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猫的鱼干（小说）
文/潘国尧
老猫拉着箱子走出机场出口处的时候，见一个矮个子的中年妇女举着一张纸，上面写着他的名字，他想会不会搞错啊，自己这趟来南方的这个城市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啊。
老猫就过去问中年妇女，说自己就是你牌子上写的人，“你是不是要接我？”
那女人伸手就往老猫胸脯上捣了一拳，说你个死老猫，当真认不出我来了？我是阿玉！
老猫仔细辨认了一会，才发现这老娘们还真是阿玉，就说你怎么变成这模样了？阿玉说你要是不过来问我，我也不相信走过来的大肚子会是你啊。
两人就很自然地手拉着手走向了出租车站，就像十多年前在街上逛那样。
在车上，老猫说我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啊，我的行程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呢？阿玉说你自己不是在微信上晒了机票吗？老猫这才想起自己在北方那个机场候机时闲得蛋疼，就顺手在朋友圈里发了机票的截屏。
“但是你怎么就在我朋友圈里了呢？”老猫问。阿玉说自打你离开这里后，也没了任何音信，“但是后来我在网上搜你的名字，发现你在某个著名网站上注册有实名博客，后来我也在那个网站注册了博客，再后来，我就把你链接在博客上的微信加上了，就这么简单。”
两人就在手机上互相验证了各自的微信号，老猫发现自己的微信被阿玉放在了星标朋友上，就马上也给阿玉标上了星标。
本来老猫是要去关外的一个酒店住下的，那里离老猫公司的南方运营中心比较近，但是半路上老猫改变了主意，让司机把他俩带到了一个对他来说有着特殊意义的宾馆。
老猫下了出租车后却傻眼了，除了这个宾馆的门面还隐约记得外，周围是根本认不出原样了，“我记得那些年宾馆右边马路对面是个一眼望不到边的公园啊，怎么现在公园这么小了呢？”
阿玉说这不奇怪，那会儿这里还是荒凉一片呢，“你不会不记得我们还在这个公园里被抢的那破事吧？”
老猫说怎么会忘记呢，“那会我还被抢走600元钱和一个手机呢”，老猫看了一眼中心公园远处的那片高楼，15年前的那一幕就活灵活现地再现在了眼前。
那天一上班，老猫要去一个客户那里谈一个小单子。客户是一个做化妆品生意的女老板，在关外开了好几个美容院，专门为那些富太太做美容，顺带着推销她的化妆品，竟然经过高档顾客的口口相传，做成了关外赫然第一的高端化妆品销售的老大。有钱了，她就常常在特区一些报刊上做那些花钱的专访和其它软文。
出门前，老猫瞅了瞅一屋子的女孩，有点失望，照例攻那些资深女老板最好的搭档就是小帅哥。无奈本来单位小帅就少，那天屋子里一个也没有。老猫只好吼了一声：今天要去拜访的是关外一个老太婆，有感兴趣的跟我走。
阿玉想也没想站起来说：我跟你去。
阿玉是本地女孩，梳着本地女孩常见的短发，个子不高，一米五刚出头的样子，不过在这个城市也就是相当于北京女孩一米六五的基本面了。阿玉的眼睛会说话，皮肤很白，身材很匀称，在一帮五湖四海的淘金女孩中，阿玉是那种看了一眼还想再看几眼的女孩。
老猫说收拾收拾赶紧走，阿玉说有啥好收拾的，背起一个包径直出了门。
走到街上时老猫跟阿玉说：跟我走没法打车的。阿玉说：打车就不跟你来了。
坐公交一个小时后见到了美容院的女老板，老猫与这个四五十岁的老女人不咸不淡地聊了几句，她就叫一个女助手拿来一大叠报纸，说采访就免了，把这些报道修修剪剪就成了，“发票带来没？”女老板临走时问老猫道。老猫赶紧把发票奉上，女老板看也不看说：发票留下，文章出来后再去财务那拿钱。
“总共才几千块钱，这样来来回回的也太费事了，您这么大老板，爽快些哦。”阿玉用粤语硬生生地说。
女老板大概对老猫带了个女孩来本来就不开心，见阿玉说话很冲，就把发票往桌上一扔，“爱发发，不爱发拉倒！”说罢就摔门而去。
阿玉一手拿起发票，一手挽住老猫的胳膊说：走，不跟暴发户一般见识。
老猫有点失望，毕竟是自己打了N个电话谈下的一个单子，心里想如果是跟小帅一起来可能结果会好一些。老猫出门前叫会计开了两张发票，一张3000，另一张5000，他每次总是根据谈判的情况临时调整价格的，这次也不例外。但今天是连这3000的也要不到了，老猫感到很沮丧。
