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悼杨永利
作者:张瑞生
到了我们这个年龄,生老病死已经不足为怪。我后来总结说,朋友一天天减少,疾病一天天增多。因此看惯了生离死别,反而不觉得死亡有多么痛苦,反而认为这是我们每个人的必经之路。但是当最终得知杨永利已经离开人世时,内心还是充满了诸多悲哀。要说我和他有多么深刻广泛的结交,甚至有多少年的人情往来,也不是事实。杨永利是北京知青,参加工作后,在马家粮站。当时我在学校教学,与他们单位很近只有几步路程。更为主要的是,我们都是老三届的。我是高中六六届的,他是初中的,比我要小六岁。自然他把我视为老大哥。这些相似的命运,使我们有了许多共同的语言。他曾利用工作方便,也给我提供过许多帮助。这些,我曾在京腔京韵亦润物一文,有过记述,这里也不再多讲了。后来,冯山云看了该文后,大加赞扬,说这才是真正传统道德文化的体现。以后我调离开马家河学校,去了禹居公社。他也调入延安丝绸厂。从此我们再没有任何联系。
四十多年过去后,我从别人口里得知,杨永利曾回过两次延川,主要是帮助当时曾和他一起工作的一位临时工,办理有关政策落实。还到一个偏避的农村,去看望一位七八十岁的农民,而且他两之间过去没有任何利益关联。这让我对他更加崇敬。当时我曾扪心自问,一个北京人对于几十年前的同事,能够如此热诚,我自己能做到么?
2014年大约在三四月份,冯山云要去北京办画展,几经碾转,终于得知杨永利的电话,并且在北京还见到他。冯山云当时还未告知我时,杨永利提前给我打来电话。以后,我们通了好几回电话。我于去年五月曾写过京腔电话思绪多一文。写好后,我告诉杨永利,希望在电脑里看一下,他说,他患的是帕金森综合征,非常难受,根本没法看东西。他一再说,有机会来西安看我。我说你有病,等我到北京后再联系。他情真意切地说,到北京后告诉他,一定去接我。真是天有不测风云 ,人有旦夕祸福。谁知这竟是我们最后的留言!
原来我想等北京知青在延川一书出版后,我给他寄去我写的有关他的内容。直到年底该书才到我手里。我数次给他打电话,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后来再拨打时,竟然被告知是空号。当时我曾有不祥的感觉涌向心头。但转眼一想,也许是他换了号码。直到最近,我经过多方打听,才知道他家的座机。后和他夫人联系后得知,杨永利已于去年离开人世。至此我们只好阴阳两相隔了!
由于信息不通,我没能送他最后一程,不免使我产生诸多遗憾。在征得他夫人马桂芬女士的同意后,我把北京知青在延川一书中,我写的内容以快件形式寄给她。我想这是我能为他所做的唯一方式了,如果在他生前,能看到四十多年前一位朋友,还能清晰记得当时的那份纯真友谊,我想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事实求是讲,在我几十年的生命历程中,杨永利肯定不是唯一的朋友。有恩于我的人大有人在,有些同志因为各种原因,联系不是很紧密,虽然我记着他们,但形象逐渐在淡漠。我现在之所以要连篇累牍为杨永利写点东西,也并不是因为过去短暂的友谊。主要是我觉得他再后来身患重病,仍然能想到当年的临时工同事,以及相互关系并不亲密的领导 ,不远千里,去为他们有所帮助。我知道,杨永利回到北京,也就是个普通工人。改革开放以来,作为两大劳动主力军的工人和农民在政治地位和经济实力方面,逐渐被冷落。尤其是过去作为领导阶级的工人弟兄,在企业承包租赁体制转改中,在既得利益集团瓜分国有资产中,他们的地位更是一落千丈,早已失去过去的光环,处于贫困线左右挣扎的弱势群体。诸如杨永利这些社会地位卑微的人,不掌握权利和资本资源,不可能凭借一句话,就给某地或开办学校、或办厂招工。他们唯一的资本,就是怀揣着一颗仁爱之心,对社会没有任何怨言,对处于社会底层的人,给于一点帮助。在这个讲究高大上的时代中,有时显得微不足道。这些处于江湖之远的弱势群体,虽然没有资格和能力忧虑国家大事,但是却把自己的爱心献给了比自己更为弱势的人们。用过去一句话说,就是穷不帮穷谁照应。最让我称道杨永利的是,他所关注的不是掌握自己生死大权的有关官员,而是远在千里之外的陕北的底层人士。也许他压根没想到是什么思想指导自己,不过是凭借朴素的感情和善心本能的反应,做了些许不值得称道的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但是,正是由于这些看起来并不起眼的小事情,其内涵却显示着传统文化的道德光辉。他们实践了古人说的那句话,莫以善小而不为,莫以恶小而为之。他们没有能力干惊天动地的他事业,却有能力将自己一点善心奉献给他人。他们把历代那些高能大德学者的学说化作具体行动。也许就每个个体而言,显得十分渺小,但当这种群体行动汇合起来后,就像天空的银河一样,照亮了夜空,给人们在黑暗里以光明和方向。工人阶级无论过去和现在,他们不仅是物质生产的创造者,更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的实践者。杨永利以及其他社会上所有的芸芸众生,才是实现中华民族复兴的基础力量。这也是我为啥要悼念他的根本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