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情十味》第一部《二十四》定稿
二十四
就我聪明
他们由马任意不紧不慢地在小江河谷内走着,刘积才似醒非醒地看了一眼前方,就见前方转弯凹地里一片树木,更远处小江水溶入了闪着银光的金沙江,他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心也随着“砰”地往上蹦跳了一下:故乡,前方就是故乡了。他一扬鞭,枣红马一下狂奔了起来。
罗晓春大吃一惊,大声命令道:“跟上。”的同时猛抽了自己骑的马一鞭喊道:“刘局长,危险,局长,慢点,慢点呀。”
何进程、刘道和以为是马惊了,急忙喊着、骂着枣红马让自己骑的马也跑了起来。六匹马前后奔弛在山道上。枣红马刚狂奔到那棵大黄桷树旁,刘积才用力一扯缰绳,枣红马嘶鸣着差不多直立了起来,吓得后面的罗晓春大惊失色的脸色还没有回过色来时,枣红马也稳稳停住了,刘积才抬头看着这棵会泽县和巧家县共同拥有的大黄桷树,大树很怪,它就长在分界线大沟凹地的中间。大树下不见一点土,只有隆起的粗大根块伸向周围,似要填平自然和人划分的界线。山沟上流下的水,被树隆起的粗大根块分成两股,掩在根块下而过。大树下的根块上却没有一星半滴水。但却有痕迹表明,大树每年都要经历很多次大洪水的冲击。大树下面有百多平方米面积宽的龙潭,人们顺大树把它用石条垒成半月牙形,树根不知何时又把石条也包裹起来了。上面分左右流下来的水在龙潭下穿出根块喷涌而出,混入中间龙潭口流下的水中。三股水合成一股溶进七八十米远的小江中,流入了金沙江。刘积才不清楚为什么每次回家看到这里时,心都会莫名其妙的一动。他翻身下马想:世界就是这么怪,人分三流九等,植物适地而生,但人连山川河流都要把它划分成一块一块的势力范围,从而使人产生的隔阂,小则邻里不和,大则战争风云,私心公心,野心雄心,造就了多少人的欢欣鼓舞,造成了多少人的苦难深重。他想起了小时候,外公带他去昆明邛竹寺游玩拜佛时,外公指着邛竹寺的罗汉说:‘才才,知道八百罗汉的来历吗?’他立即答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外公笑着说:‘只知其一,能说出其二来吗’ 他摇了摇头,外公摸着他的头说:‘除了佛祖的善心感化外,还因为他们有佛心,特别是他们还个个都有超常的绝技,佛祖要用他们的本事来保护佛法。佛法才能得以宏扬,’他立即说道:“六耳猴同孙悟空的本事一样,佛祖为什么不也先救他,让他也从善护法呢?”外公想了想说:“佛祖不是埋怨孙悟空了吗,那应该是一个预外。’他说:“不对,佛祖不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吗?’外公说:‘你说呢?’他说:‘因为有本事的太多了,佛祖怕出事吧。’外公笑着说:‘有道理,有一定道理,你能从中找出其它的理论来,说明你没有读死书,死读书。’他说:‘有道理,有什么道理呀?!如果我是佛祖,我就会使他从善,使他的本事也用来普渡众生。’外公说:‘世上那有圆满的事,人呀,人事呀,难呀,难呀。欲壑难填。’难,这才是实情。莫说人了,神、圣也难免。如今世界,单在一个主义下的我们,连省与省之间,地区与地区之间,县与县之间,区之区之间都不一样,就说镇反,而有的就是被逼反的!然后又镇反。世界应该对话,不应该对抗,我们自己更应该交流才对呀,思想、政治、主义树起的意识形态界线,比国界树起的界线隔阂,更是胜过千倍万倍。过去的历史,国民党就真只为资产阶级?!蒋介石就没有做过什么好事?!他们就是专门压榨剥削广大劳动人民?!没有为中国的其它阶级做过任何好事?!