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岁月(中)《红色漫地》四 良缘泪酒


 曾经的岁月(中)《红色漫地》四 良缘泪酒

 

良缘泪酒

二赖子慢慢地走着,特别是走到那段能看清县委县政府门前情况的那段路时更慢了,走到门口时又恢复到原来的速度,但眼睛总是斜向那大门口情况的,耳朵也总是注意那些进出大门口人的说话声的。从街上到大门口来回两次后,他清楚了进县政府最多就是在门岗面前停一下就进去了,还没有平时进县委县政府时严格。更没有他们镇反时,就是常进县政府的人也都要盘问、回答口令。他想:如今最多就是停留一下。还是小心走天下的好。于是,他走到在石狮子下玩耍的其中一个只有五六岁男孩子面前,用右手轻轻的摸着那个孩子的头问:“你见着我家的杜豆豆没有?”那孩子说:“我又不知道他。没有。”“带杜伯伯找找,看看在你们中间没有?找着了,我给你买水果糖吃。”那孩子说:“我又不知道谁是杜豆豆?”二赖子拉着孩子的手边说:“带我在这里找找,我买水果糖给你吃。”边就把孩子从左边石狮子牵向右边的石狮子。从右边的石狮子背后上了沿坎,在走到大门口时放大了些声音。“这鬼娃儿到那里去了?眼看刘积才局长的婚宴就要开始了。” 一个门岗看了他一眼。他急忙凑上去说:“你可看见我那娃儿杜豆豆和他妈进去了?”门岗说:“这么多人,我怎么会知道?”“再找不到,我也要进去了。”他弯下腰。“小朋友,谢谢你,找不着了,我要进去了。”他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来,给你水果糖。”就夹在客人中大摇大摆的进了大门,穿过第一个院后,他慢了下来,拍拍皱巴巴又不太干净的毛尼中山装,又狠狠的拉了拉,才跟着又一帮客人向前走。来到看得见大院子门里的情况和地方时,他停住了脚观查:见大院子里很多人围成一圈一圈的,圈的中间地上放着碗筷。他们站的站,蹲的蹲,还有的在走动。他想:这一下好了,在院门口登记收礼的那些认得我是谁?!这礼送不送在我!而且送不送都可以捞一饱了,不送了。不行不行,这是人人都要捧的人,送、还是得送一点的,不能贪这个虾血。而且,万一被他们清查到了,那可不是开玩笑的。再说了,谁叫他老丈人掌着大权呢,谁叫这小杂种也掌着大权呢。听说他老丈母更是了不得,是省衙门更大的官。说不定呀,吃这顿酒席,还会遇上他老丈人。他老丈人看在我过去为他们杀了这么多人的份上,赏我个一官半职也难说,。他“嘿嘿嘿”地小笑出了三声,嘴还没有闭拢,他就来到了大院门口四张收礼的大桌子面前了。每张桌子四个人,一个收礼,一个记帐,一个复核,一个接收。二赖子加入进排着队送礼的人中,到二赖子了,二赖子挪到袁玉宇登记的桌边,把捏得有些汗湿的钱递向了左边收钱的王德才,王德才迟疑了一下,还是把钱接在了手里说:“二赖子,四元。”低着头登记的袁玉宇抬起了头,看了二赖子一眼,低下头写上了二赖子三个字,二赖子镇反过后,他也时常去大龙潭全开放的图书室看看报纸、刊物。有时拣些纸来写字玩,使他对他的姓名,浑名,特别是杜来顺三个字,他不但写得好,而且还写得有些龙飞凤舞的书法味了。他说:“玉宇兄弟,我叫杜来顺,二赖子是大家给我起的浑名。请你把二赖子旁边加上杜来顺三个字。”袁玉宇边在心里想着‘有几个知道你是杜来顺的?边就要改,在右边收礼的刘志关说:“玉宇兄弟,别忙写。”他对着二赖子。“请你了吗?”吃惯了混食的二赖子,还没有见过那家办喜事把送礼的人撵走的。他见刘志关问,心里想:请不请,关你这个看门狗什么事,老子还送了四元钱!四元钱要买盐巴,一年也吃不完。