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水的地方就是故乡，有树的地方就是风景。

 

家乡的老榆树，一直是我记忆中最美的风景。老榆树树干很粗，要两个大小伙子合抱才能围起。每年春天开始，老榆树是最早绽绿，叶子蓬勃交错，榆树钱满枝。自然灾害那年，老榆树有了更大的贡献，饥饿难耐的年景，榆树钱就是人们的口粮。入口有苦味，回味有香味。炎热时节，人们在树下乘凉，在树下磨刀，听老人们讲旧时的故事。严寒时候，老榆树遮挡着北风，让村庄里的人们觉得安稳安心……在以后的日子里，凡是与树有关的影像都成为我快乐和遐想的源泉。美女裙一样叶子的椰树，遮天蔽日的榕树，优雅的银杏树，不老的松树，不倦的柏树，不竭的胡杨，婀娜的柳树，风流倜傥的白桦等等。南方的树与南国的风相映成趣，为大地带来温和，送人们以温婉。北方的树，则与北国的风对立对抗，遇热而凉，遇冷更强。每当夏天热风难耐，树就是遮阴乘凉的好地方。每当遭遇严寒，疾风吹来的时候，那些树则是大雪压枝枝不弯，如同棉絮可取暖的洒脱。

 

 

我喜欢南国树的温婉，更赞赏北方树的坚韧。在每一个风雨光临的春夏，在每一场风雪走过的冬季，年复一年，最是坚忍，最能坚持。不管是金黄的秋，还是落叶的伤，树，一直在获得和放弃之中，保持着安静挺拔抑或是飘逸的姿势。在北国特有的白毛风中，树最能展示出特有的强悍。扎根于土地，坚守于原野。以至于感动风，由怒号到温婉，由凛冽到和煦。带着暖意的风，没有招呼，没有解释。不知从哪一天开始，也不知哪一天结束。树，便有了风的味道，悄然向暖，盎然自得。随着万物复苏的脚步，无论大树小树，都舒缓起冻僵的枝条，缱绻着，荡漾着。于是嫩芽初上，接着是渐次舒展的绿，接着便是蓬勃向上的虬枝。雨露阳光，绿荫编织，偶有花开，自然是迸发激情的时节。有果实的，等待希望；没有果实的，也一树繁华，落尽之时皆是飘然。

 

哦，那些凌风傲雪的树，那些承载着山水希望的树！当时间的年轮斡旋，当辗转于岁月里的光朗照，那些老树，拂袖沧桑，看惯秋月春风，几十年或者几百年岿然不动。那些新枝也跟着风的唱和歌咏起一个季的旋律，享西风，爱相随，坚持在那一片土地上。有树的地方一定有水，有水的地方一定有小草，层次分明，绿荫与绿茵，交错纵横，这一道风景一定有美丽的传说。

 

 

 

少年时节，喜欢面对一棵树发呆，想问他是不是和我一样，有绿色的梦，有离开的期冀？如果有，请听我诉说。想问他，是不是和我结伴而行，伴随于我，也好让独单的我增添勇气和力量。如果可以，我宁愿等候。因为，我一直认为树是伟大，树是坚强，树可以遮挡风雨的父亲。

 

……

 

在北国，春一过，夏就跟着来临，满树的绿似乎在瞬间完成。小鸟也光临了寒风中丢失的领地，叽叽喳喳地围着绿荫说着它们的话语。在这样的日子，我似乎忘记了问询，只是沉默，静坐于树下，想着没有边际的心事，在树荫下读着印在纸张里的树，托付了不知是不是该托付的愿望。直到一阵秋风迅疾而来，簌簌的叶子飘落于我的眼前。不禁想起晏殊，想起昨夜西风凋碧树的句子。那些托付给春天的心事，不知怎么，就如同那些叶子一样，倏然无声。真真的欲寄彩笺，不知何处了。啊，这树下的秋思，泛滥的念想，渐次地推我向成熟向成长的方向前行……北方的冬季，是原野中无垠的苍凉，树干上没有落尽的几片叶子似在诉说失去的苦衷，静默，是树的姿势；横而不流，是树的态度。远远地望去，单棵的，若孤独的少年，藏起激情沉默向天。二木成林者，一定在互相鼓励：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于是，树，依然是我眼中的风景，我依然是他们的看客。

 

岁月如梭，家，已经转换了概念，山下的那棵榆树依然不摇不动，静候树下溜冰的孩子们，遮挡着山上旋来的西风。一代又一代，演绎着不同时间里的故事。大小树木们，或苍翠或凌风傲雪，或摇曳秋风，永远以站立的姿势，以勃发的能量，接受大自然中的一切的一，一的一切。

 

树的风景

 

其实，我一直不懂，一树一菩提是怎样的境界，一枝一叶总关情是怎样的情景？时间如水流淌，很多愿望都随风而去，惟有对树的感念不停……

 

涛声依旧，是林中的歌，一曲流连，是岁月的情。没有沧桑，不说衰老，树，一直在坚持。江河流淌，川流不息，树木丛生，生生不断。我记忆中的那些树，已经筑成春的信息，枝叶的情，年轮的爱，不朽，不老……

 

2015.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