如果是这样,他们能推翻清朝政府?!美国真是侵略成性?!为什么有这么多的国家和他们有外交关系?!而我们只有以苏联为首的社会主义国家?!美国是纸老虎?!他们的军队能遍及世界很多国家,各种舰船能遍及五大洲四大洋?!外公说的真是没有大善、大恶、大本事,他们就做不到那个位子上去,有一定道理,但他们是大善,还是大恶呢?外公说的也不一定全对,就如科学家,发明家……,”罗晓春隔老远的“刘局长,是不是马惊了?”刘积才一下从沉思中惊醒了过来,笑了笑说:“没有,没有。是我好多年没有扬鞭驰马了,试试这马怎么样,也试试过去的身手是否忘干净了,没想到还是这样的过瘾呀,真的过瘾呀。”罗晓春翻身下马说:“山道太窄,太危险了,还是慢点好。还是慢点好呀。”刘积才说:“这算什么危险,过去呀,这些地方都是土匪出没的地方,土匪来抢时,还嫌马跑得慢呢,不过,这些山道上跑马,确实危险不小。”罗晓春说:“云南呀,昆明那地方才真是个跑马的好地方。当然,跑马还是平原上更好跑。” 刘积才说:“在昆明呀,黄包车我倒是坐过,马,莫说扬鞭狂奔了,一年中,连骑也没有骑过多少次。”罗晓春说:“你坐过黄包车?”刘积才说:“坐过呀,经常坐,有时还和张静坐着到处游逛。”罗晓春说:“我在昆明时,就没好意思坐。所以,自今也没有坐过黄包车。”刘积才说:“我才到昆明时,也是不好意思坐,第一次坐时,被跟着的黄包车师傅左说右说到了无人处,才脸红脖子粗的给了钱,像做贼一样上了车,黄包车师傅才走了几步,才看见前面有人,我就一下跳下了车,帮着推起黄包车来,黄包车师傅死活不干,跟着走也不干,非要我坐车,并说‘同志,你坐上车,我慢慢的给你说个道理。”他对着罗晓春笑了。“罗哥,你说他说出什么道理来了?”罗晓春说:“一个拉黄包车的人,他说得出什么道理来,无非是诉诉他们的苦,让你同情他,多给他点钱。”刘积才摇摇头说:“他说‘我知道同志的觉悟高,同情我们,但如果你们都不坐我们的黄包车,我们就没有收入,那我们怎么生活?如果你们真的同情我们,就拜托你多给你周围的同志说说,多多坐我们的黄包车。这就是最大的同情我们了。这样呢,我们也就能养家活口了,也算我们为革命服了务了。你们呢,省下力气来,也能把更多的精力用在革命的大事情上了。”罗晓春想想说:“是这个理,是这个理呀。过去怎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呢?还说他们觉悟不高。”刘积才说:“所以,我用一句话提醒自己,警戒自己。”罗晓春说:“什么话?我也学习学习。”刘积才笑道:“就是我聪明?!”罗晓春念道:“就是我聪明?”他一下放大了声音。“就是我聪明?!”他恍然大悟了。“局长,没想到这一句就是我聪明,你一说出口,就成了警世铭言呀。”刘积才说:“此话只能到此为止,不然,就真成了只有你我聪明了。”罗晓春点了点头,看了看后面要赶到的何进程、刘道和,说:“这两个家伙,怎么这样慢呀。”刘积才说:“他们各带着一匹驮东西的马,两三公里多的路,已经算快的了。”罗晓春笑道:“八条腿不如四条腿,真奇怪。”刘积才说:“这虽是一个笑话,但其中有几个道理。”罗晓春说:“几个道理?不就是拖累一个道理嘛。”刘积才说:“一利一弊,一利多弊,多弊一利,一弊多利,多利多弊,就如写文章,只要会联系,会运用,差不多所有道理都会在其中找到。”罗晓春说:“局长,你教育得就是好,而且用任何事物都能说出深奥的理论来,能联系上我们要做的事,也能使我们懂。昨天,我请你看了我的劣作,你给我讲了很多,我一下就明白了。你让我先多看名著,多看文学写作理论文章,特别是《文龙雕心》,要读懂会用,要我先写新闻报导,为写文学作品多积累些素材,对我的启发太大了。”