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情十味》第一部《二十》定稿


 《十情十味》第一部《二十》定稿

二十

 

肃然惊异

王大安和刘积才走到县委县政府门口,见依然跟平时一样,根本没有人来人往的热闹场面,他俩很是奇怪,从他俩记事以来,县里最大的官请人吃饭,特别是要高升的书记长和县长,大到从接送往来客人的总管到各分总管都是几个,小到从厨房到登记礼物钱财的,最小到端茶倒水,扫地擦桌等等都专门设得有人负责。来来往往送礼的人比那赶集的还多。而且还热闹而不乱。刘积才想:今天是怎么了?这可是县里最大的官,张书记请客呀?!解放前,就是一个小小的股长,或者是有几个钱的人请客,也不像这点样子嘛。是不是出那样事了。他怀疑是不是他俩把时间搞错了?!王大安甚至觉得比往常还要冷静点。他怀疑是不是张书记是不在县委里请客。他一转念:肯定是把酒席定在那家开的馆子里了,叫我和小才才先到他家,然后和杨县长他们一同前往馆子。他也不问站岗的人。直接进了大门,走到去张车文住房和张车文办公室的三叉路口时,他们互相看了一眼。

刘积才小声说;“走哪里?”

王大安看了看两条路,说:“你说呢。”

刘积才说:“去办公室不好。而且,书记此时肯定不在办公室。”

王大安点了点头说:“你去张书记家,我去办公室。张书记一个人在家的话,你先把礼送了再说。”

刘积才说:“是不是张书记有什么重要事情,临时改时间了?”

王大安说:“不可能,”他顿了一下。“不管是我们听错了,还是张书记改了时间,还是在其它的地方请客,他要走,礼也拿来了。我们都得先把礼送了再说。”

刘积才点了点头,转身就见罗晓春匆匆赶了过来。罗晓春走到他们面前,对着他们敬了个举手礼,向朝张书记家的路一摆手,说:“王副县长,刘书记,请,张书记也在家里等你们了。”

王大安说:“小罗,宴席摆在什么地方呀?”

罗晓春说:“宴席,什么晏席呀?”

王大安皱一下眉,自言自语道:“看样子,不是改时间了,就是我们听错了。”

罗晓春明白了,笑了起来说:“请你们吃饭的事呀。是今天下午呀,张书记没有改时间,你们也没有听错呀。”

王大安说:“怎么冷火无烟的呢?难道就请了我们两个?”

罗晓春说:“我只知道书记命令我来接你们两个人外,没有听见书记说,还请了其他什么人呀。”

王大安说:“那张书记的宴席摆在什么地方的呢?”

罗晓春“哦”了一声说:“摆在书记和我住的宿舍里呀,也就是摆在书记又临时办公兼和我住的地方呀。”

王大安怀疑地自言自语道:“摆在你和书记住的那两间房子里?……”

刘积才急忙说:“罗哥,张书记真是我们的榜样呀,一年多了,你们还住在那两间房子里。”

罗晓春说:“他到那里都是这样,不讲究吃,不讲究住,也不讲究穿的。”

原来,张车文接到专员公署收回死刑命令不久,就他们县委县政府下放杀人权,造成乱捕乱杀的问题,他遭到了专员公署的严厉批评。他想不通,杀土匪、恶霸地主,土豪劣绅、最少也是杀的有钱人。穷人要掌管政权,不杀他们能行吗?!何况他们还搞了暴动,最少也是不服我们。何况,在我们党内,也有连不是百分之百的布尔什维克也不能容呢?!杀AB团,托洛茨基派 延安整风……,我们从来如此。叫要把杀人权下到最基层,也是你们专员公署口头严厉传达给我和杨天武的。我们代表县委县政府下放杀人权有什么错?!错,也是错在你们呀。而且,你们专员公署还口头下得有抓捕和杀人的定额任务……,想不通归想不通,但他必须得先执行,因为他清楚同军令是一样的。军令如山倒。他更知道不执行的后果。他亲自见过不执行命令的后果。而且,不论那命令是对是错,错了,最少还有下命令的人,或上级负责,如果不执行,关了,杀了,连平反的资格都没有了。没有想到收回死刑命令才不到一个月,他竟又接到了专员公署发来的省里通知,要他到省里军政大学学习。他知道那军政大学是专门给起义的人,犯了错误,又暂时不处理的人办的;进了那军政大学,就等于是宣布是犯了错误的人。甚至是犯了罪的人。进了那军政大学,除了学习外,主要就是等着处理了。如果一但认为是有问题了,那怕是有思想上的问题,就是各种各样的批判斗争,按他们设计好的交待后,就是处理了。最好的下场就是认错,或自我批评后降级任用,一般的,回家自食其力;严重的,就是被遣送往专门的地方劳动改造;甚至被直接投进监狱,或者被判处死刑。革命者变成了反革命。他不服。他想:如果认为我把杀人的权力下放给农民协会,下放给乡干部错了。那为什么你们一级一级要把这杀人权下放给我们?而且,把杀人权层层下放,也是你们专员公署口头下的令。要抓要杀多少人的任务指标,也是你们一层一层口头传给我们的。再说了,不这样下放权力,我们县委县政府能完成任务吗?!秀青那时说我没这个能力,也没有这个权力。一切听从上级的命令。错了也有人抵着,不然就是死路一条。但我这次有了这种权力,也有了这个能力,而且还是执行他们的命令,也是为广大的穷苦人民,为我们人民政权的巩固,而我还是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呢?莫说杀土匪,杀恶霸地主,杀土豪劣绅,杀有钱人是绝对正确的。就是错了,也是从他毛泽东错起下来的!也是省委、专员公署错下来的。他们为什么不出来抵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当他最后的一个为什么从心里喷出来时,他自己吓了自己一大跳。他一下清醒了。他这时才感到自己身上已被汗水打湿了。他一下想起了“延安整风”的事来。他知道,如果嘴顺着心里想的说出去,有人知道了的话,那后果就不堪回首了。他急忙收住那些胆大妄为的思想,强逼自己心里呼喊:上级是正确的,永远是正确的,怀疑上级,就是怀疑革命,就是怀疑党中央,怀疑毛主席,怀疑朱总司令,就是丧失了阶级立场。他一下想起了马列著作翻译家、中央研究院、中国文艺研究室特别研究员王实味,被毛泽东、周恩来、康生先逼迫自己承认有思想问题,进而被他们先打成反革命分子,反党集团头子。毛泽东亲自指出:“这是王实味挂帅了,不是马克思主义挂帅。”在“延安整风”的高级干部总结会上说:“丁玲是同志,王实味是托派。”“《野百合花》有文章。”一九四五年七大时毛泽东又说:“他(指王实味)是总司令,我们打了败仗。我们承认打了败仗,于是,好好整风。”一九四二年六月,就展开了对王实味的批判,并且不断升级扩大。被定为托派分子,并与延安中央研究院、中央政治研究室的其他四人,一起被打成“五人反党集团。”一九四二年被开除党籍。一九四三年四月一日,康生干脆把他定为国民党特务,亲自下令逮捕。一九四六年重新审查结论定为“反革命托派奸细分子”。一九四七年三月,延安保卫战开始,王实味被转移押往兴县城郊晋绥公安总局的一个看守所。不久此地遭到国民党轰炸,看守所需要转移,行前,请示对于王实味的处置办法,王震批复指示:将王实味就地秘密处死。晋绥公安总局审讯科于七月一日夜,王实味被砍头后,置于一眼枯井中掩埋。时年才四十一岁。那次要不是秀青教育我说:‘“毛泽东、周恩来、康生、陈佰达他们整人有的时候是为大局,有的时候是为自己,有的时候就完全是想当然,有的时候就完全是疯魔行为,但只有他们有这种权力,才有这个能力。你张车文有这个能力吗?!就算你有这个能力。你有这种权力吗?!’而使我沉默了,不然我也肯定会被打成王实味反党集团分子而自巳毁了自己。他思想一下又转了念:谁向上级报告的?他这才是反对毛主席,反对朱总司令,反对党、反对人民,是跟资产阶级,跟土匪,跟土豪劣绅,跟有钱人站在了一条线上,或是同情资产阶级、同情土匪、同情土豪劣绅、同情恶霸地主,同情有钱人,最少也是有右倾思想,或者是认识不清阶级斗争的残酷性。这个人,这些人,他是谁?他们是谁呢?!老杨?不会!他当时同我的观点是一致的,而且,下放杀人的权力,也是我和他根据上级的指令,具体制定、传达的。老张、老何?老刘?不像。老陈,也不像,而且,当时他们提出根据文件精神再下放死刑权时,他们也是同意了的。后来他们虽然有些意见,但大方向是一致的。其它什么王大安、刘积才他们,连组织程序都不一定搞得清楚,就更不会了。会不会是胡庄祥呢?他们是部队,不会管,也不该干预我们地方党政的事,他们的任务就是剿匪,配合我们工作。他百思不得其解。但他又觉得他们个个都有可能,连杜来顺都有可能。他要走前,他得试试是谁搞的鬼,是存心整人,还是出于好心,还是就是混入党内的人搞破坏。如果都不是,就是从毛泽东他们开始,又要一层一层往下推卸责任了。但不论怎样,我也要查一查是不是我的下级搞的鬼。但从谁着手呢?他一下又想起了王实味来,惊得他又出了一身冷汗。他呆了一阵,突然又想起王大安来:他刚提成付县长,他都还没有很正常的来县委县政府他的办公室上班,大部分时间都还在农民协会工作,甚至去各乡、镇指导工作,就又接到了任令他为县委副书记和县长的任令书。王大安和刘积才曾在下面说过办事要凭天理、国法、人情、良心。什么天理、国法、人情、良心?这不是封建主义和资产阶级那一套吗?!特别是那个刘积才,他家过去就跟国民党政府里的人有很近的关系。特别是他的外公。按财产划分阶级,他家应该算资产阶级,最少也应该算商贩。而且应该是有钱的奸商。他可是个人小鬼大的可疑分子。不过,他们都是才参加革命不久,就是不是他们搞的鬼,也不能让他们走错了路,特别是刘积才,他走对了路,可是个接得好革命班的人才,但也是一步可以走向反面的人。要走前,也得跟他们两个好好的谈谈,千万不能让他们两个走到邪路上去。还有那个杜来顺,他可是个百分之百的贫雇农,而且在镇反中是个表现突出的人,也应该给他们两个打个招呼,不然,杨天武他们,特别是王大安、刘积才他们会连一点改过的机会也不给杜来顺留的。怎么谈呢?得有个好的氛围和环境,想去想来,还是入乡随俗好。于是,他给王大安和刘积才打了电话,请他们两个吃饭。

王大安和刘积才一进到张车文的宿舍,炊事员郑佳兴已随着他们的脚步送菜饭进屋来了,罗晓春帮着郑佳兴往既是写字桌又是吃饭桌的办公桌上摆着菜饭。张车文边向王大安和刘积才摆着手边说:“坐坐坐,请随便坐。请随便坐。”

王大安和刘积才见只有一盘回锅肉,一盘炒瘦肉,一盘红烧豆腐,外加一碗肉片汤,连一般请客的八大碗1都还差四样。

刘积才想:菜肯定会在吃的时候一个接一个的上,这不是一般的家宴,客人不会多,但被请的客人是些什么人呢?肯定是不一般的关系了。他不敢落座,谦让的试探着说:“书记请,书记先请,书记请先坐。”

王大安想:客人也还没有到齐,连杨县长也还没有来,菜也没有上齐,我怎么能先上桌呢?连忙说:“书记,等其他客人来了,我们再入座吧。”

张车文笑着说:“我就请了你们两位,没有其它的客人了。坐坐坐。”

王大安、刘积才听了张书记只请了他们两个,没有敢问为什么连杨县长也没有请的原因,两个人同声又谦让道:“书记,您先请,您先请坐,您先请坐。”

张车文边先入座边说:“大安,才才,你们两个还要跟我客气呀?!”他拍拍王大安的肩。“本来想把老杨老张他们都请来,但我这地方,就这么大。”他顿了一下。“再说了,……”他又顿了一下“他们有他们的事,也不一定能来。”他笑了一声。“各人有各人的事,而且,我们又经常见面,你们两个大部分时间在下面,见面的机会比他们少,所以呀,就只请了你们两个。再说,我那有这么多钱请这么多人呢?!”

王大安和刘积才坐在了张车文的对面。

王大安说:“书记太客气了,我和才才,明天就搬进来了,以后呀,就天天可以见面了。”

张车文说:“你们明天来,我后天也就要走了,以后怕难见面了,所以呀,特别请你们来吃顿饭。”

刘积才瞪大了眼睛说:“这么快呀,我和王爸爸刚才在农民协会还说,你去学习前,一定要请书记吃顿饭呢。”

张车文心里很是感动,说:“你们两个的工资比我还低,请我吃饭,那就更没有必要了。特别是大安,还要养家活口。我心领了。我心领了。”他怕他们坚持。“还有呀,不快不行呀。明天就交接手续呀,办到二十四点能办完就算快的了。第二天八点就得走。那里有时间哟。”

王大安说:“缓一天二天都不行吗?”

张车文说:“已经给专里省里都汇报了,后天一定得走。”

摆放好菜的郑佳兴对张车文弯一下腰道:“张书记、王县长、刘书记,你们请。还要什么,请罗同志通知我,马上就做了送来。”

张车文看一眼要退出去的郑佳兴,严肃地一声:“炊食员同志。”

郑佳兴弯一下腰说:“张书记,需要什么,请吩咐。”

张车文皱一下眉头说:“你解放前是干什么的?”