老猫和阿玉还没走出那个写字楼的大门，女助手就急急追了上来，埋怨说你们脾气也忒大了，没见过有客户这样对待老板的，“好歹人家也是关外排的上号的大老板呢”，女助手说罢就把一摞资料硬塞给老猫，然后伸手向钰要发票，钰刚想掏包，老猫就把自己背包里另一张5000元的发票递了过去。女助手接了发票后说：“下周三再来取钱吧，先发文章再给钱，这是我们一贯的规矩。”
老猫的老板是做广告公司的，什么活都接，做企业宣传册，接马路边的高抛灯箱，甚至承接婚礼策划会务活动等。最近刚刚拓展了一个新的业务，就是承包了这个城市晚报的健康养生专版，每周五出版对开的两个专版，每个字都是卖钱的，如果拿不到钱，那么版面成本是要业务员自己垫上的。老猫咬咬牙说：文章先发，但是下周三没见钱我可就赖你们办公室了！女助手说：你也看到我们公司的规模了，这么多资料每个字我们都是拿钱换来的，还在乎你这5000块钱？“放心吧，到时要是老板不给，我拿工资给你垫上！”女助手说完就自顾走了。
老猫看着女助手娉娉婷婷的远去，说道，这娘们身段真好。
阿玉狠狠地在老猫的屁股上拧了一把，说，不解馋的，人家有很多男人的。
老猫说你这个小家伙人这么小，手上力气倒不小，你以为我身上是牛皮啊？
阿玉就浪笑起来。
下了公交就是公园边的那个著名宾馆，马路对面就是这个城市最大的中心公园。已经快中午时分了，老猫说现在回单位还来得及叫快餐。阿玉说你一个大老爷们就这样抠门？人家这么大热天的跟你出门，连顿饭也不管？老猫说不是钱还没到手吗？下周三去民航宾馆请你吃大餐。
阿玉说算了，今天老娘请你个老不死的！
两人就走到公交站对面的一个临街饭摊上坐下，阿玉要了一大把烧烤，给老猫点了几支啤酒，给自己要了一个果汁，两人在红树林的树影下吃喝起来。
阳光一点一点向两人坐的桌子上逼过去，阿玉说，你那边已经被太阳晒着了，坐过来吧。
老猫就跟阿玉坐到了一起。
阿玉说是不是我很难看？老猫说不难看，你在一屋子的女孩里能排到前三位。阿玉说我怎么感觉你都没正眼看过我。
老猫说其实你每天穿什么裙子我都在意的，说罢爽爽地喝了一大口啤酒。
阿玉说哪件裙子好看？
老猫说今天的最好看。
阿玉今天穿的是白底红花的真丝短裙，与她的白皮肤很般配。阿玉个子虽不高，但是身材匀称，该凸的凸，该收的收，配上这身短裙，是个男人看了都会有想法。阿玉说自己也最喜欢这个裙子了。
老猫说你今天的这个裙子好看是好看，可是我看了难受。
阿玉于是顺便又在老猫的屁股上拧了一把。
老猫夸张地嚎叫了一声。
吃完饭人有点困，阿玉说我们就不回去了，回去了也是听一屋子的人吼电话，很没劲，不如去对面树林子里休息一会吧。
这个公园是这个城市最大的公园，光绕一圈得走半天，那会儿这个城市还没有现在这么多的房子，这么空旷的公园堪比乡下的风景，四周走一圈得半天。两人走了一大圈，最后在一个土岗上的剑麻丛里坐下了。剑麻丛外面是一圈密实的红树和矮灌木，阳光几乎进不来，外面也只有稀稀拉拉几个游人。
阿玉说怎么我俩同时选中这个地方了？
老猫嘿嘿笑了笑，没吱声，索性在草地上躺下了。
阿玉掀起裙子，然后在草地上把那叠资料铺开来坐下。老猫的酒力上来了，含含糊糊地说：你的红裤头都露出来了。
阿玉说：你个死老头还很花啊，真看不出来，平时一本正经的。说罢就把自己的包垫在老猫的脖子下面。
老猫说你也躺下吧，这里也没人过来。
阿玉就把那些复印纸都铺开来，然后紧挨着老猫也躺下了。
老猫全身开始热起来，有点管不住自己的手了，说这个真丝的吧？说罢就在阿玉的裙子上摩挲起来。
阿玉并没有躲开，反而往老猫这边更靠近了一点。
老猫的胆子就大起来，手就更管不住了，阿玉的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两人很快滚到了一起……
完事后阿玉埋怨说都没采取措施，老猫说你放心吧，自己为了让老婆怀上孩子都吃了好多中药，“保证不会怀上的，你要怀上了我供你一辈子！” 老猫说。
阿玉的潮红的脸渐渐地归于正常，老猫用手枕着她美丽的短发感慨地说：好多个晚上都在想着这种好事呢，今天总算如愿了。
阿玉说你在这个城市就从没碰过女人？老猫说真的没有，“你不是不知道，我们天天都在集体宿舍住的。”阿玉说老住集体宿舍真是烦，都没个地方放开做，“以后怎么办呢？天天上公园来？”
老猫说，下周三那个单子能落下两千来块钱的提成，给你去单位边上先租个单间。