刘积才说:“我想,昨天讲的,要你先只写新闻报导不对,文学作品也得写,边写边学边发表才行,学用结合才会有兴趣,才会出成果,出了成果,才会更有兴趣,但是,矛头的问题一定要掌握好啊,也就是不能由着自己的观点想当然的来,要顺着国家的现行政治、政策、环境、形势来才行啊。也就是千万出不得差错。不然就会成文章未成先遭殃了。”罗晓春说:“这你放心,《延安整风》我虽没有见过,但红军时候整AB团,镇反,批判胡风反党集团,还有这肃反审干,一会儿反左,一会儿整右,听说的多了。何况还参加过呢。这肃反审干,批判胡风反党集团不是正在大搞吗。没有吃过肉,总见过动物跑吗。何况还听见过、经历过呢。”刘积才看着远方说:“罗哥呀,你是一个聪明上进的人,千万别让聪明和上进害了自己呀。”罗晓春说:“谢谢局长处处关心我,我保证不会干出你说的、聪明反被聪明误的事来,不然,我就是白跟张书记这么多年了,白听你的教诲了。”刘积才说:“这就好,这就好。”他笑了笑。“我教人就说不上了,我们两个是应该互相提醒。所有人都各有各的长处。做人,就是要会善于发现别人的长处,用别人之长来比自己之短,才能知道自己的不足,知道自己的不足,才能不会自以为是。”罗晓春说:“学别人之长来武装自己不是更好。”刘积才笑笑说:“全才是没有的。所以有一句话叫各人的分工不同。先进社会就能最大限度的发挥每一个人的最大才能。但发挥最大才能是为真正的为人民服务,为发扬真善美。关于恶丑坏跟真善美的关系,这又是另一个辨证问题了。”他挥一下手。“一句话,亲朋好友都应该互相提醒,共同进步。”罗晓春说:“局长,才跟您这一天多,您教我的,真比读了十年书还受益。你比那些老学究厉害多了,那些老学究的学文倒是厉害得很,就是太认死理,就如你说的胡早前、胡风、王实味、萧军他们这些大知识分子,是没有掌握好形势,连环境他们也没有看清。他们更不知道权力和政治的厉害。”刘积才说:“不全是呀。有的是杀鸡给猴子看,有的是神仙打仗,凡人遭殃,还有的是历史上的事、有的心里不平衡等等的原因。但不能怎样,自己不要去作恶,不要做对不起天地、国法、人情、良心的事。罗哥,人亦亦人的人多呀。我只希望你不要犯对不起家人、自己、亲朋好友的事呀。”他摇了摇头。“能搞出个人人认可的真理来,就像
何进程和刘道和隔老远就见刘积才和罗晓春向路下十来步远的大黄葛树去了,他们下马,牵着马转弯下大路,就见坐在黄桷树凸起的根块上的刘积才和罗晓春有说有笑的。在他们对坐的中间根块上铺着报纸,报纸上放着饼干、油果子、桃面糕、炒花生、油炸牛干巴、油炸麂子干巴,腊肉……,四个军用水壶也摆放在报纸上,他们两个知道没有出任何事故,心才放了下来。
刘道和说:“马惊了,没有伤着刘局长吧?”
何进程说:“罗主任,刘局长,这该死的枣红马,从没惊过,今天是发疯了。局长没有伤着什么地方吧?”
罗晓春说:“伤,伤什么呀?马惊什么,是局长加鞭催它跑的,比它烈的马,局长见得多了。”
刘积才向他们俩招着手说:“让马在那里吃草。快来大树下息息,快来大树下息息,大树下更凉快。”
何进程和刘道和轻拍一下马,马自顾吃草去了,才走到另一块凸起的大根块旁,相互看一眼,就要坐下去时,刘积才对他们又招着手说:“来这里坐,来这里坐,大家坐一起好吹牛呀。”
罗晓春也说:“来来来,吃饼干,油果子,喝几口酒,吃饱了,再下龙潭去喝水。息够了才慢慢地走。”
本来很想走过去的何进程和刘道和,只是站在原处不动脚。
刘道和说:“罗主任,刘局长,你们请,你们请,我们带得有荞粑粑,我们带得有荞粑粑。”
刘积才说:“好呀,我许多年没有吃过荞粑粑了,拿过来我吃,拿过来我吃。”
何进程说:“刘局长,你怎么吃得下这个东西?不行不行。”
刘积才说:“拿过来拿过来,是不是舍不得给我们吃呀?”
