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人工智能+”,还是要“人类智能+”?


 

本文缘起于对社会科学家汪丁丁老师的一点片断回应。

恰恰是从“技术派”出发,我在“当下阶段”赞同汪丁丁老师的结论!但是,“结论相同,不等于推论相同”,个人以为,汪老师论据还“不够绝决”,我将汪的结论再强化、扩允一下——

 

(一)不仅仅是“判断力”或“决策力”,而是“整个”基于社会科学的“思考能力”,恰恰是一种目前的冯-诺依曼电脑体系的机器,所无法产生出来的“算法”能力

只能说今天的“判断力”还不是“电子计算机”体系之下的常见“算法”,未来在“量子计算机”的体系下,判断力、决策力,都极有可能成为算法。

 

(二)人脑可以操作的社会科学肯定是“科学”,只是“目前的机器(自然科学)水平,还无法定义的模糊科学”。

因为有了人工智能,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的融合,才刚刚开始。

剑桥大学在10年前,就出版过一本巨著:《三种文化的融合:自然科学;社会科学;人文学科》——直到今天,也仍然几乎无人关注。

——{意识流}:科学和学科,一字之差,意义悬殊。今天全世界的大学,都是按照“自然科学,社会科学,人文学科”的三分法来运行。

但我有一个新结论:因为“人文”不够“精确”,就只能被定义为“学科”而不是“科学”。我认为,“人文”是“目的之学”,而非“手段之学”。“二生三”之后才是“三生万物”,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是“二”, “人文”是那个“三”。

因此,这三者并不在同一维度,“人文”是在另一个更高维度。

(三)无条件赞同汪老师关于“推动跨学科”的思考结论——我也扩展了德鲁克关于“知识社会”的论断:

正如“经济”正在从价值链“进化”到价值网,“知识”也正在从(特定学科的)“知识树”进化到“知识网络”。

所以,今天的人类需要处理的,已不仅仅是是“跨学科”的知识,而甚至是“全学科”的知识。

——人类为什么用“二元思维”?因为人类大脑有“生命熵”的局限。“不是喜欢,而是无奈”;而机器思维,理论上却可以处理“无限维”的——来一点“悖论思维”:人类的无奈之处,也正是人类的高明之处:“二元思维”比“N元思维”更加“抽象”,这也是人类至今还保有超强的思维优越性之处。抽象是效率、是简单,是经济学;人类生物学的无奈,带来了人类经济学的效率。

人类早期,只有一门“抽象”的、但包罗万象的知识,就是“哲学”;早期的哲学家,如柏拉图、亚里士多德之类,都是通才。———“哲学”即“爱智慧之学”;哲学并不是一个准确的“名词”,只是一个无法定义的“代词”——后来因为各领域发展得越来越“复杂”了,才开始分科学习。不是因为知识一定需要分科,而是因为人类的生命时间有限。

20世纪的小说家普鲁思特,写出了20多卷的《追忆似水年华》,开创了意识流文学的先河。为什么是20卷?因为他实在写不动了。要完整记录所有的意识流,恐怕任何人一辈子也写不完吧。

思维的“维”,就是“维”度的“维”。未来的竞争,全是“维度”之争。

 

(四)《三体》早就告诉我们,“升维就是进化,降维就可打击”。

所以,“对的问题”,不是在现有的人类水平-维度来思考“人类或机器”“谁将掌控谁”、或“谁将超越谁”的问题,而是应当思考更高维度的问题,即——如果人类能够主导与“人与机器的共同进化”,那么,人类完全能够掌握这个“人+机器”的新物种!

所以,重点来了——人类与机器之争,不是“结论”对错与否,而是“问题”对错与否。——再延伸一下

 

(五)我们在2015年提出的“互联网+”思维,的确造成了广泛的社会影响,以至于当面对人工智能,人们很容易地被诱导出“同样”一个思维方向,就是开始思考“人工智能+”的问题。

“此一时,彼一时”,在2015年的“互联网+”的方向是对的;而在2017年的“人工智能+”的问题,很可能就是不对的了;至少是不全面的。

我认为,“人工智能+”(AI+Human)不是“对的问题”,因为它只是“从人工智能出发”(从机器出发),来思考对人类有何影响;

人类应当从“人类智能+”(Human+AI)的方向出发,去思考人类的正确的问题

——虽然只是顺序不同,但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通俗地讲,“不是机器要发展自身,而是人类在发展自身”。

 

