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西爆发寨卡病毒 并非转基因蚊子的错
发稿时间:2016-02-05 09:52:00
来源: 中国青年网
“转基因蚊子或系寨卡病毒爆发的罪魁祸首”、“广州已释放50万只转基因蚊子”,当这两段标题拼接在一处时,看上去广州明天就可能爆发“寨卡(Zika)”病毒了。
寨卡病毒与臭名昭著的登革热、黄热病、日本脑炎病原体相似,寄生在埃及伊蚊(Aedes aegypti)体内,被叮咬后经血液传播。根据美国疾病控制中心的公开资料,寨卡病毒的感染率并不高,被叮咬后3-12天后出现显性症状才能确诊感染,确诊后恶性病变的几率也仅五分之一。1月27日白宫例行发布会上,发言人欧内斯特把它形容为“一种轻度、非致死版本的登革热”。但因目前还没有研制出可以彻底预防和治疗的疫苗,南美巴西等国疫情形势紧张,世界卫生组织官员把寨卡病毒定为全球突发公共卫生事件,旨在呼吁各国共同努力研制疫苗。
尽管寨卡病毒近期才引起关注,其实它早已存在,最早出现在1947年乌干达寨卡森林里一只猿猴身上,由此得名寨卡。1952年在乌干达和坦桑尼亚确诊了第一例人类感染者,到1968年已经传播到了尼日利亚。此后寨卡病毒悄悄蔓延出了非洲,而且规律难寻。2007年在密克罗尼西亚雅蒲岛上曾持续爆发13周,共出现185例疑似病例,其中49例被确诊。2014年智利本地爆发的寨卡病毒,被证实并非从外地传播入境,属于本地原生病毒;直到2014年6月,多数患者自愈,病毒又悄然消失。DaveD.Chadee和Raymond Martinez 的研究也证实了,寨卡病毒的寄生物伊蚊能够充分适应南美加勒比海、巴西群岛地区的气候,并且因为南美特殊的地理风貌和暴露的海岸线,更容易受极端天气影响,洪涝和干旱增加了寨卡病毒蔓延的几率。
时间快进到2015年5月,泛美卫生组织证实了巴西第一例寨卡病毒感染者。而这次巴西寨卡病毒的爆发引起大规模恐慌,是因为出现了一种非常罕见的新生儿“小头畸形”的疑似并发症。普通寨卡病毒感染者最常见的症状就是发热,皮疹,关节痛,或结膜炎(红眼睛)等,并发症极少见。相比其他致命性的流感类病毒,寨卡的感染症状要轻得多。巴西当地“小头畸形”的病例数量不断攀升,多国为此也发出了“旅游警告”,建议怀孕妇女尽量避免前往巴西等寨卡病毒爆发地。而伴随大规模健康危机出现的,往往是阴谋论与谣言。
有阴谋论者怀疑,巴西此次爆发的寨卡病毒不同于以往的寨卡,尤其是新出现的并发症,与此前只在巴西投放过的“转基因蚊子”有关,极具争议的“转基因”话题似乎又给恐慌情绪添了把火。
但实际上,这种史无前例的并发症与寨卡病毒的关联并没有得到证实,相反巴西“小头畸形儿”的病例数量存在虚报。Jorge Lopez-Camelo和拉丁美洲先天畸形合作研究中心(Latin American Collaborative Study of Congenital Malformations,ECLAMC)的Ieda Maria Orioli共同发布了研究报告。他们认为巴西医院在确诊“小头畸形儿”的标准方面过于宽泛:新生儿头围小于32厘米即可归为疑似“小头畸形”病例。但实际上,婴儿的头围只是一个替代指标,真正要确诊“小头畸形”需要测量小脑容量以及大脑的生长速率。
因此巴西的“小头畸形”婴儿常常出现误诊。报告预计2015年在伯南布哥州北部“小头畸形”的病例最多45例,但巴西政府公布的数字是它的26倍,即使是寨卡导致小头畸形,这个庞大的数字也是不可信的。巴西政府在2016年1月27日的最新数据也证实了误诊的存在:“十月以来记录的小头畸形4783例疑似病例中,迄今确诊的仅有156例,709例为误诊。”且确证病例在持续减少。
“小头畸形儿”与寨卡病毒病例数量同时上升,确实会造成两者有相关性的误解。世界卫生组织2016年1月26日的疫情简报也指出,“两者的相关性有待考证”。
其次,1947年就出现的病毒,为什么会归咎在近年才投入试验的“转基因蚊子”上?“转基因蚊子或系寨卡病毒爆发的罪魁祸首”这一观点来自英国《镜报》1月31日报道中一位批评人士之口。其中援引的大部分资料来自一个替代医学网站Health Nut News上的一篇推测文章。一个重要论据是转基因蚊子发生基因突变,成为寨卡病毒传播的媒介,2012年在巴西投放转基因蚊子的地点与现今寨卡病毒爆发点有发生重合,甚至怀疑寨卡病毒是种族清洗或控制人口的一种方式。
