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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家原义:大洪水时代的兰德精神!
任何一个社会长期盛行的主流文化,实际都是这个社会在这一长期的历史阶段的进化过程所带来的最优结果,而革命、外侵、全球化、大量移民,可能导致其推倒重来。这种推倒重来,不可谓必成,亦不可谓必败,但需要几代人乃至十几代人成为人类求索之路的牺牲品,则是必然,而我们,恰恰处于这一推倒重来的时期。在这一时期,越是被公认的经典文献越会被歪曲,甚至篡改,以适应这一时期的主流意识的需要。《红楼梦》是这样一种经典文献。《论语》也是。
完全否定儒家,将之一棍子打死的态度,对此,我从来都是包容的,但从不赞同。
每每看到某些儒家群的儒家学者们说儒家好儒家好,我就不禁摇头晃脑。不是我觉得儒家不好,而是我觉得:你说儒家文化好?到底怎么个好法?你不但得说出来,而且还得用别人能够接受的话语说出来。这就涉及到语境的问题。事实上,这些儒家学者们,多半是局限于自己的语境之中自说自话,外人看去,如雾中看花,如道士画符,不知所云。腐儒不懂得儒家在技术时代所面临的巨大危机,哪怕死到临头却仍旧浑然不觉、沾沾自喜。
历史就像是一大本的谎言之书,但其中却保留了少量的珍贵信息,让后人从中分辨和推断历史的部分原貌。
众所周知孔子是圣人,那么圣人的圣人呢?正是尧舜禹!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今本《论语》最后一篇,引尧以命舜、舜以命禹之言。这足以让我们作出以下推论:儒家是古代文化的继承者。《论语》是更早期古代文化的继承与总结。儒家的起源,毫无疑问可追溯到舜禹时代。孔孟之学是舜禹时代文化传承至孔孟时期的一个结果,是舜禹时代文化历经后人不断的实践经验增删汰选、论学而于孔孟时期所呈现出来的一种样貌。总而言之,究其原义,必须追溯于舜禹时代。也就是说,任何一个社会长期盛行的主流文化,实际都是这个社会在这一长期的历史阶段的进化过程所带来的最优结果,而儒家这一主流文化,其所经历过的进化过程,实际并非孔孟至今,而是舜禹时代至今,这是在整个人类文明史上来算亦然很长的一段时期。
知与仁,是儒家的两个核心概念。其具体内容较为丰富,其具体含义,也体现于个体言行的各方面。对此,前人的研究已经够多够深,但至今仍然错谬百出,不堪深究。举例言之,明代秦钺之《慈湖家记》:"音释家'乐山'、'乐水',并五孝反,尤为害道。"清代翟灏之《四书考异》:"此'乐'字,或言不应音'岳',恐《释文》有讹。然《礼记》'乐不可及'、'敬业乐群'、'有所好乐',俱一音'岳',则先儒自有此音训。下'知者乐','乐'字释文,亦五孝反,确属可疑。"朱熹《四书集注》:"知者,达于事理而周流无滞,有似于水,故乐水。仁者,安于义理而厚重不迁,有似于山,故乐山"刘宝楠《论语正义》:“包曰:知者乐运其才知以治世,如水流而不知已。日进故动。知者自役得其志故乐。”《申论早夭篇》:“或问:孔子称仁者寿,而颜渊早夭,岂胜任之言不信而欺后人耶?”这些个自古以来没完没了的口水仗,我们实在大可不必浪费时间去管它。
我认为,对此,可以有两种解读方式,其中一种解读方式就是从儒家的历史来解读。
语言本身就是最好的考古材料。从语言本身着手进行考古,未尝不为较好的研究方式。可以推测的是,孔夫子的不少话语,是前人话语的复述,是复述古语。
《论语•雍也篇》:“子曰:知者乐水,仁者乐山;知者动,仁者静;知者乐,仁者寿。”
如何理解这句话?我认为,首先,我们将这话放置于舜禹时代的背景下,是能够予以恰当阐释的。
仁与知,是大洪水中的先祖们面对洪水灾害时于生存方式的两种不同选择。
舜禹时代,当大洪水一次又一次的冲击着先祖们的栖息地并滞留不去,许多老人在大洪水中丧生,许多依赖口口相传的故事失传了,先祖们意识到书面记载的必要性。跑到山上以逃避洪水灾害的先祖们砍伐竹木,削成长条,并将之编缀在一起,然后在上面记载着那个时代的故事与经验。在历史的长河中,那些本就不多的文献,大多遗失了,甚至只留下只言片语,其余都是后人以自己的语言所进行的复述与转述。
巨创往往是大转机。从没有过一个时代,如此迫切的需要技术。从没有过一个时代,如此热烈的呼唤技术人才。一个人利用自己的聪明才智,从技术上实现了对于洪水的控制和疏导,便被众望所归的禅让为帝,成为一个王朝的开创者。这个技术人才,就是大禹。如此广泛的尊崇,也算是时势造英雄,对此,后世或高薪或创业有成的技术人才们,难以企及!只能仰望!
