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岁月(中)《红色漫延》十最高指示
A十
最高指示
刘积才视察坟山地后,实在是不愿再看下去了。离开坟山地后,他只要王大安陪同。他们两个顺公路向石灰窑沟方向慢慢地走着,谁也不说话。刘积才心里却把鞭尸和挖你家祖坟;日你家先人;日你家先人板板……,那些家乡很毒的骂人咒人之话联系了起来。但是,在家乡骂归骂,咒归咒,甚至打得头破血流,也没有人敢真去挖人家坟墓的,而且他从来没有听说过在家乡有盗墓的,而今却在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三面旗帜的土法大炼钢铁中,很多文物被破坏被毁,没想到连边远的故乡一一小小的巧家县,在这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的三面旗帜下,连死人也不得安宁了。超英赶美,一天等于二十年,跑步进入共产主义……,难道真的钢铁上去了,就一切都上得去吗?这样搞,能搞得上去吗?就是真的钢铁上去了,能一切都上得去吗?但那些小土炉炼出来的东西,有多少是真正合格的钢铁呢?全国各省市各地区甚至各村寨的炼钢炉都在放“卫星”,甚至有的部门和单位天天都有“卫星”可放。假大空充满了各级部门和单位,深透到了各领域,深透到了最高层,强行贯穿到了基层的每一个人,真不知这样搞下去,会产生多少伪君子,多少野心家,多少阴谋家,多少霸道者,多少庸才,多少唯命是从者,……,使本来就有着封建迷信思想传统的人们,更是愚昧上加迷信了。但如今有很多的人,还以为这样干下去,过不了多久,真的就会进入想像中的共产主义了。他在心里“唉”的叹出了一口气。解放的意义和目的不是一个集团推翻了另一个集团的政权,而是要让人民过上好日子,这样搞下去,只会陷人民于苦难中。中国几千年的历史长河中,本来就有一大帮跟屁虫,一大帮自私自利者,一大帮明哲保身者,几千年的文明史中,从来就是逆来顺受的盲从民众,……,当今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他们这样搞下去,这怎么得了……,他猛然从想像中醒来,摇摇头:我又算什么呢?还不是一个只敢在心里喊叫,而在口头上,行动上,实际上,还不是个跟屁虫,一个自私自利者,一个明哲保身者,一个逆来顺受者!甚至是一个推波助澜者。他又摇摇头:我是怎么了,就我聪明?!冲动什么?!懂这道理的人多了!聪明的人,多了!我是不是不想过日子了?!他一下想起了那个梦。我不过日子可以,还得害静静,儿子,老人们都过不好日子,难道王实味、梁漱溟、胡风、胡早先他们不聪明?!”他又摇摇头,但还是忍不住说:“王爸爸,以前挖人家的坟,是怎么处理的呀?”
王大安说:“只听老一辈人讲过,清朝末年时,抓着一个盗墓贼,官和民都是一遍喊杀之声,听说,县官一升堂,就判了那盗墓贼死刑,据说那盗墓贼死得很惨,被点着天灯千刀万剐后,又被人们拖了去五马分尸。挖人家的坟,在解放以前,那是很不得了的大事情。”
刘积才说:“是呀,可如今……”他顿了一下。“但这也要看对什么人而言吧?”
王大安说:“解放以前,什么人也不行。”
刘积才说:“有权有势的也不行?”
王大安说:“除非他是皇亲国戚,而且还得有道理,不然、我看都不行。”
刘积才说:“如果是个平民百姓的坟,有权有势的人要去霸占那里,挖了人家的坟,会怎么样呢?”
王大安说:“这到没有听说过。”
刘积才说:“据说李光大解放前不是强行买了埋着二赖子家爷爷、奶奶,他父母家的祖先坟地吗?”
王大安说:“对对对,是有那么回事,但那是李光大用二十块大洋买的,买卖那地,是二赖子自己主动提出来的。事实上,也就是二赖子求人家李光大买他家的坟地。而且,二赖子还出了告示。他控诉李光大霸占他家埋着死人的祖坟土地。那完全是胡乱扯。”他看一眼刘积才。“不不不,应该是那时阶级斗争的需要,更是那时清匪反霸,镇压反革命的需要。”他笑笑。“你是知道的,不那样宣传,群众是很难发动起来的。”
刘积才想起了每次二赖子在诉苦大会上,二赖子控诉到这一段时,总是一下指指天,一下又指指被斗的土豪劣绅们说“乡亲呀,土豪劣绅狠毒得很呀,恶霸地主狠毒得很呀,他们丧尽天良,连我家仅剩的埋着列祖列宗、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的祖坟地,他们也要霸占呀,乡亲们想想,欺人莫欺祖呀,只因我借了恶霸地主李光大家的十块大洋,他就硬逼着我婆娘去做工还债,连本带利要我婆娘给他家白干了二年的活,二年就差这么一两个月了,那知恶霸地主李光大这个畜牲,他不是个人呀,他为了要霸占埋着我家祖先遗留下来的祖坟地,一计不成,又来二计,不要我婆娘以工抵债了,非逼着要我家还钱,使我婆娘白白给他家干了二年来的苦工,那是土豪劣绅、恶霸地主的天下呀,我们穷人没有办法呀,我家那块埋着我家列祖列宗、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的祖坟地,硬是被恶霸地主李光大这个畜牲,活生生的霸占了,霸占了不说,还逼着我把我家列祖列宗、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的尸骨挖走,真是欺祖呀,……’
刘积才说:“二赖子的老婆在李光大家做工抵债,二赖子先前几次控诉李光大时,不是还说李光大对他老婆起了歹心,想霸占他老婆,他为了救老婆,才用埋着他列祖列宗、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的祖坟地换他老婆回家的吗?”