刘道和说:“刘局长,看你说的,莫说几个荞粑粑了,就是我们有什么好东西,我们要孝敬你,还找不到机会呢。”
罗晓春说:“我们只是分工不同,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快过来,快过来。”
何进程说:“说是这么说,但当同志的就是当同志的,当老爷的就是当老爷的。当老百姓的就是当老百姓的。说实话,这千百年的规矩,还是要的。”
刘道和说:“对对对,这命中早就注定好了的事,特别是命,是不可超越的。超越了,是要遭报应的”
罗晓春说:“你们哪里来这么多屁……费话,而且还全是封建迷信那一套。就不怕安你们一个搞封建迷信的帽子。”
何进程和刘道和一下吓得呆住了。
刘积才急忙说:“过来过来,他只是叫你们不要乱说。是为你们好。”
何进程急忙弯腰打恭道:“我们知道错了。我们知道错了。”
刘道和同时也弯腰打恭道:“请罗主任、刘局长高抬贵手。请罗主任、刘局长高抬贵手。”
罗晓春说:“什么错了?什么高抬贵手?叫你们过来,你们就过来,说你们上不了台盘,你们就是上不了台盘。快过来快过来!”
刘积才笑对着罗晓春说:“态度。口气。不能这样请人嘛。”
罗晓春笑了,说:“局长,不这样请,他们就不会过来。”他看着何进程和刘道和。“是不是还要我用八抬大轿子抬你们,你们才来呀?!”
何进程这才边“嘿嘿”的笑着看一眼刘积才后,说:“我们两个已经白吃你们的几顿了,真不好意思。”
刘道和说:“是呀是呀。我们的又拿不出手。太不好意思了。”
刘积才笑道:“天下劳动人民是一家嘛,过来过来,快过来。”
罗晓春说:“我就看不起你们这点。早就给你们说过了。这些都是你我他,大家苦来的。”
刘道和边从布袋里拿荞粑粑边说:“大理是这个大理,但小理分千万条呀。”
何进程说:“是呀。就如你们说的只是分工不同,但你们管大事的,就该拿管大事的钱。我们种地的,就只该吃种地的粮。”
罗晓春笑道:“你们还说出道理来了。”
刘积才说:“理分千万条,路也有千万条,但终归我们都要把生活搞好才行。不然,再说得天花乱坠,也是假大空。大家说对不对?”
他们三个同时说出:“对对对。”
刘积才拿起两个水壶一个递向何进程,一个递向刘道和,说:“来,先喝口酒,解解乏。”
刘道和双手推让着说:“刘局长先请,刘局长先请。”
何进程说:“我们不喝,我们不喝,我们等会下去喝水。”
罗晓春说:“局长请你们喝,你们就喝,还讲起文雅来了?喝!”
刘积才边对罗晓春使了一下眼神边说:“连领导你们的罗主任都要你们喝,你们还讲什么客气,喝喝喝,讲客气,就不是劳动人民了。”
何进程和刘道和这才双手接过刘积才手中的酒壶。何进程小小的喝了一口,用手擦了擦壶口,双手递向刘积才,说:“刘局长,您家请”
刘道和喝了一小口,把衣袖口翻过来擦了擦壶口,双手把壶递向罗晓春的同时说: “罗主任,您家请。”
罗晓春边接壶边要说何进程和刘道和,却见刘积才边看了他一眼边说:“不用客气。不用客气。吃东西吃东西。”接过何进程递来的酒壶就喝了一口。抓了半把炸牛肉递在何进程手里。“吃吃吃,在一起共过生死的人了,还讲什么客气。”他又抓半把炸麂肉递给刘道和。“吃吃吃,跟你家也算是有缘吧。都不用客气。”
罗晓春说:“好好的请你们,你们就是不信,客气中还带着怕。给你们说过多少次了,人,都是平等的,你们就是不听。吃吃吃,不准客气了。”
何进程说:“是是是。我们不客气了。我们不客气了。”
刘道和说:“我们没有客气。我们没有客气呀。”
刘积才把甜荞粑粑搬一小块在手里,说:“你们后来,多吃点,多喝点,最好是把它们都消灭了,我和罗哥到江边转转。”
罗晓春说:“你们除了吃外,可不能乱跑,要看好东西。”
何进程说:“请罗主任放心,请刘局长放心。“”
刘道和说:“我们一步都不会离开的。请二位大人放心。”
罗晓春和刘积才边向金沙江边走边说:“这两个人在乡下,还是算见过世面的都这样。你说中国的封建思想和现象那时才能根除?”
