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后初期对日本实施分区占领的国家,包括中国(时由中华民国代表)、美国、苏联、英国等四国。
不过,在二战血与火中形成的国际秩序并未经受住现实考验,迅速瓦解,分别形成了苏联为首的华约阵营和美国为首的北约阵营,展开了影响深远的冷战。而五个当事国的命运也随之发生了巨大的变迁。盟军中的苏联和中国由于意识形态一致成为博弈的一方,美、英、日则成为另一方。曾对日本放弃负隅顽抗、接受战败结果起到关键作用的美苏两国,在经过数十年冷战较量后,产生巨大分野,前者崛起为全球独一无二的霸权国家,后者则早已分崩离析。更令人感到历史的无常的是,中苏由结盟到反目为仇,于边境陈兵百万相抗;美日冤家则成铁杆盟友,彼此撑持和倚靠,创造了由相互敌对到同舟共进的国际关系奇迹。
在此历史进程中,全球政治版图和地缘政治格局也跌宕生变,但美国为首的西方体系逐渐主导国际秩序却是历史的大势所趋,而冷战的终结更为其扫清了关键的障碍。
对战败国日本来说,可谓败亦美国,成亦美国——没有美国,日本不会那么快服输;没有美国,也不会有今日强盛之日本。于前者而言,美国在广岛和长崎投下原子弹,冲破了日本朝野的心理防线,直接促成了日本裕仁天皇发表《终战诏书》;于后者而言,战后一段时间以后美国取得单方面占领日本的地位,从而有机会按照自身模式,全方位对日本的政治、文化、经济、社会进行变革,造就了日本的民主体制,促成其制订了《和平宪法》,并将其置于自身的军事保护之下,而日本也借此废除军国体制,一心一意谋发展,实现了经济的快速腾飞,一度成为全球经济第二强。与此同时,日本也在“三边委员会”的协助下,逐步整合融入到西方体系中,加入七国集团可以视之为一个重要标志。
战后初期,中华民国曾是战胜国之一,参加了对日本的军事占领;冷战后,中国大陆与日本分别处于两大阵营中,成为敌对关系。在中美关系缓和的大背景下,日本较早地与中国缔结了正式外交关系,中国主动放弃了日本的战争赔偿,并在改革开放中接受了日本重要援助,中日度过了一段蜜月期。89事件后,日本作为西方体系的一员,加入到制裁中国的行列,中日蜜月关系由此结束,然而,中日经贸、政治、文化交往依然密切,双方互为重要的贸易伙伴国,各个层面的政治、文化交往亦十分频繁。
当历史演进到二十一世纪后,中日关系变得复杂起来,双方因历史认识、领土、主权和地缘政治诸方面因素,产生了越来越多、越来越深刻的分歧、矛盾、摩擦乃至冲突。它们在安倍晋三的第二任期到来后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在一些中国人看来,战败的日本似乎忘记了战争对中国造成的伤害,对中国的发展不服气,在历史、领土、主权等问题上与中国过不去,并欲与中国在地缘政治中争雄。
中日关系的这种变化,比较重要的背景是,在冷战结束以后,中国成为西方眼中取代苏联抗衡西方体系的潜在国家,异质的中国的发展走向关乎西方的整体利益,也关乎国际关系的稳定,日本作为西方体系的重要一员,在重大原则问题上必然与西方保持一致,特别是与美国保持一致。
而另外一个重要背景是,在中国高速发展多年后,体量更加庞大——经济总量超过日本跃居全球第二,中国的国家利益从传统的内陆向海洋延伸,更注重加强地缘政治博弈,在维护自身国家利益的同时,也为争取在地缘政治中的更多话语权和游戏规则制定权,而这将打破域内原有的战略平衡,关系到区域很多国家的切身利益,包括日本的利益以及主导现存国际秩序的美国和西方的利益——外界认为,中国利益的扩张,或许将会带来它们自身利益收缩乃至受到侵犯——不管中国主观上是否有此意图。
正因如此,域内很多国家感到不安,强烈期盼美国加强在域内的存在——包括日本、新加坡、菲律宾、越南等多国都曾有此公开表态——这显示出中国在域内存在很严重的认同危机。日本与中国的博弈,在很大程度上是出于维系区域战略平衡的考虑,这符合日本、美国以及区内多数国家的利益诉求,因而受到这些国家的欢迎,相反,中国则受到猜忌。这正是日本和中国“作对”的底气所在。最近东盟竭力协调和妥协,出台外长会谈的《联合公报》,对中国提出含蓄批评,并隐晦地要求中国遵守国际规则,即是表现之一。
钓鱼岛主权之争、历史认识问题之争,都要放在以上背景上看才更清晰,也更易理解。要说到主权——美国在日本大量驻军并为其提供军事保护。从主权的角度来说,日本是没有主权的,或者说主权是不充分的。这样一个国家却与中国产生主权纠纷,值得人们深思。而从历史认识来说,作为战胜国之一、日本政治蓝图的设计者以及日本现在的实际保护国,美国应该是比中国更在意的国家。但美国却似乎并不太多在意,这同样令人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