王大安说:“那就更不是了,他婆娘跟李光大好得很。镇反时,就是二赖子的婆娘给李光大通了消息,镇反队的人去抓李光大时,李光大早就逃进深山老林去了。镇反队的人把李光大的三个娃儿抓了,如果抓不着李光大,就要杀那三个娃儿,当时,那三个娃儿,老大才十二岁,老二才十岁,老三才四岁,那个老三,就是二赖子的婆娘跟李光大生的儿子,二赖子的婆娘急了,急忙进城找到二赖子,扯着二赖子来给我报告的,还是我让二赖子和他老婆带着我的命令去放三个娃儿的,二赖子的婆娘跟李光大生的那个儿子叫李加来,你是见过的,现在好像是在上中学了。”
刘积才说:“那个儿子主要像二赖子的老婆,只有那双眼睛像李光大。背后也听人说过,李光大的老婆死了,二赖子的老婆,当时还想给李光大当填房?只是因为解放了,不然,他老婆早成李光大的老婆了。”
王大安说:“是有那么回事。还听说呀,就是现在,他老婆也对李光大一家好得很。那三娃儿现在也还在李光大家嘛。”
刘积才说:“我只是听说?但是,后来不知他老婆又是怎么回了家的呢?祥细真实的情况,你也怕就不太了解了。”
王大安说:“祥细的真实情况我听他们说过。一是李光大不太愿意讨她为妻。不太愿意的原因是怕有人说他趁人之危。二是二赖子虽贪财,但他那里有钱再从新讨老婆。包括买那二赖子的祖坟地,也是二赖子先把他家列祖列宗、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的尸骨挖了埋在那河滩地过百天后,出了告示,李光大才敢买二赖子家的那块祖坟地的。不然的话,他家那埋人的地送给李光大,李光大也不敢要。要了,一是要遭万人骂。二是迷信。就是二赖子挖走尸骨、出了告示。其他的人也不会去买?而且,那块地,当时最多值十块大洋顶到天了,而李光大却出的是二十块大洋。二赖子有了钱,李光大又送粮食,又送衣服给他们家,二赖子的老婆才回家的。”
刘积才说:“人穷了,少了教育,就少了知识,就不光志短呀,而且就还会没尊严,没忠孝,没公德,没博爱,没善心等等好的。而且还会穷凶极恶。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呀。不过,主要是能使穷鬼推磨呀。”他摇了摇头。“那李光大是不是真的给了二赖子二十块大洋了呢?”
王大安说:“李光大不但给了二赖子二十块现大洋,还给了他们家十担谷子,十担包谷,给他婆娘做了四套新衣裤,也给二赖子和他的两个姑娘各做了一套新衣裤,背后又给了那婆娘五块大洋,并且,李光大还答应那婆娘,有了困难,还可以再去找他,那婆娘见李光大不但多给她做了四套新衣服,又给如此多的钱,还给家里的人都做了新衣裤,还答应有困难,还可以再去找他,才依依不舍地回到自己家里的。后来,李光大也确实经常帮助二赖子家,特别是二赖子婆娘不论向李光大提出来要钱,还是要粮,李光大再困难,都没有让她空过手,不然,等不到解放,二赖子家早就妻离子散,甚至家破人亡了。”
刘积才说:“原来是这么回事。”
其实他们知道的都不全,事情的来龙去脉是这样的:二赖子曾为了钱,明是让婆娘杜朱氏去给七里乡有三十多亩田地的李光大家以工抵债,其实二赖子和李光大背后定的是二赖子典妻去侍候李光大。因为,李光大死了婆娘,李光大续弦怕后娘对自己的两个儿子不好,加之二赖子的婆娘有几分姿色,才答应了二赖子的。二赖子的婆娘,是从高寒山区嫁来的。嫁来时,二赖子家爹妈还在,还有几个闲钱,二赖子是独儿子,他从小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干活就更说不上了。十岁了,才把他送到县城读书,小学毕业就没有再读了。《三字经》《百家姓》到不只是背得滚瓜烂熟,而且还会编排了。如人之初,性本性,……,他把它排成了:老师教我人之初,我教老师骑母猪。老师教我性本善,我教老师通(捉)蝗鳝(鳝鱼)等等。在城里,他认识的狐朋狗友到是不少,第六学学期年快毕业考时,他竟然约校外同他一般大的小混混杨二宝、沈成绩、冯秀天、曾有利四人,在学校外打了学习好的两个同学,学校按规定把他开除了。于是,他和他那群狐朋狗友,今天爬树掏蛋捉鸟,明天下水捞虾摸鱼,后天顺手牵羊小偷小摸,整得几个钱来,就或进小馆子喝酒猜拳,或斗蛐蛐玩鸟,或推牌九玩色子猜单双玩钱……,虽然他家住在离县城十五六来里的水碾乡和七里乡的接合部,但县城随时有了他的身影。二赖子十七岁时,他爹妈为他说了媳妇,要他结婚,他说不在城里给他买房子,他就永远不结婚,他就要让杜家断子绝孙,以后连个给你们养老送终的人也没有。