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时间8月7日,美国总统奥巴马宣称,已批准对伊拉克境内极端武装“伊拉克及黎凡特伊斯兰国”(ISIS)目标发动定点袭击,并向被围困在辛贾尔山区的少数教派雅兹迪派数万难民空投部分补给。据报道,自8日起,美国空军已多次对ISIS目标发动空袭,按照五角大楼发言人约翰.柯比的说法,空袭“已造成了对方的损失”,但ISIS方面则表现出不屑一顾的姿态。
自6月初ISIS突然发动大规模攻势起,有关“美国会否出兵”的关注就甚嚣尘上,毕竟伊拉克马利基政府已公开发出呼吁,而许多国际观察家也认为,美国应对伊拉克治安形势的恶化,负有一定责任。
但不论6月初ISIS连下数城进逼巴格达,或6月底ISIS首领巴格达迪宣布“建国”并自称“哈里发”,美国除了派出几百士兵保护使领馆并提供有限顾问帮助外,始终按兵不动,此次何以终于出手?
原本奥巴马不愿插手的根本顾虑,是自身和民主党的政治利益。
奥巴马当初之所以能以大黑马姿态入主白宫,鲜明的“反布什主义”是一大卖点,伊拉克战争是布什主义的要害,而结束伊拉克战争、“让孩子们回家”则是奥巴马和民主党曾最受欢迎的政治承诺。2011年底,美军宣布完成伊拉克使命,全部撤回,受到美国大多数民众的欢迎,这一成果,是奥巴马一个半任期中为数不多、言出必行且受到普遍称赞的承诺,在其乏善可陈的外交和军事领域则更显突出。倘因ISIS问题而贸然回师伊拉克,无异于承认自己当初的撤军有错,而布什主义也并非如自己所言一无是处,在中期选举即将举行的当下,无疑是糟糕透顶的选择。正因如此,尽管共和党夹枪带棒,国际舆论也含沙射影,奥巴马一度表现出“不论你说什么我就是不出兵”的姿态。
应该说,这一姿态最初收到效果:ISIS在政治上一贯的极端、冒险,导致其盟友的动摇分化,和外线作战的不力,进入7月,其暴戾色彩继续一览无遗,而南线军事进展却乏善可陈,巴格达等伊拉克中心地区一时转危为安,似乎奥巴马赌赢了——美国无需出兵,问题也已得到掩盖(如果不是解决的话)。
但7月底ISIS突然改变战略,转而攻击独立性很强、此前一直忙着趁火打劫的库尔德自治区,并从措手不及的后者手中夺取一些地盘,进逼自治区首府埃尔比勒。不仅如此,由于库尔德自治区这个“老热点”外国记者云集,包括“辛贾尔山区危机”在内、ISIS最新的劣迹,也旋即传播到全球。
相较于巴格达当局,美国和库尔德自治区的合作更密切,如果见死不救,政治上付出的代价将十分沉重;不仅如此,美国选民所接受的“撤军”,是凯旋,是“美利坚不可战胜”,而形势倘继续发展,美军就成了“败退”、“避战”,而这一切都会毫不客气记在奥巴马和民主党头上——事实上共和党人正在这么做。
两害相权取其轻,到了这一步,奥巴马便不想炸也不得不炸了:不是想炸谁或炸出个什么结果,而是要向选民、世人和共和党挑剔者表示“我正在做”。
正因如此,仅仅两轮规模有限、效果不明的空袭后,奥巴马便于9日迫不及待地抢在出发度假前发表讲话,炫耀自己的“做”。当然,他同时也要强调两件事,首先是“空袭没有时间表”(所以别问我炸中了什么或起到什么效果),其次是“不会派遣地面部队”(所以我没有食言,“孩子们”并没有回到伊拉克)。
问题是开始容易,收场就难了:尝到甜头的共和党人,如参议员林赛.格拉汉姆等一方面言不由衷地“完全支持”空袭,另一方面意味深长地提醒总统“这么炸对战局是没什么用的”。
ISIS已开始照例发出“你炸不死我”及“有种你从天上下来”之类挑衅,而一旦这种“只管炸、不管炸怎样”的行动无济于事,或不小心炸中不该炸的目标,奥巴马和民主党又该如何止损?
人们最关心的莫过于美军会不会“从天而降”,由单纯空袭转为地面军事干预。从目前情况看,这种概率是极小的:如前所述,“处处与布什主义相反”是奥巴马为数不多外交成果的由来,“带孩子们从伊拉克回家”也是他在选民中最无争议的外交政绩,他是不会舍得自砸招牌的。更何况,如今叙利亚库尔德人总统马苏姆和什叶派总理马利基不合,反ISIS阵营本身存在许多不确定因素,奥巴马作为美国最高行政领导人和武装部队总司令,也不能不小心行事。
正在埃尔比勒心急如焚的库尔德自治区领导人,或躲在辛贾尔山里望眼欲穿的雅兹迪教众们,对美国的救援恐怕还不得不“端正心态”:帮助会有,可未必对症或足量——此前奥巴马政府紧急提供给巴格达政府军的军援,最大一宗是“海尔法”反坦克导弹,而ISIS武装其实几乎没有能开得动的坦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