但心里还是怕的,他说:“刘同志,我跟张车文书记,就是现在当局长又是新郎倌的刘积才局长的关系,你问问玉宇兄弟就清楚了,单凭我和他镇反时,我是正队长,他是副队长的关系,他能不请我吗?请了请了。肯定是请了。不请,我会来吗?!红白喜事的规矩,我还是懂的。白喜事,知道了就得去。红喜事,不请不去。”他看着袁玉宇。“再说了,混那家,我也不会来混我的刘兄弟呀。”刘志关向二赖子伸出手说:“说什么都没有用,把请帖拿出来给我看看。”二赖子说:“我不知道要请帖呀,所以放在了家里没有装来嘛。” ……,有人小声议论了起来:“这是什么规矩?我也只是请了。也没发请帖呀。”“吃结婚酒席,还有向客人要请帖的?”“没有听说过。”刘志关说:“其他人可以不拿,我也可以不查。但你,我必须查,你就必须要拿出请帖来,我才能放你进去。”有人说:“我也没有带请帖来。”有人说:“红白喜事,连讨口要饭的来,也要给碗饭吃嘛。”有人说:“人家来送礼祝贺,怎么能这样对人家呢?”……,二赖子一听,一下来了精神,微扬了头说“刘同志,你虽然是公安局的人,但你还不要把我二赖子看得太低了嘛,如果没有请,我为什么要来送礼?四元钱呀!”刘志关说:“谁跟你是同志,谁跟你扯那么多,别的不需要拿,你、就得拿,拿出请帖来,放你进去。拿不出请帖来,你给我马上滚!不然不要怪我一手铐铐了你。”王德才见有人生气地转身走了,就说:“志关,来的都是客,何必呢?”他对着袁玉宇。“记上记上。”二赖子见刘志关也不说话了,袁玉宇也加上杜来顺三个字了。二赖子转进院门里说:“明给你们说吧,我不但是刘局长请来吃喜酒的,还是来看张书记的,当年,张书记领导我们镇反,我和小才才杀土匪,杀恶霸地主,杀土豪劣绅,杀富农,杀狗脚子,杀奸商,杀有钱人,那时,你刘志关才几岁!”他对了一起走的人。“真的,镇反那时候呀,他还在撒尿拌泥巴,什么也不知道。”他小了声。“拿手铐吓人?!那时候,我才是真正说一不二。那时候,才真正是张书记、杨书记、王县长、刘局长和我及我们的天下。真正的穷人的天下。”他对了王德才。“那时候,大家都叫刘局长小才才,镇反时,我和刘局长杀的土匪,恶霸地主,土豪劣绅,富农,狗脚子,奸商和有钱人,数也数不清,不是吹牛,真是血流成河。特别是石灰窑沟打土匪那一仗,我和刘局长杀土匪流出来的血,把涨了大水的金沙金都染红了,……”王德才抵他一句:“你见了?!”二赖子说:“王同克,我怎么会没有见呢,就说石灰窑沟剿匪,小才才,就是现在以昆明来结婚的刘局长小才才,一手一挺机关枪,哗哗哗,哗哗哗,土匪一倒一大遍,一倒一大遍。单他一个人就抓了几百个土匪。不!如果当时好好的数一数,他抓的土匪应该有一千多个才对。不然张书记、杨书记、王县长、胡连长,就是现在武装部的书记加部长胡庄强和我们大家,怎么会集体给现在的刘局长向上级申报特级战斗英雄?!后来,枪毙那些抓来的土匪,我也亲自去指挥了,并亲自端了一挺机关枪,也是刘局长使过的那种机关枪一样的枪,哗哗哗,一大遍土匪倒下,哗哗哗,又是一大遍土匪倒下。那才是真正的过癮呀。你们不信,可是回去问他当中学老师的舅舅袁玉宇嘛。”他看着王德才。“刘局长可是袁玉宇的亲侄儿子。我说的这些事都是真的。那像什么肃反审干和加上现在的反右,不但到现在了还一个人都没有杀,连抓的也没有几个嘛。”他用眼左右扫了扫了,把声音压低了。“但镇反,有人告了黑状,说我们杀多了。害得张书记现在都没有官复原职。要是被我知道是谁,你们看老子不宰了他才怪。”王德才说:“二赖子,放你进来了,就不要乱哆嗦了行不行?”刘志关说:“我看他是皮子又痒了?不然就是筋骨又紧了?!”他瞪着二赖子。“你信不信?再乱哆嗦,老子就真把你当右派抓起来。”吓得二赖子急忙点头躬腰道:“好好好,但我没有乱哆嗦,我是说刘局长和我镇反、打土匪的事。你们不准说,我不说就是了。我进去找老张书记聊天说话去,我进去找刘局长聊天说话去。”王德才和刘志关相互看一眼,不再出声了。