他爹妈没有办法,干脆给李光大借了十块现大洋,加上自家的五块大洋,硬是在县城里给他买了有两卧室一堂屋一厨房一厕所的毛草房,于是,二赖子两口子住在了县城里,吃穿有他爹妈送来,他的家成了混混们聚会的地方,他鬼主意多又识字,他在混混中就成了老大。可惜好景不长,他结婚后的第四年,他爹妈才莲本带利还清了李光大的债的第二年就双双积劳成疾,前后四个月归了天。他就把土地租给人家种,他和婆娘依然住在县城里。但那几亩田地的租子,那够他二口子消耗,他今年卖一块地,明年卖一块田,一直到把他家那五亩田地败了只剩下了那块祖坟地了。最后靠借贷过日子了。其中也借了李光大家的五块大洋。也是最大的一笔债务。他更无力偿还欠人家的本息了,后来连利息钱也交不起了。他在心里想:有其这样,还不如把两个姑娘说了娃娃亲,给人家去养,这样也能得些彩礼。但是,富点的家廷,谁会要和二赖子结为亲家。他一转念:婆娘那样的骚劲,不如让婆娘去卖屄。他笑了起来。不行不行,女人都是又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的。再说,这名声也太难听了。他突然想起李光大有一次去他家收账,正好他买地的钱还差五天才送来,任他怎样说,李光大就是不相信,但婆娘从房间出来说:“李大爷,也就是三四天的事,最多也就是五天的事。你家这样有钱,也不缺我们这点利息嘛。如果我们还拿不出本息来还你,我就去给你家当丫头抵债行不行?”二赖子有了这这想法后,也经常在老婆面前表露这意思。最后公开提出来同婆娘商量不成。就向婆娘跪下说:“你不干,那好。有其全家饿死,或者讨口要饭,还不如全家买砒霜来吃了干净。求你了。你这是救我二赖子,救我们的两个亲女儿呀。你不答应,我就杀了两个亲女儿后,自己再自杀,留你一个人清白的再去嫁人……”他婆娘也就顺水推舟答应要二赖子暗中把自己典给李光大了。二赖子这才去对李光大说:“李老爷,我现在是穷得连你的利息也还不起了。你看这样行不行?”李光大以为他要用城里的房产抵债,就说:“你说嘛。”“我婆娘来给你家打二年的工。”李光大最终答应后,才去对杜朱氏说:“老婆,坐吃山空,你看怎么办?”杜朱氏说:“我管你怎么办?!你去偷去抢去卖屁股,我只知道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二赖子笑了说:“我去卖屁股,谁要?”他靠近杜朱氏。“这还是个好办法。又好玩,又吃得好。你愿不愿意?”杜朱氏抬手就给了二赖子一个耳光,骂道:“你卖了田地,还想卖老娘呀?!二赖子,老娘明告诉你,老娘可不是田地,你想卖就卖。先前答应你,是逗你玩的。”二赖子笑道:“我的老祖宗老婆,我怎么敢卖你呀?!我也是逗你玩的。我是说我去给李光大家打短工或者当长工,苦过三四年,把账还了。说不定还苦得几文钱来给你用,也免得你们母女最终落得去讨口要饭嘛。”杜朱氏说:“你去李光大家打工还帐?你看你那好吃懒做的德行,他会要你?!”二赖子说:“他就是嫌我什么也不会做,不要我嘛。不然,我还可以到他家同桌吃香的,喝辣的。”杜朱氏说:“李光大有这样好,让打工的也踉他家同吃一样的菜饭?”二赖子严肃道:“不信,你去问在他家打过工的人嘛。”杜朱氏笑了说:“你是不是要老娘去李大光家打工?”二赖子说:“我怎么舍得你去?”杜朱氏想:有其在家吃不是吃,穿不是穿的,如果真能同李大光家同吃一样的菜饭,还真不如去李大光家打工,她笑了道:“真能连本带利还清了他家的账,我就去吃三四年苦也值得。”二赖子惊喜道:“真的?”杜朱氏说:“最多干三四年就能把账还清了,又省了一个人吃的,这样的好事情,那里去找?!”就这样,二赖子的婆娘去了李光大家。杜朱氏和李光大的娃儿刚生下来的当天,二赖子就去同李光大说:“李老爷,这绿帽子我戴了也就戴了,但你把我老婆整出娃娃来,你说怎么办?”李光大说:“当初我和你暗中定的可是典妻还债,我这里可有你我的契约。”二赖子说:“典妻还债是典妻还债,但你不能把她搞出娃娃来呀。”李光大说:“这事也不能全怪我,有了娃娃,她不说,等我知道时,已经来不及了,这事不出也出了,你说吧,怎么办?”二赖子说:“不说婆娘还给我吧,你也总得给我点遮羞钱吧。”李光大说:“人,只要她愿意,你现在就可以领走,钱,你就不要想了。”二赖子说:“我知道我婆娘不愿意走,就是她愿意走,也要我家里有吃有穿有钱化,她才会愿意回家嘛。