2012年投放在巴西的“转基因蚊子”曾经成功解救了登革热疫情。和寨卡病毒一样,登革热的爆发源头也在携带病毒的埃及伊蚊。这种原产于非洲的蚊子,在欧洲人开始探索新大陆时,病毒也开拓了新版图。自20世纪,美洲就开始了大规模灭蚊计划,最大的功臣就是DDT杀虫剂。直到20世纪70年代中期,巴西等15个国家终于开始逃出伊蚊的阴影,但只要灭蚊行动暂停,伊蚊就会卷土而来。
依赖DDT控制伊蚊,费用昂贵又难以维持。进入21世纪后,科学家开始探索蚊子的种群,包括修改基因。最著名的技术先例就是Oxitec公司改良的“转基因蚊子”OX513A,这种带有“显性致死基因”的雄蚊,必须依赖一种只有在实验室才能提供的膳食营养剂,其中包括抗生素四环素。在与携带病毒的雌蚊交配后,依赖基因顺利遗传,产生的后代会一直渴求这种膳食营养剂而不得,导致它们在成年之前就会死亡。因此理想状态下,足够多的雄蚊与携带病毒的雌蚊交配,可以有效控制伊蚊的总数量。2012年巴西登革热就是靠Oxitec公司的转基因蚊子降低了90%以上的伊蚊总数,最终控制了疫情。
阴谋论者质疑四环素作为一种常见抗生素并不只是在实验室才有,暴露在空气中的转基因蚊子一旦接触就会发生基因异变,协助传播病毒。与阴谋者的论调截然相反,科学家早已研究证明,转基因蚊子接触暴露在空气中的四环素并不会提升后代的存活率。Zoe Curtis和Kelly Matzen等人的研究表明,即使在环境中提供给转基因蚊子提高后代存活率最低的四环素剂量,也远远高于现实自然环境中可接触到、暴露于空气中的四环素剂量。因此,自然环境中的四环素并不会增加后代存活率,更不会导致基因突变。其次,雄蚊不咬人是基本常识,即使培育出了转基因雌蚊,在实验室的最佳状态下,后代的存活率也不到5%。
此外,2012年“转基因蚊子”投放点和2015年寨卡病毒爆发点重合的论据也完全站不住脚。
根据巴西卫生部公布的寨卡病毒地图,此次寨卡病毒的爆发中心在沿海不在内陆,阴谋论所指的病毒爆发中心北茹阿泽鲁距海岸线650公里。而根据Oxitec2011年5月至2012年9月之间的公告,转基因蚊子投放地点是在茹阿泽鲁,两地地名一字之差,实际相距300公里。同时第一例寨卡病毒也不在所谓的“病毒爆发中心”,也不在转基因蚊子投放点,而是距离投放点500公里之外的巴伊亚州卡玛萨里市。
2015年4月Oxitec公司新一轮的转基因蚊子投放,投放点不在茹阿泽鲁,也不在任何疫情爆发的巴西东北部各州,而是东南部的圣保罗州皮拉西卡巴市,距离寨卡病毒爆发中心近1300多公里。而伊蚊是弱飞行昆虫,顶多飞400米,靠蚊子自己飞行传播的观点远远没有移民携带来得可靠。追根溯源,这条错误的论据来自Reddit上的一位匿名网友,而偷懒的媒体在没有核实后几经传播,就变成了“转基因蚊子”是罪魁祸首的铁证。
尽管目前亚洲还没有出现寨卡病毒,2015年3月科学家在广州沙仔岛上投放的50万只转基因蚊子同样成了众矢之的。其实早在2014年底,就有新闻爆出来年要在广州投放转基因蚊子遏制登革热。而被妖魔化的“转基因”三个字,刺痛了公众脆弱的心理防线。后来官方不得不“辟谣”:即将投放广州的蚊子是携带天然共生菌的“益”蚊,并非基因改造的蚊子。
所谓的天然共生菌,来自2011年澳大利亚科学家A. A. Hoffmann和B. L. Montgomery等人在《自然》杂志上发表研究成果,他们发现感染了沃尔巴克氏细菌的雄蚊会导致与他们交配的正常蚊子产生的胚胎死亡,携带细菌的雄蚊所到之处,蚊子总数量就会大大减少。科学家推测,这种共生菌可以控制总数量以降低蚊虫传播登革热的能力。在沙仔岛投放的“益”蚊,就是携带沃尔巴克氏细菌的雄蚊。
破除阴谋论之后,曾经控制登革热疫情的功臣“转基因蚊子”,似乎并没有那么可怕,广州也不会成为寨卡病毒的亚洲爆发源。(文/蒲黄鱼)
原文网址
http://d.youth.cn/sk/201602/t20160205_7609810_2.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