阿玉说还是给你自己租吧，“我就住在集体宿舍里，想你了我就去你那里。”说罢又在老猫的屁股上拧了一把。
老猫说你怎么老拧我的屁股？
钰说老头你全身上下就数这个反翘的屁股最性感。
借着酒劲未减，两人又滚到了一起。
老猫摘了眼镜，看不到周围的情况，这个时候也不会去关注周围的情况，但是阿玉却突然坐了起来，然后赶快让老猫穿上裤子戴上眼镜。
一切都已晚了，老猫甚至都来不及穿上裤子，四个小流氓成扇形围了上来，为首一个把鸭舌帽压得很低的家伙手里挥着一把折叠刀，离老猫只有一掌的距离了，要老猫和阿玉把钱和手机交出来。
老猫的酒全醒了，哆哆嗦嗦的说都好商量，只要不伤害我俩就成。说罢就把手机递了过去。
“钱呢？”鸭舌帽说。
老猫就把钱包给了对方，里面有几百块钱，鸭舌帽取了钱把钱包还给了老猫，然后用刀指着阿玉说：你的呢？
阿玉气愤地把包兜了个底朝天，说都在这里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鸭舌帽叫手下的退出了老猫的手机卡扔到草地上，用刀一挥说：赶紧离开！
仿佛是一瞬间，几个小流氓就不见了踪影。
老猫有点懊丧，不是为了手机和钱，而是因为在阿玉面前出尽了洋相。
阿玉一边收拾草地上洒落一地的小镜子、眉笔、钥匙等零碎物品，一边变戏法一样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和钱包，笑嘻嘻地说：老头真没用，你看我的都在。
老猫说你怎么藏起来的？
阿玉说你刚才来劲的时候我就在剑麻缝隙里看到远远的有几个人走过来，就赶紧把钱包和手机先塞到资料袋里了。
老猫说那你不好把我的也藏起来啊？
阿玉说你要是不给他们一点甜头，今天我俩准得各挨一刀你信不信？
老猫说你是不是常常有这样的体验啊？怎么玩得这么从容。
阿玉一边整理着铺在地上的那些资料，一边说：你个死老头，得了便宜还卖乖，拿走的那几百块钱还不如去开房呢，“下次千万不要带我来这种地方了！”
老猫在宾馆办理了住宿登记，邀请阿玉一起上楼，阿玉说算了吧，都七老八十的人了。老猫不由分说拉着阿玉直奔电梯间，“给你开房的承诺都拖了15年了！”在电梯里，老猫楼着阿玉已经不细的腰感慨地说。
老猫在这个城市的几天里，除了开会，几乎天天晚上跟阿玉在一起，两人没完没了地做，似乎想把失去的那15年都补回来。阿玉说自打老猫离开这里后，自己也就回老家了，父母给她说了一门亲，但是没到两年就离婚了，“人家嫌我，说我在这个城市呆过，肯定沾过很多男人，小样，老娘我不嫌他已经不错了，居然还污蔑我，除了你，那会儿我还真没让别的男人上过我的身子。”老猫说那之后呢？阿玉说之后不久她就又回到了这里，“但是你知道的，后来那些年这个城市发展非常快，自己学历也不高，也不年轻了，又没人帮我，只好从做保险开始......总之吃了不少苦，脸皮也越混越厚。”
老猫拨开阿玉有点干枯的头发，看到她的额头上深深的皱纹，不禁有点伤感，说要是当初自己不离开深圳的话，“你至少不会活得这么累”，老猫说。
阿玉说现在比以前好多了，公司做大了，她也不用再去一线做业务了，“只是感到前途渺茫，也没成家，房价又这么贵，也不知道今后该怎么办，回老家吧，打死我也不干。”
老猫告诉阿玉，自己离开这里后就跟老婆离婚了，“我也差不多单身很多年了，你要是不嫌弃我的话，咱俩一起过完后半辈子如何？”
阿玉叹了口气，说你的经历都写在博客上呢，我知道你后来又再婚了，“就不要再折腾了，再折腾，又要祸害另一个女同胞呢。”
老猫的脸皮有点发烫，他抱紧了阿玉，说自己会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老猫回到北方后，跟老板谈了自己想调到南方分公司的想法，老板说，那边不缺人才，最近公司准备在广州发展一个新的项目，要么你去广州负责这个项目吧。
老猫马上打电话给阿玉，说自己想调到广州去，问她同不同意。阿玉在电话里沉默良久，说还是算了吧，“我真的不敢想象嫂子被你放弃的后果，我们都是女人，都差不多年纪了，不能只图自己的快活吧？”
老猫放下电话，不禁潸然泪下，他回到老板办公室，告诉老板说收回自己的调动请求。
随后，他给阿玉发了一条微信，说自己今后会常常来南边的。
阿玉也回了一条微信：其实我也一直跟一个上司保持着那种关系的......
良久，老猫回了两个字：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