再说了,来回几步路的功夫。我也管不住她。你也不会不让进你家嘛。”李光大说:“那我就没有办法了。”二赖子说:“那我求你借点钱给我,可行了吧?!”李光大说:“借给你?你用什么来赔?”二赖子说:“这样吧,为了给你遮丑,娃儿我认了不说,还让我婆娘继续在你家侍候你,绿帽子我继续戴着,但你得给我五十块现大洋。”李光大说:“你还要她继续侍候我。你欠的债,我不要了,人,我也不敢再要了,你现在领回去。五十块大洋?一个铜板我也不会给你。”二赖子大了声道:“不行。”李光大“哼”的一声说:“不行?我就不信,屙屎的还被吃屎的管住不成!到时候,我把契约拿出来,看最终是谁倒霉?!”二赖子说:“好好好,算我倒霉,李老爷,我把我家那半亩来地卖给你,总行了吧?!”李光大说:“你最后的那块地,我想要,也不敢买呀。”二赖子说:“这是为什么呢?”李光大说:“为什么?!因为那地里埋着你家的列祖列宗、爷爷、奶奶和父母。二赖子,那可是你家的祖坟山地呀!”二赖子说:“这有何难,我先把它们搬了,不就行了嘛。”李光大说:“还是不行,我还是不敢买。”二赖子一下跪了下去说:“看在我婆娘和你娃儿的面子上,我求你了。”李光大想了想说:“你这人怎么会是这样呢,连祖坟山地也要卖,连先人父母都不要了。”二赖子磕着头说:“李老爷,你老人家是知道的,我种不好地,也不愿种地,你买了我那地,你是对我们家做了件天大的善事呀。”李光大说:“那地在你手上,真是被你白白遭塌了,但我还是不敢买呀。”二赖子又磕着头说:“李老爷,我求你了,我求你了,我求你了还不行嘛,你老人家还不可怜可怜我们一家吗?不看我这个贱人的面上,也就看在我婆娘和你好的面上吧,不然,她回到家,也是一个饿死……”李光大说:“行了行了,要多少钱,你说吧。”二赖子说:“随你老人家说吧。”李光大说:“是你求我买,必须由你先说个价。”二赖子小声地说:“三十块大洋,你老人家看行不行?”李光大说:“如今一亩水田也才值四十多块大洋,你说你家那块山坡地值不值那么多钱?”二赖子说:“那你看二十五行不行?”李光大说:“你说呢?”二赖子说:“那就二十吧。”李光大说:“实说,你家那块山地,最多值十块大洋,好吧,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就出二十块大洋。”二赖子又磕着头说:“李大爷,谢谢你老人家了,谢谢你老人家了。”李光大说:“你别忙着谢,我还有两个条件呢。”二赖子说:“莫说两个条件,只要你老人家帮我这个忙,十个百个无数个条件,我也做得到,你老人家请讲,你老人家请讲。”李光大说:“一要先把坟全搬了,过七七四十九天后,贴出卖地告示;二是谁超出了我给的价,你就卖给谁。”二赖子连声说:“一定照办,一定照你老人家说的办。不过,不论其他家出多高的价,我也只卖给你老人家,但那娃儿,你得养起来。”李光大说:“二赖子,你别玩嘴劲了,你那地,有高出二十块大洋的,我手板心煎鸡蛋给你吃。关于娃儿,你要,你就养,你不要,就以抱养子之名,由我来养。”二赖子说:“娃儿反正是你整出来的,我贱人一个,无所谓,你说抱养给你就抱养给你,不就是做个假嘛。说实话,娃儿我来养,你老人家也不放心,你养,对我对你老人家都好,特别对娃儿的前程就更好。”李光大说:“二赖子,人活脸,树活皮,既然你这样说了,好。不过,我也高贵不起到那里去,娃儿我养,你婆娘我也养,你那土地,我不要了。”二赖子说:“你老人家呀,我不会说话,你老人家还不会听吗,你老人家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吓我,只当我在放屁好了,实实在在的呀,娃儿我养得起吗?连我整出来的那两个姑娘,我都穷得想把她们卖了,你的儿子,我想你肯定不放心让我养,说实话,你老人家养,也是你老人家给我和我婆娘天大的面子了,也是给我遮羞了。”二赖子就这样把埋着他列祖列宗、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的土地也卖给了李光大。于是,他成了典租婆娘又卖祖坟地不忠不孝不要脸的大逆不道之人,过去跟他一起的混混们,有的也不敢跟他来往了。有的在路上遇到二赖子,连招呼也不愿跟他打了。
王大安说:“二赖子嘛,什么丢人现眼的事他没有干过?!”
刘积才笑了说:“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何况是二赖子呢?!”