刘积才说:“几千年的封建,慢慢的来吧。”
罗晓春说:“
刘积才说:“我再说一次:几千年的封建,慢慢的来吧。再加一句——希望你不要成为先行的出头鸟。”
罗晓春说:“看样子,鲁迅先生的人民用革命烈士鲜血医痨病的事,不只是还要继续下去。说不定,还要有过之而犹不决呀。这样下去,终有一天要出大事情呀。”
刘积才“唉”的一声叹息后走到江边的一棵大木棉树下,看着清洁的滔滔金沙江,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石灰窑沟剿匪的血染红江水的场景来了,想起了那些被整的自己人来了,想起了那所军政大学来了……,他说:“罗哥,你说说,本来同是为人,为什么会分成三流九教,高低贵贱,为什么要你争我斗,同室操戈,残杀自己人呢?”
罗晓春说:“你争我斗,这应该是贫富不均造成的吧?同室操戈,残杀自己人,这就是为了唯我独尊了。”
刘积才说:“这是原因之一二吧。但我认为最主要的应该是私心造成的,境为心设,心会造境呀,所以有句‘心既是佛’的格言,当然了,也可以心既是魔,心既是民,心既是官,心既为民,心既是己,心既是等等,等等呀。独裁的唯一好处就是——说搞什么,大家就齐心协力的搞什么。如果都说以搞生产为主,大家就齐心协力的搞生产。说搞科技,大家就齐心协力的搞科技。说搞教育,大家就齐心协力的搞教育。这就是独裁的好处。但是,他们如今是要搞斗争,搞运动呀。这几年,不管怎样,还算好。在搞斗争、运动的同时,生产、科技也在搞。就是怕以后把意识形态的政治、文化也大量扩散到生产、科技等等领域方面去呀。”
罗晓春说:“我看他们这几年来也差不多是除了搞运动整人外,什么都是往后排的!但我想大量扩散到生产、科技等等领域方面去不可能。”
刘积才说:“为什么?”
罗晓春说:“因为,他们也要吃饭呀。”
刘积才说:“生产、科技,他们现在还是排在前头的,或者是并排的。不然,这几年就没有这样上得快。就怕毛泽东他们为了他们的绝对权威。特别是毛泽东。把生产、科技、教育都排在后面去,甚至用阶级斗争打压一切,甚至乱来一气。那全国人民的生活就更难过了。”
罗晓春说:“难道他要搞得官逼民反才罢手。”
刘积才说“真是这样,我们怎么办?”他拍一下树。“对。我们在自己的权力范围内,把一切都以运动来办,不就行了。”
罗晓春说:“局长,你完全是个哲学家了。而且是会转换的哲学家。挽救我们党,就靠我们这些干实际工作的了。特别是你这样的知识分子哲学家了。”
刘积才笑道:“什么哲学家,只不过在你罗哥面前信口开河而也。”
罗晓春说:“局长,你的心太好了,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有的上级,对自己的下级就这么严肃,甚至是凶恶,而对老百姓又特别好呢?真是一娘生九子,九子各不同呀。”
刘积才说:“对,各不同。说到有的上级对自己的下级严肃,甚至是凶恶,而对老百姓又特别好的问题。对自己的下级,特别是自己身边的人,除了有厉害冲突外,互相争权夺利,就是最主要的。再就是有个近威严,才能话出千斤。甚至一个眼神,下级也会心惊胆颤,下级也才能听话,把事办好,从而在他面前服服贴贴,他才能坐得稳位子,或才能上升,而老百姓和不是身边的人,跟他没有厉害冲突,没有厉害冲突的人,他就要给人一个平易近人,仁慈宽厚的形像了。”他拍拍罗晓春的肩。“越是会做官的人,特别是会做大官的人,越是这样。但骨子里,却是不管是上级、平级、下级、老百姓,只要动着他的利益,或者怀疑动着了他们的利益,他们就要凶相毕露。特别是大官更是如此。”
罗晓春说:“难怪不得有的首长判若两人,连杨书记和王县长有时也会这样,特别是在人多的时候。”
刘积才“哈哈哈”大笑了过后,说:“说明他们也厉害起来了,会做事了,会当官了。一句话,会干社会主义的政治了。会搞阶级斗争了。”他手搭在罗晓春的肩上。“但他们两个,不至于对你如此吧?”
