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岁月(中)《红色漫地》三 人情难违
三
人情难违
刘应天听见敲门声,心里想:好快呀!不对,我可是自动报名为他们完成任务的。这敲门声也不象来抓捕人的。今天下午才才他们到,可能是大富带着才才来了。这个大富呀,这么个时候,你都不能来,你还把才才喊来干什么嘛?!你这不是害才才吗?!就是才才要来,你也要阻止他才对嘛。是不是气糊涂了,还是后悔了?不管怎样,你都不应该把才才喊来呀!糊涂呀糊涂。他就这样想着到了院门边问:“谁呀?”
“刘爷爷,是我小才才。”
刘应天急忙开门,见只有刘积才,说:“你外公呢?”
刘积才边进门边说:“他没有来呀。我一个人出来送人,就便来看看,连三叔买来孝敬您老人家的东西,也还在我们家里。”
刘应天说:“才才,你虽刚到不久,但你应该听说我和你外公都大鸣大放时给领导指出过错误和缺点,以其被划成右派,还不如自报是右派。加上杨书记、王县长又为完成任务的事伤脑筋,所以,我和你外公都为完成右派名额,报了当右派的名。不是我说你。我现在是什么处境,你应该知道了。你不该来呀。就是你外公那里,如果你还没有去看望他,你也不应该去。他也不应该去看你。”
刘积才听了刘应天这番话很是感动,他把用混混、亏空换他们一些人的事说后,感动得刘应天一下就给刘积才跪了下去说:“才才,救下这么多文化人。巧家的人民都应该感谢你呀。”慌得刘积才急忙去扶他起来从坐到椅子上,说:“刘爷爷,你折杀我了,你折杀我了。”刘应天说:“才才,眼看就要出更大的事呀。”刘积才说:“要出什么更大的事呀?”刘应天说:“你想想,反右把讲真话的人差不多都整下去了,这大话、假话、骗人的话是会越来越厉害的呀。最怕的是大话、假话、骗人的话用在生产上。而且,还非要大家照着大话、假话、骗人的话去做呀。”刘积才说:“不会不会,政治和生产虽互有依靠,但政治终归是政治,生产总归得实事求是的去做。但提一些鼓励的大口号是可能的。说些大话、假话、骗人的话也是会多一点。但大搞生产的口号大一点,这是鼓干劲嘛。也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情嘛。”刘应天摇摇头说:“言过其实,无人监督,必成其灾。才才,你想想,人心是各异的呀!从上到下提意见的人,大多是些有真本事的人,虽也还有有本事的人因各种原因逃过了这一劫,但他们敢说真话也怕只敢绕着说了,或者低头让做什么事,就做什么事了,何况还有助纣为虐者,阴谋者,野心家呢。剩下的就是应声虫,跟随者。不让人说话,不听取正确的意见,搞得不好,老百姓会更难过呀。”刘积才笑道:“人心不齐,强行统一起来也有它的好处嘛。”刘应天说:“当然,统一起来步调一致,就怕这一统起来,走上绝端错误的,甚至对人民犯罪的,国家就危险了。何况一个人的智慧,一个党的智慧,那里有更多人的智慧多?那里有更多人的智慧全面好?!最怕的就是怕一党说了算。然后发展到一个人说了算。这样搞下去,迟早是要出大事情的。”刘积才笑了说:“你说你的理,他说他的理,我也说我的理,统一不起来也不好搞呀!”刘应天说:“古就有偏听则暗,兼听则明,搞得你不敢说,他不敢说,大家都不敢说,怎么得了。才才呀,看看西方的发展史,他们为什么超过了我们,其中之一,就有那些封建的皇帝们,好坏都由他一个人说了才算数,资本主义要建立反对派,以修正自己的错误,巩固了自己,发展了自己,而我们则连提意见的都不放过,你想想,会不会出事?!长此下去,会不会出大事?!还有解放前就有人传,有人批评过蒋介石想集思想一个脑袋的事,蒋介石都不敢做的事,我们为什么要做呀?!”