郑佳兴又弯一下腰说:“除了跟着师傅学手艺外,一样也没有干过。我师傅可是有名的大师。”

张车文说:“大师?那个大师?”

郑佳兴说:“就是饭菜做得最好的范化生。”

张车文说:“你去吧。”他等郑佳兴走了后。对着王大安。“一个小县城做菜饭的,敢夸大师?充其量算个厨师不得了了。”

王大安说:“听说范大师年青时走南闯北,从伙计做到大厨师的。因为菜饭做得很好,所以大家都喊他范大师。听说他连皇帝吃的菜都会做。郑佳兴的爹妈死得早,是个孤儿。从小就跟着范大师学习做菜饭。”

张车文说:“这个范大师,看看他把好好的一个人培养成什么样子了?!”他看着罗晓春。“是谁把范化生这样的人搞来绐我们做菜饭的?”

罗晓春一惊,说:“书记请王主席和刘副主席,是我听说范化生饭菜是全巧家县做得最好的。又是郑佳兴炊事员的师傅,所以,我就请郑佳兴同志把他请来了。”

张车文说:“我们国家现在很穷,很多地方连饭都吃不饱,影响不好嘛。”

罗晓春说:“书记放心,食堂的人都在。如果不行,我让范化生走人。”

王大安听了张书记和罗晓春的对话。就说:“书记,请也请来了。而且,他也是穷人。”

张车文想了想说:“他也是穷人?”

王大安说:“是呀。听说范大师从北方到西北,到南方,到昆明,最后又回到家乡,但都是凭手艺吃饭。回到家乡来,房子也买不起。因为办《崇仁中学》,他做的菜饭得到省里、专员公署来的人认可,促成了《祟仁中学》的建成。刘应天才送了他一间房子的。如今还是靠帮人做菜饭过日子。”

张车文对罗晓春说:“那就算了。”他又对了王大安。“他为土豪劣绅、恶霸地主服务。又被土豪劣绅、恶霸地主剥削,可悲呀。”他又看一眼郑佳兴。“看把一个孤儿也教成了这样子。”

罗晓春笑着说:“书记经常教育我们。我们都是人民的勤务员,只是分工的不同,我也经常给他说。让他不要把侍候资产阶级,地主老爷、太太小姐那一套又拿出来。”

王大安说:“侍候人的师傅,过去差不多都是这样教的。”

张车文说:“该死的是压迫人民的那个旧社会, 是土豪劣绅,是恶霸地主,是有钱人。现在劳动人民翻身当家做主了。我们共产党是讲民主、自由、平等的,劳动人民,以后不管在什么人面前,都要挺起腰杆,抬起头做人。不过呀,我们革命队伍里郑佳兴一样的人也不少呀。”

此时,郑佳兴又进来对罗晓春弯一下腰说:“罗同志,我师傅让我来问还要加什么菜,请吩咐一声。”

罗晓春笑笑,说:“昨天又给你说过,解放了,民主、自由、平等了。你别搞侍候资产阶级、土豪劣绅、地主老爷、太太小姐那一套了。你也是主人了。”

郑佳兴又弯一下腰说:“是是是,解放了。我一定改,把服侍资产阶级、土豪劣绅、地主老爷、太太小姐的那一套一定彻底改掉。一定挺起腰杆,抬起头做人。”

张车文摇摇头说:“又来了,又来了,做主人了,要有一个做主人的样子嘛。”

郑佳兴虽没有再弯腰了,嘴上说着:“是是是。书记批评得对,书记批评得对,我一定改,我一定彻底的改。”心里却想:我一个煮饭炒菜的,什么主人?还不是服侍人的,就怕到时候,连服侍人家,人家也不要,就连吃饭的地方也没有了。

张车文说:“要好好的改呀,把旧社会的坏习惯都改了。”他挥挥手说:“需要加菜,我们会请你做。去吧,去吧,以后记住,自己是国家的主人了。”

郑佳兴点一下头说:“是是是。”地转身走出了门去。

刘积才认为郑佳兴这种对人是礼貌,而且,这也是我们国家的礼节,跟主人不主人的扯不上关系。他这样认真,这礼送给他,他要不要?要了,当然好。不要,他会怎么说呢?特别是还有个罗晓春在这里。这时,刘积才见张车文看着了他,他只好笑笑。

张车文说:“才才同志,你在想什么呀?”

刘积才一惊,急忙说:“没有,没有想什么呀。”

张车文说:“是不是说我太认真了?”

刘积才说:“没有,没有啊。不,我是在想、想你教育得对,而且呀,还应该对我们更认真,要求更高才行,因为我们是共产党员,而且还是领导。”

张车文说:“对。特别是我们共产党员,又特别是我们领导干部,不认真不行呀,不认真,我们怎么带领人民建设国家。不认真,有很多像刚才那个炊食员同志一样,连自己当家作主了都不知道呀。这些人的思想还在解放前,甚至还在封建朝代。这样的人呀,说实话,很多呀。特别是在农村。如果照这榉发展下去,人民的素质怎样提高?科技怎么上去?国家怎么发展?生活怎样能搞好?社会主义怎样建设?共产主义几时才能达到?所以,我们大事小事都得认真呀。而且还得多建学校,不然,大多数穷人都是文盲,怎么能行?!”

王大安说:“对对对,书记教育得对呀。但是,有的人呀,就是烂泥巴糊不上墙。特别是像二……”他顿了一下。“特别是像杜来顺一样的人。教训呀。”

张车文说:“大安同志,不能这样说嘛,对阶级兄弟,是要严,但要有阶级感情嘛。”他笑笑。“要相信他们会觉悟的,会改的,包括你说的杜来顺嘛,前段镇反的时候,他可是很积极的,而且,表现也很突出嘛。现在,犯了点错误,我相信他会改,你们两个相信不相信他会改?”

刘积才接上去说:“书记说得是,书记说得是。他肯定会改,他肯定会改。王副县长也是这个意思。”

王大安一楞,不知怎么说好。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张车文说:“大安还有顾虑呀。”

王大安说:“书记,别人能改,我信。我总觉得他会改,难。”

张车文说:“大安同志,对阶级兄弟要惩前毖后,治病救人。教育要严,惩罚要轻,治病救人嘛,不能一棍子打死人嘛。他把钱财也退赔了,他搞的对象也都是土豪劣绅,恶霸地主嘛,当然他接受土豪劣绅,恶霸地主的贿赂,甚至索要钱财,是错误的,犯罪的。但他退赔了,也就是认识到自己问题的严重性了嘛,。也就是在改了嘛。我认为就应该酌情处理。我的意见还是、对阶级兄弟嘛,要求要严,处理要宽嘛。”

刘积才说:“对对对,王主席和我一定会照书记的办,一定照书记的办。”

张车文看着王大安说:“大安,你是这个意见吗?”

王大安说:“是这个意见,只是过去,他就在城乡抓拿骗吃,我们批评后,就饶了他了,进农民协会后,又和混混们在背后勾结,私自拿、抄、瓜分钱财。这一次呀,他搞得太不象话了,而且,镇反权都收回到县委县政府了,他又搞死搞残了这么多人。”

刘积才急忙抢过去说:“我和王王主席只是想让他多吃点苦头,让他多长点记性。记住教训。”

张车文说:“让他记住教训是对的,但不能一捧子把人打死呀,不是我非要这样啊,而是他是贫雇农,而且,他又是镇反中的积极分子,你们如果不给他个改正的机会,广大贫雇农会寒心的呀。还有,他整的都是恶霸地主、富农,土豪劣绅嘛。过去,我们就犯过这样的错误。搞得人人自危呀。”

王大安点点头说:“好,请书记放心,我一定照书记的办。”

张车文笑了,对刚把茶泡好的罗晓春说:“小罗,把我的好酒拿出来,先倒酒,先倒酒。”

罗晓春答应着从桌柜里拿出二瓶杨林肥酒来,打开一瓶,首先给张车文倒酒。

张车文说:“先给王县长和才才书记倒嘛。”

王大安急忙捂住杯子口说:“不行不行,这酒应该先给书记倒。这酒应该先给书记倒。”随着就拉着瓶子把口转向张车文的杯子。“这酒应该先来书记的,应该先斟书记的。”

刘积才站起来伸手拿过罗晓春手里的酒,边给张车文斟酒边说:“我们应该先敬书记,我们应该先敬书记才对。”他双手斟满了张车文的杯子,在又给王大安斟酒时想:罗晓春虽只是个警卫员,但时常都是跟张书记同吃同住的,他看看身旁空着的椅子,又想起刚才张车文说郑佳兴的话,说:“罗哥,你怎么忘了自己的酒杯了呢?”

罗晓春一个立正道:“报告刘书记,我已经吃了。”

张车文说:“吃了也要拿杯子来。官兵不但要同仇敌忾,也要同甘共苦嘛。来来来,把杯子拿来,倒上酒。倒上酒。”他指着刘积才。“都给我倒满了。都给我倒满了。”他又指着罗晓春。“怎么还不行动呢?”

罗晓春立正道:“报告书记,我今天的任务是管好王县长和刘书记你们三个的生活。”

张车文点点头,笑着对王大安和刘积才说:“好好好,今天是他管我们的事,不是我们管他的事,别难为他了,让他去行使他的权力。”他看着罗晓春笑了。“但是,如果管我们的领导也不上桌,我们怎么吃呢?”

王大安和刘积才笑了起来连声:“对对对。”

张车文说:“领导同志,这我可不是说笑,这可是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互助互利精神,也就是革命的分工不同嘛。快来坐下,不然,你看大安和才才都不好动筷子了。”

王大安和刘积才又是连声:“对对对。”

张车文笑着说:“领导同志,还不快把酒杯拿来。”

罗晓春只好拿了酒杯来坐在刘积才的旁边。

张车文端起酒杯说:“来,都端起酒杯来,为我们镇反取得的伟大胜利干杯!”

于是,四个人的酒杯碰在了一起。

张车文放下酒杯,用筷子指点着菜说:“你们都给我吃菜,多吃菜,都不准跟我客气。”

王大安和刘积才嘴上答应着,但是,始终都是张车文下了筷子拣那盘的菜,他们才会开始拣那盘的菜。罗晓春更是很少动筷子。

张车文见状说:“是不是菜不够呀?”

罗晓春立即站起来说:“我到厨房去,请他们再做几个菜。”

张车文点点头说:“好。那就麻烦领导去厨房一下,请炊事员同志再做几个他们的拿手菜来。”

罗晓春立正道:“是。”

张车文对已在打开门的罗晓春,说:“领导同志呀,告诉管账的同志,这一次,把那个请来的厨师同志和他们炊事员同志的加班费一起记上。”

罗晓春说:“炊事员同志肯定不会收你的加班费。”

张车文说:“那我不是已成了剥削阶级了,不行不行,一定得要和超标的伙食费一起算上。”

罗晓春说:“你出超额的菜钱、酒钱、饭钱,管伙食的同志,炊食员同志,所有知道的人都有意见,杨县长把你请客的钱,已经预交给管伙食的同志了,你这个加班费,炊事员同志就是接收,也不会收你的。”

张车文严肃地说:“不行,你告诉他们,这是个关系到贪污的原则问题。杨县长比我还少着几块钱嘛。更不能让他出了。这是……,”他本想说这是关系到行贿受贿的原则问题,一下想到不妥。“这是关系到我多吃多占别人的钱财的原则问题。这个老杨,在经济上,我比他好得多嘛。怎么也不能让他来出钱。有钱,多给他爱人卖点营养品嘛。”

王大安和刘积才一听,心里立即肃然起敬。想想他们农民协会,自从斗地主分田地,征收没收有了大量钱财后,那样穿的、吃的不是没收来的?用没收来的,分没收来的,甚至有的还偷拿没收来的。请客送礼也是用没收来的……,他俩从心里对张车文、杨天武他们佩服得五体投地了。虽然他们在征收没收中连针线也没有多拿过,分浮财中,也没有多吃多占过,但却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感。”

张车文见王大安和刘积才更客气了,就边给他们两个拣菜边说:“你们是怕我钱不够,还是怕不够吃呀?这点请客的钱,我还是有的。我保证你们这顿吃够吃好,还是没有问题的。更不会影响我的生活。”

王大安边双手捧起碗,接着张车文拣来的回锅肉边说:“不是不是,书记,你太客气了。书记,你太客气了。”

张车文对刘积才说:“才才,你拣呀,不拣,是不是不好吃呀?”

