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连载：乡村套路深（2）
文/潘国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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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根家的老房子其实早就坍塌掉了，这跟他的堂弟友根有干系。友根老爹开叔，也就是水根的三叔，早年在镇上卖猪头肉，后来干不动了，就把一摊子营生传给了友根。水根早年出远门时，开叔还活着，但也是疾病缠身。这个村人民公社那会儿被规划成专门种植棉花的基地，就是给军工厂种那种专门做炮弹引信的棉花。江南多雨，空气湿度大，棉花喜干燥，所以这棉花总也种不好，就是各种虫子特别多。杀虫最好的方法就是喷农药，那会儿也没啥保护措施，甚至连戴个口罩都稀罕。所以开叔他们这一辈的大都患上了各种不治之症，很少有活到60岁以上的。
这次回家，水根没见到开叔露脸，他想八成是没了，要是还活着，该有70岁了，在这个村里，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友根倒是很好地传承了老爹的手艺，炖猪头肉炖得镇上整条街都是香味。他现在每天要在大铁锅里炖5个猪头，还创造性地在猪头汤里炖其它的猪下水，甚至把豆干、豆皮、海带什么的都扔进去炖，日怪，就这老汤里炖过的东西味道就是不一样，所以友根的卤肉店每天总是围满了顾客，一般都会卖个精光。
现在村里的年轻人在外面赚点钱回来都喜欢到镇上和县城里买个房子，留在村里的那些破旧房子长期没人住就不像样了，友根为了炖猪头，就打那些破旧房子的主意，今天在这一家抽一根桁条，明天到那一家抽几根椽子，抽到后来，这些没人住的房子就大都坍塌掉了。
村委会跟友根也配合得很好，当友根把那些房子都抽坍塌后，村长就开始找人平整这些地基，然后又把平整好的地一块一块再卖给那些在外面赚了钱的人回村重造祖屋。
每年过年的时候，那些住在城里的人回老家给祖宗上坟，看到老屋都坍塌了，被平整了，甚至被造房了，就都很气愤，有些人就找村长华恩去说理，华恩叫他们去找友根，说都是友根炖猪头肉给炖塌掉的。
但是友根死不承认。友根老婆的娘家在镇上，做姑娘时就是个小泼妇，嫁到羊角湾村后就成了人见人怕的大泼妇。只要有人去村委会闹事，友根媳妇就在村头说风凉话，说都在外面发大财了，娶二房三房了，还跟老家的这些破烂过不去，“有本事做城里人就不要回来，回来还要跟我们乡下人计较，真是没出息！”
这些成了城里人的原村里人就很郁闷，想想也犯不着跟留守村民这样较劲，闹僵了日后想回来起个房子造个坟的还要看人脸色。所以大都是忍气吞声地重新花钱向村委会买地起屋。村长也很会做人，只要是本村村民起屋，一般都会把地价往下压很大一截，以示优惠。这样倒也没酿成更大的危机。
只是友根老婆又不干了，她天天在村口跳脚骂街，说华恩是贪官，这些年卖地发大财，还把脏水泼给友根，“都他娘的不是好货，把老娘我惹急了，去县里省里告你们去！”
华恩倒也不生气，只是村里天天有乡里镇里来检查的干部，来了就要吃份儿饭，他就把这些招待的油水活都给了友根媳妇，后来友根媳妇就很少骂街了。不过友根依然和村长密切配合，一点一点地把羊角湾村那些有着几百年历史的老屋大都给整坍塌了。
“友根的猪头是要一直卖下去的吧？”在村委会吃中饭的时候，水根问友根媳妇说。
“那是的，他不卖猪头我们一家吃什么？你来养我啊？我还巴不得跟你到大城市里享清福去呢！”友根媳妇说。
“等到友根把村里的祖屋都拆光了，以后拿什么炖猪头呢？”水根显得很担心的样子说。
友根媳妇把筷子重重地摔在桌子上，冲着村里几个干部吼道：那个嚼舌头的又在水根兄弟这胡说八道了！那些屋子都是友根给拽倒的吗？谁看到了，啊？华恩赶紧把友根媳妇按在椅子上，说水根兄弟出远门也没多少年，村里的事他是门儿清的，“用得着谁跟他说啊？”
水根说，房子倒了就倒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只是好奇，海芳家的老房子怎么就好好的呢？”水根说。
“水根你个死光头是真不懂还是装的？海芳家的房子跟我们家是穿榀连桁的，如果海芳家的木头都炖猪头了，那我们家就炖不成猪头了，这个道理都不懂，亏你还在大城市里混的！”友根媳妇说完，一桌子人就都大笑起来，华恩说友根媳妇刚才你还死不承认是友根拆的房子哩。
友根媳妇自己也笑了，说反正我们家总是给你们村干部背黑锅。
水根跟村委会几个人正在喝酒，村头响了几声汽车喇叭声，章三媳妇说八成是海芳回来了。
水根就从座位上跳起来要出门。
章三媳妇一把把水根按在了椅子上，叫水根不要轻举妄动，说完自己颠着两个大奶急急跑去迎接海芳去了。
海芳是坐着一辆很高级的黑色轿车回来的，那个车牌号还是省城的，开车的男人每次来总是戴着很大的墨镜，所以村里人一直不知道这个墨镜后面到底是怎样的一张脸。一般这个男人总是要把海芳一直送到家门口的，但是今天他的车被章三媳妇拦在了村口。
海芳从车里下来后问章三媳妇出什么事了，章三媳妇说你先叫这个“男鬼三”滚球后再跟你说。
海芳就朝开车的男人挥了挥手，那黑色的轿车就听话地倒着出了村。
海芳被章三媳妇带到了村委会办公室，她看到村委会的人都在吃饭，还见到一个光头胖子端坐在主位上，以为是镇里的哪个干部。海芳他们这个村靠海，前些日子海上刚造了座几十里长的大桥，这阵子风声紧，镇里想在村里搞观光农业园，天天有干部来村里考察和放风。
海芳一进院子就大声说：我们家房子死活不拆的！
都快20年没见面了，猛然看到自己恋了差不多半辈子的女神，水根一下子脑子有点短路，看着眼前这个丰韵犹存的女人，水根呆了一样坐在椅子上。旁边的村长华恩踩了他一脚，水根才回过神来，站起来说：我是水根，我不是来拆房子的！
海芳仔细看了看水根，忽然大笑起来。
见海芳如此放浪大笑，水根觉得自己是多情了，看来在人家心目中，自己早已没了啥位置了。这倒让水根反而放松了。
水根说海芳你笑什么笑？
海芳说你怎么变得像个老头似的。
水根说是的，人是老了些，不像你，还是很漂亮......只是你的屁股没有以前那样反翘了。
海芳就把脸拉下了，章三媳妇说水根你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刚一见面就找抽是吧？(未完待续，本小说谢绝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