王大安说:“但他不应该去挖他家祖先们和爷爷、奶奶和父母的坟,又把他们都埋到那年年被水冲水淹的金沙江边的荒滩地呀,他才埋下去的当年,他家祖先和爷爷奶奶及父母的尸骨,就全被冲进金沙江里去了。当时,很多人都骂他不但不要脸不说,而且还忤逆不孝……,但他说你们知道什么?龙王爷投梦给他了,说龙王爷把他先人、爷爷、奶奶及父母接去龙宫了。叫我以后香蜡钱纸都不用烧了。他后父改说,那是龙王爷可怜他,把他家的先人都接去龙宫享福去了。”
刘积才摇摇头说:“可如今,挖坟抛尸、毁尸是正大光明的事不说,还把它当成大大小小的‘卫星’来放,而且还成了先进,成了英雄,成了榜样了。这个二赖子,我想,在我们县,也只有他才想得出这样的事来,才说得出这样的话来,才做得出这样的事来,我不知专员公署检查团的是怎么想的,会支持干这样的事?并给他安了个开垦坟山地的队长。”
王大安说:“说实话,干这种丧天害理的事,谁在心里也不想支持他,但没有办法呀。”
刘积才说:“你们没有办法是你们专员公署的人发了话。不,而是这种形势。在这种形势下,谁也没有办法。不!是这种制度造成的呀。”
王大安文又说出了那天的真实情况。
刘积才沉默了一阵后说:“不处理他也就算了,专员公署检查团的怎么能这么办呢?你看看如今,大人不说了,连小学生也去挖坟抛尸,看看有的学生,把尸骨也当了玩具,连封建时候的人都知道人之初,性本善嘛,照这样发展下去,怎么得了呀?!”
王大安说:“据我知道没有安排小学校的去,是他们小学校的领导自己带小学生去的。当然,也怪我们县委县政府知道后也没有阻止过。主要责任在我。”
刘积才说:“他们自己要去,你是不能去阻止的。但二赖子这种人连好脸色也不应该给他。镇反时,他干的那些违法乱纪事,难道你们都忘了?像二赖子这样的混混,不是重用不得,而是永远也用不得。”
王大安说:“但张书记对他的事,多次给杨书记和我打电话过问,要我们尽量帮他,右派问题才给他解决掉,又给他个处分,老书记又要批评我们不懂阶级感情,不顾阶级兄弟了。再说了,又是专员公署检查团下的令,我们也没办法。又再说了,如果再这样砍树烧炭炼下去,全县以后连烧柴也没有可砍的了。”
刘积才心里想:阶级感情,阶级兄弟,也要分分是不是可以用的人,还是不可以用的人嘛。我就不明白,张静的妈妈跟她爸爸在把握各方面的问题上,完全是天差地别,当年她妈妈怎么会同固执的她爸爸结婚?他点了点头说:“他的话又不是封建皇帝时代的圣旨,何况关于二赖子的事,他就是放不下一个阶级感情嘛,但在一个阶级的层面上,也得分具体的人,具体的事嘛。”
王大安说:“部长呀,说实话,谁愿用二赖子这种好逸恶劳的穷人,但如今干什么都得听上面的,都得以阶级为准则,以大炼钢铁为目标。何况二赖子他还给我们抵过当右派的罪呢。”
刘积才说:“怪现相上加怪现相,那是不该发生的事情的事惰,那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他摇摇头。“镇反那年,分财产时,我们就不应该应他的要求,把他原来的房子分还给他,我更不应该后来又让你们把他安排工作,应该就永远让他在农村。这样虽不能改变他什么,但至少少添些麻烦。”
王大安说:“这个事,我的责任最大,分房分财分土地,都是我批的,分工作吧,我也是有这个意思,我们给他分工作就分工作吧,我们还把他家都办成了城市户口。不过,要把他家搞回农村去,这也容易得很。”
刘积才说:“当时,不就是因为考虑到他地已卖了,又住在城里。最主要的还是他是一个穷人,是一个阶级的,加上静静爸爸的意思,……”他“唉”的叹口气。“算了,要把二赖子再搞回农村去,总得找借口不说,静静的爸爸又问起来也不好说。就算了吧。不谈二赖子了,不谈二赖子了,反正以后对二赖子一样的人不但不可重用,而且,连同情也不能太同情了。”
王大安点了点头说:“我说实话,如今这形势,我们不假大空不行,不欺上瞒下也不行,说实话,做实事太难了,你说怎么办?
刘积才说:“拖吧,只要不拖出事情来就行。”
王大安说:“拖?如果不赶快刹车,就怕不只是一个烧柴的问题了,其它地方的情况我不知道,反正,我们县的家底是不行了。你有什么办法,给我讲讲嘛。”
刘积才说:“我有什么办法,还不是拖。”
王大安说:“很多不该做的事,我们想拖,拖了就要挨整呀,我们不敢呀。”
刘积才笑道:“在这个县里,你们县委县政府的人都很团结,有个爱无事找事做的周昌伦也被你们整到高寒山区管制劳动去了。你王爸爸和杨天武就是天王地老子了,谁还敢同你们过不去?”
王大安说:“专员公署的、各县联合组织的,各种各样上面的检查团三天两头来人捡查,官大一级压死人呀,我们有什么办法?!”
刘积才说:“大家心里都明白,做表面文章,做官样文章,你们还不会做呀?”