刘积才拣起一块炒瘦肉说:“好吃,真的很好吃。”

张车文说:“我想起来了,你们说这个范化生是大厨师,不知他会给我们加什么菜?”他指指王大安和刘积才。“等他徒弟送菜来,你们喜欢吃什么菜,让他们去做。”

王大安说:“书记,菜太多了,菜太多了,吃不了,浪费了,多可惜。”

刘积才说:“书记,真的菜太多了,就是点菜,你干革命,那里都去过,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吃过,我们吃过什么?!要点,也是书记你点给我们开眼界嘛。”

张车文大笑了起来说:“那就不要客气,吃吧吃吧。是的,我也听说过,这个范化生是会几样宫廷菜。”

王大安说“宫廷菜?!范大师会做官廷菜,我也只是听说。至于会做什么宫廷菜?就不知道了。他这个徒弟,会不会做,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什么叫宫廷菜。”

张车文说:“宫廷菜,就是皇宫里的厨师做的菜,也就是皇帝和宫廷里吃的菜。”他摇摇头。“你们说的范大师不可能会做。会做的也可能是皇宫里的家常菜,那皇宫里的家常菜,有的就是老百姓过年过节也做来吃。我看他们都是吹牛皮,等会叫小罗去通知范大师,问问他是不是真会做,会做那几样,只要他说得出来,即便这次做不了,以后也要让他做几样出来,给我们品评品评他的水平怎样嘛。品评品评宫廷菜怎么样嘛。”

王大安和刘积才连声说:“对对对。”

罗晓春把凉鸡端上桌,说:“书记,范师傅说他做了个宫廷菜,等一会就请你们品尝。”

张车文想:肯定是罗晓春问后才点的,就说:“他还真会做宫廷菜呀。好。我就看他是不是吹牛。”他指着凉鸡。“他搞菜还是可以的。特别是这才上来的凉鸡,看这颜色,就可以确定它是嫩脆而不腻。他做的这凉鸡菜,还是很有特色的,拣拣拣,时间长了,就不好吃了。”他拣了一块凉鸡肉给王大安后,又看了看盘子里,对着罗晓春。“领导,怎么只有大腿和翅膀呀?!”

罗晓春说:“书记,今天范师付可是露了一手了。使我和其它炊事员都大开了眼界了。”

张车文笑着说:“说来听听。”

原来,张车文请王大安和刘积才,主管县委伙食堂厨上的郑佳兴,叫人买了鸡鸭鱼肉很多东西。杨天武见了,张书记对生活的要求、脾气,他是见过的。知道张书记不会让他们大操大办。他告诉郑佳兴让罗晓春来点做什么菜,就做什么菜。他又想:王大安和刘积才后天就要进县政府来办公了,他们俩个打土匪,搞镇反,整混混,抓以二赖子为首的混混贪污犯的事,他们一直在基层忙,又危险又辛苦,何不趁老张请他们两个之机,自己一为给张书记送行,二为犒劳大安和小才才来县委工作。于是,他预出费用。并让郑佳兴把他师傅和师弟请来。请范化生尽一切努力满足张书记的一切要求,包括张书记临时要加菜的要求。所以,炊事员们不但没有那个敢走。而且连杀鸡宰鸭的水也在冒着泡。所有的肉食,汤水,佐料都随手可取可用。罗晓春去叫范大师做加菜时,范大师问要什么菜,罗晓春一下想起张车文最爱吃白斩鸡来。但又怕来不及,郑佳兴说着“来得急,来得急。”就指挥着其它炊事员拿盆的拿盆,准备水的准备水等,范大师从鸡篓里抓出那只才开叫的小母鸡,拿过菜刀,把小母鸡的大腿支在案板上,只听见“嚓、嚓”两声,还不等两支带毛的鸡大腿流出血来,范大师也把二支鸡大腿在开着的锅里划拉了两三下,拿出水用手一抹,两支鸡大腿洁白得耀眼,而此时,郑佳兴才在鸡脖子上抹刀子,急得他连说:“太慢了、太慢了,先把两支鸡翅膀砍给我,先把两支鸡翅膀砍给我。”当翅膀砍下给他,他又如法把鸡翅膀在开着的锅里也划拉了两三下,拿出水用手一抹,两支鸡翅膀也洁白得耀了眼,然后,他把鸡大腿鸡翅膀用开水冲了一下,迅速把鸡大腿、鸡翅膀放进用宣威火腿,海参,大虾、鸡纵,白风菌,加上金沙江里特有的耗子鱼配于姜、葱、盐、糖用温火熬好的纯汤里煮了三五分钟取出砍好装盘上桌。这盘白斩鸡总共才用了十分钟不到。

张车文把一块鸡翅膀肉放进嘴一动,那香随着脆而糯的皮肉使他点着头说:“是有点特色,是有特色,是有特色。”当他不知肉是怎样吞下肚,又挟起一块鸡大腿肉时才发现他拣给王大安那一块鸡大腿肉,露出的骨头和半边的肉要自动分裂开了。王大安呢,吸进嘴去的半边肉也不知怎么下肚的,虽喉头在小咽着口水,但却没有把还挟在筷子上的那半块肉送进口中去。他说:“吃呀,吃呀。”王大安脸红地笑笑才把那半块肉送进了口里又一吸,把骨头放在桌边。他才又看着刘积才。“小才才呀,听说你跟你外公吃过不少宴席,有没有白斩鸡做成这样子的?”

刘积才吃过范大师做的白斩鸡,也吃过范大师做的烤鸭,但那都是整只鸡,整只鸭做的。但这种应急做法,才是最鲜、嫩、脆、糯、香的做法。但范大师认为这种吃法和做法都是造孽。而且只有有钱有势人家才会要做这种菜,这是丧德缺德的吃法。也是暴殄天物。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是一定不会做这道丧德菜。并一再嘱咐过跟他的所有徒弟:“千万千万记住,不到万不得已,坚决不能这样做这道菜。特别是不能给欺男霸女的恶霸做这道菜。不然,会遭天报应的。所以,刘积才也没有吃过这样的白斩鸡。他觉到是要比他过去吃过的范大师做的白斩鸡鲜、嫩、脆、糯、香很多,再加又是一两年多来没有吃过范大师做的白斩鸡了,那味道就觉得更是不同了。刘积才说:“我那里吃过这么好的白斩鸡哟。”他又拣起一块鸡翅膀肉。“王主席,你看这鸡翅膀肉,无色而兼有鲜、嫩、脆、糯、香,多么清爽呀。只有书记他们鱼米之乡的江南人,才有这个本事和口福嘛,我过去跟我外公吃过什么,无非大鱼大肉嘛,炒得好一点的菜,还得忙快点。这道菜呀,肯定是书记按江南的做法指示范大师做的。”

张车文喝了一口酒,看着刘积才,然后慢慢抬起筷子指点着刘积才,说:“小才才呀,这你可没有说对,你可能吃过比这还有味道的东西,但像这样的白斩鸡,我还真没吃过,指挥范师傅做,就更说不上了。根据范师傅做的这道菜,说明他范化生这大师,还真不是吹出来的。确实是个名符其实的厨艺大师。我呢,虽然在什么吃、喝、穿着上不讲究,但在我吃过的饮食里,还是有一样东西,你们肯定没有吃过的,而且,那做法,就怕连你们县里,也没有任何人吃过了,就连你们说会做宫廷菜的范大师,也不一定知道怎样做那道菜。”

刘积才说:“那当然,那当然。”

王大安说:“书记,是什么菜,说给我们长点见识嘛。”

张车文说:“你们吃过鹅掌吗?”

王大安摇了摇头。

刘积才刚也要摇头。张车文指着他说:“你肯定吃过。”

刘积才只好说:“吃过卤鹅掌。”

张车文说:“你吃过卤鹅掌?说说好吃不好吃呀。”

那还是刘积才九岁时,他外公贩运红糖、花生、鸦片烟去昆明,就便带他去见世面,在昆明馆子里吃的。当那支大大的卤鹅脚放在他面前,他还以为是鸭子的脚呢,他不等他外公问他,他就说:“外公,这昆明鸭子的脚,怎么这么大呀?”他外公笑了说:“鸭子脚?!对对对,是大鸭子的脚。”他们一桌子的人一下全笑了起来,要他猜那鸭子有多大?他外公说:“好好看看,是好大鸭子的脚?”他虽那时还没有见过鹅,但他一下明白了,说:“不就是鹅吗?!鹅也,大鸭子曰。”他的随机应变得到了他们所有人的称赞。但他觉得鹅掌没有鸡脚好吃。更不能跟范大师做的白斩鸡或卤鸡脚及所有的卤肉菜相比了。

张车文说:“卤,无非煮好,加上佐料,再煮煮,我吃的鹅掌,光那做法就跟平常的煎炸烧烤,炒蒸煮卤,有天差地别了。”

俗话说会吃就有三分贪,看来这张书记在骨子里,不是个贪官,就是个怪人,和这样的人打交道,要特别注意,最好是敬而远之。但此时他很高兴,这礼物能送。刘积才想到这里,说:“书记,快说给我们也开开眼界。”

王大安说:“是呀,说来让我们也开开眼界。”

张车文笑笑,说起了他们随部队第一次进沈阳时,他们清特肃反的指挥部设在了当地一个清朝遗老的府第里,他们刚进去时,除了那个长伸着舌头还吊在鹅舍里的遗老外,只见花园里有鹅,菜地里有鹅,荷花池里有鹅,鱼池里有鹅,水沟里有鹅,走廊上有鹅,连房间厅堂里也有鹅在跑,整个府第好像就是鹅的世界。他们政委和部长就叫把这家管家抓来审问是什么原因,没想到这家人早逃跑光了,下人也散了,好不容易才抓到了一个给他家专做鹅菜的厨师,才知道那个吊死的遗老原是个清朝的宦官,爱吃鹅掌,由于家道中落,只好在自己的府第里种地养鱼来养鹅解馋。那个遗老在他们进城前两个时晨,放开了所有养鹅的栅栏后,才在那间最大的鹅舍里上吊的。但谁都不相信厨师的交待,他们把几样刑具朝那个厨师面前一丢,厨师立即跪了下去大叫道:“长官大人呀,我说的是实话,那方法做出来的鹅掌味道,可不是一般鹅掌的味道。”政委说:“你骗谁呀?难道通过你的手,按你那做法做出来的鹅掌,还会变成熊掌了不成?!”厨师说:“比熊掌还好吃。”部长说:“有这么怪。老子吃过多少熊掌,你知不知道?做出来要是没有熊掌好吃,老子立即毙了你。”厨师说:“长官大人不信,我做给长官大人品尝嘛。”部长“哼”的一声说:“还想在老子这里借鹅掌漏网,没门!老子就看你鹅掌能做出了熊掌味来?!做,你给老子做,要是做不出你说的那味道来,看老子不千刀万刮了你。”于是,厨师拿出遗老家的那个铜制笼子来,笼子分四层,中间可以上下移动,以适应鹅的脚长短,上层两边和上盖也可以移动,以控制鹅不能展翅和上窜。最下一层是炉堂。厨师把整个鹅都洗干净,用酒把鹅脚无毛以下泡了一天,然后,又把鹅脚无毛以下放进各种佐料制成的香油中浸泡二十四小时,厨师才在铜笼子炉堂架上木炭烧,把炉堂上层烧到恰到好处,才把鹅从上放进铜笼子里,鹅掌一着烧烫的铜板,顿时就大叫着快速的来回起落着脚。随着鹅的惨叫声,鹅掌开始冒出香味来,接着有烟飘出,香味也就更加的浓了,突然,厨师伸手打开挡板,一把把鹅拖了出来,“嚓嚓”两刀旋下鹅掌下的掌心……,张车文突然微闭了眼,不说了,深深吸着气,进入了鹅掌的香味境界中。突然他又睁开了眼,说:“那味道,那脆嫩,才真叫绝了,连我们政委和部长也连说是比熊掌好吃,是比熊掌好吃多了。”他扭着头看着了刘积才和王大安说:“你们猜猜,第一次就报废了多少只鹅?”正在想:“就只为吃那点鹅掌,就杀一只鹅,一盘鹅掌,要死多少只鹅呀?!”的王大安和刘积才都摇了摇头。“我们政委部长,秘书长和我,一共才四个人,一下整整就报废了五十只鹅。只是那一久呀,政委和部长为了吃鹅掌,我们是天天吃鹅肉,顿顿吃鹅肉呀。我们实在吃不完,就送给兄弟单位,一直到把鹅全部吃光了。”他用筷子上下点着。“你们两个说说,这道菜叫什么菜名?”

王大安说:“应该是叫活烤鹅掌吧?”

刘积才说:“不对,那菜名应该叫炮烙鹅掌才对。”但他没有说出吃这道菜的人都没有好下场来。

张车文说:“原来它就是叫炮烙鹅掌这个菜名。但是,我们政委却把它改成了烤鹅掌这个菜名。”他看看刘积才,又看看王大安。“你们两个知道为什么不叫炮烙鹅掌,又把活字去掉的原因吗?”

刘积才猜到为什么,但却说:“不知道。”

王大安说:“小才才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

张车文说:“才才是肯定看过《封神演义》的了。”他转头看着王大安。“你看过《封神演义》了吗?”

王大安说:“看过。”他敲敲头,“哦”的一声。“书记一提醒,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刘积才只好笑笑,说:“商纣王的炮烙是用来整忠臣的,书记,炮烙鹅掌,是古为今用来做美味的,跟商纣王那炮烙人有什么关系呀?!其实,这是把箭作筷,刀叉为餐具嘛。”

张车文说:“道理是这样,也可以是那样,不但可以说化刀箭为餐具,还可以说化干戈为玉帛,是继承了传统。不,改进了传统。但也有人会说你残酷呀,说你是享乐主义呀,甚至会说你是资产阶级生活方式!”

王大安说:“不管是煮来吃,炒来吃,烤来吃,还是炮烙来吃,鹅不就是养了供人吃的嘛,扯得上那么多说法吗?”

张车文说:“你们呀,不在那个位子上,也不在那个时候,你们就不知道了。吃也会让你吃出罪来,吃出错来的。当然,也会吃出胜利来,吃出好处来的,比如就说那个炮烙鹅掌的厨师吧,单按他当时的情况,最少也要定他个帮凶,或者狗腿子什么的罪吧,但他烤鹅掌手艺的事被上级知道后,就被上级一纸调令调去给一个首长当主厨师傅去了。”

刘积才点了点头说:“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倚。”

王大安说:“是这个道理,是这个道理呀。”

张车文说:“所以,我走后,你们一定要提高警惕,千万要注意斗争的新动向。不然,明明是无私的为无产阶级做事,也会受人误解,甚至冤枉。”

刘积才单刀直入地说:“书记,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还是有人要整你?”