刘积才想起了张静妈妈考察他时和他的对话来:“如果那天我和张静的爸爸都被打成‘托派’或者‘右派’了,甚至被打成‘反革命’了,你还会不会爱张静?”他顿都没有打一下就说:“爱,而且同样孝敬你们。”他笑笑。“把你打成托派、右派?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真的成了事实呢?”“张阿姨,不论你们怎样,我也一样的爱张静,孝敬你们。”“为什么?”“这是做人最起码的标准。”张静的妈妈才点了点头,以后,张静的妈妈才把她和张静爸爸参加革命后的风风雨雨都告诉了他,并给他作了分析,后来还经常和他讨论些问题,听取他的一些意见,也时常严肃的警告他的言行要慎重。他说:“刘爷爷,世上聪明的人多得很,不是只有你我知道封建王朝设立得有諫官。我们是从几千年封建岁月走过来的国家,必然带着封建的痕迹,红军时候就有整AB团,延安时期有整风运动,抢救失足者,关、管、杀自己人,什么杀反革命,杀托派,是从闹红军有武装斗争以来就开始了的,现在又出来个整‘右派’,你说为什么?”刘应天说:“这我就不明白了。”刘积才说:“是为了政权的更加巩固,政权巩固了,只剩下为了一个目标的人,我想,你说的那些批评。”他顿了一下。“我想还是可能会允许的。”刘应天说:“我就怕生产、科学、艺术都参上政治这两个字,更怕用政治、阶级论去衡量一切,更怕的是政治不为生产服务,而什么都以政治来衡量一切,以整人的多少来衡量一切。”刘积才笑了说:“有点常识的人都清楚,生产、科学、艺术,它们能为政治服务,但它们并不是政治,政治首要的问题是为生产、科学、艺术服务,一句话,就是要为所有人的生活服务。为把人民的生活搞好服务。他们应该比谁都更清楚,更明白。我想,现在的‘反右’,应该是权益之计吧?”刘应天说:“希望如此,希望如此呀!生产上去了,科学先进了,艺术深广了,人民的素质提高了,生产大发展了,人民才能丰衣足食。人民丰衣足食了,人民的政权才能站得住脚呀。”刘积才说:“刘爷爷,你奔波了一辈子,在这种情况下,何苦呢?国家的事,人民的事,我们管得了吗?!连那些中央的都要好好的明哲保身了,明哲保了身,以后才有为国家,为人民,为党出力的机会。不然,机会来了,连出力的权力都没有了,而还需要别人来帮助,甚至整人的人来给自己平反。”刘应天连连点着头说:“是呀,是呀,从古到今,我们国家都是这样的。我怎么忘了呢?我怎么忘了呢?才才,你提醒得好呀。”刘积才笑了说:“刘爷爷,不是你忘了,而是你太忠心了,太实在了。太仗义了。太为别人作想了。”刘应天摇摇头说:“真人面前不说假,真这样长期下去,怎么得了哟。”刘积才摇着头说:“刘爷爷,我再给你说一次,目前的情况,还是明哲保身的好,不然,真的是以后连为国家,为人民,为真理出力的机会都会失去的。”刘应天说:“才才,你放心,你放心,我不会那么做了,再那样做,不但是傻了不说,也对不起抵我受过的混混,更对不起你的一片好心,一番教导了。”刘积才说:“刘爷爷,言重了,言重了。不过,给您说的这些话,就到此为止吧,以后就永远不能再提起了,就如我们从来没有过这次说话一样。”刘应天说:“你放心,爷爷心里明白得很。”刘积才说“我结婚,请刘爷爷一定要光临。”刘应天说:“听你外公和你爸爸讲了。好呀,都请了那些人,要怎么办?”刘积才说:“我也不知道他们要请那些人,要怎么办,以我的意见呀,越简单越好,也不收礼,请亲朋好友来坐坐,喝喝茶,就行了。”刘应天摇着头说:“不行不行,知道的,人家说你为大家作想,不知道的,人家就要说你小气,怕沾你们的光了,甚至要咒祖宗骂娘老子的。要办。而且还要大办。”他看着刘积才。“我给你把刘家中喊来,保证把什么事都管得井井有条的。”