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琐记(33):峨眉山·与小付说“爱国”


 西行琐记(33):峨眉山·与小付说“爱国”

 

2016720日。

这次出游与小付一家的会和,只有三天的时间。第四天,我们要北上去雅安,而他们要南下去蜀南竹海。以往的每次见面,主题就是喝酒和聊天,这一次,没怎么喝酒,也没怎么聊天。年纪大了,精力不济了。

那一天实在太累,晚饭后也不准备什么活动。回到房间坐了一会儿,小付来敲门,要找我聊聊。我一直将小付看成小弟弟看待的,他也确实比我小一点点。毕业几十年,每年都要约他见见面,喝酒之外,常常聊一些形而上的话题。小付在我眼里是个单纯得像个孩子的家伙,尽管生活在世俗的世界里,干着严肃而枯燥的工作,却一直保持着与现实的距离,保持着阅读与思考的习惯。他经常读一些与生活和工作无关的娴熟,想一些不着边际的问题。这次见面,他居然在读新奥地利学派某位大人物关于“经济人”的著作。与小付交谈,我经常会得到一些启示,一些推动。比如,我这些年经常讲汉娜·阿伦特,而我最初听说阿伦特,正是在小付那里。

小付是一个颇有修养的人。他很有想法,很有主张,同时又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我有时候跟他聊天,兴致起来,滔滔不绝,忘乎所以,小付就一直昂着头专心听着。我很喜欢跟他聊天,有这方面的虚荣。我这人心胸不是很开阔,容易被一些小事所纠缠,那天,峨眉山的票价一直让我不爽,于是,和小付聊了不一会儿,就转向了景区门票的问题。这些年,我对自己的爱国主义情结有了些怀疑。我想,所谓爱国主义,总要有所依托,总要有个对象的。比如,爱这个国家,意味着爱它的山川河流,爱它的历史文化。可是,这个国家的山川河流属于我吗?我有资格将这个国家的山川河流作为自己的爱的对象来热爱吗?好像没有。如果有的话,如果这个国家的山川河流属于全体中国人同时也属于我的话,为什么还要收我那么高的门票。如果门票仅仅意味着维护和管理的费用,那是没有问题的;但情况远远不是这样的。祖国的大好河山,历史建筑,其实已经不再属于国家或者国民,而是成为某些人用以牟利的工具。实际上,在这个国家,凡是有价值的资源,都被权势阶级所垄断,成为他们攫取租金的手段。峨眉山也是这样的。

除了山川河流,名胜古迹,我们就没有别的可以热爱的东西了吗?比如历史文化。非常可悲。如果说山川河流自然景观是因为被人控制而无法去爱的话,对于历史文化,则是我们自己失去了爱的能力。我们所接受的教育,我们现在体制下所灌输的文化,早已将祖先的那些东西遗忘和抛弃了。说实在话,作为一个“知识分子”,一个中华文化背景下的知识分子,我感到十分惭愧,说起来就无地自容。我们自诩为文人,知识分子,可是对于中国知识分子所要求的那些东西,那些知识和文化,那些技能和理念,我们或者压根儿就没有接受过,或者已经遗忘得差不多了。有时候我们以知识分子自居,实在是自欺欺人。

我和小付之间有一些共同的知识背景,对一些问题有一些共同的判断。对于眼下因为菲律宾闹剧而引发的爱国主义热潮,小付有着自己清楚的判断和认识。我认同他的基本观点,尽管这些东西在某些“爱国主义者”眼里是反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