王大安说:“这个小才才,越说越不象话了。书记这样全心全意为我们穷人的好领导,在如今共产党领导穷人掌权天下,会有什么难处?又有谁敢整张书记?!他是不是不要命了?还是活得不赖烦了!”

刘积才说:“书记,王主席,我倒认为个个都有难处,只要是人,就是最大的大人物都会有难处的时候,也有被人整的时候,这镇反刚过,何况还有漏网的反革命呢。何况书记还说就是内部也会受人误解,甚至冤枉呢。”

张车文的脸刚沉了一下,脸上就泛起了笑,点了点头说:“小才才,理虽是这个理,但这话,千万不能再说了,要是别有用心的人一分析,说你这话是影射什么人,或影射现在的政策,或影射什么事物,那可就不得了,小,可以说你贬低党中央,朱总司令和毛主席的威性,大,说你诬蔑党中央,朱总司令和毛主席也不过份。”

刘积才害怕地连忙解释道:“书记,我可敢都不敢往朱总司令和毛主席身上想啊。”

王大安也急忙说:“这个小才才,书记是提醒你不要乱说,是为你好。你说书记有难,我就批评你了。”他转向张车文。“书记,我和小才才对你可是一片真心,真的你有什么难处,只要书记看得起我们两个,我们一定效犬马之劳。”

张车文说:“现在,什么都不是时候,等到时候,我们在一起可以吃烤鹅掌的时候再说吧。”并一下站起来握住王大安的手。“有你们这样有觉悟的好同志理解我,我就满意了,我就放心了呀。”他点着头。“就像我现在一样,知也不知道谁在搞鬼,去找谁理论?但是,不管什么人搞鬼,还是同志误会,都要坚持真理,坚持自己的阶级立场不变,坚持自己为劳苦大众的立场不动摇。”他“唉”的叹一口气。“现在呀,人民虽取得了政权,但斗争还是很复杂呀。”

刘积才提着的心放了下来,说:“书记,到底谁人要整你?”

王大安惊讶地说:“还真有人敢整书记您呀。我不管他是谁,都不行!如果是土豪劣绅、地主恶霸暗中捣鬼,抓着他,我非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张车文一下镇静了,说:“谁要整我?漏网的土匪、恶霸地主和土豪劣绅、有钱的资产阶级要杀我,明的暗的,隐藏在革命队伍里的变节分子、特务?!其它就没有人会整我了。但不管明的暗的整我,我都不怕。我相信总有一天要大白于天下的。怕就怕内部的人误会误解呀。”

王大安说:“内部?我看不可能。既然漏网的土匪、特务、恶霸地主和土豪劣绅,我带人护送你到昆明,看那个漏网的土匪、特务、恶霸地主和土豪劣绅有这样大的胆子?!”

刘积才心里明白可能是内部有人整张书记,或者是张书记怀疑内部有人在整他,他知道内部的事很难办,最好是不要掺合进去,所以,他顺着王大安说道:“我也去。”

张车文笑了,说:“没有这么严重,没有这么严重。土匪、特务、恶霸地主、土豪劣绅,就是有钱人,听见我张车文这三个字,也让他们心惊肉跳了。我敢肯定,那些漏网的土匪、特务、恶霸地主、土豪劣绅,包括隐藏在革命队伍里的敌人,他们目前还没有这个胆量敢公开来袭击我。因为,我相信巧家的广大群众,还是拥护县委县政府的,拥护镇反的,拥护我和天武的下放镇反杀人的权力的嘛。”

王大安看一眼张车文,又斜了一眼罗晓春,说:“对对对。但还是小心走天下的好,让我和小才才去送您,才能保证万无一失呀。”

张车文点点头说:“你们的心,我领了。”他看着罗晓春。“通讯员同志。”

罗晓春一下惊得站起来立正道:“到。”

张车文说:“我和王县长,你们团委的刘书记他们两个,好不容易凑在一起吃饭,后天,我又要走了,你去看那个范大师的宫廷菜做好没有,好了就端来。”

那宫廷菜名叫太极菜。是把五花肥肉夹层中的白嫩的瘦肉剔出来剁成肉泥,拌进佐料,搓揉成条形,用白菜心叶包裹好,再把鸡蛋清和面粉混合好,把包裹好肉的白菜往里一滚,让它不厚不薄的沾上一层蛋清混合面,然后放进烧好的花生油锅快速炸黄起锅,再蒸五至十分钟。

罗晓春又立正道:“是。”离桌跑步而去。

刘积才听罗晓春的脚步声消失了,想想才说:“书记,不管他是那路神仙,还是妖魔鬼怪,只要搞到书记您的头上都不行。就是内部的也不行呀。”

张车文说:“都是革命同志,有意见难免,也是正常的事嘛。误解也是难免的。”

王大安说:“误解的也不行!”

刘积才说:“堡垒就怕从内部闹起呀,特别是取得胜利了以后。书记,能不能给我和王主席讲讲是什么人要整你?”

张车文“唉”地叹口气说:“内部的人有意想整我倒不一定,倒是有人议论我把镇反杀人的权力下放给你们,说我造成了滥杀无辜。其实呀,这也就是一句话吧,也只是分析。”

王大安急了,说:“什么?说我们杀土匪,杀土豪劣绅,杀恶霸地主,是滥杀无辜,我第一个就不答应。”

张车文说:“这么大的群众运动,是有个别误杀的嘛,但我敢肯定,大方向是对的。大安、小才才,这个问题,你们两个放心,有什么责任,由我一个人承担。”他“唉”地叹了口气。“在内部,别人扩大化了我们,我们可不能犯这样的错误呀。”

刘积才心里想:是杀了很多不该杀的人。但嘴里却说:“书记,依我看,你去省里学习,眼看就要提升,是有人不服气,故意在背后搞小动作。”

张车文摇摇头说:“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再说了,就是要防,目标也没有一个,怎么防?防哪个?”

刘积才手朝空中一扬“啪”的一声,做了个开枪动作,说:“他们偷着搞土火药枪发射,四处散弹味道,我们就来他个真家伙朝天,直奔最高处。”

张车文笑笑说:“小才才,你这是什么意思?”

刘积才说:“我们就来个直接向党中央,朱总司令和毛主席呈递联名状,不,是联名信,汇报镇反的大好形势呀。”

张车文想:人说,山明水秀出美女,出人材,出名仕,出酸秀才。穷山恶水出刁民,出暴徒,出土匪,出将军。我就不清楚了,怎么这个小小的巧家县,就什么都占齐了呢。这么简便,又这么好的方法,我怎么就没有想起来呢?”他点了点头说:“写倒好写?只是以联名的方法,出了事,会牵连你们。”

刘积才说:“人要有忠心,要会感恩,人更要为知己死。说什么牵连?!书记,为你的事,我们什么都不怕。”

王大安说:“对对对,就是赴汤蹈火,我们也义无反顾。”

张车文看看刘积才,又看看王大安,心里很激动,不由自主地说:“我和杨县长没有白提拔你们两个呀。好吧,今天晚上,我以我个人的名誉给党中央,毛主席朱和总司令写信。出了事,我一人来承担责任。”

王大安说:“怎么能让书记你一个人担风险呢,不但我和才才要签名,我还要叫各区的区长,镇长、农民协会主席签名。”

刘积才说:“王主席,你这个办法更好。书记,众人拾柴火焰高呀。更重要的是,真出了事,又能起到法不治众的效果。”

张车文摇了摇头想:你们经验还少呀,我们各级上级的领导,最恨的就是法不治众,联名上书什么的。特别是以毛泽东为首的那些中央的高级首长。在我知道的被打成反党集团中,十个有十个都是因为反对上级的一些不好的、甚至是错误的提法或做法,其中都是联名上书的,就是不联名上书的,他们找也得给人家的亲朋好友找出来给人家安上反党集团的帽子。很多人都被杀了,整死了。但到如今了,有多少得到平反了?!但是,小才才说的上书党中央,朱总司令和毛主席,是对的。但绝对不能联名,也不能要任何人参加。如果以我个人提建议,或以反映情况的方法,那还可能起点作用。特别是以我一把手的身份。虽然我更危险,说不定也真能奏效。他下定决心地说:“绝不能让你们来承担责任,因为,我是这个县的县委书记,下放镇反杀人的权力,虽是上级口头下的命令,但在执行时,总是我提出来的,也是我坚持下的命令,有什么事,也应该由我一个人来承担。”

王大安和刘积才感动得嘴大张着,竟有三四秒没有合拢。

张车文摇了摇头,又笑了笑才说:“内部斗争,不是战场上,一眼就能分出敌我来。有些我们革命阵营内部的事,比针锋相对的敌我斗争难多了,甚至还要激烈,你们见过的太少,或者根本连听也没有听说过,你们还没有经验呀。”

回过了神来的王大安首先说:“书记,真出了事,由你一个人承担,还不如让我一个人来承担。真出了什么事,由我一人来承担更好,因为,我本来就是个泥脚杆、穷光蛋。大不了,还回农村当我的农民去。”

刘积才说:“由你一个人来,不如由我一个人来,因为我年纪小。”

张车文清楚,到那时候,他们才不管你是什么穷人,年龄有多大,就是那些为革命立过很多大功的英雄,名人,伟人,还不是说杀就杀了,说打倒就打倒了。毛泽东他们被迫释放了刘志丹,让刘志丹到抗日前线去当司令,是遭敌人枪杀的,还是毛泽东他们派人开黑枪打死的都不知道。如果由他们两个来,首先他们的地位就不行,出了事,追究起来,他就会被打成后台而更说不清楚。而且也更不安全。让他们两个来,真还不如自己来,真出了事,他们还在台上,说不定以后有机会,他们两个还真能为自己说说真话。但现在自己已经不是书记了,以什么名誉呢?我怎么这么糊涂,今天跟杨天武交接手续及文件前,为什么不写,那时写,还可以打县委书记的名誉,甚至整个县委县政府的名誉。他“唉”的叹了一口气说:“感谢你们,还是我以曾是这个县的县委书记的名誉写吧。”

刘积才说:“为什么要曾经是呢?本来就是嘛,只要你没有离开巧家县,你就应该是我们县的县委书记,统管一切的一把手嘛。”

是呀,虽然手续今天交接了,但明天早上在会上才正式宣布呀。张车文想到这里,眼里放出了光来,看着刘积才点点头,说:“好,不过,这信还是得以我的名誉,但今晚一定得写好。有些材料需要你们两个,所以,只有请你们两个也参加了。”

刘积才说:“书记,我来执笔。”

张车文决心已定,说:“还是我执笔写出粗稿菜。然后,我们大家来修改不对的地方。”

王大安说:“书记写的东西,我们那里有水平来修改?!”

张车文说:“三个臭皮匠,赛过一个诸葛亮嘛。小才才,对不对?”

刘积才点点头,说:“只要书记看得起我和王主席,我们两个愿效犬马之劳。”

张车文心里坦然了,笑着说:“言过了,言过了。都是革命同志嘛。应该是同甘苦,共患难才对。”

刘积才急忙说:“对对对,同甘苦,共患难。

王大安说:“同甘苦,共患难。同甘苦共患难。”

张车文说:“对,因为我们都是为革命,为人民的,不是为某个集团,更不是为那一个人的。所以,什么我都不在乎。” 他站起来,举起酒杯。“来,为镇反的胜利,为革命的彻底胜利,为我们的革命友谊,干杯。”

王大安和刘积才急忙站起来,他们三个的酒杯碰到了一起,同时一声“干杯。”才一口干了杯中酒,然后三个人的杯口朝下,“哈哈哈”畅快地笑了起来。

张车文坐下去看着他们两个,语重心长地说:“我要给你们提个醒,有的话,既使是真话,甚至是真理,都不能乱讲。因为,怕别有用心的人听见了,抓小辩子。特别是更怕自己内部的人上纲上线分析。那样,被冤枉了,或者挨了整,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呀。你们才参加革命,还不知道革命内部的斗争,很多事,连我也想不通呀。很多的时候,超过了搞公开的敌人呀。你们不但要学会在对敌斗争时保护好自己,还要在内部学会保护好自己呀,也要学会在保护自己的同时,保护好自己的好同志。如果当时保护不了的,那就要等时机,千万不能勉强,更不能硬来。”

王大安和刘积才惊得瞪大了眼睛。

正好这时,罗晓春端着太极菜进来了。打开盖,那清香立即飘了出来。

张车文说:“真是名不虚传呀。这味道确实好呀,来来来,拣拣拣。吃了好做事。吃了好做事。”

刘积才说:“就在这里?”

