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只有我被黑暗沉没,那世界全属于我自己。
1
那个黑暗中的人,死的时候年仅五十七岁,体重只有七十六斤。
他已经耗尽了他的全部生命。
在文章中,他曾经这样说道:
"一、不能因为丧事收任何一文钱,但朋友的,不在此例。
二、赶快收敛、埋掉、拉倒。
三、不要做任何关于纪念的事。
四、忘掉我,管自己的生活。倘不,那就真是糊涂虫。
五、孩子长大,倘无才能,可寻点小事情过活,万不可去做空头文学家或美术家。
六、别人应许给你的事物,不可当真。
七、损着别人的牙眼,却反对报复,主张宽容的人,万勿和他接近。"
----这可以算作是他留给亲人和我们的遗言。
那遗言中,他的内心是那样的冷酷。他甚至否认了文字的意义,甚至拒绝承认人与人之间爱与信赖的存在。那绝望的断言来自于数十年人生经历的深切感受。
我感受到那种悲痛的存在,同时我深深的知道他所面对过的真相与事实。
对
鲁迅只是容不下对他的歪曲和诽谤,但容得下对他的批评意见。
其实鲁迅的文章对于革命的影响力是很有限的,如果鲁迅的文章对于毛泽东当年的革命有很大的帮助的话,我们敬爱的
鲁迅的权威,很大一部分是毛泽东时代的炒作成果。不管是作为人物形象还是作为他那些文字的作者本身,他都有助于当年的人们树立起政治运动的旗帜。我也常常想到,他生在那个时代本身就是一种幸运,那是一个丑恶势力被社会精英人士深切痛恨并仇视的时代,那也是一个很多社会精英都还没有泯灭良知、理想与行动勇气的时代。鲁迅可谓应运而生。如果在今天,有权的使权,有钱的使钱,有办法的使办法,有胆子的使胆子,各为其私利,怀夹着奴性钻营攀升,我们的
如果
更进一步的,可以说:其实
确实,他原本可以做的更好。但是他没有,他几乎放弃了文学性和叙事性的写作。他专注于那些煎熬他内心的杂文,他不能不这样,因为他是这样的偏激。他的眼里容不得沙子。
他不断的写作。他为了他的愤怒而写,为了他的仇恨而写,为了他的恐惧而写。他憎恨现实,他挑战丑恶,他绝望无比,他仍然坚持。
在世界上,在历史上,在现在,在未来,鲁迅也不是一个。他们代表了一个不愿意沉默的阶层。
虽然他们永远是少数派,是斗士,是批判者。
固然,毛泽东是曾经的鲁迅,一个斗士。显然,就是毛泽东的时代也容不下他们。抬棺的胡风和萧军,在毛泽东掌握政权的时代中所遭遇的是严厉而无情的整治。
鲁迅们,在抗争。
不平则鸣。他们不愿意沉默。他们也没有沉默。
他们其实是上层与下层的交换与交易过程中一个有利于下层的必要的谈判的筹码。一代又一代的他们,为了下层的利益而做出了自我牺牲,但是一代又一代的绝大多数人,背叛了他们,做出了自利的和谐化的融入性的选择。
2
学生时候读不懂《渔父》(1)。
后来读懂了。
世上最悲哀的:就是去复制鲁迅的人生轨迹,往往只能复制其抑郁到死的一面,而没法复制其名利双收的一面。鲁迅这一套,根本就是错误的!鲁迅一辈子只看到黑暗的一面,看不到光明的一面,只能是抑郁到死。最后的结果,也确实是自暴自弃,败坏了自己的身体,郁郁而终。鲁迅虽然因为愤世嫉俗而名利双收,但是他入戏太深。这样的人生太灰暗了。
如果用他那一套去教育自己的后代,一定会毁掉他们一辈子的生活。在任何一个社会,更多的积极的个人努力,一定能够带来更好的有利于自己的机会和结果。这是一种因果律。这是人生中光明的一面:再不利的境遇,都存在着改变自身命运和改善现状的机会。你能够通过自身的努力,改变自身的现状,而且这个游戏本身,其实是充满乐趣的。这对于每一个个体,都是如此的。社会如何,根本就不是个人能够改变的。个人应该聚焦于改变个人的命运,聚焦于适应环境,而不是钻牛角尖、一门心思的去改变社会和环境。其实,在历史上,社会环境的改良和改善,甚至是巨变,都是许多个体着眼着力于改变自身命运而不是着眼着力于改变社会环境的结果。人类进步实际主要根源于人类个体们的具有现实可操作性的自利动机,而不是改变社会的大而无当的理想与奢望,那只能是忽悠,只能是南辕北辙。对社会的愤世嫉俗,徒然的减损了个人对于生活的美好感受,并很容易误导人,使之人们将个人的暂时的失败的原因,归咎于社会,而不是个人努力的不足。怨天尤人,只能耽误了个人用更多的付出和更大的努力去争取更好的结果。不完美是常态。社会是不可能完美的,尤其不可能完美的符合所有人的愿望。人类个体更应当去思考的是:你是否做好了自己应该做好的和能够做的更好的那一部分。
愿不愿意拿他的那一套去教自己的小孩,是衡量历史上的思想家和作家是否伟大的真正的标准。如果你明知道,拿着这一套去教育自己的小孩,是毁掉他们的人生,对于他们是一种残忍,你还会这样吗?
