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今古传奇《速读》6月下半月(总第111期）
短篇小说《太阳不减光速》
曹秀
内容提要
写一个退休老人不甘心碌碌无为，还想继续作贡献的心理……
太阳不减光速
曹秀
从北海公园一直跑到天安门前，不仅需要一定时间和气质，还要有一股定式，这是坚持长跑的人必须有的修养，否则是难达到目的地。半小时的路程，对音乐家李光乐教授情形不同，他是按每天练功时间起床的。首先他要在床上伸个懒腰，打个哈欠，然后下床洗漱。如果不这样，他在这一天里是又困又乏不舒服，还不爱动地方。
说也奇怪，他这样伸一个懒腰，张开大嘴咧一咧，真能赶走懒惰和疲倦。难怪有人嘲笑，李教授有一套奇怪的健身法，谁要跟他在一起能保持青春久远，年老的事似乎与他无缘。如果谁想与他套近呼，或是认错了人，或是白费心血。然而他的性格是开朗的，是公认的活宝，别看他六十六岁了，年老胜过年少，不减当年。他经常说他是太阳，因为太阳不减光速，他与太阳同步理所当然不减光速，或者说，他不老，与小伙伴一样年轻。
知根知底的人了解情况，知道他年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不过五十岁，距离退休还有时间。有一次有人问他你多大了？还不退呀？每每此时他笑逐颜开，我还小呢，距离退休还早呢，再等几年吧。还有人嘲笑你看我有三高，他就顺水推舟哪能呀，你我高半个脑袋。于是，一场玩笑轻松化解，人们大笑一气。
对于他的习性大家了解，没有谁介意，因为在工作中他的性格就是兴奋的，音乐，歌唱，使他们聚集在一起，生活充满乐趣，也充满挑战。在惬意中他们感受到了愉快，谁都可能有爱好，跳舞，唱歌，写作，应有尽有。
让人不解的是，最近有人说他性格变了，脾气似乎很大，可以说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什么事让他变化了？终于有人了解情况，原来事情涉及到一个政府要员和音乐领导了，因为不知从谁嘴中传达下来的消息，说年龄大的人一律退居二线，离职的离职，病退的病退，都放长假，让位后来者。文件一下来，与他同年龄的人一批接一批回家转，在无人问候的地方落了草，而他呢，恰巧赶上汇演，又是主角，破例留下。
在这样大起大落的年月，能留下来，对谁也是高兴的事。有人为他高兴，他自己也很愉快，本来就是年轻嘛，还有用，干什么要退下？然而好景不长，或乐极生悲，他所担心的事还是被逼成二线，甘当顾问。凭什么当顾问？他不干，有劲使不上，他气势汹汹找到领导要求返回一线，领导了解他的本事，缺少他这能人。
命运有时就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真有一个好差事等着他，乐团要办一个培训班，具有说拉弹唱素质的艺术家只有他一个，有人想要这差事，在他面前甘拜下风。领导要他办，以他的名义招生，收少量学费。这是好事，也算差事，他有事可做，只好答应。当招生消息一公开，天南海北报名的络绎不绝，轮到他挑挑捡捡，录取百人，多一个也收不了，没地方住了。没校舍，想学的人多，他只好找人谈话，除一百名外，其他全退。
学员提出要求，我们来了，收下吧，站着听课。他感动地说：先委屈几天，这个学期结束接你们，放心吧，有我在一定会收你们的。只要我在，明年一定收你们。好吧，明天我收你们这群天才……