张车文说:“对呀。”他笑了起来。“罗晓春呀,他跟我多年了。你们放心好了。他睡他的觉,我们工作我们的。”他指着太极菜。“吃吃吃。这菜确实有特色,够得上宫廷菜。够得上宫廷菜。”

 

 

(1)                   旧时讲究的有钱人家的八大碗指:回锅肉、炒瘦肉、蒸酥肉、红烧肉、粉蒸肉、清沌鸡、红烧鱼,时鲜混和菜。大多讲究不起的人家全采用肉少菜多的办法做,并免去鸡鱼,用豆花和煮老四季豆代替。

 《十情十味》第一部《二十》定稿

二十

 

肃然惊异

王大安和刘积才走到县委县政府门口,见依然跟平时一样,根本没有人来人往的热闹场面,他俩很是奇怪,从他俩记事以来,县里最大的官请人吃饭,特别是要高升的书记长和县长,大到从接送往来客人的总管到各分总管都是几个,小到从厨房到登记礼物钱财的,最小到端茶倒水,扫地擦桌等等都专门设得有人负责。来来往往送礼的人比那赶集的还多。而且还热闹而不乱。刘积才想:今天是怎么了?这可是县里最大的官,张书记请客呀?!解放前,就是一个小小的股长,或者是有几个钱的人请客,也不像这点样子嘛。是不是出那样事了。他怀疑是不是他俩把时间搞错了?!王大安甚至觉得比往常还要冷静点。他怀疑是不是张书记是不在县委里请客。他一转念:肯定是把酒席定在那家开的馆子里了,叫我和小才才先到他家,然后和杨县长他们一同前往馆子。他也不问站岗的人。直接进了大门,走到去张车文住房和张车文办公室的三叉路口时,他们互相看了一眼。

刘积才小声说;“走哪里?”

王大安看了看两条路,说:“你说呢。”

刘积才说:“去办公室不好。而且,书记此时肯定不在办公室。”

王大安点了点头说:“你去张书记家,我去办公室。张书记一个人在家的话,你先把礼送了再说。”

刘积才说:“是不是张书记有什么重要事情,临时改时间了?”

王大安说:“不可能,”他顿了一下。“不管是我们听错了,还是张书记改了时间,还是在其它的地方请客,他要走,礼也拿来了。我们都得先把礼送了再说。”

刘积才点了点头,转身就见罗晓春匆匆赶了过来。罗晓春走到他们面前,对着他们敬了个举手礼,向朝张书记家的路一摆手,说:“王副县长,刘书记,请,张书记也在家里等你们了。”

王大安说:“小罗,宴席摆在什么地方呀?”

罗晓春说:“宴席,什么晏席呀?”

王大安皱一下眉,自言自语道:“看样子,不是改时间了,就是我们听错了。”

罗晓春明白了,笑了起来说:“请你们吃饭的事呀。是今天下午呀,张书记没有改时间,你们也没有听错呀。”

王大安说:“怎么冷火无烟的呢?难道就请了我们两个?”

罗晓春说:“我只知道书记命令我来接你们两个人外,没有听见书记说,还请了其他什么人呀。”

王大安说:“那张书记的宴席摆在什么地方的呢?”

罗晓春“哦”了一声说:“摆在书记和我住的宿舍里呀,也就是摆在书记又临时办公兼和我住的地方呀。”

王大安怀疑地自言自语道:“摆在你和书记住的那两间房子里?……”

刘积才急忙说:“罗哥,张书记真是我们的榜样呀,一年多了,你们还住在那两间房子里。”

罗晓春说:“他到那里都是这样,不讲究吃,不讲究住,也不讲究穿的。”

原来,张车文接到专员公署收回死刑命令不久,就他们县委县政府下放杀人权,造成乱捕乱杀的问题,他遭到了专员公署的严厉批评。他想不通,杀土匪、恶霸地主,土豪劣绅、最少也是杀的有钱人。穷人要掌管政权,不杀他们能行吗?!何况他们还搞了暴动,最少也是不服我们。何况,在我们党内,也有连不是百分之百的布尔什维克也不能容呢?!杀AB团,托洛茨基派 延安整风……,我们从来如此。叫要把杀人权下到最基层,也是你们专员公署口头严厉传达给我和杨天武的。我们代表县委县政府下放杀人权有什么错?!错,也是错在你们呀。而且,你们专员公署还口头下得有抓捕和杀人的定额任务……,想不通归想不通,但他必须得先执行,因为他清楚同军令是一样的。军令如山倒。他更知道不执行的后果。他亲自见过不执行命令的后果。而且,不论那命令是对是错,错了,最少还有下命令的人,或上级负责,如果不执行,关了,杀了,连平反的资格都没有了。没有想到收回死刑命令才不到一个月,他竟又接到了专员公署发来的省里通知,要他到省里军政大学学习。他知道那军政大学是专门给起义的人,犯了错误,又暂时不处理的人办的;进了那军政大学,就等于是宣布是犯了错误的人。甚至是犯了罪的人。进了那军政大学,除了学习外,主要就是等着处理了。如果一但认为是有问题了,那怕是有思想上的问题,就是各种各样的批判斗争,按他们设计好的交待后,就是处理了。最好的下场就是认错,或自我批评后降级任用,一般的,回家自食其力;严重的,就是被遣送往专门的地方劳动改造;甚至被直接投进监狱,或者被判处死刑。革命者变成了反革命。他不服。他想:如果认为我把杀人的权力下放给农民协会,下放给乡干部错了。那为什么你们一级一级要把这杀人权下放给我们?而且,把杀人权层层下放,也是你们专员公署口头下的令。要抓要杀多少人的任务指标,也是你们一层一层口头传给我们的。再说了,不这样下放权力,我们县委县政府能完成任务吗?!秀青那时说我没这个能力,也没有这个权力。一切听从上级的命令。错了也有人抵着,不然就是死路一条。但我这次有了这种权力,也有了这个能力,而且还是执行他们的命令,也是为广大的穷苦人民,为我们人民政权的巩固,而我还是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呢?莫说杀土匪,杀恶霸地主,杀土豪劣绅,杀有钱人是绝对正确的。就是错了,也是从他毛泽东错起下来的!也是省委、专员公署错下来的。他们为什么不出来抵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当他最后的一个为什么从心里喷出来时,他自己吓了自己一大跳。他一下清醒了。他这时才感到自己身上已被汗水打湿了。他一下想起了“延安整风”的事来。他知道,如果嘴顺着心里想的说出去,有人知道了的话,那后果就不堪回首了。他急忙收住那些胆大妄为的思想,强逼自己心里呼喊:上级是正确的,永远是正确的,怀疑上级,就是怀疑革命,就是怀疑党中央,怀疑毛主席,怀疑朱总司令,就是丧失了阶级立场。他一下想起了马列著作翻译家、中央研究院、中国文艺研究室特别研究员王实味,被毛泽东、周恩来、康生先逼迫自己承认有思想问题,进而被他们先打成反革命分子,反党集团头子。毛泽东亲自指出:“这是王实味挂帅了,不是马克思主义挂帅。”在“延安整风”的高级干部总结会上说:“丁玲是同志,王实味是托派。”“《野百合花》有文章。”一九四五年七大时毛泽东又说:“他(指王实味)是总司令,我们打了败仗。我们承认打了败仗,于是,好好整风。”一九四二年六月,就展开了对王实味的批判,并且不断升级扩大。被定为托派分子,并与延安中央研究院、中央政治研究室的其他四人,一起被打成“五人反党集团。”一九四二年被开除党籍。一九四三年四月一日,康生干脆把他定为国民党特务,亲自下令逮捕。一九四六年重新审查结论定为“反革命托派奸细分子”。一九四七年三月,延安保卫战开始,王实味被转移押往兴县城郊晋绥公安总局的一个看守所。不久此地遭到国民党轰炸,看守所需要转移,行前,请示对于王实味的处置办法,王震批复指示:将王实味就地秘密处死。晋绥公安总局审讯科于七月一日夜,王实味被砍头后,置于一眼枯井中掩埋。时年才四十一岁。那次要不是秀青教育我说:‘“毛泽东、周恩来、康生、陈佰达他们整人有的时候是为大局,有的时候是为自己,有的时候就完全是想当然,有的时候就完全是疯魔行为,但只有他们有这种权力,才有这个能力。你张车文有这个能力吗?!就算你有这个能力。你有这种权力吗?!’而使我沉默了,不然我也肯定会被打成王实味反党集团分子而自巳毁了自己。他思想一下又转了念:谁向上级报告的?他这才是反对毛主席,反对朱总司令,反对党、反对人民,是跟资产阶级,跟土匪,跟土豪劣绅,跟有钱人站在了一条线上,或是同情资产阶级、同情土匪、同情土豪劣绅、同情恶霸地主,同情有钱人,最少也是有右倾思想,或者是认识不清阶级斗争的残酷性。这个人,这些人,他是谁?他们是谁呢?!老杨?不会!他当时同我的观点是一致的,而且,下放杀人的权力,也是我和他根据上级的指令,具体制定、传达的。老张、老何?老刘?不像。老陈,也不像,而且,当时他们提出根据文件精神再下放死刑权时,他们也是同意了的。后来他们虽然有些意见,但大方向是一致的。其它什么王大安、刘积才他们,连组织程序都不一定搞得清楚,就更不会了。会不会是胡庄祥呢?他们是部队,不会管,也不该干预我们地方党政的事,他们的任务就是剿匪,配合我们工作。他百思不得其解。但他又觉得他们个个都有可能,连杜来顺都有可能。他要走前,他得试试是谁搞的鬼,是存心整人,还是出于好心,还是就是混入党内的人搞破坏。如果都不是,就是从毛泽东他们开始,又要一层一层往下推卸责任了。但不论怎样,我也要查一查是不是我的下级搞的鬼。但从谁着手呢?他一下又想起了王实味来,惊得他又出了一身冷汗。他呆了一阵,突然又想起王大安来:他刚提成付县长,他都还没有很正常的来县委县政府他的办公室上班,大部分时间都还在农民协会工作,甚至去各乡、镇指导工作,就又接到了任令他为县委副书记和县长的任令书。王大安和刘积才曾在下面说过办事要凭天理、国法、人情、良心。什么天理、国法、人情、良心?这不是封建主义和资产阶级那一套吗?!特别是那个刘积才,他家过去就跟国民党政府里的人有很近的关系。特别是他的外公。按财产划分阶级,他家应该算资产阶级,最少也应该算商贩。而且应该是有钱的奸商。他可是个人小鬼大的可疑分子。不过,他们都是才参加革命不久,就是不是他们搞的鬼,也不能让他们走错了路,特别是刘积才,他走对了路,可是个接得好革命班的人才,但也是一步可以走向反面的人。要走前,也得跟他们两个好好的谈谈,千万不能让他们两个走到邪路上去。还有那个杜来顺,他可是个百分之百的贫雇农,而且在镇反中是个表现突出的人,也应该给他们两个打个招呼,不然,杨天武他们,特别是王大安、刘积才他们会连一点改过的机会也不给杜来顺留的。怎么谈呢?得有个好的氛围和环境,想去想来,还是入乡随俗好。于是,他给王大安和刘积才打了电话,请他们两个吃饭。

王大安和刘积才一进到张车文的宿舍,炊事员郑佳兴已随着他们的脚步送菜饭进屋来了,罗晓春帮着郑佳兴往既是写字桌又是吃饭桌的办公桌上摆着菜饭。张车文边向王大安和刘积才摆着手边说:“坐坐坐,请随便坐。请随便坐。”

王大安和刘积才见只有一盘回锅肉,一盘炒瘦肉,一盘红烧豆腐,外加一碗肉片汤,连一般请客的八大碗1都还差四样。

刘积才想:菜肯定会在吃的时候一个接一个的上,这不是一般的家宴,客人不会多,但被请的客人是些什么人呢?肯定是不一般的关系了。他不敢落座,谦让的试探着说:“书记请,书记先请,书记请先坐。”

王大安想:客人也还没有到齐,连杨县长也还没有来,菜也没有上齐,我怎么能先上桌呢?连忙说:“书记,等其他客人来了,我们再入座吧。”

张车文笑着说:“我就请了你们两位,没有其它的客人了。坐坐坐。”

王大安、刘积才听了张书记只请了他们两个,没有敢问为什么连杨县长也没有请的原因,两个人同声又谦让道:“书记,您先请,您先请坐,您先请坐。”

张车文边先入座边说:“大安,才才,你们两个还要跟我客气呀?!”他拍拍王大安的肩。“本来想把老杨老张他们都请来,但我这地方,就这么大。”他顿了一下。“再说了,……”他又顿了一下“他们有他们的事,也不一定能来。”他笑了一声。“各人有各人的事,而且,我们又经常见面,你们两个大部分时间在下面,见面的机会比他们少,所以呀,就只请了你们两个。再说,我那有这么多钱请这么多人呢?!”

王大安和刘积才坐在了张车文的对面。

王大安说:“书记太客气了,我和才才,明天就搬进来了,以后呀,就天天可以见面了。”

张车文说:“你们明天来,我后天也就要走了,以后怕难见面了,所以呀,特别请你们来吃顿饭。”

刘积才瞪大了眼睛说:“这么快呀,我和王爸爸刚才在农民协会还说,你去学习前,一定要请书记吃顿饭呢。”

张车文心里很是感动,说:“你们两个的工资比我还低,请我吃饭,那就更没有必要了。特别是大安,还要养家活口。我心领了。我心领了。”他怕他们坚持。“还有呀,不快不行呀。明天就交接手续呀,办到二十四点能办完就算快的了。第二天八点就得走。那里有时间哟。”

王大安说:“缓一天二天都不行吗?”

张车文说:“已经给专里省里都汇报了,后天一定得走。”

摆放好菜的郑佳兴对张车文弯一下腰道:“张书记、王县长、刘书记,你们请。还要什么,请罗同志通知我,马上就做了送来。”

张车文看一眼要退出去的郑佳兴,严肃地一声:“炊食员同志。”

郑佳兴弯一下腰说:“张书记,需要什么,请吩咐。”

张车文皱一下眉头说:“你解放前是干什么的?”