刘积才说:“家里正在商量,我和张静都没有自主权了。请刘家中来操办的事,要看他们的意见了。”刘应天说:“张书记不是也来了吗,他是什么意见呢?”刘积才说:“他也正在和大家商量怎么办呢。”刘应天点点头说:“吃一亏长一智,他能够和你外公,爸爸妈妈坐在一起商量事情,是件好事情呀。”刘积才说:“是呀是呀。他是太认死理了。太认上级的命令了。”刘应天说:“这是为官之道。何况在共产党中,从来都是上级的命令、指示、文件都是要如军令一样执行呢。很多事,不能怪他呀。我佩服他的,就是办事不论个人恩怨。不过,他在巧家也没有个人恩怨的关系。但怎么他又会因镇反扩大化,而被闲置在家里这么些年呢?在这凡是都需斗争运动的天下。如今不但没有提升他,而且还用也没有用他,这使我实在有些想不通。”刘积才说:“杀人扩太化,虽上有政策、命令。但总得有人来抵着呀。再说了,这不是小事呀。自古人命关天。如今他还享受着县团级的工资待遇。我想他这样的替罪羊比上不足,比下还是有余的了。也算不错了。也算不错了。”他站起来“刘爷爷,我走了,等忙过这几天,我带着张静来看望您老人家。”刘应天说:“你外公告诉我,张书记的女儿是属鼠的,不知对不对?”刘积才说:“对呀。”刘应天想了想说:“你再坐一会。”他站起身打开柜子从里面捧出四个用兰布包着的四方东西来,双手边递向刘积才边说:“才才,你结婚那天,人多嘴杂,我就不在你们婚礼那天送了。这点薄礼,你就先收下吧。”刘积才双手挡住说:“刘爷爷,我不要,我不要。只要您能来,就是给我面子了。”刘应天说:“你不要,爷爷就要生气了。”他指着铜盒。“这在目前,是不能给其他人见的,我连你刘奶奶也没有让她见过,他们兄妹就更没有任何人见过了。你不收,我就到你婚礼时,送到你家府上去。”刘积才笑着说:“刘爷爷,是什么东西呀?还用得着这么保密?!”刘应天笑了说:“是你和你媳妇呀。”刘积才才念一声“我和我媳妇?”就猜到了七八分。刘应天边说着:“打开看看,打开看看。”边一一打开了兰布。原来是四个四方的铜盒,铜盒还有小锁锁着。第一个铜盒盖上一幅蝙蝠画,由远而近飞来,锁下一个福字,左面柏画,右面梅画,背面是幅雪夜归来画,一辆马车在旁,一个人在敲门,盒内装一只银的猪和一只银的鼠爬在黄绸缎上;第二个铜盒盖上一幅江河行船画,淘天大浪被船压住,一个年轻的儒生拿着本书站在船头,锁下一个禄字,左面画松,右面画兰,后面是幅祖孙戏耍画,八个儿童爬的爬、坐的坐,站的站……在一个喜笑言开的老者身上,盒内一只赤金的猪和一只赤金的鼠卧在黄绸缎上;第三个铜盒盖上一幅山水画,山川河流人家城市皆有,锁下一个喜字,左面画牡丹,右面画芍药,背面是幅老人牵着小儿,一中年男人站在路旁,盒内是一只白金的猪和一只白金的鼠站在黄绸缎上;第四个铜盒盖上一幅寿星画,老寿星骑一行走的梅花鹿,后面跟着个拿着仙桃枝的仙童,桃枝上有两个仙桃,锁下一个寿字,左面画仙姑手托一盘仙桃,飞升在天,右边画一儿童抓着只蝙蝠,远处还有蝙蝠飞来,后面是八仙渡海画,内装一只祖母绿玉的猪和一只祖母绿玉的鼠仰首向天在黄绸缎上。刘积才说:“太贵重了,太贵重了,我不能要,我不能要。”刘应天说:“什么最贵重?人的生命才是最贵重的!我的命是你救的,上次,你问也不问清到底是不是我,就冒险保释我,并和王县长当夜逼杨书记内定了我为商会主席,并退赔了我家的全部房产,这一次,你又把我们十多个人从右派的苦难中拖出来。你说你救了多少人,这点东西算什么?!就是按如今的价值来说,它们可比得了因为你的指示,退还给我们家的财产的万一呀。再说了,我这命呢?我的好运呢?都是你给的嘛……”刘积才说:“刘爷爷,你快别说了,你快别说了。其它的虽跟我有点关系,但主要还是你做的好事太多了。