罗晓春说:“也到是,也到是,有的人和事,他们不看我这个僧面上,也得看在张书记,看在你,看在你们这些上级的佛面上吧。”
刘积才说:“听说杨书记原来的通讯员周昌伦差点被开除了党籍,什么原因呀。”
罗晓春说:“政审时,他家有个八竿子才沾边的亲戚是地主。”
刘积才说:“过去不知道?”
罗晓春说:“怎么不知道,整人吧。”他小了声。“因为他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但这小子,该给他个教训。也是必要的。”
刘积才说:“看见了什么东西?怎么那小子又该给他个必要的教训呢?”
罗晓春说:“他看见了杨书记和妇女主任李兴兰抱在一起。”
刘积才“哦”了一声摇着头说:“悲哀。”
罗晓春说:“本来这种事发生在杨书记身上也无可非议。”
刘积才说:“为什么?”
罗晓春说:“杨书记的爱人钟主任,你是知道的。她有风湿和肝炎病,他的病厉害了,已经有半年多连床也不能下了不说,接她妇女主任工作的李兴兰,就是钟主任推荐的,而且有一半是为杨书记作想。”
刘积才说:“这就不懂了?”
罗晓春说:“就是为杨书记找她的接班人嘛。”
刘积才说:“他夫人这么伟大呀?!那杨书记是怎么想的呢?”
罗晓春说:“李兴兰才到任一个月,钟主任就提出跟杨书记离婚,杨书记当然不同意,后来钟主任向杨书记表明了心迹,杨书记感动得抱着钟主任大哭,把医生护土都惊吓得以为钟主任出事了。但是,由于工作关系,那一久杨书记和李兴兰经常在一起不说,这李兴兰只要不下乡,每天都要去医院看护钟主任,李兴兰在钟主任的安排下,渐渐的李兴兰和杨书记也就有了感情。什么事情都经不住日久天长呀。
刘积才说:“值得同情。但不能提倡。”他笑了。“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呀?”
罗晓春说:“钟主任为了杨书记。他们没有子女,也是为了杨书记有后代吧。钟主任为了同杨书记离婚,请王县长和我去给杨书记做工作。所以才知道得这样详细。”
刘积才说:“那个李兴兰同意吗?”
罗晓春说:“没把李兴兰调进县委前,钟主任先就做通了李兴兰的工作了。”
刘积才说:“钟主任,伟大伟大,确实伟大。但周昌伦也值得同情呀。”
罗晓春说:“这样的事情多了,同情不过来不说,像周昌伦这样的人,不应该同情,也不敢同情呀。不过,县委常委们讨论时,杨书记第一个不同意处理他,要叫处理他的倒反是王县长。最后举手表决,大多数人不同意处理他,所以,他不但党籍没有被开除,连官他也还继续当着的。不过,如今他老实多了。”
刘积才说:“很多人明明想这样,而实际又做出另样的动作,说出另样的话,怪不得他们,连我们有时也成了这样的一个怪瓜。不过,这个周昌伦又没有说他们什么,杨书记又何必呢。”
罗晓春说:“不是杨书记先要整周昌伦,而是周昌伦先搞杨书记。周昌伦又写了告密信给专员公署。”
刘积才说:“他有这样的胆子?会不会他后面有什么人呀?”
罗晓春说:“他后面有人没人,先前为这件事,还使扬书记对王县长有了误会,后来专员公署派人来调查了,他公开跳出来了,大家才清楚的。”
刘积才说:“怎么处理了呢?”