因为有了事做，他算是闲不着了，逢人就说这是好办法，培训演员未来兴旺发达。他一乐，又逗别人，年轻人，年老人，男的，女的，跟随他笑逐颜开的人数不清。仿佛培训班是一架大钢琴，学员是琴键，他就是弹奏人，只要他随便一弹，各式各样笑声，各式各样歌声，便接二连三从窗口飞向空中，吸引路人站起来静静凝望，傻傻痴痴，醉醉迷迷，因为人们知道，有一个老欢乐在办乐团，有一个老欢乐在歌唱。
可是李光乐今天可不乐，几十年的旧习惯今天不灵了，胳膊腿伸曲一遍又是一遍，哈欠一个接一个，困乏疲倦仍旧存在，他不愿意想的烦恼隐隐不净。他有些心烦，情不自禁叫喊熟睡的老伴：我说你醒醒，醒醒。
老伴睡得正香，也许是在梦境，对李光乐的招呼并不感冒。他又叫：别睡了，我有事。
声音不大，超乎寻常，并且惊动了睡着的老伴，朦胧中询问：做什么，不想睡也不能不让别人睡……
说着话，老伴忽然坐起来，她小他十岁，平时是家里权威，被叫醒，马上坐起来问他干什么。
老伴心有余悸，平时他从来是晨起锻炼，也不用叫，今天怎么了，莫不是被人家退了？
什么做什么不做什么的？李光乐火气正足，如同一盆凉水浇在老伴头顶，他现在心里难受，身体难受，老伴看着他低头不语，心里忽然感到莫名其妙。他又吼：愣着干什么，我要衣服，退回家不能穿衣服吗？
他高声奚落，反而逗笑了老伴，闹半天如此，可笑，怪人，原来他是询问戏服。
老伴跳下地，打开柜门，挑三拣四寻找戏服，终于从里面翻出一件印有北京体坛的戏服甩给他。
你是不是要找这衣服？
老伴继续在柜子里翻衣服，李光乐也不说话，语言在这时没有用。他穿好衣服，在镜子前看了看，然后推开门，在清冷的院子里站了片刻。看看表，时间差不多，抬腿朝外走，忙碌一早上了，他尚未跑步呢。
宽敞的长安街忽然增加一个人，看不出有什么，如同汪洋多了几滴水并没有什么，掀不起波澜。几个朋友们冷嘲热讽让他受不了，哎呀呀，又被淘汰一个，喝，还是北京老体坛，看衣服就很帅。
来呀，搭个伙，请问您老高龄？
人们的嘲笑让李光乐心中冷冷的，恼怒地骂：哼，什么高龄？不过是退休，什么时候年龄成了口头语？
谈不上高，六十六了，你们这是多少？
出于礼貌，李光乐伸出双手，喘喘地说着，刚刚跑完一段路，不得不放慢，缩小距离。同时仔细打量身边的人，看他们一个个趾高气扬他心有余悸，以后要与这些人为伍，他不得不防，不得不准备与他们交流。
哎呀哎，六十六岁了比我还年轻几岁，说说吧，你是如何保养的？
一个干枯清瘦的小老头看着李光乐惊诧地问着，说着，他说我退五年了，是为儿女办的病退，我老了要想想后代。李光乐一愣神，后代？我从来没想过，只想如何做好工作。李光乐感到小老头想得远，现实，自己从未想过，大儿子干什么 ，小儿子干什么，大女儿干什么，小女儿干什么，还有老伴，孙子孙女，外孙子，外孙女，他们统统干什么？他们的吃穿住行，他们的住房条件，他们的一切一切他从来没有想过……
李光乐唯一的心愿是乐团的名声，祖国的文艺事业，几十年的心血没有白费，乐团出名人了，有的还要外国演唱，真正的影响外国，留下他办离休手续。算起来，他是功臣，还有困惑。当他办培训班时，不知哪里刮起一阵风，说他办培训班是为了赚钱，真是天外飞来横云，笼罩了一些人的心。为此他愤愤，几天不得安宁，更恼人的是，领导居然劝他离开，由另一个人接管，为此他恨，从来不与人吵架的他，居然恼怒斥责：凭什么让我退？
一个搞笑的人居然恼怒，他一恼怒反而逗笑了大家，你一言他一语劝他。
人家都乐意走你怎么乐意留？算了，辛苦一辈子该享受清福了。
老李呀，别想不开，工作让给年轻人有什么不好？难道你要带入坟墓不成？
最让他激恼的是他的学生，现任音乐团长赵欣，她无比激动地劝着：能退早退吧，越早退越好。你有水平我知道，你在家里还不一样帮助我们吗？有事你可以打电话，咱们是老同事心是相通的。过几年我也退，到时咱们在家绘画，让位年轻人，让年轻人焕发新春。