特别是这一次,你和我外公及罗晓春是为完成县里的右派指标,自动报名献身的,而且还是你带的头,说实话,我如果还和你们在巧家,我不一定有你们这样的勇气呀。”刘应天说:“话不能这么说,我也给县委县政府提过不少的意见,是王县长、杨书记可怜我,才没有把我划为‘右派’的。我当然得为他们作想了。如果我再不带头报名,就对不起人了。我呀,这一次最多也只算个匹夫之勇。”他看着刘积才。“所以,特别是你,在任何时候都不能做匹夫之勇的事。如果像你这样的人都去做匹夫之勇的事。以后谁来救我们?救大家?!所以,人和物都各有各的用途。人,各有各的本事,强求一律,世界还成其为世界吗?!”刘积才一下拉着刘应天的手说:“刘爷爷,难得你这样理解我,难得你这样理解我,但你还得谅解我,这礼,我还是不能收的,因为,……”刘应天一下垮下脸来说:“这礼,你必须得收下,不然,你就是看不起你刘爷爷。”刘积才“唉”地叹口气说:“刘爷爷,你家的财产许多也无法退还了。就是全数退还了。我收你这样贵重的礼,不合理,也没有道理,这些东西呀,应该留给刘叔叔刘阿姨他们。”刘应天笑了说:“莫说你刘叔叔刘阿姨他们两个跑外国的,不知何年才能回来了,就是你三叔,回来一趟也不容易。才才,我不瞒你,你在磨房发现的那个地下室,除了那些金银外,我又发现了一个洞,里面就藏着这东西,一套祖母玉十二肖像,一套黄金十二肖像,一套白金十二肖像,一套银的十二肖像。”他拍着刘积才的肩。“我给你实说吧,我早把金银分成了七份,十二肖像分成了六份,其中一份就是你的,我六十一岁的老人了,可能等不到你下一次回巧家了。你这一份,这次就得给你,这四样东西,先给你,是为了给你喜上加喜的。”他又拍拍刘积才的肩。“你放心,我办的事,我送的礼,都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的,包括我家里的任何人。”刘积才说:“刘爷爷,你……”刘应天说:“你什么?!我还有事求你呢?”刘积才说:“刘爷爷直管吩咐。”刘应天说:“就是我那老三,镇反他没有回来,逃脱了镇反,这次反右,他肯定逃不脱了,如果他光被打成右派,没有被逮捕,还请你看顾着他点。”刘积才知道对刘世洪的事回天乏术了。就安慰道:“刘爷爷,你放心。我想,三叔可能会有点事,但我想也不会出什么逮捕他一类的事吧?因为,那里必定是高等学府,不象其它地方。”刘应天摇摇头说:“才才,你别安慰我了,以他的脾气,他早应该被划成‘右派’了,他逃过了镇反,肃反审干,这‘反右’,他是无论如何都逃不过的了。”刘积才想了想说:“如果三叔真被打成‘右派’了。我会尽一切力量帮他的。”刘应天说:“只希望他不进监狱就是好的了。但我希望你要在保证你极对安全的前提下,才能为他去说说话,不然,就会祸及你,祸及你家,甚至祸及张书记、陆部长。也会如你所说的一样,到时候,有了机会,你连说话做事的机会也没有,甚至还要等别人来救你了。”刘积才双手握着刘应天的手说:“刘爷爷,您这样为别人作想的人,如今,真是太少了。我会注意的。我会注意的。”刘应天说:“不是会注意,是要有一颗米大的危险,你也不能去做。”刘积才说:“刘爷爷,你放心好了。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刘应天点了点头说:“你回昆明时,请你把他的一份也带去给他,万一有用得着的时候和地方。才才,我是说万一。”他“唉”地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我知道,自从解放以后,这一套是行不通的,贿赂、贪污、腐败的风气倒是少多了,就是这政治上的事,整人的运动一个连着一个,一个重过一个,搞得冤案四处,人心惶惶的。