罗晓春说:“处理什么?!周昌伦没有说假话,杨书记家的情况又是这样子,批评批评杨书记是享乐主义,受资产阶级思想影响严重,批评了钟主任是拥护夫权主义思想,丧失了半边天的原则,批评批评也就完了,也没有作任何处理,专员公署的人就回去了。”
刘积才说: “这地委专员公署的人处理得倒是恰当,目前,也只有这样处理是最适当的。钟主任的病好些了吗?”
罗晓春说:“好什么,更严重了。”
刘积才说:“那李兴兰现在怎么样呢?”
罗晓春说:“专员公署本来要把她调往条件最恶劣的高寒山区,铅厂乡去任副乡长,还是钟主任把全部事情都揽在了自己身上,直到专员公署的人走了,直到现在,调李兴兰去铅厂的调令都没有下来。就在专员公署的人要走的前三天,钟主任就在医院里去世了。临死还在挂着杨书记和李兴兰的事。专员公署的主要负责人就说:‘李兴兰,还是让她在县妇联任主任吧。’就这样,皆大欢喜了。”
刘积才说:“那他们可以公开恋爱了嘛。”
罗晓春摇摇头说:“倒反生疏了一样。”
刘积才笑了说:“他跟我王爸爸的关系呢?”
罗晓春说:“和好如初了。”
刘积才想:怕就怕表面上和好了,心里有裂痕呀。但他却说“单凭他们在生产这个大方向上,就看得出来,他们和好如初了。” 他指着巧家地界那边。“看,庄稼长得多好呀,他们没有把大精力放在个人猜疑上,都把大精力放在了肃反审干的运动上。不和好如初呀,生产就上不去,他们算是对得起党和巧家县的人民了,不然,又要像过去的每次运动过后一样,清理、改正、平反整错了的人和事。”他摇了摇头。“搞运动的时候暴风骤雨,清理、改正、平反的时候而是停停搞搞,搞搞又停停,没有完得了的时候,也没有完的运动呀。搞生产应该放在头等的重要位子上。生产上去了,一切都才能搞得好。民以食为天嘛。为什么不把所有精力都用在生产上呢?”
罗晓春说:“局长,我说实话,一个运动接着一个运动,如果一但被整,那怕是正确的,何况还有错的呢。就是平了反,要翻起身来也是很难的。真的是上一个运动还没完,下一个运动又来了。”
刘积才说:“怪圈!”他拍拍罗晓春的肩。“总有一天会走出这怪圈的。”
罗晓春说:“我看难,比上青天还难。局长,现在批胡风这样厉害,这肃反审干是不是专门针对胡风反党集团的?”
刘积才说:“不是,肃反审干是肃反审干,批判胡风反党集团是批判胡风反党集团。但两者可以连起来。也可以不连起来。沾上文化和教育边的,就要同批判胡风连续起来了。”
罗晓春“哦”的一声说:“是谁厉害呢?”
刘积才说:“你说呢?”
罗晓春说:“我想:两个都厉害。”
刘积才点了点头说:“就这次肃反审干,主要看本人有历史问题没有,包括家庭的历史问题,如果有,就危险。但主要看当地当权者怎样处理。如果上级领导要整人,那就很危险。说不定就要整得人人害怕。批判胡风反党集团,那是毛主席亲自定的,只要沾上一小点,就在劫难逃了。”
罗晓春说:“胡风反党集团案这么厉害呀?”
刘积才说:“连只是认识胡风的胡早先先生也被打成胡风反党分子,在云南的胡风代理人被抓了关起来了。”
罗晓春说:“他可是“左联”的人,在抗日时期写过很多抗日剧本的有名人物呀。”
刘积才说:“谁有什么办法?谁让他认识胡风,又不起来揭发胡风呢。”
罗晓春说:“问题是胡风可对他说过什么反动话,或者做过什么反动事。”
刘积才说:“几千年的精华和几千年的糟粕混在一起,要分清都难,要找出一条新的正确的路来,当然更难了。”
罗晓春说:“只有靠你们了。”
刘积才说:“不,靠所有的人,包括美国、英国、法国、苏联。”
罗晓春瞪大了眼睛说:“美国、英国、法国,他们是帝国主义呀?!”
