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泥鳅1
那是一九五九年四月的某一天,我饿得一下想起了北门口外那道沟边滥得七牙八齿的矮围墙上长着很多仙人掌,就一个人去想搞点来吃。出北门,站在水沟边那棵古老的大黄桷树下往那矮围墙上看。见那过去长着很多仙人掌的矮墙上连一稞草也没有了。却出现了十来处人可以走入田野的缺口。是呀。那矮围墙对面那排土房就是新华公社社员的住家。我这个每天还可以去食堂打吊命饭吃的城镇人都知道饿。他们这些早就断了粮的公社社员,那矮墙上没有管的仙人掌,应该早就被他们整去生吃了。
我摇摇头,顺沟浇地用的沟,向三大码口的地方而去。想田野里总有人们遗漏的可吃植物。层层梯田地虽是绿油油的,但田里的稻秧才返青。旱地里除了包谷秧外,连红苕秧都见不到一根。那些去年在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中密植得没有长穗和不结荚的蚕豆早也被犁或被挖了。留给大家的只剩下了饿。
我站在分水的三大码口旱地和水田相交处的沟坎路边,四处打量着,想在田地的埂、坎,或者沟边发现可吃的东西。但除了不能吃的杂草外,连可吃的任何山茅野菜也没有。刚要下坎去三大码口的沟边、田边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捉到青蛙、螃蟹。突然发现自己站的路边灌溉用的沟形成水坑里有东西在动。定睛一看,那小水坑里竟有六条泥鳅。我高兴得急忙蹲下把所有的泥鳅都捉了装进衣服口袋里。想想这刚浇过地的干水沟的所有小水坑都应该有泥鳅。于是又顺着这条沟往上,果然每个残留有水的小坑里都有泥鳅。一直捡到在城边的分水主水沟,我总共捡了二十多条泥鳅。这可是见人用钩钓,最少也要半天时间才能钓到的呀。
但我捂着两只口袋走到北门街上就犯愁了。父母是不准我们伤害这些小动物的。特别是水中的鱼虾。母亲曾多次买鱼去放生。也曾买过几次蛇去放生。这泥鳅是万万不能带回家去弄了吃的。我没火,怎么吃呢?我一下想起了也住北街奶妈家对面,比我大六七岁的林贵元。他肯定会有办法的。
当我放开手,让林贵元看了泥鳅后。
林贵元小声说:“别让其它人看见,你先去水进梁家园子的沟边等我。我偷了家里的火柴就来。”
林贵元来了。还抱着在路上捡的干枝和树叶。
他生火时,我才想起要用刀剖泥鳅来。他说:“洗都不用洗,直接把泥鳅放进火中烧,更好吃。等烧好了,我教你怎么吃。”
于是,我们俩就在沟水的石扳上烧起了火来。等火旺了才把所有的泥鳅放进火中间,泥鳅们没有动几下都直直的不动了。等明火全没了,林贵元又把旁边的灰和炭火扒了盖住泥鳅。还不等暗火全灭,林贵元就用小棍子扒出一条泥鳅来,快速拿入手掌中。烫得林贵元嘴里“哟哟哟”的他来回倒了几下手才拿起泥鳅,裂开嘴含着泥鳅轻轻一咬,又一吸,肉就进了他的口中。没几下,就被他那一咬一吸,整个泥鳅就只剩头、骨、内脏了。
我说:“熟了没有?”
他把吃过的泥鳅扔进水沟中说:“熟了熟了。太好吃了。要是有盐,就更好吃了。”
于是,我看着路那边的田野,边吃边想着所有浇地用的水坑中都有泥鳅,甚至还有鱼……突然,林贵元问我在那里逮得这么多泥鳅的。我扯谎说钓的。想第二次又去逮了独享。但我多次再去找过那样所有断流后有水和没水的水坑。却再也没有见过有泥鳅的水坑了。但那一坑坑水中的泥鳅,教我怎样吃泥鳅的林贵元。却永远印在了我的脑海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