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南（7）：花钱买气受
2017-7-19
我在武汉的朋友小杨一家到云南旅游，包括他父母及岳父母，一行七人。
我有意向他们推荐云南的特色美食，同时也想让他们对昆明有更多了解，于是就选择了翠湖边的“石屏会馆”来招待他们。翠湖边有很多餐馆，吃小吃的，有吃正餐的，还有少数民族餐厅。我去过好几家，菜品不错，口味地道，服务还可以。石屏会馆只是听说过，说是清朝老建筑，石屏彝族风味，只是价格比较贵。之所以选择这里，除了“特色”之外，我还考虑到饭前饭后如果有时间空余的话，还可以转一转翠湖。
预计七点开饭，我五点就从家出发了。一路暴雨，一路堵车。一个小时才到。
翠湖南边一条小巷，巷口有石条搭就的门洞，上面写着“石屏会馆”。斜上坡的小路上，水哗啦哗啦流着，我的鞋子很快就湿了。走了二百来米，一座老式的门楼出现在前面，门楼上的大红灯笼格外显眼。
门口站着迎宾的男生，斜斜歪歪的，站没站相，还有点鬼鬼祟祟。看那男生对我爱理不理的样子，我也就无所谓地观察起这座老式的建筑。整个建筑都是木质的，所有的木料都黑乎乎的。都是二层的建筑，楼上楼下都有走廊。
一会儿，迎宾的男生才懒洋洋说了一句，“是不是要吃饭？”这就算是欢迎词了。我有些不爽，我是打算来挨宰的，我对挨宰之前的热情周到服务是有所期待的。我点了点头。
“跟我走。”又是冷冷一句。
进入后院，要走过两个天井。天上雨下个不停，他们居然没有为客人准备雨伞。我前些天在城外加油站，也遇下雨，我去结账的时候，人家还来回都给撑伞的。雨打在身上，我心里有一丝丝凉意。
我的包房在状元院二楼西侧。房间很小，摆下饭桌，椅子就紧紧靠着墙了。这样的房间，坐四个人不错，坐七八个人就很挤很挤了。迎宾将我带到门口，指了指，就走了。
我在房间里坐了两分钟，没人过来打招呼，就走到走廊上。雨在淅淅沥沥下着，空气湿乎乎的。在这样的季节，站在这样古旧的建筑里看风景，本是一件惬意的事情。可是我是来吃饭的。进门这几分钟的经历，让我心里有点毛毛的。
对面一个包间里传出吵吵嚷嚷的声音，原来因为下雨，屋漏了。
南侧的廊道上，有一着白色制服套红色袖箍的女子与一着黑衣的胖敦敦的男子在聊天。黑胖不时会四周扫描一下，与我眼神相遇的时候就移开。继续聊天，很严肃也很活泼的样子。那黑胖看我的时候，我感觉到那是藐视的神色。
我在走廊上继续站着，观赏雨景。没有一个人跟我打招呼。慢慢有些无聊，渐渐有些郁闷。
踱回房间。口渴。没人打招呼，没有茶。
看到一个身着白衣的女迎宾过来。叫住她。“怎么没人招呼客人？”
女迎宾朝南侧的黑胖喊：“某某某，过来招呼客人？”
黑胖朝这边看看，没理会，继续闲聊。那黑胖的眼光从我头顶飘过，我再次有被藐视的感觉。
女迎宾将客人带进我隔壁的房间后出来，看黑胖没动，又喊：“某某某，怎么不过来？”
那胖子挪动一下身子，折进身后的房间，手里拿着点菜的IPAD。朝我这边看了一眼，还是藐视的感觉。继续与红袖箍女子聊天。
我心底的郁闷酝酿成怨恨，再发酵成愤怒。
这种情景，似乎恶梦。古老的宅院，大红的灯笼，邪恶的胖子，刁钻的老板。似曾相识，似曾经历。对自尊的我来说，被忽视，甚至被藐视，已经是恶梦了。
又过几分钟，雨继续下着，胖子与红袖箍继续热火朝天聊着。我期待着着他们能将目光转向这边。我的心情已经有些卑微了。
刚才那位白衣女迎宾再次上楼，看我还站在那里，又朝南楼的黑胖喊道：“罗某某，怎么搞的，还不过来招呼客人？”
黑胖恋恋不舍离开南楼，离开红袖箍女子。他很不情愿走过来，步态有些忸怩，有些娘娘腔。走到跟前，黑胖将IPAD递过来，没有打招呼，眼神居高临下，看他那很傲慢，很不屑的神色，我感觉自己像个乞丐，而对方像个王子。
这种态度让我恶心。我没说话，也没伸手接他的IPAD。
“点不点菜？”黑胖开了口。还是不耐烦很不屑的口气。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那声音有些尖利，让我想起电视剧里的太监。再看看那伙计的动作和身段，确实是娘娘腔。