才才呀,我说呀,这不是苛政猛于虎了,而是不知超于猛虎多少倍了呀。搞人整人整,人防人的运动一个没完又来一个。搞得当官、当百姓的都害怕了。还有谁敢讲真诘,还有多少人会把心思放在生产上呀?!常期这样下去,不出事不要紧,一出事,那就是出大乱子呀。”刘积材说:“总有会好起来那一天的。”他笑了起来。“因为,事实会使人改正。还有,人总会老去。总会死。”刘应天说:“这话可说不得。可说不得。”刘积才说:“知道。我只是怕这惯性太长。”刘应天“唉”的长叹了一声。
刘积才临离开昆明时,去云南大学跟刘世洪见了一面,那时,刘世洪正在
刘积才从刘应天家出来,回家把四个铜盒交给母亲和静静后,考虑到刘世洪的事宜早不宜迟,就又出门向县委县政府而去。
此时,杨天武、王大安、胡庄祥他们和张车文、袁大富、刘晓荣他们坐在县委招待所的会议室商量刘积才结婚的事,张车文对袁大富说:“还是请老人家先说怎么办好。”袁大富说:“我虽虚长你们十多二十来岁,但比不了你们走南闯北,见过的世面多呀,而且,才才是政府的人。我们人民政府的人,历来什么事,都是以政府为主的。如今才才的事,还是杨书记、张书记、王县长你们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杨天武说:“老人家,话不能这样说,话不能这样说嘛。就是制定政策,也要按人民的意见,听群众的呼声嘛。”王大安说:“咱们就给他来个土洋结合。”张车文说:“怎么个土洋结合法?”王大安说:“老百姓结婚,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三,夫妻对拜,我们就给他加一拜。”杨天武说:“加什么一拜呀?”王大安说:“加给毛主席一拜。”杨天武一下笑了起来正要说‘你太逗人笑了。’但还没等他张口,张车文先说道:“好,这一拜加得好,加进了这一拜,革命和民间民俗就完美无缺的结合起来了。”有的点着头说:“好。”有的翘起大拇指说:“高。”有的只是笑……,袁大富想:先拜毛泽东这个不讲信誉的主席呢,还是先拜天地,如果先拜天地,肯定有人钻空子,如果先拜毛泽东,这不是折杀毛泽东吗,折杀他不要紧,就怕有人钻空子。但他却说:“是先拜天地呢,还是先拜毛主席呢?”大家一下都哑了口。杨天武想都不想就说:“肯定是首先拜毛主席,二拜天地了。”刘晓荣说:“人世万物都来之于天地,一拜毛主席,不妥不妥。”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地看着刘晓荣,只有不请自来坐在角落里的周昌伦不出一声。杨天武、王大安、胡庄祥以为他知道自己已经被定成右派了,老实了。那晓得他突然一下瞪起了眼睛说:“毛主席要我们改天换地,我们要战天斗地,你却要先拜天地,后拜伟大领袖毛主席,我认为你才是不妥。”大家知道周昌伦判若两人的言论,最少是为自己前段时间的言论表白,但却使刘晓荣害怕地说:“对对对,我说的不妥,我说的不妥,我错了。我错了。应该先拜毛主席,应该先拜毛主席老人家。”周昌伦说:“只是不妥吗?!”一下回过神来的王大安指着周昌伦说:“周昌伦,那你要怎么办?”周昌伦说:“王县长,他这是四反右派言论。”王大安说:“周昌伦,中央都才只说了三反,什么四反言论呀?你给我们大家讲讲。”周昌伦说:“加上反对毛主席,不是四反是什么?!”王大安指着周昌伦吼道:“我凭生最恨的就是你这种看风使舵的人,敬天敬地敬父母,这是官民都得遵守的常理,四反,我看,加上你为土匪翻案那一反,正合适!”周昌伦害怕地说:“县长,我这可是真心的拥护毛主席,拥护党中央,拥护省委,拥护地委,拥护县委,反对右派的呀。”