每一个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人类个体,其实一生下来,就面临与其他物种,比如狗,同样的命运:生命体生存的基础是其所贡献的价值。所谓忠恕而已矣!
人类史一直是强权控制的历史。不平等的状况,是必然的,是维持一个社会的稳定的基础,是必要秩序的根基。
愤世嫉俗的,都是那些不愿意当凡人,不愿意蝇营狗苟的人们,他们总是因他们内心的高傲而自误。与社会格格不入、落落不和,也就郁郁寡欢。可悲的是失败,更可悲的是否认失败,并用歪曲性的自辩去保持尊严,更可悲的是用错误的价值观解释失败并继续失败下去,给失败找冠冕堂皇的理由以欣然或傲然接受,所谓义无反顾。固然,他们有他们之所以如此的情结,他们舔舐着曾经的伤疤,同时胸怀仇怨。
他们会说:我不要当狗!但是事实呢,真相呢,应该去做的又是如何呢?或许,人类主流文化,一直在误解狗。无论从经济学的角度,还是从物种生存的角度,与比自己更有优势的物种、群体、个体去进行交换与交易,显然是更为有利的智慧的生存选择。痛并快乐着,能伸能屈,意味着更强的生存适应能力。
3
路边的一户人家,他家养了一只狗,被急速行驶的摩托车撞到腰身,从中间形成一个九十度左右的弯角。他的头朝向正西方,屁股却朝向正南方,就像是两条狗交叉架在一起,可却一只狗少了前半身,一只狗少了后半身。就这么的,这只狗奇迹般的活下来了,从此就这么别扭的行走,螃蟹一样,却又直行不像直行,横行不像横行。每遇陌生人,尤其是骑自行车和摩托车的,这狗就叫的特别凶,无数次拼命的追逐着恐惧中逃跑的人们!虽然,因为它跳不起来,也就很难真正对人构成威胁,但是很快,这恶狗之名,传播甚广。远远近近的,都知道有这么一条恶狗。人们不再同情这狗曾经的遭遇,而是躲着它,厌恶它。
很难以想象,我会养着这么一条恶狗,如果这狗是我的,我要么将之一锤子砸了,要么倒挂着浸水里淹了。我愿意养着的那些小狗狗,每次开门,就像是冲锋陷阵一般的,义无反顾、勇往直前,对我发起一波猛烈的“袭击”——簇拥、狂舔、瞎钻。开门时候,就能够明显看出它们堵在门口蓄势待发多时了。
从一养狗户经过的时候,只是抱了下那只小狗,那只小狗就一直跟着。走了至少一里的上坡路,跟到了山上,最后又跟着下山。这只小狗很会撒娇,经过山上一座庙宇的食堂的时候,就双脚一摊,全身趴地上,不肯走了,嗯嗯直哼……
这只小狗,无论你抱着它,摸着它,还是提着他双脚,他都绝无反抗,高度配合。你随时想要,它就随时配合。
感觉挺喜欢,就跟狗主人商量着买下了。
这户人家还有三只大狗,同事要买狗肉,到市场买不放心,只好在养狗户家买活的,但是又不需要那么多,我也就买了半只。
杀狗的地方,距离养狗户不到一里路,距离我家,也不到一里路。我送回新买的小狗,给它和另两只小狗扔了些肉骨头和一大碗汤饭,看它挺适应新环境的,就立即回到了杀狗的地方。
这是一只黄毛狗。杀狗的时候,旁边还有另外一只更大的黄毛狗,被关在大小比狗身大不了多少而使之活动不便的铁笼子里面,等待宰杀。狗被杀死、被开水烫、被除毛的时候,只见那只大黄毛狗在呼呼喘气,似乎运动过量,氧气不够用的样子。拔去黄毛之后,那只原本的黄毛狗,逐渐露出雪白的身子,成了一只白皮狗。白皮狗软塌塌的,长长的软软的红色的舌头,垂挂在嘴边,被提着一甩,扔在了案板上。屠夫拿着喷火枪,对着白皮狗喷火,目的是除尽拔剩下的一些黄毛。尤其头部位置,剩余的黄毛较多,经喷火枪喷烤,开始变黄,并冒出特有的狗肉香味。闻着香味,大黄毛狗不敢看,却又忍不住要看。看过惨烈景象的大黄毛狗,忽然就发起狂来,身体剧烈的抽动,居然奇迹般的腰身拱起,然后头部下趴,往前直钻,钻不出,又往左,往右……钻不出去的大黄毛狗忽然狂性大发,对着铁笼子张口就咬,往前咬,往左咬,往右咬……狂咬的张开的嘴,鲜血混合着涎水直流……