整个大院里都画满了圈,特别是那三颗大黄葛树的树荫下,更是画得密些。那一个一个的圈都被八个人围着,他们或蹲或站等菜饭端来。二赖子手背在背后绕着各圈看,始终没有发现他熟悉的人,更没有发现他的狐朋狗党,也没有人招呼他。他走到招待所的门口,见招待所内的小院里有板櫈坐,而且还有桌子,有的人他还认识。他就直接向招待所的小院里而去,脚还没有跨进小院的门坎去,就被在门里的周友学挡住了去路说:“二赖子,外面吃去,外面吃去。”二赖子说:“唉一一,周兄弟,在新华乡当乡长了,吃得开了,就认不得我了。”周友学说:“二赖子,你别在这里捣乱好不好?你看看里面坐的都是些什么人。”二赖子还没有到门口,就看清里面坐的大多数是些区乡长和书记及他们的家属,但他想的是这些区乡长和书记,镇反时,大多比他差远了,甚至有的就是他直接管辖的队员,他说:“想当年镇反时,我和你在镇反队,要干什么不可以。”他小了声。“他们那时算什么东西?!……”周友学截断他的话说:“当年,当年我们都不在你的话下是不是?!”二赖子笑了说着“你我兄弟,就不说这些了。”就又向前走了一步。王忠强走出来就把他朝外一推,说:“二赖子,叫你在那里吃,你就在那里吃,滚远点,滚远点!”二赖子被推得退了离门四五步“唉唉”的两声后更小声说:“王牛儿,当年连个名子都没有的人,要不是占着你是我们的王大安兄弟的侄儿,你算个球。”偏是王大安这三个字被王忠强听清了,王忠强说:“二赖子,你过来。你过来。”二赖子走到王忠强面前,王忠强边说:“王大安是你喊的吗?!”抬手就要煽他的耳光。偏这时在楼上房间里的王大安出来吹鼻涕看见了,急忙吼道:“小牛儿,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王忠强的手被定在了空中,也惊动了房间里的人,有人跑出了房间,连杨天武也出了房间。王大安对出来在旁边的张家和小声说:“这个二赖子,我记得没有请他嘛,怎么把他也放进来了?把他给我整出去。”张家和转身正要下楼去。王大安又说:“算了,小才才大好的日子,算了算了,让他在外面吃吧。”杨天武说:“大安,你忘怕了,他是抵的人,怕以后有人钻空子。”王大安说:“那怎么办?”杨天武说:“这样吧,请张局长下去查查,有多少像他这样明天就要宣布定案上报的人,把他们集中在一个地方,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再决定怎么处理。”王大安点了点头说:“张局长,就麻烦你了。”张家和说:“保证完成任务。”下楼去了。张车文见杨天武、王大安久不进去,他也站起来往外走,刚出了房门,就被出了院门回头看的二赖子看见了,二赖子就转身大喊了起来:“张书记,我是杜来顺呀,我是二赖子呀。”见张车文没有理。“我是贫雇农二赖子呀。”杨天武回头看是张车文出来了,就转身说:“别管他,别管他,张局长下去处理去了。”王大安拉着张车文说:“喝酒去,喝酒去,这样的小事,让张局长去管就行了。”本来想管的张车文就这样顺水推舟的就进了屋。原来是刘积才把陆秀青的话传达给张车文后,陆秀青还不放心,又专门打电话给张车文,要他在巧家千万别管闲事,最好连地方政府也不要麻烦,跟过去的朋友战友下级,只叙友情,莫谈工作,形势,警告他说:‘他要写给省委省政府的意见书,说不定有人已经告到省委省政府的有关部门了。要他谨慎、谨慎、再谨慎。所以,他本来也看见了二赖子,并听见了二赖子的喊声,也只好装没看见。