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这是老衲写于一个月前被迫离开帝都时的杂文。大兴一把大火,把老衲那些“同漂”逼到了绝处,这些天,满屏“低端人口”的凄凉故事。其实,走与留,也就是取与舍的一个哲学问题。当一个地方与你为敌时,你就应该头也不回地离开,并且再也不要回去!
低端逃离 鬼城伺候(杂文)
文/潘国尧
我得为硕果仅存的几个公众号铁杆们写点什么了,要不真要跑光了,这也算是老衲我将要离开帝都前最后的道别吧。
随着离人生流水线终点的距离越来越近,以55岁的高龄,在晚辈都难以觅得一个码字岗位的今天,我的失业,本来纯属正常。
但是我的离开帝都,却不全是因为工作难觅,老实说,以我在帝都积累的近十年人脉,找份码字的活,本不会太难,难的是得找份各方面都如意的工作。除非是红墙内有亲戚,否则,这“各方面如意”,可不是说着话那么轻松的。
我的被赶走,直接的愿意却是租房将被拆。
看官说,拆了就拆了呗,换一处接着住就是。
可没那么简单,我能在现在的住处一住就是6年,自有其不平凡之处。
其一是价格合适。20平左右的公寓房,每月的房租是1100,这还是每年以10%的比例不断上调后的价,刚住进来那会,才800。在帝都,这样的价格绝对是我等低端人口所能承受的底线。
其二是设施齐全。网络、有线、暖气、厨房、卫生间、热水器、空调等,举凡居家所备,应有尽有。老衲本不是个对生活品质讲究的主,打小在拉个屎都要去老远的粪缸上哼哼的环境中混过来的人,对于现有的一切,已经非常满意了。
其三是环境虽算不上优美,却也闹中取静,于城郊结合部,除了偶尔驶过的列车会带来一阵不适外,几无别的噪音骚扰,月圆时推窗一片辉煌,暗夜里繁星相伴,邻家的狗闲得蛋疼,叫唤几声,竟也平添夏日午后蝉鸣般的宁静。小区门口,多的是住家播撒的蔬菜,初秋时节,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一路走,一路欣赏,似有回到童年乡间的恬淡。与小路两边的土著们混熟了,一路尽量用大舌条跟他们打招呼,也能沾染上皇城根下的些许大气。甚至连那些杂毛的柴狗,总会远远的摇尾表示它们的友好。
其四是交通方便,离最近的地铁口也就是一两公里的样子,走着走着就到站了,上了地铁,天南海北,到哪里上班都方便,尽管通勤时段地铁站都挤得像蠕虫一样,但好歹还在秩序之内,吃这点苦,远比开着奇瑞车开一米停三停的上班族洒脱。
其五是十分适宜活人。记得之前在核心区某单位供职,常跟同事说自己是从“朝鲜”过来上班的,原因是我住的双桥这圪垯,时令果蔬与核心区的价格差一般在一半左右,比如夏天西瓜刚上市时,核心区的水果店卖两块多一斤,“朝鲜”这一般是块把钱就能搞定。尽管彼时的同事一再客气,老衲还是偶尔要买些瓜果去上班,不是为了那啥,纯粹是为了显示“朝鲜”的物价优越感。每逢农历的“五、十”的日子,老衲还总喜欢去赶大集,那会儿单位老板比较开明,平时不用去坐班,所以赶集的日子老衲是非到不可,来自冀东农村的活鱼活虾新鲜蔬果对老衲这个资深吃货的吸引力是如此之大,错过一集都会唏嘘五天。
但这一切将彻底与老衲告别了。
公寓门口,围墙上,甚至房间门口,那歪歪斜斜的“拆”字喷得到处都是,已经有半个月了,这种营造四面楚歌的伎俩,城市流氓们玩得得心应手。听土著们说,这一带的小产权房冬季供暖前都得拆,早先有邻近的村庄已经整条街的被拆了,土著们尚且无力阻挡,外来的低端人口除了配合,你还能做甚?
本来还想质问那些城市流氓,这偌大的城市是你家的院子?想拆就拆,想毁就毁?你说谁是低端人口?你流氓一伙,吃着纳税人的饭,拆着纳税人的窝,你还敢自称是高端人口了?你他娘的为了给老婆孩子情人小三七大姑八大姨的腾一块干净的地,吸一口干净的空气,就非得把“低端”们清除不可?
想了想还是算了,跟流氓讲理,哪个朝代能讲得赢?