王大安笑了起来说:“就怕遇到你这样认真的下来检查嘛。”
刘积才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钢铁堆、铜堆中间是假货呀?!是马屎外面光呀。”
王大安笑道:“我还以为瞒过了你呢,那里知道,连这一点小小的假,也逃不过你阶级斗争雪亮的眼光呀。”
刘积才说:“王爸爸,我看先把二赖子队长的职撤了。”
王大安点点头说:“让一个戴过右派帽子的当队长也不合适。好,我回去就下文件。”
刘积才说:“对二赖子这种人,用不着下文件不说,而是下了文件,你们会因此得罪专员公署检查团的人不说。说不定再出个周昌伦,甚至几个周昌伦也难说。”
王大安说:“还是你为我们考虑得全面呀,但不知怎么处理他好?”
刘积才想了想说:“处理就不必要了,还是让他打锣去吧。”
王大安说:“这样安排实在是高妙呀,不然,老书记问起来,我们又不好交待了呀!”
其实刘积才不但考虑到了要对老丈人有个交待这一点外,也觉得再处理二赖子,是有些不忍,而且还不妥,所以他才这样说的。
他们俩走到沟口边站住了。
如今的石灰窑沟也跟那时的石灰窑沟不同了,树都被砍完了,草也被割光了。
刘积才指着石灰窑沟路口说:“当年石灰窑沟打土匪的事,王爸爸还记得记不得呀?”
王大安说:“怎么会忘记呢?就在这里,你的火攻才阻击住了土匪,保住了县城,赢得了全歼土匪的时间。光你那把火就烧死了一百二十一个土匪呀。”
刘积才说:“王爸爸,说实话,当时我很高兴,后来想起来,我觉得太残忍了,但那是面对面的战争,我们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杀我们,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呀。”
王大安说:“谁说不是呢,我们农会的人,在那次战斗中就死了五十三个,土匪被打死了三百一十一个。解放军还牺牲了十个。”
刘积才说:“我想呀,在那种情况下,土匪中肯定有那想谈和的,或者是想投降的,但只要表现出来,肯定要被匪首以动摇军心,被土匪自己的人阵前处死。”
王大安说:“这是肯定的,你忘了,开战前,胡连长给大家作动员报告时,就有一条铁的纪律,谁要临阵逃跑,就要按投敌叛变被当场枪毙吗?土匪就更不用说了,进攻的人后退,后面督战的就开枪杀人。”
刘积才说:“剿匪时,我们全部死了多少人?土匪死了多少人?”
王大安说:“有名有姓有记载的,在全县范围内,我们地方的和解放军一共牺牲了八十三个。”
刘积才说:“土匪呢?包括镇反时镇压掉的土豪劣绅和误杀了的呢?”
王大安说:“当时报上来的就有二千一百七十二人,包括在各战场上被打死的五百二十二人,当然,还有至今都没有报上来的,据说没有报上来的人也不少呀。”
刘积才说:“就是这些报上来的,有姓有名,有几个是真正的土匪?!又有多少是真正该杀的顽匪呢?!包括我们的人,小小的一个县,短短的十九天,双方一共就有二千二百五十五人死于非命,二千二百五十五个家庭就破裂了,最伤心的是谁?是他们的父母妻儿,死一个人,最少也牵动着六七个人的心呀!”
王大安说:“谁说不是呢,当时西南军政委员会、公安厅、清案工作队九月二十一日来清案,在十月二十日提交的总结报告中,误杀的人就有二百多人呀。还不算那些被裹协来当土匪被打死,被枪毙了的。”
刘积才摇摇头说:“其他人不清楚,你我还不清楚,误杀的,肯定不止这个数。”
王大安说:“就说当年这石灰窑沟打土匪,那被赶下金沙江去的,谁去统计?怎么统计?何况各乡镇、村农会,一听说是不准乱杀人了,不说那夹私报复的不敢报了,就是那不该杀的,被他们杀了,他们也不敢如实报了。”
刘积才想:解放是为了人民能过上丰衣足食的好生活,这样搞下去,肯定不行,但怎么办呢?自从“反右”后,谁都是小心翼翼的,一个地方领导,一个单位领导,就成了那一个地方,那个单位党的代表,人们生怕说错了什么话,做错了什么事。领导者呢,都以代表党,以绝对正确自居,凡是在他职位以下的人,谁要敢对他做或者说不同意见,或者看法,重则被打成反党分子被判刑,或者被开除工作,最轻的也要受到冷遇,连像静静爸爸这样有阶级情感的人也已经越来越少了,但他这样死板的只认阶级情,只会给所管辖的地方带去损失,甚至祸害,或者会害了自已。他说:“过去的事,等有机会再说吧。说说你们的粮食吧,你们的粮食怎么样?还能坚持多久?”
王大安说:“去年大丰收,小春也还过得去,但被一平二调就整得差不多了。今年的大春本也还可以,又被这三面红旗一整,人都被整去大炼钢铁了,庄稼烂在地里的就有四分之一呀。除上交的公余粮,又被一平二调整走的外,各食堂又铺张浪费,已经所剩无几了,这样整下去,最多能坚持一个月,怕是要靠其它县支援了,才能接上小春了。”
刘积才说:“靠其它县支援?据我去过的县的情况,大多数县还不如巧家县。要及早作准备呀。”
王大安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怎么准备?”