装没听见了。他进门后,忍不住还是说道:“杜来顺也怪可怜的,以后落实政策时,首先把他落实了。”杨天武说:“我们一定照办,我们一定照办。张车文说:“他虽然有很多的缺点,甚至错误,我也不是非要你们如此。但他必定是我们的阶级兄弟嘛。再说了,这一次杜来顺也是为你们完全任务指标而被定成‘右派’的嘛,而且又是为救你们巧家的有用人才而顶罪。多少也是有点功的嘛。”王大安说:“老书记,你放心好了。只要有机会,不要说你指示过的二赖子要给他改正平反了,就是其他顶罪的人,也是要优先改正、或平反的。我巴不得给所有右派都平反改正。”张车文摇了摇头,刚想说这话现在你可不能乱讲,一下想起妻子在电话中对他的警告,就忍住了。杨天武说:“书记,杜来顺的事,你放心好了。如果可能,我们不但不抓他,还会保留他的户口和工作。”张车文点了点说:“首先要保证你们的安全,保证被顶替下来的人的安全,不然,就没有意义了,而且,搞得不好,还会又危害到你们两个。如果你们两个也成‘右派’了。不但没有为二赖子他们改正、平反的人了。到了真正能全力为人民说话做事的时候,你们不但不能为人民说话做事,你们还得要人家来为你们两个平反。要是你们两个也下台成右派了,让周倡伦一样的人上了台,那就更不得了了。”杨天武一下用力握着张车文的说:“老书记,我和大安及很多区乡长以上的干部都知道在镇反扩大化的问题上,是你为了我们所有区乡长县局级的干部,包括我而一个人担当了风险。”张车文用手划拉一下屋里说:“这话可不能再说了。要防止有人钻空子呀。”王大安说:“我们要防的是周倡伦一样的人。至于二赖子,多一个不少,少一个也不多,好打整。但周昌伦这样的人,是半个都多不得的。”张车文说:“是呀,周倡伦这样的人容易引起连锁反应。周倡伦这样的人,最可怕的又是最怕他们运动一来,他们什么都往政治上去挂。”王大安知道张车文思想中已经有刘积才的思想了,就笑了说:“我呀,一怕政治不为生产服务。二怕政治下任务抓政治犯的指标,特别是没有这么多坏人,非要我们抓出这么多坏人来。”张车文也笑了说:“我们呀,都不要自认为——只有我聪明了。”他们三个“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一乘大红花轿在大院门口停了下来,赵秀青从轿子里牵出了穿着绣有孔雀大红旗袍的张静下了轿,骑着高头大洋马也被一群人拥着的,穿着毛料中山装的刘积才急忙翻身下了马,大院里的吃饭、不吃饭的人都把眼睛朝向了刘积才和张静。

刘积才见这么多人,吓了一跳的同时,还发现有近三桌来的人成一排站在偏西太阳晒着的围墙边烤着。并被公安人员看管着,那些人,他大多都认识,他知道那些人都被定成了右派。他想:当初,他要坚持不按张静妈妈的办,就回昆明办,就好了,如今,身不由己了,只有全由他们打整了。他们走到大院中间停住了脚。赵秀青大声说:“新事新办,我们请新郎新娘给大家三鞠躬。”刘积才首先特别对准了那些被看管了人的东方三鞠躬,然后才是南方,西方,北方。他和张静每鞠一次躬,都会响起一阵掌声。

敬完了礼,又被人牵着朝招待所内走去。刘积才陪张静坐到专门在房间里为他们准备的椅子上后说:“大家辛苦了,大家随便,大家不要客气,多喝点,多吃点。”大家说:“不客气,不客气。”“你们也累了,多吃点,多吃点。”“吃饱了,晚上还有你们的节目”“……” 刘积才对大家拱拱手说:“请请请。”后才低头对张静小了声。“我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张静轻轻点了点头。他急忙出房,请人去到罗晓春他们那间房,把罗晓春喊了出来,找了个背静的地方才说:“老师、刘道和、二赖子他们是怎么回事?”