郑佳兴又弯一下腰说:“除了跟着师傅学手艺外,一样也没有干过。我师傅可是有名的大师。”

张车文说:“大师?那个大师?”

郑佳兴说:“就是饭菜做得最好的范化生。”

张车文说:“你去吧。”他等郑佳兴走了后。对着王大安。“一个小县城做菜饭的,敢夸大师?充其量算个厨师不得了了。”

王大安说:“听说范大师年青时走南闯北,从伙计做到大厨师的。因为菜饭做得很好,所以大家都喊他范大师。听说他连皇帝吃的菜都会做。郑佳兴的爹妈死得早,是个孤儿。从小就跟着范大师学习做菜饭。”

张车文说:“这个范大师,看看他把好好的一个人培养成什么样子了?!”他看着罗晓春。“是谁把范化生这样的人搞来绐我们做菜饭的?”

罗晓春一惊,说:“书记请王主席和刘副主席,是我听说范化生饭菜是全巧家县做得最好的。又是郑佳兴炊事员的师傅,所以,我就请郑佳兴同志把他请来了。”

张车文说:“我们国家现在很穷,很多地方连饭都吃不饱,影响不好嘛。”

罗晓春说:“书记放心,食堂的人都在。如果不行,我让范化生走人。”

王大安听了张书记和罗晓春的对话。就说:“书记,请也请来了。而且,他也是穷人。”

张车文想了想说:“他也是穷人?”

王大安说:“是呀。听说范大师从北方到西北,到南方,到昆明,最后又回到家乡,但都是凭手艺吃饭。回到家乡来,房子也买不起。因为办《崇仁中学》,他做的菜饭得到省里、专员公署来的人认可,促成了《祟仁中学》的建成。刘应天才送了他一间房子的。如今还是靠帮人做菜饭过日子。”

张车文对罗晓春说:“那就算了。”他又对了王大安。“他为土豪劣绅、恶霸地主服务。又被土豪劣绅、恶霸地主剥削,可悲呀。”他又看一眼郑佳兴。“看把一个孤儿也教成了这样子。”

罗晓春笑着说:“书记经常教育我们。我们都是人民的勤务员,只是分工的不同,我也经常给他说。让他不要把侍候资产阶级,地主老爷、太太小姐那一套又拿出来。”

王大安说:“侍候人的师傅,过去差不多都是这样教的。”

张车文说:“该死的是压迫人民的那个旧社会, 是土豪劣绅,是恶霸地主,是有钱人。现在劳动人民翻身当家做主了。我们共产党是讲民主、自由、平等的,劳动人民,以后不管在什么人面前,都要挺起腰杆,抬起头做人。不过呀,我们革命队伍里郑佳兴一样的人也不少呀。”

此时,郑佳兴又进来对罗晓春弯一下腰说:“罗同志,我师傅让我来问还要加什么菜,请吩咐一声。”

罗晓春笑笑,说:“昨天又给你说过,解放了,民主、自由、平等了。你别搞侍候资产阶级、土豪劣绅、地主老爷、太太小姐那一套了。你也是主人了。”

郑佳兴又弯一下腰说:“是是是,解放了。我一定改,把服侍资产阶级、土豪劣绅、地主老爷、太太小姐的那一套一定彻底改掉。一定挺起腰杆,抬起头做人。”

张车文摇摇头说:“又来了,又来了,做主人了,要有一个做主人的样子嘛。”

郑佳兴虽没有再弯腰了,嘴上说着:“是是是。书记批评得对,书记批评得对,我一定改,我一定彻底的改。”心里却想:我一个煮饭炒菜的,什么主人?还不是服侍人的,就怕到时候,连服侍人家,人家也不要,就连吃饭的地方也没有了。

张车文说:“要好好的改呀,把旧社会的坏习惯都改了。”他挥挥手说:“需要加菜,我们会请你做。去吧,去吧,以后记住,自己是国家的主人了。”

郑佳兴点一下头说:“是是是。”地转身走出了门去。

刘积才认为郑佳兴这种对人是礼貌,而且,这也是我们国家的礼节,跟主人不主人的扯不上关系。他这样认真,这礼送给他,他要不要?要了,当然好。不要,他会怎么说呢?特别是还有个罗晓春在这里。这时,刘积才见张车文看着了他,他只好笑笑。

张车文说:“才才同志,你在想什么呀?”

刘积才一惊,急忙说:“没有,没有想什么呀。”

张车文说:“是不是说我太认真了?”

刘积才说:“没有,没有啊。不,我是在想、想你教育得对,而且呀,还应该对我们更认真,要求更高才行,因为我们是共产党员,而且还是领导。”

张车文说:“对。特别是我们共产党员,又特别是我们领导干部,不认真不行呀,不认真,我们怎么带领人民建设国家。不认真,有很多像刚才那个炊食员同志一样,连自己当家作主了都不知道呀。这些人的思想还在解放前,甚至还在封建朝代。这样的人呀,说实话,很多呀。特别是在农村。如果照这榉发展下去,人民的素质怎样提高?科技怎么上去?国家怎么发展?生活怎样能搞好?社会主义怎样建设?共产主义几时才能达到?所以,我们大事小事都得认真呀。而且还得多建学校,不然,大多数穷人都是文盲,怎么能行?!”

王大安说:“对对对,书记教育得对呀。但是,有的人呀,就是烂泥巴糊不上墙。特别是像二……”他顿了一下。“特别是像杜来顺一样的人。教训呀。”

张车文说:“大安同志,不能这样说嘛,对阶级兄弟,是要严,但要有阶级感情嘛。”他笑笑。“要相信他们会觉悟的,会改的,包括你说的杜来顺嘛,前段镇反的时候,他可是很积极的,而且,表现也很突出嘛。现在,犯了点错误,我相信他会改,你们两个相信不相信他会改?”

刘积才接上去说:“书记说得是,书记说得是。他肯定会改,他肯定会改。王副县长也是这个意思。”

王大安一楞,不知怎么说好。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张车文说:“大安还有顾虑呀。”

王大安说:“书记,别人能改,我信。我总觉得他会改,难。”

张车文说:“大安同志,对阶级兄弟要惩前毖后,治病救人。教育要严,惩罚要轻,治病救人嘛,不能一棍子打死人嘛。他把钱财也退赔了,他搞的对象也都是土豪劣绅,恶霸地主嘛,当然他接受土豪劣绅,恶霸地主的贿赂,甚至索要钱财,是错误的,犯罪的。但他退赔了,也就是认识到自己问题的严重性了嘛,。也就是在改了嘛。我认为就应该酌情处理。我的意见还是、对阶级兄弟嘛,要求要严,处理要宽嘛。”

刘积才说:“对对对,王主席和我一定会照书记的办,一定照书记的办。”

张车文看着王大安说:“大安,你是这个意见吗?”

王大安说:“是这个意见,只是过去,他就在城乡抓拿骗吃,我们批评后,就饶了他了,进农民协会后,又和混混们在背后勾结,私自拿、抄、瓜分钱财。这一次呀,他搞得太不象话了,而且,镇反权都收回到县委县政府了,他又搞死搞残了这么多人。”

刘积才急忙抢过去说:“我和王王主席只是想让他多吃点苦头,让他多长点记性。记住教训。”

张车文说:“让他记住教训是对的,但不能一捧子把人打死呀,不是我非要这样啊,而是他是贫雇农,而且,他又是镇反中的积极分子,你们如果不给他个改正的机会,广大贫雇农会寒心的呀。还有,他整的都是恶霸地主、富农,土豪劣绅嘛。过去,我们就犯过这样的错误。搞得人人自危呀。”

王大安点点头说:“好,请书记放心,我一定照书记的办。”

张车文笑了,对刚把茶泡好的罗晓春说:“小罗,把我的好酒拿出来,先倒酒,先倒酒。”

罗晓春答应着从桌柜里拿出二瓶杨林肥酒来,打开一瓶,首先给张车文倒酒。

张车文说:“先给王县长和才才书记倒嘛。”

王大安急忙捂住杯子口说:“不行不行,这酒应该先给书记倒。这酒应该先给书记倒。”随着就拉着瓶子把口转向张车文的杯子。“这酒应该先来书记的,应该先斟书记的。”

刘积才站起来伸手拿过罗晓春手里的酒,边给张车文斟酒边说:“我们应该先敬书记,我们应该先敬书记才对。”他双手斟满了张车文的杯子,在又给王大安斟酒时想:罗晓春虽只是个警卫员,但时常都是跟张书记同吃同住的,他看看身旁空着的椅子,又想起刚才张车文说郑佳兴的话,说:“罗哥,你怎么忘了自己的酒杯了呢?”

罗晓春一个立正道:“报告刘书记,我已经吃了。”

张车文说:“吃了也要拿杯子来。官兵不但要同仇敌忾,也要同甘共苦嘛。来来来,把杯子拿来,倒上酒。倒上酒。”他指着刘积才。“都给我倒满了。都给我倒满了。”他又指着罗晓春。“怎么还不行动呢?”

罗晓春立正道:“报告书记,我今天的任务是管好王县长和刘书记你们三个的生活。”

张车文点点头,笑着对王大安和刘积才说:“好好好,今天是他管我们的事,不是我们管他的事,别难为他了,让他去行使他的权力。”他看着罗晓春笑了。“但是,如果管我们的领导也不上桌,我们怎么吃呢?”

王大安和刘积才笑了起来连声:“对对对。”

张车文说:“领导同志,这我可不是说笑,这可是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互助互利精神,也就是革命的分工不同嘛。快来坐下,不然,你看大安和才才都不好动筷子了。”

王大安和刘积才又是连声:“对对对。”

张车文笑着说:“领导同志,还不快把酒杯拿来。”

罗晓春只好拿了酒杯来坐在刘积才的旁边。

张车文端起酒杯说:“来,都端起酒杯来,为我们镇反取得的伟大胜利干杯!”

于是,四个人的酒杯碰在了一起。

张车文放下酒杯,用筷子指点着菜说:“你们都给我吃菜,多吃菜,都不准跟我客气。”

王大安和刘积才嘴上答应着,但是,始终都是张车文下了筷子拣那盘的菜,他们才会开始拣那盘的菜。罗晓春更是很少动筷子。

张车文见状说:“是不是菜不够呀?”

罗晓春立即站起来说:“我到厨房去,请他们再做几个菜。”

张车文点点头说:“好。那就麻烦领导去厨房一下,请炊事员同志再做几个他们的拿手菜来。”

罗晓春立正道:“是。”

张车文对已在打开门的罗晓春,说:“领导同志呀,告诉管账的同志,这一次,把那个请来的厨师同志和他们炊事员同志的加班费一起记上。”

罗晓春说:“炊事员同志肯定不会收你的加班费。”

张车文说:“那我不是已成了剥削阶级了,不行不行,一定得要和超标的伙食费一起算上。”

罗晓春说:“你出超额的菜钱、酒钱、饭钱,管伙食的同志,炊食员同志,所有知道的人都有意见,杨县长把你请客的钱,已经预交给管伙食的同志了,你这个加班费,炊事员同志就是接收,也不会收你的。”

张车文严肃地说:“不行,你告诉他们,这是个关系到贪污的原则问题。杨县长比我还少着几块钱嘛。更不能让他出了。这是……,”他本想说这是关系到行贿受贿的原则问题,一下想到不妥。“这是关系到我多吃多占别人的钱财的原则问题。这个老杨,在经济上,我比他好得多嘛。怎么也不能让他来出钱。有钱,多给他爱人卖点营养品嘛。”

王大安和刘积才一听,心里立即肃然起敬。想想他们农民协会,自从斗地主分田地,征收没收有了大量钱财后,那样穿的、吃的不是没收来的?用没收来的,分没收来的,甚至有的还偷拿没收来的。请客送礼也是用没收来的……,他俩从心里对张车文、杨天武他们佩服得五体投地了。虽然他们在征收没收中连针线也没有多拿过,分浮财中,也没有多吃多占过,但却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感。”

张车文见王大安和刘积才更客气了,就边给他们两个拣菜边说:“你们是怕我钱不够,还是怕不够吃呀?这点请客的钱,我还是有的。我保证你们这顿吃够吃好,还是没有问题的。更不会影响我的生活。”

王大安边双手捧起碗,接着张车文拣来的回锅肉边说:“不是不是,书记,你太客气了。书记,你太客气了。”

张车文对刘积才说:“才才,你拣呀,不拣,是不是不好吃呀?”

