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城市】 凝重西安 时光漫步


印象城市】 

凝重西安   时光漫步

江铃    陈柳钦

 

登科后

】孟郊

昔日龌龊不足夸, 今朝放荡思无涯。

春风得意马蹄疾, 一日看尽长安花。

 

“长相思,在长安。”长安就是西安,一个有故事的城市。城墙根上的每一块砖,都留着历史的痕迹。秦俑汉宫,鼎盛大唐,丝绸之路在这里走出第一步,国共抗日在这里吹响了号角。成王败寇,繁华落寞,几千年的中国文明,历练出西安城博大的胸襟。来到西安,仿佛穿越时空,体验时代变迁中的壮丽与雄奇。

秦砖汉瓦扫六合

  从骊山的那场烽火看起。曾有一个多情帝王,为了博自己心爱的妃子一笑,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最终国破身亡。他是周幽王,她是褒姒,一个艳若桃李冷若冰霜的美人。幽王爱她,恨不得捧来全天下送给她,他也的确这么做了。烽火台,是古时传递紧急军情的联络讯号。西周实行的是分封制,被分封的诸候如群星拱月一样散落各地拱卫王室。一旦天子点燃烽火,他们要迅速带兵赶来支援。公元前778年,幽王为褒姒烽火戏诸候,无事生非平地起波澜,诸候心寒西周散,后人对此唏嘘不已。对多情的幽王来说,他终于看到美人笑了,为此他奉献了倾国之爱。谁能有他的大手笔?今日站在西安骊山烽火台上,不由感慨万千,遥想当年烽火起,满天若赤霞,那场兵荒马乱的爱情,却有令人心动的滋味。

  如果说幽王不能算真正的帝王,那么西安城,长眠着千古一帝,秦始皇。他一手开创中国历史上的首个统一王朝,奠定整个封建社会政治制度和经济文化的基础。“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来到咸阳,来到西安,来一睹千古一帝的风采。他杀伐决断,采用远交近攻之术,统一六国纵横天下。他开创三公九卿制和皇帝制,废分封行郡县,加强中央集权。车同轨,书同文。整个世界为之刮目相看。如今,秦始皇安卧于骊山之畔,他的皇陵在即位时就开始营造,仿都城咸阳布局,事死如事生。一冢独墓,天下至尊。地宫中有各种机关,结构奇特。当然更让震撼的,是兵马俑,它是西安的金招牌,也是世界八大奇迹之一。

  兵马俑位于皇陵东侧,三坑成品字形排列,井然有序。兵马俑数量繁多,有几千人俑,但绝不雷同,千人千面,每一个都形神俱备,就连头发丝和鞋底都精雕细琢。他们和真实人䥼一样大小,身披铠甲,手握兵刃,目光炯炯似随时奔赴沙场作战,他们脸上的表情也十分生动,那种为国为家一往无前的坚毅与勇敢纤毫毕现。坑中另有战车战马数百,无不栩栩如生。战马昂首嘶鸣不休,战车威风凛凛整装待发。这气势恢宏的地下军团,让观者无不赞叹。美国总统尼克松访华时来西安看兵马俑,感慨地说:“来到这里,我意识到未来中国的潜在力量。”法国总统希拉克说:“不看金字塔不算真正到过埃及,不看秦俑不算真正到过中国。”

  静默的秦俑,无声的力量。这是一支威武之师,他们伫立在这里,留下一个王朝的叱咤风云的辉煌战绩。站在坑中,似隐约听见战鼓轰鸣,听见兵戈相击的铮铮作响,看见沙场上的枯草与狼烟,铁马冰河入梦来。