罗晓春说:“这是杨书记和王县长的意思,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因为,明天他们就是要成上报的第一批右派的人。”刘积才说:“既然是杨书记和王县长的意思,麻烦你去给张局长说,先让他们喝酒吃饭,就说我说的,出了问题,我负责。我去给王县长和杨书记说。”罗晓春说“二赖子他们几个都是为我们抵数的。让你和杨书记和王县长来负责,不如我来负责好。”刘积才说:“好吧,你就告诉张局长,我要专门给他们老师和过去的农会会员敬酒,包括钟老师和二赖子他们,把老师和二赖子他们安排在一个背静的房间里。”罗晓春说:“如果张局长不干,我就说他们怎么说也是客人,明天才宣布,如果请来的客人,喜酒都不让人家吃,这是给我们自己难看。就混混,他们也是被顶替右派数额的嘛。”刘积才说:“这样说不行,你只能这样给张局长说,提前行动,会坏大事的。”罗晓春点点头说:“对对对,这样说更好。不但以后免去了后顾之忧,也照顾了他的面子。”刘积才说:“快去吧。”

刘积才想:我和张静及张静的爸爸,答应了他们推迟一天结婚后,强调了又强调,请或不请之间的,坚决不请,非请不可的,不在县城里的,不请,三亲六戚,隔二代以外的不请,怎么会来这么多人呢?连各区乡的头头大多数都来了,而且连就要宣布为右派的人也请来了。

他和张静父女那里知道,刘应天、袁大富、张家中、刘晓荣夫妻坚持推迟一天,是因为那天是黄道吉日,杨天武、王大安、罗晓春他们要求推迟一天,是怕时间不够用,各区乡村要来的领导赶不到。商议他俩结婚那天夜里,张车文刘积才、张静休息后,刘应天、袁大富、刘晓荣、杨天武、王大安、罗晓春、张家中他们又从新商量,决定了他俩的婚事要超过巧家县有史以来最大场面的红喜事。由杨天武、王大安以私人名誉,电话和人工通知各乡、镇和县城各企事业单位的一、二把手,由他们再往下通知,采取企事业单位的人不发请帖,被通知到的干部、职工,来不来参加婚礼由被通知人决定;刘积才家的三亲六戚、亲朋好友由刘应天、袁大富、刘晓荣等人负责通知,采取字辈高的老年人才发请帖,其余的也采用口头通知,不发请帖。被请到的有几个敢不来不说,连那只是听说的也有很多赶来了,于是,真心实意的来了;假情假意的来了;巴结吹捧的来了……,足足来了近一万来人。送的米、包谷、咸肉、花生等都堆成了山,关鸡鸭羊的地方没有办法再关养,只好杀了腌起来。陈云伟边理着金银钱财交给袁大富边开玩笑的说:“认得现在结婚这么多人来贺,我当时应该等到现在才结。”袁大富说:“我也没有见过这样大的场面呀。这跟我们预料的出入太大了。”张家和对陈云伟说:“老陈呀,莫说你现在结?你什么时候结都不行。”陈云伟说:“为什么?”张家和说:“你有这个人缘吗?”刘仲舒说:“要是你我现在办,不亏也就不错了。你们说对不对?”张家和说:“对对对。刘局长做的好事真的是太多了。但是,刘局长结了婚,就有人管了。”袁大富说:“你们和他同亲兄弟一样,就是他老婆当家,他也不敢忘了你们。”刘仲舒说:“不是我想说女人不好,大限来时各自飞哟。”何可云笑道:“刘院长,你婆娘是那种人,不如现在休了她。”刘仲舒说:“我也不是说只有女人的不是,事情落在我们男人身上时,我看都一样。”陈云伟说:“除非像刘局长一样,找一个大当官的作靠山。自己也是大当官的”刘家和说:“你这就是乱说了。你知不知道刘局长是怎样认识张书记姑娘的?”陈云伟说:“你知道?”袁大富笑了起来。刘家和说:“不知道,请老人家给你讲讲。”袁大富又活灵活现讲了那次昆明西山的事。刘家和说:“刘局长可是英雄救美,你有那本事吗?