大禹是一个知者,也是历史上最伟大的知者。
知者不愿将自己的生存空间局限于各大大小小高低不同的山上,而是利用各种工具下水,搞出各种发明创造,主动出击,主动寻找,勇敢面对、征服,体现出更为强大的意志、智慧,避其害且兴其利,为集体主动寻求更广大的生存空间和更多的生存机会,甚至是改变现状的可能性。
世界是残酷的,所以你才会努力。你还不够努力,是因为世界还不够残酷。
个人价值的更大体现比之长久的生存,更能带来快乐。感受的丰富性、深刻性,比之感受的雷同,意义完全不一样。一个人人都不用努力就可享乐的世界或一个人人一样过程一样结果的世界,都是没有意义的世界。
为子女提供安逸的一生,是否正确?为所有人提供安逸的世界的理想,是否靠谱?值得怀疑!
残酷才是动力。残酷才会逼迫自己。安逸的一生毫无意义,尤其安逸而无所贡献的一生。谁不怕死?谁不想逃避风险?但是,比之死亡和风险,更怕自己被安逸的生活给麻木的一塌糊涂、一无是处。
这就是知者的内心世界。
知者从不怨天尤人,反是感恩于其时代,而无论其艰难程度。
知者为集体主动寻求更广大的生存空间和更多的生存机会,甚至是改变现状的可能性,故知者动。知者服务于集体并追寻自己的内心,故知者乐。知者要从技术上为集体实现最大可能性的仁义:集体生存空间的最大化的拓展。
仁者则将自己的生存空间局限于大大小小高低不同的山上,仅仅避其害,体现出强大的耐心、耐性。仁者以静制动,故仁者静。仁者较少经历外界风险,故仁者寿。
对于老弱妇孺,不能让他们智这一种生存方式,而必须让他们选择仁这一种生存方式。所以说,仁者乐山,是因为山作为大洪水中的一个个安全的生存空间,容纳了大量的老弱妇孺,使之可以生存下去。所以说知者乐水,是因为发挥一定的聪明才智,人们可以在大洪水中扩展出更大的生存空间、拓展出更多的生存可能性。
对于知与仁,除了从儒家的历史来解读以外,还有一种解读方式,就是从孔夫子的个人史来解读。
子曰:吾少也贱,故多能鄙事。乐山乐水,其实是孔夫子对于其所谓少贱之时的人生经历的有着自豪感的表达。当时的贫民生活,也就是孔子所谓少贱之时的生活,通常的两种谋生方式,一是上山打猎、伐木、砍柴,二是于水相关的各种制作与作业。这两种生存方式中的后一种,恰恰是当时最具技术含量的谋生方式。
子曰智者乐水仁者乐山,腐儒们屈解圣人之意,几乎到了解乐为若的荒唐程度,谬种流传!其实乐就是乐,潜水、游泳、烹饪、造屋、凿井、水利、航行、簦笠、锅碗桶盆,都于水相关,都有技术含量,姜太公钓鱼、郑和下西洋、司马光砸缸、文彦博树洞取球、大禹治水、徐福出海、赵州桥、广西灵渠、都江堰、大运河,皆古之智者所为。都江堰建成后,灌溉了成都平原,四川大地 “水旱从人,不知饥馑,时无荒年,谓之天府”。水患自古为大患,人们憎恨,畏惧,但一旦征服,就能为人所用,而征服的过程,正是技术应用和技术实现的过程,故智者于水非但无恨无畏,反而喜悦。遗留至今的古代水利工程,皆为彰显古人大智慧的文化遗产。智者乐水,所述为极客体验之乐,对技术的狂热与迷恋;而乐山,显然表达的是不畏难、不畏崎岖、迎难而上、攻坚克难、征服高山、披荆斩棘、逢山开路之意。这八个字,恰恰淋漓尽致的概括了安.兰德以好几本书所表达的人类最崇高的精神!
