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著自序：《经济能见度：财政政策与收入初次分配》

前言

（拙著《经济能见度：财政政策与收入初次分配》已于2015年5月由东方出版中心出版发行，目前已在各大新华书店及网上书城上线销售，敬请关注）

收入分配是社会再生产过程中的重要环节，也一直没有游离于主流经济学关注视野之外。尽管从人类近一、二百年以来的经济理论与政策实践来看，人们更多关注的是生产理论与消费理论（计划经济理论认为生产决定分配与消费，将之视为社会再生产的起点；市场经济理论认为消费（市场）决定生产，它才是社会再生产的指挥棒），但历史与现实证明，分配问题其实在经济社会发展中同样占据极其重要的地位，在许多时候，其在社会经济秩序确立过程中的作用甚至是决定性的。当代学者托马斯·皮克迪(Thomas Piketty)在其产生世界性反响的新著《21世纪资本论》（Capital in the Twenty-First Century）中，将分配问题置于经济分析的核心，而在经典经济学理论中，马克思的《资本论》则从劳动与资本贡献与各自取得收入份额出发，建立起了自己宏大的经济学帝国，他所提出的衡量人类更高级别社会形态（社会主义与共产主义）的最重要标志，也是以分配作为分野的（资本主义社会的主要特点是“资本”对“劳动”进行剥削，社会主义的主要标志是“按劳分配”，共产主义是“按需分配”）。在实践层面，人类社会时代更叠演变的最重要推力，也是由分配而起，如封建社会朝代更替一般是统治阶级对被统治阶级过度攫取（表现为苛捐杂税与严酷剥削）、引发被统治阶级革命，由此打破旧的社会均衡，其后通过收入分配改革，形成新的均衡（新朝代兴起之初无一不是实行轻徭薄赋以休养生息）。我国最近一次由分配制度改革开启的重要事件是超始于上世纪70年代末期的改革开放，“农村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等收入分配政策的推行，打破了计划经济条件下绝对平均主义的分配模式，释放出了巨大的社会创造力，由此拉开国家繁荣强盛的序幕。而经历三十多年的超高经济增长之后，以收入与财富分配不均衡、不公平为主要特征，出现了阶层对立、社会矛盾激化等新的社会问题，成为新的历史时期阻碍社会进步的重要因素。上述例证充分说明，分配问题不只影响生产，在某些历史阶段还将决定生产，分配问题与生产问题（所谓“做蛋糕”与“分蛋糕”的问题）处于同等重要的地位。

收入分配模式取决于一定历史时期的制度模式，包括制度层面的宏观设计及其运行，而制度运行又是由一系列的政策制定与实施进行落实、保障的。由此，制度设计与政策制定的延续、变革，对经济、社会主体参与分配的形式、范围、程度等等方面，产生着决定性的影响。将分配问题与制度、政策影响相关联，对于收入分配中的初次分配与再分配两个环节，本书关注的是财政政策与收入初次分配的关系、以及财政政策如何影响收入初次分配这一问题，这是本书的研究范围。关于财政政策与收入分配之间的关系问题，理论界长期以来研究重点集中在财政政策对再分配的影响方面，其主要逻辑要点在于：政府是生产（市场）之外的中立主体，政府“有形之手”一般不直接参与生产，其分配效应集中在通过再分配手段平衡不同利益主体，矫正市场的“外部性”，改进市场公平,而对政府公共政策对初次分配产生何种影响的研究不多。本书选取这一视角，希望在弥补不足中抛砖引玉，探寻究竟。

那么，财政政策究竟会对初次分配产生影响吗？如果会，这一影响是如何建立的、也即是财政政策作用于初次分配的机理是什么？理论上来说，财政政策会对初次分配产生怎样的影响？在当代中国初次分配制度与格局的演变过程中，财政政策实际上扮演了怎样的角色、施加了怎样的具体影响、存在的问题以及问题解决的思路与方法是什么？一系列的问题期待答案，本书在深入研究之后，提出了作者的观察与思考。

从实践层面来看，收入分配制度改革的复杂之处在于，它不单与制度、机制与政策高度关联，同时还涉及人们在一定时期内的观念与认识问题，比如，过度差距被认为不公平，收入过度差距反映了社会财富被极少数人占有，犹如基尼系数所反映的事实；但极度平均主义也不是公平，平均主义消弭了个人禀赋与社会贡献差异，不符合人性与人道要求，也会严重压抑社会创造，一个鲜活的例子，以创造与贡献论，让比尔•盖茨与袁隆平取得与各自所处社会平均的收入报酬，显然是难言公平的。在制度层面，准入垄断以及地区、城乡、行业、阶层等方面的政策差异化设计与实施，其对社会资源要素公平流动方面的选择性限制，都将深刻影响甚至决定收入分配公平。而资本与劳动的对比之中，劳动作为最具创造性的生产要素是否可以以资本方式量化参与分配（劳动或人力的资本化），而不仅仅只限于获取工资报酬，这种分配方式的探索实践，更是深刻地影响着当代社会的具体分配形态。在上述诸多方面，制度设计与政策安排如何尽可能地做到科学合理并得到大数人们的认可，以体现出运气、能力、机会、选择等收入获取的要素排序之中，使“能力”、“机会”与“选择”的匹配度得以提升，降低“运气”因素在收入分配与个人成功中的作用，与之对应，抑制与禁绝那些通过不正当、非正常渠道与手段（如寻租、贪污受贿等）获取收入与取得成功的方式，如此等等，这些美好愿望与社会公平目标的实现，需要制度建设与主要包括财政政策在内的政府各项公共政策高屋建瓴地、前瞻性地进行顶层设计与具体推进实施。这是时代的伟大命题，值得每一个经济研究工作者以及经济与社会管理者、实践者努力进行探索。