你看你那点样子,右派的帽子还没有给你戴上,就吓得到处求爹爹告奶奶的,差一点没有被吓死。”大家笑了起来。陈云伟说:“你们不要笑我,你们又有多英雄?”他转向刚走来的罗晓春。“真正英雄的,我还只佩服我们的罗主任,有文化讲义气,自告奋勇,是个顶大立地的真正英雄。”罗晓春瞪他们一眼说:“你们开这种玩笑,是没有良心,我虽然自告奋勇为完成“右派”报了名,但我也没有你们说的厉害,你们是实实在在的大鸣大放的积极分子,提的意见,从战争年代到现在,从国家方针政策到工作安排,从最基层的领导到专员公署,甚至省的领导,但刘局长、张书记是怎么对我们的,用混混抵了我们的数,我们高兴了,张书记和刘局长还为我们担着风险呢,你们却在这里瞎讲乱说的。”何可云说:“对对对,这种话,还真说不得,不说什么,单说如果他不回来结婚,我们从明天开始是什么日子吧?!想也想得出来。”张家和“唉”的长叹一声说:“对对对,以后不能开这样的玩笑了,以后不能开这样的玩笑了。”刘仲舒说:“我们几个乱讲瞎说倒无所谓,要是被人听了去,一害自己,二害家人,三,可能还会危及刘局长和张书记、杨书记、王县长。”罗晓春说:“对了,我们不说要知恩图报吧,总也不能连累人家呀。”他把刘积才的安排单独同张家和说后。张家和说:“刘局长不知怎么想的,让那些右派吃饭就算了,还要去给他们敬酒,这种形势下,他就不怕有人钻他的空子?”罗晓春说:“你知道不知道,那里面有十多个是抵我们当右派的人?!他这是义气。”张家和说:“我是怕走漏风声呀。”罗晓春说:“走漏风声?在我们的地界,在你的安排下会走漏风声?!”张家和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呀。你们县委不是还出了个周昌伦吗。”罗晓春说:“你不会把明岗安成暗岗。再把岗哨安了远离那房子点。”张家和说:“对对对。我怎么没有想到呢。”他笑了。“这个公安局呀,应该你来领导才对。”罗晓春笑了说:“我刚从‘右派’的死亡线上回过气来。再安一个要夺公安局权的罪,我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我可不敢夺你的权。我可不敢夺你的权。”刘仲舒说:“平级算什么夺权。我跟你对调好了。”何可云说:“这一下你们不怕隔墙有耳了?”大家你看他,他看我一下,异口同声道:“谁在隔壁?”同时大笑了起来。

刚才被公安抓的干部、老师、职工那两桌,那还有心思吃喝,混混们的那一桌也垂头丧气的没有一个人说话。二赖子突然站起来说:“命该吃毬该吃毬,那怕住在街当头。喝呀!吃呀!管他妈的。大不了,脖子上一刀。”于是,混混吃喝了起来。喝着吃着,混混们先是你敬我,我敬你的,跟着吆三喝六的划起拳来了。喝得半醉的二赖子端起酒老师干部那一桌走去,还未到桌旁,他就高举着碗说:“来,都把酒端起来。”五个男老师端起了酒。二赖子指着钟鸿玉。“老师,你们三个女老师也端起来,端起来,听我说。”钟鸿玉说:“我们不会喝酒。”二赖子说:“不会喝,也要端起来意思意思。”他见她们并不理他。“我知道你们看不起我二赖子,我呢,也做过不少不是人的事情,特别是在镇反当中。但是,这能怪我吗?他们不给我权力,不给我下政策,下指标,我敢干吗?!我不敢嘛。”他把酒碗高举起。“风水轮流转呀,你们这些文化人呀,我知道,你们和我们可能已经都被定成右派了。如今,你们也和我们这些混混没有二样了,甚至还不如我们,不然,公安局的,为什么敢像抓我们一样抓你们呢?!”另两个女老师和两个男老师哭了起来;干部、职工那一桌也有人哭了起来。钟鸿玉一下站起来,抓过酒瓶就往自己的酒碗里倒酒,酒冲出了碗外,倒满自己的,又给那两个女老师倒酒,倒满了,她端起酒碗一口干了。