曾经拍了一张街上的横幅发在公众号上,憋不住,又把那张写有“共享发展”字样的照片和拆迁后满大街稀稀拉拉的人群形成反差的几张照片发到了房东拉起的群里,该群什么人都有,听说也有几个城市流氓在内。房东很生气,说你这一发恐怕会给公寓带来麻烦,老衲不以为然。不料第二天那条横幅就换成了“建文明城市做文明市民”,第三天,公寓内外就喷满了“拆”字。房东因此在微信里给老衲发了一个大大的感叹号,老衲只好说早知如此,就不该顺手那么一拍了。现在满大街的东厂西厂,加上互联网科技监控,你胡嘞嘞两句,图个口滑,城市流氓们可有的是法子整治“低端”们。两个月前,当邻近村庄的公寓房被大片拆除时,房东还不止一次地炫耀,说你们这些房客总说房东这也不好那也不是,这不,人家都被赶走了,我们不还好好的住着?这下倒好,也轮到我们了,而这次,似乎与老衲干的好事不无干系。
谁知道到底是不是因为我引起的?前天,特地去了通州考察,看那边有没有类似的租房。走了十几里地,越走越荒凉,不要说房子,连人影都很难见到,虽说是因为双节,但也不至于这么凄凉吧?有几处类似的公寓房,院子门口却被贴上了告示,告示倒没说要拆,却说是因为消防检查,此处存在严重的火灾隐患,限7日内,所有住户搬离此处,然后进行消防整治。人都搬走了,还整你娘个头?还不是用推土机,用钢爪,用压路机,用各种城市流氓们惯用的手段一拆了之!
网友小陈,曾做过老衲几天的徒弟,听说老衲即将离开帝都,觉得可惜,说你可以跟人合租啊,“6号线起点站那边,一个月1500元,就能住上楼房了。”老衲说不想合租,一是因为自己年纪大了,不便与年轻人住一起,二是因为老衲断断续续的失业已近一年,积蓄有限,合租那种房子,得预付半年以上的房租,一下子也拿不出这么多的钱租房,所以只好撤走。
老实说,在全国那么多的城市混过,老衲最喜欢的还是帝都,不仅是因为帝都总是有不错的机会,还因为相对一些城市复杂的人际关系圈,帝都还算公平,那就是你只要吃得了苦,你拥有一技之长,就不怕被埋没。这十来年中,尽管也总是换马灯似地换老板,好歹总是能混上一份相对不错的薪水。只是从年初开始,因为大环境的原因,也因为纸媒的断崖式衰落,做惯了深度财经稿的老衲一下子失去了阵地,似乎再难觅得一份能养家糊口的活了。但是老衲一直在坚持,心想坚持到年底,新一波的招聘机会到来时,没准有哪个老板心血来潮,找来了A轮投资准备糊弄一个财经产经类杂志了,到那时,老衲的那些人脉,那些经验,那些套路说不定又能派上用场了呢。老衲是这样想的,也是这么在安慰家人的,好歹手边的钱还够混到年底。
但是城市流氓们不给老衲这个机会,他们直接要把老衲一脚踹回老家了。
走之前不死心,除了去六环外找房,还给在京的那些朋友们打招呼,希望他们给我推荐一份高薪的工作,这样也可以使得自己至少租得起楼房了。但反馈回来的消息表明,在非招聘季,这几乎不可能。
人民大学这个照理是中国人民自己办的大学,却总是有是非,比如最近有一个高端的女叫兽,还是一个文革余孽,摇身一变成了叫兽,该女教授说,低端人口因为境遇不佳,容易形成报复社会的想法和行动,这是一个城市的隐患。言下之意,清理低端人口就是清理高端人口的安全隐患。狗娘养的,历史上哪个朝代的轮换是低端人口直接给干掉的?除了李自成,他娘的闯王也不是那时的低端,若不是皇帝老儿家的狗腿子摔了他邮差的铁饭碗,他可能一辈子就是一个尽职尽心的邮差。
去过好几个城市开发区参观过,但见整齐划一的开发区内,住房整齐划一,写字楼高大漂亮,宽阔的马路上纤尘不染,几无行人与车辆,偶尔见到的也都是些高端的。人烟稀少的地方往往是孤魂野鬼最喜欢去的场所,阳气散则阴气聚么。一个城市也是这样,低端虽有低端的痼疾,但是低端们热爱生活,但凡低端们聚居的地方,总是折腾得红火的场所,吃住行游购娱,不用他娘的城市流氓们来规划,他们自己就会把自己打理得井井有条,你懒得做饭吧,大街上便摆满了饭摊;你懒得搬家吧,总有人开着车帮你搬;你懒得走两步吧,路边停满了各种车,打个招呼就走,不贵,十块钱,你爱去哪就去哪。
他们不需要谁拿纳税人的钱养活,还总是给城市流氓们创造更高效的城市管理模式。现在,低端们一群一群地要被高端流氓们驱逐出城市了,一个远远的鬼城正朝着高端流氓们走来。到那时,十几条地铁线多数将变成几无客源的“鬼道”,公交车坟场将成城市的新景点;少了低端光顾的超市饭堂,一个接着一个的关张;越建越多的学校医院,到其时,门可罗雀是也;被吹涨了的房产大泡泡,一个接着一个崩裂,当小区与坟场齐黯,当野狗与高端们同宿,鬼城时代,那是真的到来了!
大树底下不长草,现在的城市流氓胡作非为的结果,几十年,甚至几年之后都将现世报,到其时也,一个人类历史上数一数二的巨大鬼城将赫然出现在世界的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