王大安说:“真心?真心给我们镇反安上扩大化,官逼民反的帽子?!我看你真心为土匪翻案,真心使我们张书记为大家去了军政学院,真心要把杨书记搞臭打倒!”周昌伦急得一下跪在了地上说:“书记、县长,我没有呀。”他手指着上。“我敢对天发誓,镇反时,如果我上告过县委县政府的任何一个人,我都要遭天打五雷轰。”张车文说:“国家就是有你这样两面三刀的人,才会不得安宁,才需要年年搞运动。”杨天武听张车文这样说,就向张家和使了个眼色,张家和大声对外喊道:“来人。”“到”的一声从外面跑来了王德才和刘志关。张家和指着周昌伦说:“把右派分子周昌伦带走。”周昌伦一下跪爬向杨天武,抓着杨天武的裤口说:“书记,救救我吧,救救我吧,看在我跟你多年的面上,……”杨天武说:“原则问题,怎么救?总不能放弃原则吧。”王德才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走吧,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刘志关说着还没有等周昌伦站起来,就一把把他抓了站起来戴上了手铐。
周昌伦根本不知道张车文、王大安、刘积才在蒙姑就决定了他这个想利用运动往上爬的人的命运了,更不知道他们要用混混和死人换一些提意见的文化人的事。他如果在继续讲真话,或许王大安、杨天武、张车文还会改变态度,也用混混、死人换下他来。
从黑暗中走进有电灯的县政府里的刘积才,想想杨天武、王大安他们肯定还在招待所里,本来要去罗晓春家打电话问刘世洪情况的,但还没到三叉路口,他就见周昌伦被两个公安押着过来了,他只好又转身沿房檐向王大安家而去。
赵秀青开门见是刘积才就高兴的问:“结婚的事商量好了吗?”
刘积才说:“我不知道呀。”
赵秀青说:“他们在县委招待所的会议室里商量。你王爸爸和杨书记、罗主任已经去了一个多小时了。他们没有喊你?”
刘积才说:“没有。我是来打电话的。”
赵秀青说:“打吧。”
刘积才说:“你们办公室现在有没有值班的人?”
赵秀青说:“没有。”
刘积才说:“你们妇联有多少人拿着办公室的钥匙?”
赵秀青奇怪地看他一眼说:“每人都有一把。”
刘积才说:“那就麻烦婶子带我去你们办公室打吧。”
赵秀青更奇怪了,说:“家里有电话,为什么要去办公室打呀?”
刘积才说:“婶子呀,要能在家里打,我还要去你们办公室干什么?”
赵秀青一下明白了,说:“这反右搞得人心惶惶的。自己人都得提防自己人了。这怎样团结其他人?不知毛主席他们是怎么想的,再这样下去,莫说全世界人民大团结了,连自己人都得打起来了。”
刘积才说:“婶子,这可不能乱说。”
赵秀青说:“才才你放心。跟你王爸爸从旧社会过来的人,再无水平,这我还是懂的。”她“唉”地叹口气。“搞得连叹口气也害怕有人抓辩子了。”
刘积才拨通了云南大学中文系办公室的电话找廖汉语,正好就是廖汉语。刘积才说:“是我呀。”廖汉语说:“你在那里呀?”“老家。”好几秒钟没有回音。“歪,汉语,你说话呀。”没有回音。“歪,汉语,你听得见吗?”刘积才吹了吹话筒,才传来了廖汉语的声音:“你回老家干什么呀?”“结婚。”“跟谁结婚呀?”刘积才笑了说“还能跟谁结婚呀?!”“张静?”“不跟她,我跟谁呀?。”一下廖汉语的声音成了欢叫声:“唉呀,你怎么不请请我这个老同学呀?”“我临走前,打电话找你们,你们都不在。”“回来补喜酒,回来补喜酒。不补可不行呀。”“一定一定,昆明还有我们的好多亲朋好友嘛。”“亲朋好友?你知道吗,他们好多都已经是反党反社会主义反人民的右派分子了,沾不得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