  秦始皇的功绩彪炳千秋,但也有穷兵黜武、大兴土木之过。“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阿房宫,位于西安市郊,被称为“天下第一宫”,是秦始皇修建的新朝宫,但直到他驾崩还没修成,后来二世即位,陈胜吴广大泽乡起义,天下大乱,直到赵高逼死秦二世,阿房宫彻底停工。它的工程量太巨大了,现在所存的前殿遗址,面积相当于九十个标准足球场。阿房宫之名有很多传说,最浪漫的莫过于嬴政爱上一个叫阿房的女子,为她修起这琼楼玉宇。阿房官是很美的,杜牧的《阿房宫赋》中描述得十分细致,它绵延百里隔离天日,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如绸带,檐似飞鸟,长桥卧波,殿宇幽深。宫殿里有无数奇珍异宝,美女如云。观阿房宫如观圆明园,一边惊叹中华文明的光辉灿烂,一边在历史的断壁颓垣上反思与叹息。

  穿秦入汉。经历秦末农民起义的重创,国家经济凋敝,饥民遍野,人心惶惶,及至楚霸王乌江自刎,刘邦做了天子,一个新的王朝开始了。西安,来到了西汉。刘邦定都于此,给他取名“长安”,长治久安的意思。

  西安有汉代三大宫殿:长乐官,未央宫,建章宫。1954年在汉墓出土的瓦当上有长安未央的字样。因楚汉之争,项羽火烧咸阳城,汉城重建宫室,以显天子之威,以归万民之心。但自刘邦后,长乐宫为太后居所,建筑风格庄重规整。未央宫更为考究,木兰为椽杏作柱,金玉的门楼,嵌有奇珍异宝,因为皇帝住在这里,也就成为汉朝的象征。宫中有很多建筑,名气比较大的,椒房殿,影视剧中经常出现,用花椒粉涂墙,温暖清香,花椒多子,又是好兆头。所谓椒房之宠,与众不同。这可不是一般人能住的,是皇后寝宫。椒宫殿冬日生春,而清凉殿则恰恰相反,殿中以玉石为床,紫疏璃为帐,再取来一个大水晶盘,盛满从冬日贮藏起的冰块,炎炎夏日如降秋霜。

  西汉宫殿的重重宫门中,住过精于权术的吕雉,雷霆手腕执掌天下。住过冰雪聪明的窦漪房,辅佐了三代明君。住过高贵刁蛮的陈阿娇,皇帝年少时见到她,就许诺以金屋贮之,后来有了新宠卫子夫,就把她丟在长门,千金买赋也唤不回帝王心。住过娇媚狠辣的赵飞燕,轻盈宛转,能在掌中跳舞,与她的妹妹赵合德同被认作祸水红颜。西汉的城门口,走出过孤傲绝艳的王昭君,于瑟瑟的秋风中,她素马轻骑,盈盈而出,奏一曲《琵琶怨》,四野无声,平沙落雁,她一袭红妆迎风而立,回望故乡泪落如雨。西汉的长街上,徘徊过伤心难过的卓文君,她是民间富家女,跟着穷小子司马相如四处奔波当垆卖酒,当他名满天下可出入汉宫时却辜负了她。宫门深锁,何处觅得一心人,共赴白首不离分。

  然而,由于汉末之乱,汉宫几近毁于一旦。现存的为宫殿遗址,自然有几分荒凉,但有些汉朝情结的人,或是闲来爱翻史书的人,还是值得去走走的。这里有太多的传奇,太多的帝王将相,英雄美人。寻一个清净处,坐下来,细细品味。

  西安,就是一个值得品味的城市,一边看风景,一边遥想千年的古韵。

  曾有一个智者,他怀揣一国之宝和氏璧,睿智地与秦王周旋,毫发无损完璧归去,他是舌灿莲花的蔺相如。曾有一个壮士,他从易水而来,风萧萧兮易水寒,他肩负着悲壮的使命,他是勇刺秦王的荆轲。曾有一位忠臣,经历塞外十九年的风沙,不改初心终回故土,他是北海牧羊的苏武。

  这里,有大名鼎鼎的文景之治,自高祖刘邦开始,统治者采用黄老之术,无为而治休息生息。汉文帝刘恒,汉武帝刘启,“躬修位节,以安百姓”。轻徭薄赋,劝课农桑,虚怀纳谏,赋税收得少了,刑法变得轻了,皇帝带头节约,爱惜民力。文景之治后,西汉国力逐渐振兴,史书记载库房里的铜钱太多了,因为久而不用,穿钱的绳子都烂掉。中华民族的鼎盛江山,由此开始。