我不愿意与这样的变态打交道。但是，今天是我请客，有小杨的父母和岳父母，还有他的妻儿。换地方很不容易，他们正在赶过来的路上。因为下暴雨，到处都在堵车。没办法，忍忍吧。就算是遭遇变态，也只是一时的事情。
我接过IPAD,准备点菜。
这时有人叫黑胖干什么，他没跟我说一句，径直走了。我看着他扭着屁股走开的样子，有些如释重负。
我又一个人坐在包房里。外面下着雨，包房里却很闷热。我很渴，没有茶水；我很着急，没人打招呼。
我在思想斗争着。感觉自己陷入了困境，欲罢不能。我想离开，但很不现实。我想控诉，但没有人可以倾听。
我感觉到了羞辱。
我不再指望做尊贵的客人，但我要有尊严。可是，我的尊严被践踏得一地鸡毛。
我在包房里坐了半个小时，没人理会。我感觉自己是个可怜虫。
终于有人进来打招呼，一位身着绿衣的小女子。
进入会馆这半天，我第一次听到问候，第一次看到笑脸。我感觉遇到了救星，看到了亲人。看起来，绿衣女子还算有耐心，还有服务意识。起码，她不像变态的黑胖那样傲慢，那样对客人不屑一顾。这小女子显然是个新手，业务很不熟练。不过，要是她成了老手，也许会像黑胖那样傲慢，那样让人讨厌。
那点菜的IPAD实在不是好东西，很卡，老出故障。好不容易将菜单打开，我感到有些恐惧。很平常的菜，动辄上百，七八十。这里的菜价，要比周边店子如翠云楼贵上二到三倍。不仅奇贵，而且分量很少。一份什么烤鱼，九十六元。正好我看到外间一桌上的这盘菜，也就小指头大小的五六只小鱼。我们有八个人，要点两盘才分得开。而这样的一条烤鱼，也就够塞牙缝。
我先前微信中跟小杨讲，说这是一个彝族风味的餐厅，大众点评上也是这样说的。可是，彝族特色或者石屏风味，仅有石屏豆腐。其他的，大多是家常菜。除了贵，基本上没有别的特色。
我想参照网上推荐的菜单点菜，可是很多菜都没有了。
绿衣女子给我推荐了几道菜，还不算坑人。
实在口渴，问服务员要茶喝。服务员说茶水需要点，她推荐一款普洱茶，108元。我后来才明白，108元是一泡，我们八个人，每人一小杯就完了。因为是“一泡”，所以不续杯。也就是说，就算是普洱茶，那一壶也是可以泡好几泡，卖还几次的。我感觉那味道，淡飘飘的，哪有什么普洱的影子。
快八点，我的客人终于来了。外面还在下着大雨，他们的头发都被淋湿了。
小杨没到，他去停车。这家酒店停车位太少，客人要走出去很远才能找到停车的地方。小杨的父亲说，他们从滇池过来，已经折腾了一个半小时了。
上菜还算快。服务员上菜时，没有一个报了菜名的，基本上就是将盘子往桌子上一扔，就甩屁股走人。又看看那些菜品，都是胡乱堆放的，没有一点造型。尤其是黑胖端上来的茄子煲，黑乎乎，黏糊糊，看着就跟黑胖一样让人恶心。有两盘叶子菜，不仅是胡乱堆放着，而且还有菜叶落到了桌面上。
我热情洋溢向大家推荐汽锅鸡。一边给大家盛汤，一边介绍汽锅鸡的制作工艺，菜品特点。我尝了一口，味道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味道淡飘飘的，肉质柴耿耿的。这玩意儿根本就不是蒸出来的，而是煮出来的。就这一道菜，我就吃出这家店子的口味和品质了。我感觉自己上了当，还无意中忽悠了我的客人。
一共十五六道菜中，只有石屏豆腐算是有特色的。不过，邮票大小的几小块豆腐就要好几十块钱，还是让我感觉我们吃的不是豆腐而是钱。其他所有菜，从用料到菜式，谈不上有什么特色，口味更是没什么值得称道的。
即使是服务员向我们推荐的玛卡酒，也没什么特色。颜色看起来像是果酒，味道却像是酒精兑水。200元/500克，算不上便宜，却是地地道道的“水货”。
虽然共有十五六道菜，但分量都不多。我们在座至少有六人是战斗力很强的，但最后还是剩了很多。有的菜，只是稍微动了一下。我极力推荐的稀豆粉，之前在别处吃过，都是极美的味道。可这家比别人贵出几倍的稀豆粉，只是稀稀拉拉的豆浆而已。
本来就郁闷，看客人吃得不尽兴，就更加郁闷。结账的时候，看着人均消费140的单子，就更加郁闷了。
将小杨一行送走之后，我到翠湖边又转了一会儿。小雨还淅淅沥沥下着，空气有点凉。感觉胸中郁积着一团怨气。这团气是我花1000多块大洋买来的。我回头再看看“石屏会馆”下面那道石门，感觉那是一张恶魔的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