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垄断”了中国电信业?


  很长时间以来,对中国电信业的判断是行业垄断、竞争不充分。这已经成为了基本的判断,每次讨论电信业时,这种观点就会冒出来,成为一个电信的原罪。只要一扯到电信业,这个判断一出,所有电信业的问题,都归结到这里,当然所有电信业的努力,也都因此一笔勾销了。事实上,中国通信业已经是世界上竞争最激烈的,运营商相互之间砍光缆、打架、围堵。我们随时能看到放弃了休息日的电信运营商员工在摆摊,还有24小时的客户电话、客户服务,这些世界上很少有运营商能做到,说中国电信运营商不竞争或是不充分竞争,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既然中国电信业竞争激烈,那么为什么社会上还会弥漫着电信业垄断的声音呢?我认为部分中国经济学家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他们只要一说到中国电信业,大体上不会有其它观点,基本观点就是:垄断,垄断导致了竞争不充分,他们缺乏对这个行业更加深入的研究和分析。中国的部分经济学家,是那种微博经济学家,在微博上扯一个耸人听闻的话题,说着大而空的概念;真是做踏实的产业研究、积累资料,进行数据分析,建立模型,得出分析结论的,基本没有。对于电信业,几乎没有什么经济学家真的做过深入的积累和分析研究,更不要说搜集全世界的资料进行对比。所以看到中国电信运营商只有三个,又都是国资委管,就条件反射式地得出垄断、不竞争的结论,至于对这个结论有没有进行验证,这些人大概是想都不想的。

  我想对有必要普及一点电信业的常识,希望对这个领域有兴趣的人,能够在更专业的基础上进行讨论。

  1. 三家运营商不但不是垄断,而且是全世界经过市场选择的结果。电信业发展需要全程全网,需要建立起一个全国范围的网络体系,这需要大量的资金投入。同时电信业也需要资源,固定接入需要管线,移动通信需要站址,这些不但成本高,而且还要占用大量资源。全世界都在竞争的前提下,逐渐摸索出一个基本的格局,就是一个国家的运营商,最好的配置就是三家,这样既保证了竞争的可能性,同时又避免重复建设和大量的资源浪费。所以全世界绝大部分国家的主导运营商就是三家。如韩国是SKT、KTF、LG,韩国的宽带是全世界建设得最好的,移动通信也发展得较好,但是就是三家运营商。日本是NTT DOCOMO、KDDI、软银,也是三家。很多搞经济学家们推崇的美国,虽然有多家运营商,但是全国性的主导运营商也只是AT&T、verizon、sprint三家,其它的对于电信格局基本没有影响。在欧洲大部分国家,也不过沃达丰、法国电信、德国电信、BT等,一个国家,基本是一家主导,两家较弱,剩下的虚拟运营商和特别小的,基本没有什么竞争力。三家运营商是全世界经过几十年摸索形成的一个基本格局。为什么别国只有三家不是垄断,中国就是垄断了?

  2. 只有三家电信运营商、一个主管单位的竞争更加激烈。某些经济学家以为,既然是三家,数量少竞争就不激烈了;尤其认为,这三家还都是国资委管,就不会有竞争,即使有竞争也不激烈。这种想当然而不调研的治学态度不足取。

  确实,中国三家电信运营商是由一个国资委管,如果国资委觉得都是我的企业,你好我好大家好,让三家运营商达成协议,不再竞争,那当然就不会有竞争。事实上,国资委不但是出资人,同时还是“疯狂”的管理者,对三家电信运营商不但有收入要求,还有利润要求,还有市场份额考核。这些指标被层层分解到各地,有些指标事实上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一些地方的三家运营商市场份额的指标加起来到了120%。在这样指标的高压下,多家运营商采用了完不成指标就走人的做法,为了保住位置,地方运营商不得不拼命。所以我们听到电信运营商十年没有涨工资,而且工资水平还一再下降,很多运营商地方员工有一半人的收入处在平均线以下,为了完成市场份额,不得不抢对方的地盘,这就有了降价、送油、送粮、送肉,送自行车促销,甚至砸对方营业厅。当然这种手段都是不正常的,是竞争中的乱象,但说不竞争,那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3. 提升电信的发展速度,不是市场竞争,而是国家干预。看全世界电信发展最好的国家,真正起作用的力量,并不仅是市场竞争,而恰恰是国家干预。我们都知道,近年来,韩国是全世界宽带建设和4G发展的很好的国家。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韩国只有三家电信运营商,按照某些经济学家们的说法,也是垄断,怎么可能发展好?事实是国家干预的手,一直在韩国宽带建设中起着巨大作用。在10年前,韩国的电信建设并不比中国好,因为追cdma,韩国吃了不少美国人的亏。但是面对固网宽带建设和4G建设,韩国政府进行政府机构改革,提出了宽带建设的国家战略。首先是由政府出政策,政府也用大量资金进行了补贴,推动了电信运营商的建设。在移动通信方面,为了推动3G和4G的发展,早早发了牌照,而且一个用户量并不多的国家,在发了cdma2000牌照的前提下,又发了WCDMA牌照,以推动本国制造业发展。正是在政府的推动下,韩国从一个通信比较落后的国家,近年一举成为世界宽带建设最好的国家,这大大带动了韩国相关产业的发展。

  我们反观一下市场经济比较完善的国家,如强调市场调节的美国,一方面其实主导运营商也只有三家,另一方面,因为是市场经济,所以完全无视网络质量,无视消费者体验,更别说落后地区的通信建设了。在美国只要离开城市核心区,网络就是一个渣,经常性没有网络,覆盖非常不好,连大峡谷这种旅游热点地区,完全没有手机信号。所以美国平均网络不比中国慢,但因为没有信号,没有网络覆盖,就谈不上网速了。

  中国的电信是一个庞大复杂的行业,需要研究和完善的地方很多。但如果对中国电信业下“垄断、不竞争”的基本判断,这明显不符合事实,也反映出炒作者没有合格的治学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