刘积才拣起一块炒瘦肉说:“好吃,真的很好吃。”

张车文说:“我想起来了,你们说这个范化生是大厨师,不知他会给我们加什么菜?”他指指王大安和刘积才。“等他徒弟送菜来,你们喜欢吃什么菜,让他们去做。”

王大安说:“书记,菜太多了,菜太多了,吃不了,浪费了,多可惜。”

刘积才说:“书记,真的菜太多了,就是点菜,你干革命,那里都去过,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吃过,我们吃过什么?!要点,也是书记你点给我们开眼界嘛。”

张车文大笑了起来说:“那就不要客气,吃吧吃吧。是的,我也听说过,这个范化生是会几样宫廷菜。”

王大安说“宫廷菜?!范大师会做官廷菜,我也只是听说。至于会做什么宫廷菜?就不知道了。他这个徒弟,会不会做,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什么叫宫廷菜。”

张车文说:“宫廷菜,就是皇宫里的厨师做的菜,也就是皇帝和宫廷里吃的菜。”他摇摇头。“你们说的范大师不可能会做。会做的也可能是皇宫里的家常菜,那皇宫里的家常菜,有的就是老百姓过年过节也做来吃。我看他们都是吹牛皮,等会叫小罗去通知范大师,问问他是不是真会做,会做那几样,只要他说得出来,即便这次做不了,以后也要让他做几样出来,给我们品评品评他的水平怎样嘛。品评品评宫廷菜怎么样嘛。”

王大安和刘积才连声说:“对对对。”

罗晓春把凉鸡端上桌,说:“书记,范师傅说他做了个宫廷菜,等一会就请你们品尝。”

张车文想:肯定是罗晓春问后才点的,就说:“他还真会做宫廷菜呀。好。我就看他是不是吹牛。”他指着凉鸡。“他搞菜还是可以的。特别是这才上来的凉鸡,看这颜色,就可以确定它是嫩脆而不腻。他做的这凉鸡菜,还是很有特色的,拣拣拣,时间长了,就不好吃了。”他拣了一块凉鸡肉给王大安后,又看了看盘子里,对着罗晓春。“领导,怎么只有大腿和翅膀呀?!”

罗晓春说:“书记,今天范师付可是露了一手了。使我和其它炊事员都大开了眼界了。”

张车文笑着说:“说来听听。”

原来,张车文请王大安和刘积才,主管县委伙食堂厨上的郑佳兴,叫人买了鸡鸭鱼肉很多东西。杨天武见了,张书记对生活的要求、脾气,他是见过的。知道张书记不会让他们大操大办。他告诉郑佳兴让罗晓春来点做什么菜,就做什么菜。他又想:王大安和刘积才后天就要进县政府来办公了,他们俩个打土匪,搞镇反,整混混,抓以二赖子为首的混混贪污犯的事,他们一直在基层忙,又危险又辛苦,何不趁老张请他们两个之机,自己一为给张书记送行,二为犒劳大安和小才才来县委工作。于是,他预出费用。并让郑佳兴把他师傅和师弟请来。请范化生尽一切努力满足张书记的一切要求,包括张书记临时要加菜的要求。所以,炊事员们不但没有那个敢走。而且连杀鸡宰鸭的水也在冒着泡。所有的肉食,汤水,佐料都随手可取可用。罗晓春去叫范大师做加菜时,范大师问要什么菜,罗晓春一下想起张车文最爱吃白斩鸡来。但又怕来不及,郑佳兴说着“来得急,来得急。”就指挥着其它炊事员拿盆的拿盆,准备水的准备水等,范大师从鸡篓里抓出那只才开叫的小母鸡,拿过菜刀,把小母鸡的大腿支在案板上,只听见“嚓、嚓”两声,还不等两支带毛的鸡大腿流出血来,范大师也把二支鸡大腿在开着的锅里划拉了两三下,拿出水用手一抹,两支鸡大腿洁白得耀眼,而此时,郑佳兴才在鸡脖子上抹刀子,急得他连说:“太慢了、太慢了,先把两支鸡翅膀砍给我,先把两支鸡翅膀砍给我。”当翅膀砍下给他,他又如法把鸡翅膀在开着的锅里也划拉了两三下,拿出水用手一抹,两支鸡翅膀也洁白得耀了眼,然后,他把鸡大腿鸡翅膀用开水冲了一下,迅速把鸡大腿、鸡翅膀放进用宣威火腿,海参,大虾、鸡纵,白风菌,加上金沙江里特有的耗子鱼配于姜、葱、盐、糖用温火熬好的纯汤里煮了三五分钟取出砍好装盘上桌。这盘白斩鸡总共才用了十分钟不到。

张车文把一块鸡翅膀肉放进嘴一动,那香随着脆而糯的皮肉使他点着头说:“是有点特色,是有特色,是有特色。”当他不知肉是怎样吞下肚,又挟起一块鸡大腿肉时才发现他拣给王大安那一块鸡大腿肉,露出的骨头和半边的肉要自动分裂开了。王大安呢,吸进嘴去的半边肉也不知怎么下肚的,虽喉头在小咽着口水,但却没有把还挟在筷子上的那半块肉送进口中去。他说:“吃呀,吃呀。”王大安脸红地笑笑才把那半块肉送进了口里又一吸,把骨头放在桌边。他才又看着刘积才。“小才才呀,听说你跟你外公吃过不少宴席,有没有白斩鸡做成这样子的?”

刘积才吃过范大师做的白斩鸡,也吃过范大师做的烤鸭,但那都是整只鸡,整只鸭做的。但这种应急做法,才是最鲜、嫩、脆、糯、香的做法。但范大师认为这种吃法和做法都是造孽。而且只有有钱有势人家才会要做这种菜,这是丧德缺德的吃法。也是暴殄天物。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是一定不会做这道丧德菜。并一再嘱咐过跟他的所有徒弟:“千万千万记住,不到万不得已,坚决不能这样做这道菜。特别是不能给欺男霸女的恶霸做这道菜。不然,会遭天报应的。所以,刘积才也没有吃过这样的白斩鸡。他觉到是要比他过去吃过的范大师做的白斩鸡鲜、嫩、脆、糯、香很多,再加又是一两年多来没有吃过范大师做的白斩鸡了,那味道就觉得更是不同了。刘积才说:“我那里吃过这么好的白斩鸡哟。”他又拣起一块鸡翅膀肉。“王主席,你看这鸡翅膀肉,无色而兼有鲜、嫩、脆、糯、香,多么清爽呀。只有书记他们鱼米之乡的江南人,才有这个本事和口福嘛,我过去跟我外公吃过什么,无非大鱼大肉嘛,炒得好一点的菜,还得忙快点。这道菜呀,肯定是书记按江南的做法指示范大师做的。”

张车文喝了一口酒,看着刘积才,然后慢慢抬起筷子指点着刘积才,说:“小才才呀,这你可没有说对,你可能吃过比这还有味道的东西,但像这样的白斩鸡,我还真没吃过,指挥范师傅做,就更说不上了。根据范师傅做的这道菜,说明他范化生这大师,还真不是吹出来的。确实是个名符其实的厨艺大师。我呢,虽然在什么吃、喝、穿着上不讲究,但在我吃过的饮食里,还是有一样东西,你们肯定没有吃过的,而且,那做法,就怕连你们县里,也没有任何人吃过了,就连你们说会做宫廷菜的范大师,也不一定知道怎样做那道菜。”

刘积才说:“那当然,那当然。”

王大安说:“书记,是什么菜,说给我们长点见识嘛。”

张车文说:“你们吃过鹅掌吗?”

王大安摇了摇头。

刘积才刚也要摇头。张车文指着他说:“你肯定吃过。”

刘积才只好说:“吃过卤鹅掌。”

张车文说:“你吃过卤鹅掌?说说好吃不好吃呀。”

那还是刘积才九岁时,他外公贩运红糖、花生、鸦片烟去昆明,就便带他去见世面,在昆明馆子里吃的。当那支大大的卤鹅脚放在他面前,他还以为是鸭子的脚呢,他不等他外公问他,他就说:“外公,这昆明鸭子的脚,怎么这么大呀?”他外公笑了说:“鸭子脚?!对对对,是大鸭子的脚。”他们一桌子的人一下全笑了起来,要他猜那鸭子有多大?他外公说:“好好看看,是好大鸭子的脚?”他虽那时还没有见过鹅,但他一下明白了,说:“不就是鹅吗?!鹅也,大鸭子曰。”他的随机应变得到了他们所有人的称赞。但他觉得鹅掌没有鸡脚好吃。更不能跟范大师做的白斩鸡或卤鸡脚及所有的卤肉菜相比了。

张车文说:“卤,无非煮好,加上佐料,再煮煮,我吃的鹅掌,光那做法就跟平常的煎炸烧烤,炒蒸煮卤,有天差地别了。”

俗话说会吃就有三分贪,看来这张书记在骨子里,不是个贪官,就是个怪人,和这样的人打交道,要特别注意,最好是敬而远之。但此时他很高兴,这礼物能送。刘积才想到这里,说:“书记,快说给我们也开开眼界。”

王大安说:“是呀,说来让我们也开开眼界。”

张车文笑笑,说起了他们随部队第一次进沈阳时,他们清特肃反的指挥部设在了当地一个清朝遗老的府第里,他们刚进去时,除了那个长伸着舌头还吊在鹅舍里的遗老外,只见花园里有鹅,菜地里有鹅,荷花池里有鹅,鱼池里有鹅,水沟里有鹅,走廊上有鹅,连房间厅堂里也有鹅在跑,整个府第好像就是鹅的世界。他们政委和部长就叫把这家管家抓来审问是什么原因,没想到这家人早逃跑光了,下人也散了,好不容易才抓到了一个给他家专做鹅菜的厨师,才知道那个吊死的遗老原是个清朝的宦官,爱吃鹅掌,由于家道中落,只好在自己的府第里种地养鱼来养鹅解馋。那个遗老在他们进城前两个时晨,放开了所有养鹅的栅栏后,才在那间最大的鹅舍里上吊的。但谁都不相信厨师的交待,他们把几样刑具朝那个厨师面前一丢,厨师立即跪了下去大叫道:“长官大人呀,我说的是实话,那方法做出来的鹅掌味道,可不是一般鹅掌的味道。”政委说:“你骗谁呀?难道通过你的手,按你那做法做出来的鹅掌,还会变成熊掌了不成?!”厨师说:“比熊掌还好吃。”部长说:“有这么怪。老子吃过多少熊掌,你知不知道?做出来要是没有熊掌好吃,老子立即毙了你。”厨师说:“长官大人不信,我做给长官大人品尝嘛。”部长“哼”的一声说:“还想在老子这里借鹅掌漏网,没门!老子就看你鹅掌能做出了熊掌味来?!做,你给老子做,要是做不出你说的那味道来,看老子不千刀万刮了你。”于是,厨师拿出遗老家的那个铜制笼子来,笼子分四层,中间可以上下移动,以适应鹅的脚长短,上层两边和上盖也可以移动,以控制鹅不能展翅和上窜。最下一层是炉堂。厨师把整个鹅都洗干净,用酒把鹅脚无毛以下泡了一天,然后,又把鹅脚无毛以下放进各种佐料制成的香油中浸泡二十四小时,厨师才在铜笼子炉堂架上木炭烧,把炉堂上层烧到恰到好处,才把鹅从上放进铜笼子里,鹅掌一着烧烫的铜板,顿时就大叫着快速的来回起落着脚。随着鹅的惨叫声,鹅掌开始冒出香味来,接着有烟飘出,香味也就更加的浓了,突然,厨师伸手打开挡板,一把把鹅拖了出来,“嚓嚓”两刀旋下鹅掌下的掌心……,张车文突然微闭了眼,不说了,深深吸着气,进入了鹅掌的香味境界中。突然他又睁开了眼,说:“那味道,那脆嫩,才真叫绝了,连我们政委和部长也连说是比熊掌好吃,是比熊掌好吃多了。”他扭着头看着了刘积才和王大安说:“你们猜猜,第一次就报废了多少只鹅?”正在想:“就只为吃那点鹅掌,就杀一只鹅,一盘鹅掌,要死多少只鹅呀?!”的王大安和刘积才都摇了摇头。“我们政委部长,秘书长和我,一共才四个人,一下整整就报废了五十只鹅。只是那一久呀,政委和部长为了吃鹅掌,我们是天天吃鹅肉,顿顿吃鹅肉呀。我们实在吃不完,就送给兄弟单位,一直到把鹅全部吃光了。”他用筷子上下点着。“你们两个说说,这道菜叫什么菜名?”

王大安说:“应该是叫活烤鹅掌吧?”

刘积才说:“不对,那菜名应该叫炮烙鹅掌才对。”但他没有说出吃这道菜的人都没有好下场来。

张车文说:“原来它就是叫炮烙鹅掌这个菜名。但是,我们政委却把它改成了烤鹅掌这个菜名。”他看看刘积才,又看看王大安。“你们两个知道为什么不叫炮烙鹅掌,又把活字去掉的原因吗?”

刘积才猜到为什么,但却说:“不知道。”

王大安说:“小才才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

张车文说:“才才是肯定看过《封神演义》的了。”他转头看着王大安。“你看过《封神演义》了吗?”

王大安说:“看过。”他敲敲头,“哦”的一声。“书记一提醒,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刘积才只好笑笑,说:“商纣王的炮烙是用来整忠臣的,书记,炮烙鹅掌,是古为今用来做美味的,跟商纣王那炮烙人有什么关系呀?!其实,这是把箭作筷,刀叉为餐具嘛。”

张车文说:“道理是这样,也可以是那样,不但可以说化刀箭为餐具,还可以说化干戈为玉帛,是继承了传统。不,改进了传统。但也有人会说你残酷呀,说你是享乐主义呀,甚至会说你是资产阶级生活方式!”

王大安说:“不管是煮来吃,炒来吃,烤来吃,还是炮烙来吃,鹅不就是养了供人吃的嘛,扯得上那么多说法吗?”

张车文说:“你们呀,不在那个位子上,也不在那个时候,你们就不知道了。吃也会让你吃出罪来,吃出错来的。当然,也会吃出胜利来,吃出好处来的,比如就说那个炮烙鹅掌的厨师吧,单按他当时的情况,最少也要定他个帮凶,或者狗腿子什么的罪吧,但他烤鹅掌手艺的事被上级知道后,就被上级一纸调令调去给一个首长当主厨师傅去了。”

刘积才点了点头说:“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倚。”

王大安说:“是这个道理,是这个道理呀。”

张车文说:“所以,我走后,你们一定要提高警惕,千万要注意斗争的新动向。不然,明明是无私的为无产阶级做事,也会受人误解,甚至冤枉。”

刘积才单刀直入地说:“书记,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还是有人要整你?”