  汉武帝,是西汉最耀眼的帝王,励精图治文武兼备。西汉的汉城湖公园,有汉武帝封禅天下的雕像,这是目前国内皇帝雕像最大的一座,他从宽大的袍袖伸出右臂,君临天下俯视苍生。汉武帝从无为到有为,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他采用推恩令解决王国问题,王国分小了,集权加强了。他派卫青霍卫病多次北击匈奴,平定边境之患。另外,他还开创了一条连接古老东方与神秘西方的阳光大道。

  丝绸之路,光从名字来听,就已华美壮观惹人遐想,事实上,它也的确意义非凡,它的起点,就是西安,从这里出发,经河西走廊,一路到西域,途经中亚诸国,深入地中海,成为连结亚欧大陆的古代东西方文明的交汇之路。丝绸之路的出现,有一点无心插柳的意味。汉武帝派张骞出使西域,本是想联合大月氏共击匈奴,张骞历经艰难险阻,原有的使命没完成,却带回西域的汗血宝马和甘洌的葡萄酒。从此驼铃响起,风漫黄沙,万匹丝霞,映得边关荒漠光华似锦。自“一带一路”的提出,作为古丝绸之路起点的西安更成为炙手可热之处。

 一日看尽长安花

  唐朝,中国历史的最鼎盛的王朝。从贞观之治到开元盛世,唐朝政治稳定,国富民强,“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在优美的唐诗中,我们窥见西安在盛唐时期的帝王气息,和它极尽富庶繁华的旧时风貌。“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这里生活着霸气女皇武则天,霓裳羽衣杨玉环。今日来西安,踏着丽人走过的道路,且行且访,“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西安的唐风很浓,遗迹众多。大明宫,是唐朝规模壮大的宫殿,唐代的皇帝多在此议政。可惜大明宫在唐末中被毁,经历代修缮,现可曕仰遗迹。有九座城门,正中的丹凤门高大雄伟,新皇登基仪式在上面的门楼上举行,故被称为盛唐第一门。丹凤朝阳,紫气东来。大明宫也有个玄武门,但李世民夺位的玄武门之变发生在太极宫。西安也有太极宫遗址,但没有大明宫保护得好。大明宫是唐朝三座宫殿中最大的,堂阔宇深,道路空旷,《长恨歌》中的“太液芙蓉未央柳”,太液池即在大明宫,日落时十分壮观。梨园,本是大明宫中一个游园,唐玄宗雅好音乐,常在此排演歌舞,后来人们把从事曲艺的人通称为梨园弟子,这只怕是唐玄宗没想到的。

  大明宫的建筑风格雄浑大气,不追求繁复精巧的装饰,这和唐朝的文化精神是分不开的。唐朝因强盛而自信,它海纳百川,迎接四方来客。对外开放,民族融合。在长安城的大街上,来来往往的有不同肤色不同口音的人。波斯的使者,大食的商人,日本的遣唐使纷纷来华,所以大明宫的建筑风格对日本等国影响深远。

西安的文化底蕴,从一个个古色古香的街道名就能看出。比如朱雀大街,槐树成荫。在唐朝是一条主干线,唐长安城街道整齐,居住的“坊”和做生意的“市”是严格分开的,三十八条大街分出一百多个坊,方方正正规规矩矩,好比现在的小区。市主要是东西两市,十分热闹,绸缎花粉、粮食水果、文物书籍琳琅满目。酒楼药铺杂物店,歌舞杂耍八卦摊,什么都有。所以后人把上街购物称作买“东西”。但两市均中午开市,击鼓三百方可营业。夜里是宵禁的,不可以上街,被巡查的人逮到了可没好果子吃,直到唐末才出现了夜市。

