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这是作者写于2006年的一篇中篇小说，未正式出版，但却被各类自媒体广泛转载，以致“扎堆”一词渐成热词。最近，作者对这篇小说从叙事风格到情节架构作了较大修改，并已在作者的公号“阿六原创平台”（微信号：laopan53llm）再次公发。该小说在网易博客首发时，曾有好事者自相对号并向有司举报，造成作者的该博客长期被黑。今再次重申：小说源自生活，却高于生活，所涉及人物、情节以及相关细节描述，均与现实中的豪富权贵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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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堆（中篇小说连载，十四）
文/潘国尧
十四
现场的争执已经超越了事件本身，许多问题已经上升到了对过往历史的絮叨和在道德层面的谴责……然而，不管边上两派人怎么撕，灵魂已经与先人们合拍的二大爷们依然纹丝不动地坚守着羊角湾的这最后一方净土。
被董家亲戚们一顿数落后，副县长脸上开始冒汗，在这个前秘书长混迹官场的数年间，主导处置的应急现场不计其数，但今天这场面显然不是他能主导得了的，一是因为自己初来乍到，这潭浑水的深浅尚没摸透；二是因为死者本身就是国家级会议的代表，论资格级别都在自己之上，处理不好了，被人参一本那就断送自己的前程了，“既然董家人不希望我在场，那就让他们自己处理吧”，面对董家亲戚连珠炮般的诘问，前秘书长苦笑着摇摇头，他把湖下镇的镇长叫到一边，说让当地派出所负责处理吧，“适可而止，别整太厉害了”，前秘书长交代镇长后，悄悄地钻出人群走了。不一会功夫，除了湖下镇派出所的几个警员，那些陪伺的随从，以及特警、公安等也纷纷撤离了羊角尖。
就在这个最需要有人出面协调和震慑的关键时刻，人民的副县长却悄悄离开了，其它官家人也都先后乘车溜走了。这等于明白无误地告诉董家人：现在开始你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
青皮们立刻挥舞着棍子冲进二大爷他们用身体围成的大花圈。领头的一个家伙一脚踢翻了二大爷身前的那钵脏水，朝着二大爷的光头挥起一棒，二大爷立刻倒在了地上，他的那件泛白的中山装马上变成了深红色。自晚辈们有记忆起，二大爷就是村里说一不二的大咖，羊角湾村谁都可以被人数落被人诅咒甚至被人殴打，但是谁敢对二大爷不恭敬？村道上见着二大爷，每个人都会远远地向老人打招呼；哪家出点大事小情，只要二大爷到场，三两句话总能把事摆平。在羊角湾，二大爷既是政府的代表，也是村民的领袖，既是贤达的智者，也是德高望重的长者。
今天，羊角湾村民心中的神级老人竟然被土匪们打得头破血流，这是晚辈们无论如何没法接受的事实。虽然平素二大爷总是教育大伙儿没事别找事，但这会儿也用得着老人还说过的另一句话了：有事别怕事！
没错，羊角湾顺民村史上很少跟人打架，但这并不等于说他们可以缩着头挨揍。尽管二大爷倒地后一直在摆手示意大伙儿别闹事，但领头的一个壮汉还是怒不可遏地用手指着青皮们吼道：羊角湾顺民不是吃素的，别过分，今天你们揍了我们的二大爷，这是血债！血债是要用血来还的，我再说一遍：赶紧抱着你们那该死的骨灰盒给我滚出羊角湾，否则我们就要不客气了！
但是青皮们根本无视这样的警告，他们的手上有铁棍，而羊角湾的男人们没有；他们的身后还有董家厚实的靠山，而羊角湾的男人们身后则是他们的妻儿老少。董家亲戚一声喊打后，青皮们围住坟头上的羊角湾顺民乱棍挥舞，几个男人很快倒下了，外围那些看热闹的妇女孩子见亲人被打，哭喊着冲进来，同样被青皮们手起棒落，一个个被打翻在地。
羊角湾村的男人们可不是好惹的，当他们看到村里最有威望的长者被打得头破血流时，他们还试图以威吓阻止这群董家雇来的流氓，但他们显然高估了对手的人性了，这群牲口居然对羊角湾的妇孺也痛下杀手了！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羊角湾村祖上尚武，大清朝收复台湾一战，有他们的先人英勇善战的功劳，这是二大爷得空时最喜欢讲的段子，村里男女老幼都以此为荣。民国27年冬，日寇从杭州湾南岸登陆，沿路烧杀抢掠，攻下湖下镇后，日寇想来出产贡米的地方看看，一个小队的日本兵被二大爷的老爹领进了羊角湾的湖中小岛，这位羊角湾村历史上最近的英雄暗示村民们随后拆除通向小岛的所有栈道和小桥。那一年的冬天特别冷，羊角湾湖罕见结冰数日，最后，这十几个日本兵生生地被冻死饿死在小岛上，而二大爷的老爹后来被村民找到时却只剩下一副白骨，他的肉都被牲口般的鬼子生吞了......
打那以后，为了保卫美丽的家乡，羊角湾的后生们就开始练武，以防遭受外敌入侵时之不测。当几代人老去后，练武的习俗却在羊角湾村代代相传，青壮年们个个身怀绝技。今天，他们面对的不是当年凶残的鬼子，保卫的却是自己脚下的圣地，他们轻易不会动手，练武强身，这是祖上一直传下来的村训。但是亲人们被恶棍残忍击打，叔可忍，婶不可忍，不一会功夫，羊角湾的男人们开始疯狂反扑，他们徒手把青皮们打得四处逃窜，有几个被打趴下后还在哭着求饶。董家亲戚见要吃亏，立刻打电话请求来更多的青皮支援。
二大爷被几个亲戚架到一边，他现在已经无力制止这场械斗了。许多的妇女孩子被打翻在地，而杀红了眼的村民们也根本没法制止。二大爷明白，村里这帮家伙都不是好惹的主，他们要是性起了，一定会出命案。而董家以钱为靠山，一定会施以更大的报复。
千年羊角湾面临着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但董秋生这个亡灵的孽债盒子是断然不能入羊角湾祖坟的！作为族长和老村长，作为抗日英雄的血脉一族，二大爷必须维护家族和村民的利益；作为长者，他也不希望晚辈们遭受更大的血光之灾。但二大爷此时真的是无能为力，以他几十年的人生经验，他深深明白，羊角湾已经到了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此时，必须有人站出来制止大祸的临近！
而这个人，非二大爷莫属！
人越围越多，一些与羊角湾有着亲戚关系的邻村男人也开始参与进来，在远处的公路上，二大爷看到几辆装着蒙面人的卡车正朝着羊角湾驶来......
二大爷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他的光头上头皮已经开裂，鲜血顺着脸颊还在往下滴落；他的眼角挂着泪水，但痛苦的脸上沉着坚毅，他先是朝着墓地的方向跪下叩了三个响头，说道：列祖列宗，你们的子孙今日血光之灾上身，老夫我却无力相救，愧对先人啊！
然后，这位70多岁的老人捋了一把染血的山羊胡子，朝着羊角湾村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此时羊角尖上混战正在升级，男女老少都在激烈地搏杀，凄惨的叫喊声甚至把远处的鸟雀们都惊跑了，大家根本就没注意到他们的老村长，他们的精神领袖，此时正坚定地走向不归之路。
二大爷一步一步地走近董秋生的椅子坟，大吼一声，一个鱼跃直直地顶向那块一人多高的青石墓碑。顷刻间，一道红白相间的血水溅得青石墓碑变了颜色，二大爷的光头上被顶出一个大窟窿，脑浆流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