子曰: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子曰: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论语、里仁》:仁者安仁,知者利仁。《中庸》:“成己仁也,成物知也。”《中庸》:“知仁勇,三者天下之达德也。”这些话恰与前述八字互相阐发、互相解释,参互成文,在意义上互相呼应。
樊迟问知。子曰:“务民之义,敬鬼神而远之,可谓知也。”问仁。曰:“仁者先难而后获,可谓仁矣。”司马牛问仁。子曰:“仁者,其言也讱”曰:“其言也讱,斯谓之仁已乎?子曰:“为之难,言之得无讱乎?”这二段关于知与仁的问答,恰恰强调了依赖技术的实用主义精神和攻坚克难的精神。
知者动,是因为志当存高远,知者有着高远的目标,其追求的过程是动。而仁者静,无疑有着在困难面前保持冷静、专心致志、心无旁骛的意思。
知强调的是能屈能伸之中的后者,是为生存而奋战,为争取人类在自然界中的位置而奋战,而非为争取人类个体在人类集体中的位置而奋战。
乐字,从舜禹时代到孔子的时代,同样的一句话中,同样的一个字,经历了一个微妙的字义变迁的过程。在舜禹时代,乐的意思是悦,是喜悦于的意思。在孔子的时代,乐的意思是以此为乐、乐在其中。
毛泽东曾经豪情满怀的这样说过: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与地奋斗,其乐无穷;与人奋斗,其乐无穷!与天地奋斗,目的和效果都是为人类这个集体将蛋糕做大,而与人奋斗,实际不过是在分蛋糕、抢蛋糕。与人奋斗,无论挂着什么样光辉的旗帜,其所实现的仁义都是极其有限的,更多的时候不过在害道而已。与天地奋斗,将蛋糕做大,实际所实现的,才是真正的仁义,正应了孔子所说的“知者利仁”。知与仁的原意,无论是从儒家的历史来解读,还是从孔夫子的个人史来解读,实际都是体现于毛泽东所谓的与天奋斗和与地奋斗的层面。然而,经历时间的汰选,与孔夫子所处的时代需求相应,同时也与孔夫子始终欲求知遇的心理相应,仁与知的引申义,逐渐侧重体现于人类集体生活中的为人处事,也就是与人奋斗的层面。这是时代的衰落,也是孔子个人的衰落,是文化必然迎合多数人而于现世安稳时代的一种庸俗化,这种庸俗化,同样将得到未来一切现世安稳时代之多数人的认同。(1)
自孔孟以来,我们已经与人奋斗了两千多年,与天地奋斗的方面,却落后于人。而且我们的与人奋斗的方式,非于技术层面用功,却于人心、关系层面穷尽招数。技术层面的落后,直接导致晚清的战败。规则与法治的缺失,至今仍是中国人落后的缘故,一代代的中国人被迫将心思、精力消耗于与人奋斗的虚耗过程之中,而于真正的贡献:技术的创新、应用方面,却无所用心、无所用功。所谓“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而我们,却是反之。在这里,直所指的,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大禹,那些以新技术、新发明来为人类整体作出贡献的人们,他们是这个社会的真正的建设者;而枉所指的,是那些依靠关系和门路当官发财并凌驾于于那些真正的贡献者之上的人们,他们是这个社会的蠹虫。技术时代追寻儒家本义,不能仅仅将儒家视为与人奋斗的指导思想,而应当更多的,甚至是仅仅将之视为与天地奋斗的指导思想。只有以技术时代的主流思想来重构儒家,使之适应并有益于技术时代,才能使之重新焕发活力。
注(1)
《论语•颜渊》:“樊迟问仁,子曰:‘爱人。’”
“仲弓问仁,子曰:‘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在邦无怨,在家无怨。’”
《论语•子路》:“子曰:‘刚、毅、木、讷近仁。’”
“樊迟问仁,子曰:‘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
《论语•先进》:“颜渊问仁,子曰:‘克已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已,而由人乎哉?’”
《论语•雍也》:“夫仁者,已欲立而立人,已欲达而达人。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已。”
《论语•宪问》:“仁者必有勇”。
《论语•里仁》: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
子曰:“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
子张问仁于孔子。孔子曰:“能行五者与天下,为仁矣。”“请问之。”曰:“恭,宽,信,敏,惠。恭则不侮,宽则得众,信则人任焉,敏则有功,惠则足以使人。”
子曰:里仁为美,择不处仁,焉得知?
子曰:唯仁者能好人、能恶人。
子曰:苟志于仁矣,无恶也。
子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君子去仁,恶乎成名?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
子曰:我未见好仁者,恶不仁者。好仁者,无以尚之,恶不仁者,其为仁矣,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有能一日用其力于仁矣乎?我未见力不足者。盖有之矣,我未之见也。
子曰:人之过也,各于其党。观过、斯知仁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