长安城出现了一些新生事物,比如柜坊,邸店,可以供商人歇脚存货。突厥的吐蕃的西夏的各族人群,欢欢喜喜地来到京城长安,住在邸店里。柜坊相当于最早的银行雏形,不用提心吊胆地带着一兜子珠宝满街跑了,虽然这时还没有纸币,但存在长安城的柜坊中,十分安全。外地汇款还可以使用飞钱,所以长安的商业很繁荣。“西有罗马,东有长安。”瓷器从唐朝走出了国门,成为丝绸之路上的又一重头戏,让外国人惊艳不已。

  如果说大明宫只观遗迹不够尽兴,可去大唐芙蓉园,它是在原遗址重修而成的主题公园,有十四个景观文化区,全方位展示唐朝风貌。紫云楼是整个景区的中心,有很多雕塑壁画,和珍贵的唐朝文物,登临紫云楼,可以感受泱泱大唐万国来贺的恢宏气度。芙蓉园中,有商贾云集的唐朝风俗文化街,有壮观的水幕电影与歌舞表演,有珍馐美味和茶艺文化,还有美丽的唐朝仕女,霓裳艳影如梦如幻。

芙蓉园多盛事,唐朝科举制兴盛,人才济济。“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新考中的举人意气风发踌躇满志,人生得意须尽欢啊,他们在芙蓉园的曲江岸边设宴,置杯于盘上,水上飘流,杯子飘到谁面前,谁就饮酒赋诗,十分风雅。其中年轻英俊的,好作探花郎,骑上高头骏马,遍访长安城采来怒放的鲜花,为宴会助兴。

唐朝文人雅士灿若星辰,诗歌是最好的,从初唐到晚唐,名家辈出,口吐珠玑。边塞诗豪迈,田园诗清新。有潇洒不羁的李白,有忧国忧民的杜甫。书法,有柳宗元颜真卿,颜筋柳骨。绘画,有阎立本吴道子,吴带当风。芙蓉园的樱桃熟了,皇帝在这里大宴群臣,白玉杯里酒色赤,青丝笼中樱桃红。君臣同乐,共谱盛世华章。

  “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这是杜牧脍炙人口的《过华清宫》。如果说兵马俑让西安威武雄壮,那华清宫则让西安温柔多情。天下温泉那么多,西安华清池最有名气。春寒赐浴华清池,她款款走近,解下罗衣浴在海棠汤中,肌肤丰满若白玉凝脂,浴罢更如出水芙蓉,娇弱不胜绮罗,回眸一笑百媚横生,快马送来的鲜荔枝是为她准备的,后宫莺莺燕燕三千粉黛,君王只宠她一人。她是杨玉环,西安城见证了她的惊世之貌,她的爱情与人生。

  杨玉环的一生是传奇,先嫁子再嫁父,修过道离过宫,爱得炽烈死得从容。爱寿王吗?爱过,青春年少的爱,甜美的你侬我侬的,那是她的初恋。但她更爱的,应是玄宗。他如她,如父如兄,更是血脉相依的灵魂伴侣。玉环起舞,玄宗谱曲,爱的不仅是美貌,更是彼此的才情。沉香亭畔,玄宗命李白为杨妃赋诗,“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华清池中,二人鸳鸯戏水,一束青丝贴身收藏,他们不是国君妃子,更似寻常夫妻这般恩爱。长生殿中,两人交颈私语,愿生生世世相爱相守。

  西安华清池有杨贵妃的塑像,立于喷泉之中,含羞俯首。尽管她专浴的海棠汤已干涸,游人还是纷纷慕名而来,想一睹贵妃风采。她是华清池的女主人,一枝红艳露凝香,华清池因她而香艳绮丽,更因她悲剧性的爱情而变得几许缠绵。华清宫中有《长恨歌》舞剧,可以品鉴她的爱情故事。她其实是无辜的,但在当时,愤怒的国人指责她祸国殃民,“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杨贵妃魂断马巍坡后,唐玄宗一夜衰老,他再回到长安城,看到太液池的芙蓉花开、依依杨柳,似看见杨贵妃的云鬓朱颜。摸到华清池的温泉水暖,更觉痛彻心扉。我们愿意相信,这是一场真正的爱情。

