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巷1
我说的仙人巷，是故乡巧家县城内的一条小巷。下通县城的主大道北街，上跟《通城巷》直通，左连着四川街口、右接柴草市街口。小巷里也全是土木的瓦片民居房。其实这条小巷，应该是处在县城东正中心位子的。这巷名的来历，我想是跟医院有关，这医院是故乡最大的综合医院。一九五六年改名人民医院。这医院是有些历史的，它原本是外国人的教堂兼医院，这教堂兼医院据说是八国联军打胜后，英国人就来建的。想当时建教堂兼医院时，这里肯定是一块县城中的大空地。县城里这样大大小小的空地一直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也还有几十上百块，小的几平方米，大的几千平方米。甚至上万平方米。不到
我自从听说《仙人巷》的来历后，特别是十岁时的某一天，不知什么原因就走到了医院的那侧门边上了，见只有一间病房独立在那里，门楣上写着《太平间》。《太平间》旁有一信道，信道尽头有道门。我从那《仙人巷》位子断定它就是搬运死人出去的唯一通道门。但这《太平间》是干什么的呢？于是，我问医生。医生说：“停死人的停尸房。”当时吓了我一大跳。
现在想想：所有死人的地方，所有死人必经之道路，所有坟地都有诡异的传说。故乡的医院、《仙人巷》也就有很多类似的诡异传说。但我那时始终不明白。《仙人巷》也是一家连着一家的住着人。特别是隔壁《太平间》那间房屋。也住着一户人家。我在十多岁时，就听父母亲说过他家的诡异事件。说凡医院里要有死人进《太平间》的前一夜，《太平间》那边就会人声嘈杂，呼朋唤友，那声音好象是迎接什么人。但细听又没了声音。还说有天夜半，听见《太平间》那边有人大喊：“医生，医生！……”喊了有几分钟，并听见了《太平间》开门的声音，后来就一切归一静谧了。又说某天夜里，他家的人提着马灯出门，门口一个黑影“漱”的一声就不见了。……，但我那时总想去问那人家落实一下是否父母说的属实。但直到如今，我也没有问过。但白天路过他家时，他家的神龛上大多时间蜡烛灯火通明，供奉的都是我不知道的神，但供奉的神都是活灵活现的。
我虽然从小就还是有些胆量吧。对所有听来的吓人故事，诡异事件，甚至突遇的诡异事件都不怕。在十岁时，游泳池里淹死了一个人，听人说凡淹死人以后的七天之内，一到天黑，就会有人在游泳池的水面上跳舞，淹死人第二天的夜里，我竟一个人去游泳池和莲花池相连的岸边守候，要想看看能在水面上跳舞的人认识不认识。等到二十三点，果然游泳池和莲花池相连的水道有响动，急忙蹑脚蹑手走去看是什么东西，见是几条半斤至一斤来的鲤鱼在浅水的通道中挣扎着向游泳池前进。守到二十四点，水面跳舞的人没有守到，倒是在游泳池和莲花池的相连水道里逮着了两条半市斤的鲤鱼；十一岁时，跟陈兴太去他老丈人家（因无房而住石灰窑沟里的岩洞）去找他才几岁的大儿子。要经过白天才被枪毙的张世华的尸体旁，还必须要穿过一大遍坟地才能到达石灰窑沟里。在经过墓地时，手提马灯走在后面的陈兴太突然吓得“啊”的大叫了一声。我回头一看，只见陈兴太不敢动了。我说：“陈爸，什么事？” 陈兴太手指着小路下的一块墓碑说：“鬼，有鬼。”我两三步跨到陈兴太指着的墓碑旁拍着碑石说：“这是石碑。” 陈兴太说：“快上来，我看见黑影一闪就不见了。”我又两三步跨到陈兴太面前拿过他手中的马灯对着自已右侧面来回摆动着。于是，我的影子在坟之间忽现了起来。陈兴太说：“原来是自己吓自己。”；一九六八年，十六岁的我在夏季某天夜里，也曾在老县城小东门外，夜里十点左右同小伙伴徐定明见过小人，我并用我的钓鱼杆尖头戳进小人的肚脐，小人也不喊叫，而且无任何反映的还呆靠站在古城墙边。月光下，连小人穿的土红短裤我都看清了，但小人的脸怎么看也分不出五官来。我俩离开小人几十步时，我转身手指小人吼道：“如你敢跟着我们，我就要刨开你的坟。挖出你的尸骨，火烧你。”后来县城扩建，在那段城墙内挖出了装着尸骨的古代绳纹陶罐；我还曾采访过在故乡水泥厂的再生人李某某……但我们家的八妹因摔着而病死在医院后，我就常想：八妹也是从这侧门被父母亲请的人抬出去埋葬的吗？那天，我要求父母要去见八妹最后一面，并要送她到埋葬地。但根据古时故乡就留下的：凡不满十六的人死去，家人是不准给死者举行任何仪式的，更不能送去坟地。违反了，死去人的鬼魂就会来家里不走，闹事，直到家里再死一个人，他（她）才会去投胎。何况死去的八妹才二岁多呢。于是，我常想：八妹躺在窄窄的四块溥溥木板的小棺材里，也应该是从这小门被人抬出去，走通城巷到《棺山》的，被埋在《棺山》的某个地方的。我曾到《棺山》去寻找过八妹的坟墓，但那时的《棺山》，几万座大大小小的坟墓，那一座坟是八妹的呢？……但不管怎么说血浓于水呀。亲情总是割舍不下的。
说自己胆大，也是很有限度的，有时听说鬼，说诡异事，或遇见诡异事、梦见、想起来，都会有害怕的电流从脚底流向双肩才消失。特别是在夜里。记得儿时有一次在出《仙人巷》北街右边的居委会门前听大人讲鬼的故事。那大人刚讲到鬼踩着楼板“哒、哒、哒……”走动时，《仙人巷》内就传出了“哒哒哒”的声音。那“哒哒哒”的声音如那鬼故事中的“哒哒哒”声一样，细听还有“嚓嚓嚓”的脚步声。那声音都不紧不慢而来，所有人都眼侧向左边黑灯瞎火的《仙人巷》口，身体却在朝右边缩着。直到有人牵着马出现在了巷口，所有人才缓过气来。
《仙人巷》的白天，曾是我小学时代放学时和假期的乐园。而且，更是我们常离不开的地方。特别是医院侧小门对着的有三十多平方米的那块空地。我们常在那地方睹玻璃珠（弹子），苦楝子，甚至聚在侧小门边那家门前的桐子树下乘凉、玩耍。那块有三十多平方米的空地。虽是居家门前无围墙的院坝。但只要医院的小门一开，或有人突然大叫一声：“鬼来了。”或“死人出来了。”顿时，小伙伴们都会朝两边巷口奔逃。我们一边逃一边回头看是不是有鬼追来，或是抬着死人来了。就是心里明白大白青天不会出任何鬼怪，我们大多数的小伙伴也会逃到巷口才暂停、观望、散去。
如今的《仙人巷》还在，只是巷内的所有空地都被房屋占领了，二零一五年县人民医院搬到一个叫马家桥的地方去了。但那医院抬死人出来的小门却还在那里。完全还是原来的样子。因《仙人巷》是同《通城巷》直通的，也统一叫《通城巷》了，并且，《仙人巷》内还安了几盏路灯，夜里也不是瞎灯黑火的了。但故乡的人还是有许多人情愿绕道，也不愿走原来的《仙人巷》。特别是夜里。
唉，故乡，不该延伸的继续延伸。该改变的却没有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