刘积才说:“干稀搭配,主副搭配,瓜菜搭配,把过去过日子那一套全部拿出来。”
王大安说:“就怕有人钻空子呀。”
刘积才说:“不管你怎么办,反正现在就得办,而且还得让人钻不了空子。”
王大安说:“我到是想从现在就开始定量了。”
刘积才说:“这到也是个好办法。”
王大安说:“那就找一个理由。”
刘积才说:“找一个理由?对,找一个理由。”
王大安说:“居安思危这个理由如何?”
刘积才说:“名目名词都太大不说,而且容易让人钻空子。”
王大安说:“如今到是到处可以乱吃,倒是好过了,倒是像共产主义了,以后连野菜都吃不上,那就苦了。唉,我真想不出什么好理由来。”
刘积才说:“苦了?甜了。有了有了。”
王大安说:“什么有了?”
刘积才说“理由有了。”
王大安说:“快说出来嘛。”
刘积才说:“忆苦思甜。”
王大安说:“我还是不明白。”
刘积才说:“忆旧社会的苦,思解放后的甜。”
王大安点着头说:“我懂了,我懂了,我知道该怎样办了,忆旧社会的苦,思新社会的甜,简称忆苦思甜,这个理由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部长呀,你这个理由不但给我们解了难,而且还可以阻止现在的抛洒浪费。而且呀,根据你刚才说的,其它县还不如我们县。我想,三面红旗是全国性,全国也不会比我们县好到那里去。你这办法,应该把它推广到全省,甚至全国去。”
刘积才说:“还推荐到全省全国去。我告诉你,不但只能说忆旧社会的苦,思新社会的甜不说,连说忆苦思甜这个词是怎样出来的,你千万说不得不说,也千万说不得是我在你的启发下说出来的。”
王大安说:“我知道。我知道。”
刘积才深深地“唉”了一声说:“王爸爸,难道你们对伙食团的铺张浪费,就没有意识到它的为害?也没有过什么措施和办法?”
王大安说:“怎么没有意识到哟,从旧社会过来的人,谁不知道?!照目前这种吃法,正房子也要被吃倒,先前我们只敢饭前饭后宣传吃法加上看紧点。”
刘积才说“吃还分法,而且还加看紧点,这紧,又是什么意思呢?”
王大安说:“也就是饭前饭后讲讲抛洒浪费,憨撑死胀,大吃大喝,挑肥拣瘦,吃饱就好,少吃一两,身体最好,多吃一口,肠胃难受什么的,看紧点嘛,就是不管你怎么整,总有那不自觉的,我们后来就首先在菜上实行分发制,当然,不够吃的,还得加,吃时还到各桌巡视,谁桌剩了菜饭,下顿不但要他们吃了,而且,每顿开饭前,还要点名批评,还有呀,就是被我们逮着倒饭菜的人,都要被拉到各个伙食团去批斗。发他们吃一个月的剩饭菜。甚至饿他一两天。”
刘积才说:“我看以后不用看,也不用讲,也不用饿他们,更不用批斗他们,他们也会自觉了。因为再过一久,就连稀饭也可能吃不上了。除非中央下令开仓放粮。”
王大安摇摇头说:“只要还这样搞,总有那不自觉的人。”
刘积才说:“为什么?”
王大安说:“人的手指伸出来都不一般齐,人心那有一般齐的,何况古人就说过,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呢。”
刘积才说:“说得对呀。”
王大安说:“所以,你指示的忆苦思甜,必须得搞,而且,明天就得搞,而且得全面铺开。”
刘积才看王大安一眼,点了点头说:“我看,就从我妈妈他们的伙食团开始搞吧。”
王大安说:“好好好。由她们伙食团带头最好。”
刘积才想了想说:“不行,不能让我妈妈他们的伙食团带头整。”
王大安说:“为什么?”
刘积才说:“有人可能会在背后戳老人家的脊梁骨。”
王大安“哈哈”大笑后说:“我忘了,你妈妈是伙食团长,您放心,这种头,大多数人都只会感谢你妈妈的。”
刘积才说:“也不一定,有一利,就有一敝,有一利,会有数敝,有一敝,就有数利,这是一个不定数,特别是在目前这个形势下。”
王大安说:“那就让其它的伙食团来?”
刘积才一声“不!”后说:“你要给能通知到的,都同时搞,特别是你们县委县政府的各单位要首先搞。”
王大安点点头说:“还是你考虑得周到呀。”
刘积才说:“什么周到不周到呀,从过去到现在,什么事不是你王爸爸在帮我,帮我们家呀,我不知怎么感你王爸爸的恩哟。”
王大安说:“才才说颠倒了,对你们一家,从旧社会到如今,是我首先要感你们的恩才对,所以,对你给我们出的主意、办法,实际上,应该是指示。我们不但要认真执行,而且还得保证百分之百的办好。”
刘积才说:“王爸爸呀,干任何事都没有百分之百这个把握。”
“正确的指示,就得保证个百分之百,才是个感恩的样子嘛。”王大安说完笑了起来。
刘积才说:“王爸爸,要感恩呀,也只有我感你的才是,那几年,不是你,我小才才会有今天吗?!”
