颖州西湖可栖身？
——欧阳修《采桑子》词欣赏
陈敏昭
（三门峡行政学院社会管理教研部 472000）
北宋欧阳修先生六十五岁时告老退休时，没有返回祖籍吉州永丰（今江西省吉安市永丰县，古称庐陵），也没有返回出生地四川绵阳，而是客居于颖州西湖（今安徽阜阳），早年他在此担任太守时所营造的宅第。颖州城郊有一碧流十里的西湖（又称汝阴西湖，长十里，广三里，水位较深，广袤相齐。《大清一统志》云：颍州西湖闻名天下，亭台之胜，觞咏之繁，可与杭州西湖媲美），风景清幽。隐退后的欧阳修常常徜徉其间，安闲自得，优游林泉。绿水逶迤，芳草长堤，百卉争妍，鸟鸣蜂喧激发了他的创作创作热情，于是填写了《采桑子》十三首，其中前十首每词首句末三字皆用“西湖好”，或写轻舟短棹，惊起沙禽掠岸翩飞；或写风清月白，一片琼田碧水如浸；或写残霞夕阳，野岸无人孤舟自横；或写绿荷深处，画船载酒烟雨霏霏。所取景色角度不同，无一篇重复，用疏隽清丽的笔墨，描绘了颖州西湖的秀美风光，流露出晚年远离官场纷争、流连山水的自然、怡然、恬淡心境。《采桑子》十三首之前有《西湖念语》一篇，实为《采桑子》之写作缘由：
“昔者王子猷(东晋名士、书法家王羲之的第五子王徽之，酷爱竹——陈敏昭注)之爱竹，造门不问于主人；陶渊明之卧舆，遇酒便留于道上。况西湖之胜概，擅东颍之佳名。虽美景良辰，固多于高会；而清风明月，幸属于闲人。并游或结于良朋，乘兴有时而独往。鸣蛙暂听，安问属官而属私；曲水临流，自可一觞而一咏。至欢然而会意，亦傍若于无人。乃知偶来常胜于特来，前言可信；所有虽非于己有，其得已多。因翻旧阕之辞，写以新声之调。敢陈薄伎，聊佐清欢。”
读完《西湖念语》和这十三首《采桑子》后，也即将退休的我，时时产生步大家之后尘、畅游颖州西湖的冲动。然不知今日之颖州西湖是否还保持着那份清丽？联想起我的故乡，近几十年来，在人口急剧增长、粗暴的工业化和快速城镇化的三重压力下，昔日那自然、淳朴、野性、美丽的田园一去无影踪，代之的是严重的空气污染、水体污染、固体垃圾污染，雾霾，尘埃。颖州西湖，你能逃过这个劫难吗？算了罢！还是留一份蓝天绿水在心中，留一份念想在纸上；算了罢！还是蜗居在中条山下、黄河之阳我的草屋罢！
《采桑子·西湖好》其一
轻舟短棹西湖好，绿水逶迤。芳草长堤。隐隐笙歌处处随。
无风水面琉璃滑，不觉船移。微动涟漪。惊起沙禽掠岸飞。
《采桑子·西湖好》其二
春深雨过西湖好，百卉争妍。蝶乱蜂喧。晴日催花暖欲然。
兰桡画舸悠悠去，疑是神仙。返照波间。水阔风高飏管弦。
《采桑子·西湖好》其三
画船载酒西湖好，急管繁弦。玉盏催传。稳泛平波任醉眠。
行云却在行舟下，空水澄鲜。俯仰留连。疑是湖中别有天。
《采桑子·西湖好》其四
群芳过后西湖好，狼籍残红。飞絮濛濛。垂柳阑干尽日风。
笙歌散尽游人去，始觉春空。垂下帘栊。双燕归来细雨中。
《采桑子·西湖好》其五
何人解赏西湖好，佳景无时。飞盖相追。贪向花间醉玉卮。
谁知闲凭阑干处，芳草斜晖。水远烟微。一点沧洲白鹭飞。
《采桑子·西湖好》其六
清明上巳西湖好，满目繁华。争道谁家。绿柳朱轮走钿车。
游人日暮相将去，醒醉喧哗。路转堤斜。直到城头总是花。
《采桑子·西湖好》七
荷花开后西湖好，载酒来时。不用旌旗。前后红幢绿盖随。
画船撑入花深处，香泛金卮。烟雨微微。一片笙歌醉里归。
《采桑子·西湖好》其八
天容水色西湖好，云物俱鲜。鸥鹭闲眠。应惯寻常听管弦。
风清月白偏宜夜，一片琼田。谁羡骖鸾。人在舟中便是仙。
《采桑子·西湖好》其九
残霞夕照西湖好，花坞苹汀，十顷波平，野岸无人舟自横。
西南月上浮云散，轩槛凉生。莲芰香清。水面风来酒面醒。
《采桑子·西湖好》其十
平生为爱西湖好，来拥朱轮。富贵浮云。俯仰流年二十春。
归来恰似辽东鹤，城郭人民。触目皆新。谁识当年旧主人。
《采桑子·西湖好》其十一
画楼钟动君休唱，往事无踪。聚散匆匆。今日欢娱几客同。
去年绿鬓今年白，不觉衰容。明月清风。把酒何人忆谢公。
《采桑子·西湖好》其十二
十年一别流光速，白首相逢。莫话衰翁。但斗尊前语笑同。
劝君满酌君须醉，尽日从容。画鹢牵风。即去朝天沃舜聪。
《采桑子·西湖好》其十三
十年前是尊前客，月白风清，忧患凋零。老去光阴速可惊。
鬓华虽改心无改，试把金觥。旧曲重听。犹似当年醉里声。
2015年8月18日星期二，三门峡上阳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