纖手撫過潔白的梅瓣,幽幽香氣令人入迷。“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的詩句忽地鑽入了腦中。折一枝梅輕嗅,垂目靜思。“折花逢驛使,寄與隴頭人,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陸凱折花可以贈給範曄,而我折花又能送誰?天地雖大,難尋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