王大安说:“才才说那里话,要说这个呀,在旧社会,天灾人祸那些年,要是没有你们家,你外公,刘会长,我王大安那还活得到解放后。后来,要是没有您的帮助指点,又那有我王大安的今天。所以,从起根根发芽芽,还是该我感你们家的恩,,你的恩才是。”
刘积才说:“从小你和我爹就比亲兄弟还亲,要我说呀,什么感恩不感恩的,这是你们家和我们家的缘分。”
王大安说:“对对对,还是部长说得对,但是,你爸爸从小这么多好朋友,为什么会独独对我这么好呢,而且是你爸爸过去关心我,现在又轮到您来关心我了。我给你们做那点事,算什么哟。还是您说得好呀,这是缘分。”
刘积才说:“王爸爸,你同我父亲是好朋友,现在吧,你同我父亲还是好朋友,同我吧,又是你的小辈,又是你的朋友,又是你的同事。”
王大安说:“是小辈,是朋友没说的,但同事,那就不是了,应该是上级的上级了。”
刘积才说:“你这个当长辈的,只有我们两个,或者在家里,小辈就是小辈,可不能这样说话,我的是指示,那我爸爸、妈妈的是什么指示呀?那不成了最高指示了。”
王大安笑了起来说:“对对对,他们两个的是最高指示,是最高指示。”
刘积才在心里想:谁的指示是最高指示呢?所有合乎现在和未来发展的都应该是最高指示,但如今在我们国家,由此人说出来就成了笑话,成了狂妄,成了犯罪……,而由彼人说出来就成了最高指示,成了真理,成了治世铭言……,真是人轻不只是言微,权重不只是人贵呀;这最高指示,虽也带着封建的味道不说,而且还太偏勃,但总比什么君无戏言,说一不二,万岁!万岁!万万岁!万寿无疆……好多了。他不由自主地笑了说出了“最高指示”四个字来。
王大安也笑了说:“你还别说,你爸爸和你妈妈说出来的,比那些不学无术,不顾实际情况,瞎发指示的领导管用多了。”
刘积才说:“这最高指示,在好朋友当中,拿来开开玩笑还可以,但在正规场合,是连玩笑也不能开的,因为,这最高指示不是谁都能享用的,也是不能乱说的。”
王大安佩服的点了点头说:“您说的话都是治世铭言、处世铭言呀。”
刘积才“哈哈哈”大笑后说:“治世铭言、处世铭言我可不敢当,但金玉良言,我还是敢享用的。”
王大安笑道:“我认为只要对生产有利的,对人民生活好的话,都应该是最高指示。”
刘积才说:“从过去到现在,你敢说吗?说了管用吗?现在这最高指示应该:一是应人而论,二是应时而说,三才是你说的生产、生活,实事求是什么的。”
王大安说:“您这才是为人为官的治世铭言、处世铭言加金玉良言呀。”
这个王爸爸,不知他是真进步了,还是防范,如果连他都同我有了一道墙,那里还找得到真心的话?!刘积才想到这里摇摇头说:“王爸爸,我怎么听你说的话,总是有些见外呀。”
“部长,我……”王大安下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就转换道:“对您,我可是说的真心话,再说嘛,我也应该养成对上级说话的习惯呀。”
刘积才笑了说:“那王爸爸又是在拿我作练习的靶子了。”
王大安也笑了起来说:“拿其他人作靶子,搞错了,特别是这级别说错了,那还不出大事情呀。”
刘积才说:“我怕那天搞得连我也不知道王爸爸说的、做的,那是真的,那是假的都分不清了。你就不只是我的王爸爸了,还应该是教师加王爸爸了。”
王大安说:“部长笑话我了,部长笑话我了。”
刘积才也笑着说:“又拿我当靶子了。又拿我当靶子了。”
王大安笑道:“不是不是。是尊重您,是应该这样叫才对。”
刘积才说:“别笑了,别笑了,说说忆苦思甜的具体事。”
王大安说:“我想好了,今晚上让所有能通知到的伙食团,安排大多数的人都去找野菜。”
刘积才说:“夜里叫人去找野菜,是不是有点劳民伤财了?”
王大安说:“反正总比瞎搞乱整好多了。”
刘积才说:“事情就这样定了,但要注意安全,千万别把有毒的野菜煮进锅里去。”他想了想。“第一顿,有其让人夜里去找野菜,不安全不说,还搞得怨声载道的,不如把伙食团用来喂猪的老白菜叶,剩饭什么的熬粥的好。”
王大安笑着说:“坚决执行最高指示。”
刘积才说:“又来了,又来了。”
王大安说:“正确的,不管是谁说的,都应该是最高指示嘛。”
刘积才说:“在我们中国,不知那个时候才能达到哟?!”
“最少在我们两个之间能达到嘛。”王大安说完又“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刘积才也笑了起来,一下想起周昌伦来,说:“听说周昌伦现在在发拉村一天写一份检讨,劳动也很积极呀。”
王大安说:“把他整去发拉村是便宜他了。”
刘积才说:“他的右派问题呀,迟早是要甄别的。”
王大安说:“他那种人,就是放出来了,右派的问题最少也要把他挂着。而且,如果放回来,就让他还去高寒山区的公社。”
刘积才摇摇头,深深的叹了口气说:“不说他了。沿路有伙食团吗?”
王大安说:“有。”
刘积才说:“走,看看伙食团去,就便给他们传达最高指示。”
他们俩“哈哈哈”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