二赖子和老师、干部、职工们见状,都呆看着钟鸿玉。钟鸿玉对着大家喊道:“干,干呀。”喊完,也不管人家干不干。“意见是他们喊提的,总不会像镇反一样,把我们都关起来,把我们都拉去枪毙了,砍了吧?!”她看着天。“只是可怜了我的孩子呀”说完就大哭了起来。二赖子边给干了的老师倒酒边说:“哭什么嘛,天塌下来,有长汉顶着,镇反时指挥我们干的张书记,和我在一起干的小才才,不是还不嫌气我们吗,只要他们一声令下,县委县政府、县公安局的,所有巧家县的人屁都会不敢放一个,不但立即放了我们,还赶紧给我们摆了这三桌酒席嘛!他们如今可是省里的大官。刚才没听抓我们的公安说吗,这是罗主任说的。罗主任说的,不可能呀。我敢肯定是张书记和刘局长的指示。张书记和刘局长是谁?他们两个可是省里来的大官牙。省里来的大官,莫说我们巧家县的全部人都得听他们的,就是专员公署也得听他们的。所以,大家放宽心,我们不会有事情了。喝,大家高高兴兴的喝,喝它个一醉方休。喝他个找不着方向,喝他个人仰马翻。”二赖子说完,端着酒向干部职工那一桌走去,走到刘道和旁边,拍一下哭了的刘道和,说:“当年,老子杀那么多人都不怕,才是当个右、右派,怕什么嘛,你就不如你爹,为刘会长老人家的一个憨包儿子,你爹也敢挺身而出,你要学你爹不怕死的精神,你们都应该向他爹学习不怕死的精神,来,喝,今早有酒,今早醉。怕个卵子球。”他把酒碗朝桌中间伸着。“喝,大家都喝了,喝了。”见没有一个响应他的,他一口把酒喝了,把酒碗重重放在桌子上。“你们看不起我二赖子,是不是?!我说句你们不爱听的话,说不定,你们以后呀,还不如我二赖子呢。”说完抓起自己的酒碗转个圈。“你们不信、是不是?看看过去的地主老财,官老爷、太太、小姐公子们。如今,有几个如我二赖子的?!”他侧身边走边嘴还不停。“没看见吗?过去人们捧也捧不上的吴连仁局长家,一戴上(反革命)帽子,那样漂亮的姑娘,都无人敢要。说句不好听的话,以后讨口,你们也没有这个本事。”他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他妈的,什么时候了,还摆什么臭架子嘛。”他扬起酒碗。“喝,他们不喝,我们喝,喝,大家喝呀!”曾有利哭了起来,混混们也都哭了起来。连二赖子也哭了起来。但他还是举起了碗说:“管他妈的屄。就是要杀、要刮、要枪毙,也要做个饱死鬼。来,端起来呀。一醉解千愁。”……

刘积才走到门口,后面跟着端着酒盘子的张家和。酒盘子里放着一个酒杯,一瓶杨林肥酒。他们俩个后面还远远跟着王德才和刘志关。刘积才和张家和进到屋里。屋里的人全部一下都站了起来。,有惊讶的,有喜的,有叹气的……,刘积才对大家鞠了个躬,高举了酒杯说:“各位老师,各位同仁,各位乡亲,我敬大家一杯酒。”大家都举起了酒碗,他向每一桌的人举了举酒碗,就一口干了碗中的酒。二赖子干了碗中酒,刘积才还没有来得及说谢谢大家,二赖子就走到他面前抢先说:“刘局长,我刚才说了,有你和张书记在,我们大家都不会有事的,他们都不信。请您给大家讲讲。”刘积才想了想说:“我才来几天?什么都不知道呀。我想,不论什么事,乡里乡亲的,有什么过不去的事?!我想不会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嘛。今天请大家来,就是喝好吃好。”他对大家又鞠了个躬。“对不起了,我去敬其它桌的酒去了。”他朝后退着笑着。“对不起了,失陪了。对不起了,失陪了。”二赖子一下扯着他的衣摆跪了下去说:“刘局长呀,我二赖子,过去是做过不是人的事,但那时候,张书记都原谅我了,他们反右,反到我这个贫雇农的身上来了。”