(六)即使人类只有“阴阳”二维,机器可以有“无限维”,但这都还只是“空间”的维度之争;

人们还忘记了另一个性命攸关的“维度”——“时间维度”,时间还在人类手中,如果人类想做“人类+”,相对应的“机器”“应当”做成什么样——“应当”为价值判断——人类完全有充足的“时间”设计出“不可逆”的新物种。

时间是什么?人类的认知还几乎是零。我们因此可以更为乐观。

 

(七)我坚信人类的智慧的力量,马克思说:“武器的批判,不能代替批判的武器”,这说的是意识不能够代替物质;而《道德经》说“反者,道之动”,我们也完全可以说“批判的武器,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物质也不能够代替意识。

意识是什么?人类的认知还几乎是零。我们因此可以更加乐观。

 

(八)很多人忽略了,在《奇点临近》一书中,奇点大学校长库兹韦尔说,面对“超级人工智能”,人类应当要有信仰;由于广泛的翻译错误,多数中国读者误认为,“只要坚信人工智能可以出现,人类就可以生产出‘超级人工智能’”;而我认为,库氏的“信仰说”本义是:信仰的力量,可以改变人工智能的发展方向。

“知识、见识、胆识;信心、信念、信仰”,这是不断递进的“意识程度”,“信仰决定知识,而不是知识决定信仰”,有万一吗?如果万一真是我理解错了,我将全力去说服库氏“修改”他的“信仰”。:)

 

(九)此文发表后,身边有两位朋友批评我说:“你这是‘人类中心主义’”。

我听后却十分高兴,反而将此视为褒奖。

一方面,如果不是“人类中心主义”,那就是要追求“众生平等”的“动物权主义”?或者,追求“环境保护主义”、“宇宙无差别主义”?

窃以为,“可怜的”人类连自己的诸多问题都无法解决,社会问题、环境问题、能源问题、气候问题、种族问题等等,任何一个,都已大大超出人类现有的能力;人类的整体心力,恐怕很难再照顾到其它“族类”。

另一方面,无论是思想还是言论,无论是意识还是无意识,凡事必有假设的立场,否则任何人根本无从“开口”或“开想”。——这也是当前人工智能,尚待攻克的一个技术难题:如何让机器有“自我意识”?从而让机器有“自我立场”。

能够站在“人类中心主义”的立场上,我骄傲。

 

【相关阅读】:

徐英瑾:人工智能为何需要哲学参与?

郭英剑:人工智能来了,别拿人文不当科学!

《三种文化:21世纪的自然科学、社会科学、和人文学科》

 

——以下是{汪丁丁的评论}——

我一直观察,我一直研究创造性思维方式,我一直研究企业家行为。罗胖儿成功的基础是中国人甚至西方人普遍的焦虑感。技术进步颠覆了安全感,以目前速度,大多数人预期五年至十年之后自己将失业。

所以,“知识焦虑症”,是最直接的技术冲击效应。但是目前的知识传播模式无济于事,甚至罗胖儿自己也明白这一点,故而,他也焦虑。电脑学习新知识的速度早已超过人脑了,为何人脑还没有成为电脑的仆人?判断力,这才是重点。我之所以全力以赴推动跨学科教育,也是因为十几年前意识到判断力或许是人类保持主人地位的唯一能力。

判断力不是算法,并且我对人工智能的理解是:算法永无可能成为判断力。人类目前的危机在于,大多数人在大部分时间并不判断,他们仅仅是在工作而已!

德鲁克二十年前宣布世界进入知识社会,核心原理就是:知识社会的劳动者其实都是知识劳动者,他们运用判断力。注意,大数据绝不是判断,虽然大数据有助于判断。判断要求有“重要性感受”!!!目前有重要性感受的是生命体而不是无生命体。人工智能的任何算法必须基于两项前提:给定目标,给定搜索域。否则就“死锁”。

机器人可能超越人或伤害人,只要给定的目标函数改写为:竞争生存。但是这样的机器人需要控制它自己的生产链和它的生态链,这很难,如果不是不可能的话。

人类判断力不需要给定搜索域和目标,这就是所谓“广域判断”能力,人类仅凭情感就能感受到对他具有重要性的问题,然后集注于问题所在的搜索域或指挥人工智能在这一搜索域内设计和实施自己的算法。教育失败,不仅是中国,而且是人类的,只不过中国教育的失败历史最悠久程度最严重。

结论:能应对未来危机的教育,旨在开发人类的判断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