  从爱情中回过神,看到西安的标志性建筑:大雁塔。这是唐朝玄奘法师主持修建而成,他就是《西游记》里的唐僧唐三藏,历史上实有其人。但他没有会七十二变的孙猴子做徒弟,八戒沙僧也没有。却的确历经艰难险阻从长安出发,去往印度佛教中心求取真经。玄奘带回一百多粒舍利子,近千部经书,还有珍贵的佛像,决定建塔妥善安置。在皇帝支持下,于慈恩寺内建成大雁塔。塔为七层,二层中供有鎏金的释迦牟尼像,为定塔之宝。其佘各层中有碑文有诗作有佛舍利有经书,登上七层塔顶,可俯瞰全城风光。唐朝对宗教文化很重视,佛道并行,修了很多塔寺。宗教的盛行使传统思想儒学遇到了挑战,出现三教合一的现象,发展到宋朝就形成理学。

  雁塔题名和曲江流饮一起,皆为长安八景之一。新中进士,来到大雁塔指点江山,把他们的姓名、籍贯题于墙上,扬名天下。文人墨客也会在此赋诗,一抒心中的壮志豪情。譬如青年子俊白居易,二十七岁就进士即第,他曾题下“慈恩塔下题名处,十七人中最少年。”那份志得意满,溢于言表。

  西安还有小雁塔,位于荐福寺内,也是唐朝所建,伣可免费参观。相较大雁塔的喧闹,小雁塔更觉清幽。沿着古柏老槐掩映的石径,走到小雁塔旁的钟楼里,可看到一座重达八千公斤的大铁钟,在清朝时,每天早晨钟声敲响,洪亮清越十里可闻。这便是著名的雁塔晨钟,唤醒了整个长安城。小雁塔曾遇地震,从中间由上而下出现裂缝,正在人们忧心忡忡的时候,小雁塔又于一夜合拢如初,实在令人对当时的造塔技术钦佩不已。小雁塔和西安博物院在一起,里面有各种文物,带上博物院的白手套,就可以去触摸这些文物,从它们的纹理上感受呼啸而过的时光。

  大唐文化,是西安力推的文化。西安城中有很多建筑,仿唐风而建。比如宾馆、饭店。服务员掀起竹门帘,唤一声“客官,里面请。”她们穿得也是唐代服饰,梳着高高的发髻,插着金步揺,酥胸微露,像壁画里的仕女,性感却不媚俗。坐下来喝上一盅,晀望大雁塔广场的朱红柱廊,恍恍惚惚不知身在何处,仿佛梦回那个气势磅礴的盛唐。

晨钟暮鼓到如今

  趟过历史的长河,十三朝古都的西安城沉稳而凝重。繁荣昌盛的唐朝,慢慢隐退到深沉的夜色中去。登上古城墙,从过往走到今朝。

  这是明朝所修的城墙,高,宽阔,气势足。哪里也找不到这么大规模且完好的古城墙,看到它,脑海中不由得跳出“兵临城下”、“固若金汤”之类的词语。城墙宽得可以跑马,现在可以骑上自行车环行,青砖石的路面,历史的厚重感扑面而来。

  自安史之乱后,唐朝由盛而衰,作为都城的长安也必然历经沧桑,长城一般的城墙也阻挡不了历史的洪流,阿房宫变成断壁颓垣,起义军的铁骑冲破了汉家宫阙,惊醒歌舞升平的大唐绮梦。“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代黄金甲。”这个以人肉为军粮的黄巢军队让长安胆战心惊。五代十国,干戈不休。城头变幻大王旗,长安的光芒日趋黯淡。到了朱元璋打下天下,谋士进谏“高筑墙、广积粮,”开始重修城墙。一代代王朝变迁中,城墙是无字的史书,时光的记录者。漫步在西安的古城墙上,就如同在时光中漫步。

  城楼高在天边,深邃的护城河绕墙而过。遥想当年,黑云压城城欲摧,指挥的将领高坐城楼上,居高临下运筹帷幄,将士们的铠甲上泛着幽幽的冷光,他们的神色庄重,握紧了拳头,要与城墙共存亡。残阳如血,城墙下喊声滔天,城墙上严阵以待。烽烟起,战鼓擂,箭垛上万箭其发,一时血肉横飞。刀剑无眼,城下的具具枯骨,是攻城的?还是守城的?又是哪个妙龄少女的春闺梦里人?