刘积才笑着说:“敌人反对的,提醒的,可能就是我们最需要改正,最需要建全的,而且,最应该抛弃的,你想想,如果敌人都找不出我们的错误来了,说明我们走的路,做的事,就真正的正确无比了。如果他们这些帝国主义全靠造谣过日子,他们还过得下去吗?!”
罗晓春点了点头说:“对,不是敌人反对的,我们都应该拥护,也不是敌人拥护的,我们都应该去反对呀。”
刘积才说:“对了,谁最看得到我们错的和罪过?敌人!如果连敌人都说不出我们有错和有罪了,我们的党,就是真正最伟大的党了,我们的领袖,也就是最英明、最伟大的领袖了,我们的国家,也就是真正最伟大的国家了,人民也就是最有正确理想,最有文化素质,最有分辩是非能力的人民了。”
罗晓春说:“在运动一个接一个的情况下,这样的人,难找,就是有,如果他站出来,我看不处理他,算是好的了。何况这样的人,如今难找到呀。”
刘积才说:“怎么找不到,释迦牟尼,老子,孔子……,”
罗晓春说:“他们不是佛,就是神,最低的也是圣贤,我们凡人的思想比也不能跟他们比呀!”
刘积才笑了起来说:“你知道他们的精华所在在什么地方吗?”
罗晓春摇摇头说:“孔子的知道一小点,释迦牟尼和老子,我们不是说他们是迷信吗?而且,他都是神化故事里的神化人物。”
刘积才笑了说:“这两个人物,都是真实的历史人物,被神化倒是不假。但他们伟大的思想作为,因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最适合人性,所以才被人信奉为佛为神的,但我认为释迦牟尼最伟大之处是众生平等,老子是自然之道,孔子是三人行,必有我师和和为贵,哲理并不深奥,但做到难,但他们都身体力行了,所以他们成了佛,成了神,成了圣贤。成了很多敌对双方的人都要去跪拜的真正伟大人物。但他们去跪拜他们,就是不化敌为友,所以,他们……”他停了一下想到:他们都打着为和平、为人民,为民主、自由、平等,为这主义那思想,做着独裁者,暴君的事。做着发动战争的罪恶。他摇摇头。“他们只能在自己的权力范围内玩阴谋。”
罗晓春说:“孔子我倒知道他生活的年代。既然他们都是在世间生活过的实实在在的人,这么伟大的释迦牟尼。老子生活在那个朝代呀?”
刘积才说:“释迦牟尼,老子,孔子他们都是同年代的人,老子原名李耳,字聃。是周朝楚国苦县人,就是现在的河南省鹿邑东厉乡曲仁里,还当过守藏室的史官。释迦牟尼是古印度一个小国国王净饭王的儿子,母亲生下他七天后去世,他原名乔答摩 悉达多。他十七岁娶表妹为妻,他的妻子生了一个儿子叫罗喉罗,他看到社会因贪婪的私欲而你争我斗,残酷无情,生老病死种种苦难,毅然抛弃舒适生活,出家修行,六年后,他在一棵毕钵罗树下盘腿打坐,终于悟出了宇宙、人生的真理。”
罗晓春说:“局长,您的知识太渊博了。你的那他们只能在自己的权力范围内玩阴谋了。也就是只能在他的国家玩阴谋了。也是警世名言呀,也是为人的名言呀。你如果只是当官,不著书立传,就太可惜了。”
刘积才的心里“咯噔”一声,想著书立传,再怎样的文学艺术都得真实的反映历史,现实,给未来以美好的启事才能站得住脚,现在的状况,我没有这个水平不说,就是以后有了这个水平,我会变成什么样子呢?那时候的我,怕已经不是现在的我了。或者,那时候的我,真的能让人真实的反映历史,现实,给未来以美好的启事。他笑了起来指着罗晓春说:“什么警世名言,为人的名言?!什么著书立传?!别忘了最最重要的——紧跟、紧跟、再紧跟,才是我们现时真正要遵守的名言。不然,以后不但不能为人民说话,做利民利国之事,著书立传,怕连说话的权力也没有了。”
罗晓春说:“对对对。不然,就是你聪明,就是我聪明了。”
两个人“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罗晓春指着山道那边扬起的尘土,说:“肯定是黄万炳和李达金带着人来接你了。”
刘积才说:“走吧,我们不要在这里自我聪明了。” 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