大家围了过来。张家和吼道:“二赖子!你不要给脸不要脸。你松手!你是不是想反了。”刘积才对张家和摇了摇了手说:“杜来顺,起来起来。有什么好好的说嘛。你给我松开手!”二赖子吓得急忙松开手。张家和说:“谁说你们是右派了?!”二赖子说:“刚才抓我们的一个公安说的。”张家和说:“一个小公安说的,准个屁用,你们也听得进去?!站起来!站起来!一个老农会会员,还来不来就下跪,像什么话嘛!”刘道和说:“那他们凭什么抓我们呢?”刘积才说:“他们不是把大家都放了吗?!把你们打成右派,我没有听说有此事嘛。我想是不是大家误解了。大家放心的好好的喝,好好的吃。”钟鸿玉说:“刘局长,我知道你也是没有办法,但我寡母拖儿的。”她一下跪了下去。“我求求你了,不看在我教过你的面上,只看在我孩子还小的面上吧。”十多个人小声喊的喊着“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喊的喊着“救救我们,救救我们。”“我们没有坏心呀,我们没有坏心呀”“是他们非要我们提意见的呀。”“……”一下又有几个人跪在了他的面前。刘积才强忍着泪水拉起钟鸿玉说:“大家起来,大家起来听我说好不好? ”张家和说:“你们都给我起来。你们这是协迫领导。你们这才是真正的‘右派’行为。”下跪的人在人们劝的劝,拉的拉,扶的扶,才全站了起来。刘积才回头看了看屋外,见王德才和刘志关在向这里来。急忙对张家和说:“张局长,你也出去吧。”张家和出去后,刘积才关了屋门,坐到了老师们那一桌去,说:“大家都知道,我离开家乡已经近六年了。不说确实不知道你们的情况,连县委县政府的情况也不清楚。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如果我真知道大家是‘右派’,我还会请大家吗?我还敢请大家吗?如果真如那个小公安说的那样,把你们定成‘右派’了,我今晚上就去问杨书记,王县长是怎么回事。相信我会帮助大家的,你们这样闹,我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连时间也被你们浪费了。”有几个人说:“对对对。”刘道和说:“那就请刘局长快去其它桌敬酒吧。”大家说:“对对对。” 刘积才站了起来说:“谢谢大家相信我,谢谢大家相信我,即使现在帮不上忙,有机会,我也会尽力的。”二赖子看着出门去了的刘积才说;“怎么样?我二赖子没有说错吧,如果真要整我们,刘局长、他会请我们来喝他的喜酒吗?他不敢吗?!更不敢来给我们敬酒了?!还有他也不会来给我们说这么多话嘛。而且,退一万步讲,就是有人整我们其中的某一个成了‘右派’,他现在帮不了的,以后有机会,他都会尽力嘛。这一下,大家放心了吧?!”他端着酒碗。“喝,大家喝,喝他个安逸出来,喝他个好过出来。”他举起酒碗。“来,我们祝刘局长百年相好,早生贵子,官运畅通,永世永代都当官,当大官。”大家都站了起来举起了酒碗。“干杯!”“干杯!”……

刘积才想:今夜一定要让王大安想法把老师留在学校工作。不然,孤儿寡母的怎么生活呀。但用什么办法呢?有了,只有用作为学校的反面教材留下她。不然让她失去了工作,甚至被下放到农村去。失去了户口,失去了供应粮,她们一家怎么活啊。他又想:张静的妈妈真厉害呀。确实有的事情是想不到的,更是无法办得到的,这形势也变得太快了,还是赶紧走,明天一定要走!而且,一定得把张静的爸爸也带走,不然,真要出事,出想都想不到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