  如果你晩上去,寻一个寂静的垛口,肃穆的城墙更惹人思绪万千。月光如洗,倾泻在古城的街道上。这还是多年前的那轮明月吗?它照过秦皇汉武的兴衰荣辱,照过玄武门的那场厮杀,照过武媚娘的狮子骢和石榴裙。灯火阑珊,岁月沉浮。古老的城墙欲语还休,旧砖瓦上刻满风霜,十八座城门朝向四面八方,像勇士一样守护西安城。夜晩的西安城静下来了,杨柳低拂,护城河悠悠流淌,恒古不变。

  听到钟鼓声吗?西安的钟楼和古楼同为明代建筑,晨钟暮鼓,遥相呼应,是西安地标。钟楼砖木结构,重檐三滴水的形式,朱红的明柱,翠绿的琉璃瓦,门窗彩枋雕花,四角如大鹏展翅,典雅华贵。特别是高处的宝顶,金光闪烁,是钟楼点睛之笔。钟楼上高悬一个景云钟,它本是唐代所铸,因战乱而废弃不鸣,后来就复制了一个,钟声浑厚清越。鼓楼也很壮丽,初建时悬一大鼓,夜来击鼓报时,声闻于天,现在鼓楼上陈列的鼓更多了,齐齐的环绕一排,象征二十四节气。红色的鼓身鼓架,泛黄的鼓面,古朴中透着喜庆。1996年铸钟同时也重做大鼓,钟为文鼓为武,可谓相得益彰,所以鼓楼南匾题为文武盛地。

  钟鼓楼处在市中心,四面皆是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现代的建筑中的钟鼓楼更显特别,是西安的古风古韵。从鼓楼出来,就是回民街,饿了吗?西安的美食早已等候多时。

  你一定听说过肉夹馍吧?这简直可算西安的注脚。西安人喜欢吃面食,特别是馍。蒸着吃,掰着泡羊汤吃,种种吃法。肉夹馍,馍必须是白吉馍,肉必须是腊汁肉。西安大街小巷,随处可见肉夹馍的身影,馍的表皮酥脆内里绵软,腊肉汁有几十种调料,汁香味浓。热热的馍从中切开,塞上满满当当的腊汁肉,咬上一大口,特别满足。肉一般是猪肉,可肥可瘦,肥而不腻,瘦而不柴。也可以用牛羊肉,甚至鸭肉,又是一种味道。泡馍则讲究手掰,掰得小小的,馍很筋道,断面可充分吸收汤汁。店里的木桌落座,点一碗羊肉泡馍,先上一碗馍,食客洗净手自己掰。肉已煮好,锅里汤正鲜,把馍送给大厨进汤煮,满室生香。现在有些店有了碎馍机,可以免了这道程序,但老食客还是愿意自己手撕,吃的就是这份闲情逸致。

  相传,赵匡胤还没当上大宋皇帝时,流落到西安,又饥又乏。可包袱里只剩下两个又干又硬的馍馍,实在难以下咽。他闻着一阵扑鼻的香味,原来路旁的小吃店在煮羊肉汤,有人在大口吞食鲜嫩的羊肉。赵匡胤手无分文,红着脸恳求店主施舍碗羊汤,店主看着他风尘仆仆的样子,心软了,让他把馍掰成小块,一碗热乎乎的羊汤浇上去,赵匡胤顾不得烫,咕嘟嘟连汤带馍吃个干净,满头冒汗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舒泰、痛快、美气!后来赵匡胤坐上金銮殿,御膳饭里什么珍馐美味都尝过了,就是忘不了当年那碗羊肉泡馍,于是摆驾西安城,吃个痛快。周恩来也好这一口,西安的羊肉泡馍可是能上国宴的,国家领导人宴请贵宾,隆重推出这道美食,尝过的全都赞不绝口。好吃不贵,老百姓也消费得起。