本书由六章内容组成，逻辑框架按照以下顺序展开：

第一章引言提出了研究背景与选题意义，对相关概念进行了定义，提出了研究思路、研究方法、研究目标、创新与不足以及具体的结构安排。

第二章为文献综述与理论基础。本章对这一研究领域的中外研究文献进行了简要概括与总结，提出了本书论证所依据的理论基础，这些理论包括发展经济学、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新古典经济学中的劳动与资本定价与要素价格均衡理论、凯恩斯宏观经济学以及公共经济学中的政府干预与微观配置理论、现代人力资本理论等几个部分。

第三章对财政政策影响初次分配的作用机理进行了分析。本章从计划与市场体制下财政政策影响收入初次分配的不同路径入手，探讨了财政政策如何影响初次分配问题，并从宏、微观两个角度对市场制度条件下财政政策影响初次分配的特点、路径与方式尤其是对工资、利息与利润、地租、管理与技术报偿的影响进行了分析。

第四章对不同财政政策工具的初次分配效应进行了分析，主要从规范角度探讨了财政收入政策、财政支出政策、转移支付政策、国有资产管理活动以及涉及公共财政的政府管制等具体财政活动对初次分配产生的影响，同时运用统计与例证方法对某些当前受到广泛关注的经济热点问题背后隐含的财政政策原因以专题形式进行了揭示。

第五章对我国初次分配历史演绎中的财政政策效应进行了分析。主要从实证角度对我国建国以来、尤其是改革开放之后（1978-2010）不同阶段初次分配的变化与波动轨迹、趋势、特点进行了总结与描述，探讨了古典产权制度之下资本强势、劳动弱势以及转轨阶段初次分配演变的财政政策以及制度成因，并对居民收入城乡、地域、产业、阶层差距的制度与政策成因进行了分析。

第六章为结论与建议，对前几章进行简要总结，得出结论，提出政策建议。

本书采用理论规范分析与实证分析相结合、统计计量与案例分析以及历史事实逻辑观察相结合的方法，运用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公共经济学、公共选择理论、现代人力资本理论以及政治学等不同学科的理论知识，多维度、多视角、全方位地对财政政策与初次分配之间的关系以及前者对后者所产生的影响进行分析，紧密围绕主题，透过对现象的总结分析与统计计量，力图在事实与历史逻辑推演与思辨中深入到问题的本质与根源，并在此基础上对存在的问题提出解决思路与具体方法。

本书的简要研究结论在于：无论是出于主观有意还是主观无意，财政政策不单决定着再分配格局，也同时对初次分配产生着重要影响。财政政策作用于初次分配有直接与间接两个方式，直接的作用主要通过机制安排以及计划、命令等确定各市场主体间的初次分配边界，并对市场主体内部的初次分配行为进行直接的限定；间接作用主要以影响各市场主体供给与需求动机、意愿、偏好等中间变量的方式最终作用于实际的初次分配环节。不同财政政策工具对初次分配的影响有宏观层面上的，也有微观层面的，作用方式有直接的，也有间接的，单独或共同对初次分配产生深刻而又复杂的影响。在实践层面，我国计划经济时期“革命型政府”对应的“吃饭财政”、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初期的“建设财政”与“管理财政”以及全面向成熟市场过渡时期的“管理财政”与“服务财政”，这些不同的政策基调在初次分配影响方面深刻地打上了时代烙印,体现出在不同发展阶段不同的国情背景之下，财政政策效应不同的阶段性历史特征。

对于当代中国广受关注的居民收入初次分配差距方面的政府政策成因，本书在统计与观察对比的基础上从六个方面进行了简要总结：一是企业部门收入份额扩张与财政部门宏观税负水平提高导致劳动要素报酬受压；二是城乡“二元分割”与劳动力整体过剩背景下城市经济体制改革推进而农业部门改革滞后导致农村居民收入增长持续落后于城市；三是国家改革的战略设计以及包括财政竞争在内的地方政府间“非均衡发展”导致地区分配不平衡；四是行业间开放不均等与体制原因导致行业间收入差距一直难以缩小；五是各种因素造成的劳动者薪酬议价能力弱化成为阶层收入不合理差距扩大的重要成因；六是权力运行与市场秩序不规范导致灰色收入漏出、公共部门浪费甚至腐败，成为收入分配个体比较中“不公平感受”的最根本诱因。

针对我国初次分配问题背后的财政政策成因，本书提出的改进建议在于转变认识观念，在政策制定以及执行过程中注意发挥对收入分配的正向效应而避免、至少是弱化可能带来的负面效应；优化政策作用于初次分配的路径机制，明晰计划与市场两大资源配置手段各自作用的合理边界；改进政府、企业与个人之间以及政府部门内部之间的利益分配关系，正确发挥计划与市场功能，在强化公共部门计划控制的同时，政府在私人部门中的职能应向“守夜人”古典角色回归，最大程度地保护与鼓励市场微观主体之间竞争而不是限制竞争；对不适合时代发展要求的财政政策进行及时的清理与纠正；改革现行的国有资产管理制度与国有企业内部治理、分配模式，鼓励企业劳动者组织创新，改善劳动在与资本要素收入对比中过于弱势的现状；规范政府权力行为与市场分配秩序，促进分配公平，从根本上平息民众对收入分配不公平怨言等。

本书适用的阅读对象为财经理论研究工作者、各级政府决策与管理人员、大中专院校教师与学生，以及一切有兴趣观察中国经济社会国情、解决实际问题的研究者与实践。本书的出版是希望能够抛砖引玉、引发思考，书中缺点与不足肯定在所难免，肯请读者批评指正。

目录

前言............................................................... 1

内容提要...........................................................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