狗被杀好后,从头到脚被切为两半,每一半又被切为上半身、下半身、头三个部分。三个部分被放入塑料袋的时候,难免在袋口和提手处沾染血迹。我提着我的那袋就回家了。
一回到家,将狗肉放到冰箱,我就上楼看我新买的小狗。可是,门刚打开,这小狗却不可理喻的变得气势汹汹,竟显然有着恶狠狠的样子,还作势欲扑的要咬我欲摸向它的手……
然而,等到许久之后,我用香皂洗过手之后再回来,前一次的那一幕,又似乎从未发生过一般,这新买的小狗,又恢复常态,投入到与人亲昵、撒娇、耍赖的游戏之中了。
或许,小狗能够觉察到的是:如果留在养狗户家里,只能是毫无意外的复制那一只只几个月内就被屠宰的狗一样的命运。
待宰的那只大黄狗,是如何看待自身命运的呢?它不可能学会从更为广大的人狗共存的社会的角度去思考和看待自身的问题,而是仅仅从自身的角度去看待这一切。从其自身的角度,存在的只有愤怒、恐惧、仇恨,但是从社会的角度,这一切都能够解释的通。如果它能够从更高的层面去看待这一切,哪怕就是死亡,也能有一份平和。这样一种更高的思维层面,或许对于待宰的那只大黄狗,是没有用的。但是对于第三只狗,却是有用的。如果第三只狗所能够想到的只是,人类就是残暴的、邪恶的,狗应该反抗,那么,结果呢,不过加速了这只狗的死亡进程而已。只有能够从中上升到更高思维层面的狗,才能够活的更长久。
从更高的思维层面去看待,或许,在这个世界上,人并不是最强大的,或许真正强大的,反而是狐假虎威的背后的狗。
人与狗共同进化的过程中,随着狗的智商的不断上升,最终很可能超越、凌驾于人之上,统治全人类。这个进程,貌似在未来,有可能实现,但或许,已经实现。狗为什么就一定要在前台狗统治世界呢?或许,在百倍、千倍于人的嗅觉和十倍、百倍于人的听觉的能力支持下,在对于更为广大的生存场景的较之于人具备超越性的优势的掌控下,它们已经在幕后控制了。
在人与狗的社会秩序中,处于下端的狗,是无力反抗的,至多不满的吠叫几声,而因此招来更多的踢打与更严重的惩罚。部分狗的过激行为,引发了人们对于人狗关系的反思。但对于狗狗们,明智的主流的选择,仍然是坚持交易与交换。同样,在人与人内部的社会秩序之中,处于下端的人,也是无力反抗的。你只能摸索出既定的规则,朝着更为有利于自身的方向走过去,而不是让各种负能量充斥脑海,耽误了自身。命运就是:你必须跟着那个劫夺了绝大多数人的生存资源的老大走,唯其马首是瞻,才有前途。如果恶有善报善有恶报,为了善报,你就必须为恶,如果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就必须为善。
附注:
(1)《渔父》
屈原既放,游于江潭,行吟泽畔,颜色憔悴,形容枯槁。渔父见而问之曰:“子非三闾大夫与?何故至于斯?”屈原曰:“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是以见放。”
渔父曰:“圣人不凝滞于物,而能与世推移。世人皆浊,何不淈其泥而扬其波?众人皆醉,何不餔其糟而歠其醨?何故深思高举,自令放为?”
屈原曰:“吾闻之,新沐者必弹冠,新浴者必振衣;安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宁赴湘流,葬于江鱼之腹中。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尘埃乎?”
渔父莞尔而笑,鼓枻而去,乃歌曰:“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遂去,不复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