  回民街真的是冲天香气透长安了,各种小吃让你眼花缭乱,只恨自己没多长几个舌头。青石小路两旁的建筑很有古味,商贾云集。叫回民街,自然有回人,这里有一些清真寺,和穆斯林打交道,得了解他们的文化习俗,不然说不定会引发矛盾。回民不食猪肉,也不饮酒。所以会用牛羊肉代替。回民街有不少清真美食,比如贾三灌汤包子。名气大得你不想知道都不行,包子个头小小的,薄皮大馅,当然是牛羊肉做的馅,吃的时候可不能像咬肉夹馍那样粗鲁,否则喷出的热汤汁会溅到对桌人的下巴上,吃灌汤包,斯文要得,轻轻咬开软软的包子皮,只能咬个小口子,啜上一口,鲜美的浓汤在舌尖上化开,这是带肉牛骨加料熬成的,鲜汤下肚,再品肉馅,不知不觉一笼吃完了,意犹未尽,可以来一碗八宝粥,甜蜜蜜的,回味无穷。凉皮配上千层饼,裤带面浇上油泼辣子,美味太多胃容量有限,一条街走不到头,你只能捧腹兴叹。

  吃饱了做什么呢?学着西安人吼两句秦腔吧。八百里秦川,一往无际,造就西安人豪迈直爽的个性。秦腔,就是要吼出来才够味。秦腔以关中方言为基础,乍一听有点土味,带着陕西的风沙。唱腔深沉浑厚,尾音高亢激越,舞台表演手段多变。本土作家贾平凹曾细细写过,对于平原上的人来说,秦腔“与西凤白酒,长线辣子,大叶卷烟,牛肉泡馍一样成为生命的五大要素。”奏腔是西安人的美满生活,心情畅快时,吼欢音,像惊雷一样,喜悦要在天空炸开,那叫一个酣畅淋漓。遇到什么糟心事,吼苦音,苍凉的凄哀的,在古人的戏文里把委屈说尽了,心里的郁闷也似一扫而空。关中平原的人都爱看秦腔大戏,露天广场上,挤挤挨挨的伸长了脖子瞪着眼珠子看,竖着耳朵听。西安城有很多听秦腔的好去处,高档一点去剧院,家常一点去茶楼,若是想听免费的,各大公园早起溜达下,你会发现高手在民间。

  秦腔可以百转千回,但绝不扭扭捏捏。如果给秦腔定性别,它绝对是男性的,充满阳刚气。正如陕西的好男儿。他们有个有趣的称呼:冷娃。冷娃是什么?他们的肩膀是宽阔的,眉宇间有勃勃英气。就和兵马俑一样,冷峻刚性。就和秦腔一样,慷慨激昂。西安的男人不会像江南才子那样儒雅风流,若以词比喻,他们是苏东坡辛弃疾的,不是柳永晏殊的。西安的城墙边坐着歇脚的是冷娃,大雁塔上站着望月的是冷娃,回民街吸溜着面条的也是冷娃。冷娃心不冷,对朋友热忱,工作踏实肯干。他们有可能寡言少语,但遇到事儿绝不会袖手旁观。西安政府也在呼吁发扬陕西冷娃精神,实干兴邦。西安的冷娃们,敢拼敢闯,有能力有担当。

  再去华清宫走走吧,蒋介石曾藏身于此,著名的西安事变就在这里,兵谏亭中坐一坐,嗅一嗅抗日风云中的火药味。或者去碑林看看,瞻仰国宝昭陵六骏,欣赏历代名家的笔走游龙。古老的西安,是骊山的夕阳晩照,是草塘的烟雾迷蒙,是㶚桥的柳絮风雪,是丝路的一声驼铃。而年轻的西安,正紧抓一带一路的机遇,向西开放实践亚欧合作。西安城的冷娃们,正摩拳擦掌,要把西安做大做强,在历史遗梦与现代潮流中切换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