王大安说:“这个小才才,越说越不象话了。书记这样全心全意为我们穷人的好领导,在如今共产党领导穷人掌权天下,会有什么难处?又有谁敢整张书记?!他是不是不要命了?还是活得不赖烦了!”

刘积才说:“书记,王主席,我倒认为个个都有难处,只要是人,就是最大的大人物都会有难处的时候,也有被人整的时候,这镇反刚过,何况还有漏网的反革命呢。何况书记还说就是内部也会受人误解,甚至冤枉呢。”

张车文的脸刚沉了一下,脸上就泛起了笑,点了点头说:“小才才,理虽是这个理,但这话,千万不能再说了,要是别有用心的人一分析,说你这话是影射什么人,或影射现在的政策,或影射什么事物,那可就不得了,小,可以说你贬低党中央,朱总司令和毛主席的威性,大,说你诬蔑党中央,朱总司令和毛主席也不过份。”

刘积才害怕地连忙解释道:“书记,我可敢都不敢往朱总司令和毛主席身上想啊。”

王大安也急忙说:“这个小才才,书记是提醒你不要乱说,是为你好。你说书记有难,我就批评你了。”他转向张车文。“书记,我和小才才对你可是一片真心,真的你有什么难处,只要书记看得起我们两个,我们一定效犬马之劳。”

张车文说:“现在,什么都不是时候,等到时候,我们在一起可以吃烤鹅掌的时候再说吧。”并一下站起来握住王大安的手。“有你们这样有觉悟的好同志理解我,我就满意了,我就放心了呀。”他点着头。“就像我现在一样,知也不知道谁在搞鬼,去找谁理论?但是,不管什么人搞鬼,还是同志误会,都要坚持真理,坚持自己的阶级立场不变,坚持自己为劳苦大众的立场不动摇。”他“唉”的叹一口气。“现在呀,人民虽取得了政权,但斗争还是很复杂呀。”

刘积才提着的心放了下来,说:“书记,到底谁人要整你?”

王大安惊讶地说:“还真有人敢整书记您呀。我不管他是谁,都不行!如果是土豪劣绅、地主恶霸暗中捣鬼,抓着他,我非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张车文一下镇静了,说:“谁要整我?漏网的土匪、恶霸地主和土豪劣绅、有钱的资产阶级要杀我,明的暗的,隐藏在革命队伍里的变节分子、特务?!其它就没有人会整我了。但不管明的暗的整我,我都不怕。我相信总有一天要大白于天下的。怕就怕内部的人误会误解呀。”

王大安说:“内部?我看不可能。既然漏网的土匪、特务、恶霸地主和土豪劣绅,我带人护送你到昆明,看那个漏网的土匪、特务、恶霸地主和土豪劣绅有这样大的胆子?!”

刘积才心里明白可能是内部有人整张书记,或者是张书记怀疑内部有人在整他,他知道内部的事很难办,最好是不要掺合进去,所以,他顺着王大安说道:“我也去。”

张车文笑了,说:“没有这么严重,没有这么严重。土匪、特务、恶霸地主、土豪劣绅,就是有钱人,听见我张车文这三个字,也让他们心惊肉跳了。我敢肯定,那些漏网的土匪、特务、恶霸地主、土豪劣绅,包括隐藏在革命队伍里的敌人,他们目前还没有这个胆量敢公开来袭击我。因为,我相信巧家的广大群众,还是拥护县委县政府的,拥护镇反的,拥护我和天武的下放镇反杀人的权力的嘛。”

王大安看一眼张车文,又斜了一眼罗晓春,说:“对对对。但还是小心走天下的好,让我和小才才去送您,才能保证万无一失呀。”

张车文点点头说:“你们的心,我领了。”他看着罗晓春。“通讯员同志。”

罗晓春一下惊得站起来立正道:“到。”

张车文说:“我和王县长,你们团委的刘书记他们两个,好不容易凑在一起吃饭,后天,我又要走了,你去看那个范大师的宫廷菜做好没有,好了就端来。”

那宫廷菜名叫太极菜。是把五花肥肉夹层中的白嫩的瘦肉剔出来剁成肉泥,拌进佐料,搓揉成条形,用白菜心叶包裹好,再把鸡蛋清和面粉混合好,把包裹好肉的白菜往里一滚,让它不厚不薄的沾上一层蛋清混合面,然后放进烧好的花生油锅快速炸黄起锅,再蒸五至十分钟。

罗晓春又立正道:“是。”离桌跑步而去。

刘积才听罗晓春的脚步声消失了,想想才说:“书记,不管他是那路神仙,还是妖魔鬼怪,只要搞到书记您的头上都不行。就是内部的也不行呀。”

张车文说:“都是革命同志,有意见难免,也是正常的事嘛。误解也是难免的。”

王大安说:“误解的也不行!”

刘积才说:“堡垒就怕从内部闹起呀,特别是取得胜利了以后。书记,能不能给我和王主席讲讲是什么人要整你?”

张车文“唉”地叹口气说:“内部的人有意想整我倒不一定,倒是有人议论我把镇反杀人的权力下放给你们,说我造成了滥杀无辜。其实呀,这也就是一句话吧,也只是分析。”

王大安急了,说:“什么?说我们杀土匪,杀土豪劣绅,杀恶霸地主,是滥杀无辜,我第一个就不答应。”

张车文说:“这么大的群众运动,是有个别误杀的嘛,但我敢肯定,大方向是对的。大安、小才才,这个问题,你们两个放心,有什么责任,由我一个人承担。”他“唉”地叹了口气。“在内部,别人扩大化了我们,我们可不能犯这样的错误呀。”

刘积才心里想:是杀了很多不该杀的人。但嘴里却说:“书记,依我看,你去省里学习,眼看就要提升,是有人不服气,故意在背后搞小动作。”

张车文摇摇头说:“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再说了,就是要防,目标也没有一个,怎么防?防哪个?”

刘积才手朝空中一扬“啪”的一声,做了个开枪动作,说:“他们偷着搞土火药枪发射,四处散弹味道,我们就来他个真家伙朝天,直奔最高处。”

张车文笑笑说:“小才才,你这是什么意思?”

刘积才说:“我们就来个直接向党中央,朱总司令和毛主席呈递联名状,不,是联名信,汇报镇反的大好形势呀。”

张车文想:人说,山明水秀出美女,出人材,出名仕,出酸秀才。穷山恶水出刁民,出暴徒,出土匪,出将军。我就不清楚了,怎么这个小小的巧家县,就什么都占齐了呢。这么简便,又这么好的方法,我怎么就没有想起来呢?”他点了点头说:“写倒好写?只是以联名的方法,出了事,会牵连你们。”

刘积才说:“人要有忠心,要会感恩,人更要为知己死。说什么牵连?!书记,为你的事,我们什么都不怕。”

王大安说:“对对对,就是赴汤蹈火,我们也义无反顾。”

张车文看看刘积才,又看看王大安,心里很激动,不由自主地说:“我和杨县长没有白提拔你们两个呀。好吧,今天晚上,我以我个人的名誉给党中央,毛主席朱和总司令写信。出了事,我一人来承担责任。”

王大安说:“怎么能让书记你一个人担风险呢,不但我和才才要签名,我还要叫各区的区长,镇长、农民协会主席签名。”

刘积才说:“王主席,你这个办法更好。书记,众人拾柴火焰高呀。更重要的是,真出了事,又能起到法不治众的效果。”

张车文摇了摇头想:你们经验还少呀,我们各级上级的领导,最恨的就是法不治众,联名上书什么的。特别是以毛泽东为首的那些中央的高级首长。在我知道的被打成反党集团中,十个有十个都是因为反对上级的一些不好的、甚至是错误的提法或做法,其中都是联名上书的,就是不联名上书的,他们找也得给人家的亲朋好友找出来给人家安上反党集团的帽子。很多人都被杀了,整死了。但到如今了,有多少得到平反了?!但是,小才才说的上书党中央,朱总司令和毛主席,是对的。但绝对不能联名,也不能要任何人参加。如果以我个人提建议,或以反映情况的方法,那还可能起点作用。特别是以我一把手的身份。虽然我更危险,说不定也真能奏效。他下定决心地说:“绝不能让你们来承担责任,因为,我是这个县的县委书记,下放镇反杀人的权力,虽是上级口头下的命令,但在执行时,总是我提出来的,也是我坚持下的命令,有什么事,也应该由我一个人来承担。”

王大安和刘积才感动得嘴大张着,竟有三四秒没有合拢。

张车文摇了摇头,又笑了笑才说:“内部斗争,不是战场上,一眼就能分出敌我来。有些我们革命阵营内部的事,比针锋相对的敌我斗争难多了,甚至还要激烈,你们见过的太少,或者根本连听也没有听说过,你们还没有经验呀。”

回过了神来的王大安首先说:“书记,真出了事,由你一个人承担,还不如让我一个人来承担。真出了什么事,由我一人来承担更好,因为,我本来就是个泥脚杆、穷光蛋。大不了,还回农村当我的农民去。”

刘积才说:“由你一个人来,不如由我一个人来,因为我年纪小。”

张车文清楚,到那时候,他们才不管你是什么穷人,年龄有多大,就是那些为革命立过很多大功的英雄,名人,伟人,还不是说杀就杀了,说打倒就打倒了。毛泽东他们被迫释放了刘志丹,让刘志丹到抗日前线去当司令,是遭敌人枪杀的,还是毛泽东他们派人开黑枪打死的都不知道。如果由他们两个来,首先他们的地位就不行,出了事,追究起来,他就会被打成后台而更说不清楚。而且也更不安全。让他们两个来,真还不如自己来,真出了事,他们还在台上,说不定以后有机会,他们两个还真能为自己说说真话。但现在自己已经不是书记了,以什么名誉呢?我怎么这么糊涂,今天跟杨天武交接手续及文件前,为什么不写,那时写,还可以打县委书记的名誉,甚至整个县委县政府的名誉。他“唉”的叹了一口气说:“感谢你们,还是我以曾是这个县的县委书记的名誉写吧。”

刘积才说:“为什么要曾经是呢?本来就是嘛,只要你没有离开巧家县,你就应该是我们县的县委书记,统管一切的一把手嘛。”

是呀,虽然手续今天交接了,但明天早上在会上才正式宣布呀。张车文想到这里,眼里放出了光来,看着刘积才点点头,说:“好,不过,这信还是得以我的名誉,但今晚一定得写好。有些材料需要你们两个,所以,只有请你们两个也参加了。”

刘积才说:“书记,我来执笔。”

张车文决心已定,说:“还是我执笔写出粗稿菜。然后,我们大家来修改不对的地方。”

王大安说:“书记写的东西,我们那里有水平来修改?!”

张车文说:“三个臭皮匠,赛过一个诸葛亮嘛。小才才,对不对?”

刘积才点点头,说:“只要书记看得起我和王主席,我们两个愿效犬马之劳。”

张车文心里坦然了,笑着说:“言过了,言过了。都是革命同志嘛。应该是同甘苦,共患难才对。”

刘积才急忙说:“对对对,同甘苦,共患难。

王大安说:“同甘苦,共患难。同甘苦共患难。”

张车文说:“对,因为我们都是为革命,为人民的,不是为某个集团,更不是为那一个人的。所以,什么我都不在乎。” 他站起来,举起酒杯。“来,为镇反的胜利,为革命的彻底胜利,为我们的革命友谊,干杯。”

王大安和刘积才急忙站起来,他们三个的酒杯碰到了一起,同时一声“干杯。”才一口干了杯中酒,然后三个人的杯口朝下,“哈哈哈”畅快地笑了起来。

张车文坐下去看着他们两个,语重心长地说:“我要给你们提个醒,有的话,既使是真话,甚至是真理,都不能乱讲。因为,怕别有用心的人听见了,抓小辩子。特别是更怕自己内部的人上纲上线分析。那样,被冤枉了,或者挨了整,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呀。你们才参加革命,还不知道革命内部的斗争,很多事,连我也想不通呀。很多的时候,超过了搞公开的敌人呀。你们不但要学会在对敌斗争时保护好自己,还要在内部学会保护好自己呀,也要学会在保护自己的同时,保护好自己的好同志。如果当时保护不了的,那就要等时机,千万不能勉强,更不能硬来。”

王大安和刘积才惊得瞪大了眼睛。

正好这时,罗晓春端着太极菜进来了。打开盖,那清香立即飘了出来。

张车文说:“真是名不虚传呀。这味道确实好呀,来来来,拣拣拣。吃了好做事。吃了好做事。”

刘积才说:“就在这里?”

张车文说:“对呀。”他笑了起来。“罗晓春呀,他跟我多年了。你们放心好了。他睡他的觉,我们工作我们的。”他指着太极菜。“吃吃吃。这菜确实有特色,够得上宫廷菜。够得上宫廷菜。”

 

 

(1)                   旧时讲究的有钱人家的八大碗指:回锅肉、炒瘦肉、蒸酥肉、红烧肉、粉蒸肉、清沌鸡、红烧鱼,时鲜混和菜。大多讲究不起的人家全采用肉少菜多的办法做,并免去鸡鱼,用豆花和煮老四季豆代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