话说得天花乱坠，事做得乱七八糟，李光乐心里如同一股清泉，冲在他心中，翻江倒海，一阵沸腾。他感动了，感动得流下泪水，虽然当时谈话是在烦恼中进行，但回顾起来认真想想，的确是这回事。几十年过去了，年轻人发明创造的东西多，人缘极少，成名成家的上年纪，一些人不甘落后，自学苦读，仍是没有建树。
不管科学大路如何艰难险阻，还是有奋不顾身的年轻人勇于探索，精神可佳，效果极差。自学还需要吃苦头，朦胧中他忽然感到自己应当组织一群人，为自学成才的年轻人添砖加瓦，为年轻人开绿灯。他这样想，也这样做，并打了报告，希望上面也开绿灯。当然，他没有想到的是，世俗仍有偏见，每天见面仍是心烦。
长安街的早晨是寂静的，天安门广场也是宽敞的，纪念碑前有一片空地，人民大会堂博物馆前门楼都是人来人往的必经之路，花坛，草坪，聚集很多人，他们穿着各式各样服装在练习，有的武剑，有的练拳，还有耍七节鞭，八节棍的。看他们各式各样动作，绝对的一流风采，还有投飞碟的，真正五彩缤纷。
在这里，不分男女老少，不分衣服，只要肯跳舞，只要肯跑步，就有飞跃。没有人分心走神，一个个气定神入，气氛显得庄严，李光乐停留片刻，离开饶舌的人群，孤单单跑到天安门的金水桥上。这时，他已经汗如雨下，气喘嘘嘘，喘气也有些困难。他靠在桥墩，歪头观看悬挂毛主席像的地方。记得当年毛主席接见他时，曾鼓励他一个人顶俩人干，尽快带出接班人。现在看来，毛主席英明，早有预见选定了接班人。
李老师你想什么呢？
一辆红旗小轿车从中南海出来，行驶到金水桥时停滞不前，从车上下来一个首长，他是乐团指挥。一见面，指挥就问候李光乐，气得他扭头不理，就是指挥找他谈话，非要请他二线不可。
李老师你想什么呢？看你聚精会神的，不是还有意见吧？
李光乐没好气地说，我想看看毛主席，不犯法吧？
李光乐话硬，态度不好，心里软了下来。回忆和毛主席相处的日子，他的眼里涌现泪水，吃水不忘打井人，时刻想念毛主席。现在呢？当他痛苦时再次想到了毛主席，是毛主席把他从旧中国挽救成为今天的音乐家。没有毛主席哪能有他的今天？
你好好看，我还有事。
乐团指挥走了，一阵喇叭声响，恢复平静。剩下李光乐拾起小孩子丢在地面的冰棍扔到垃圾箱，尔后双手抚摸着略多于黑头发的脑袋，一本正经望着天安门，仿佛在接受重大的检阅。
啪啪啪啪啪，一阵稳重的步伐由远而近，由小声渐大声，又轻声地经过他身边，然后渐渐消失了。望着远去的队伍，李光乐情不自禁惊呼：哎呀，现在是小青年的天下，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李光乐背着毛主席语录，想想自己真老了，六十六了，不服老不行呀？看来悲观是不行的，叹息也是没用的，要么自找门路，要么在家闲情逸致，忽然间他想到了老同学老同事，他们在家干什么呢？如果把他们组织起来，开办各式各样培训班，能做一年是一年，能做十年是十年，几年后年轻人不是进步更快吗？
我这是培养人才……哎呀呀，李光乐越想越美，乐了一辈子，今天才乐出点意思。彻底的大彻大悟，向前看是对的，想来，他不觉地产生了动力，身体又轻了，脚步抬起来朝前迈进，迎着太阳升起的地方跑去。心里默默鼓励：跑吧，太阳不减光速。跑吧，人老心不老。跑吧，只要一息尚存，生命永远年轻。
艳阳高挂，十里长安街人流涌现，李光乐在阳光下跑着，渐渐地消失在人流中……
（注：这是1978年在部队写出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