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宣称“为人民服务”的人


 那些宣称“为人民服务”的人

 

2018-5-19

前几天在湖南听九哥说起他们单位拆迁的事儿。

九哥原来是公安局的,刚刚退休。因为旧城改造,他们单位要拆迁,已经在郊区盖好了新大院和家属楼。跟九哥现在一起还住在老家属楼的,大多是原来的老干部。九哥因为人缘好且能力强,被返聘回去做安置工作。

拆迁安置的条件很优惠。可以旧房换新房,还有补助;也可以只要新房,扩大面积,甚至增加套数;还可以只要现金补偿。现金补偿单价很高,达到房价的两倍左右;而且计算面积也很优惠,房改时一半计算的阳台面积,都按实际面积计算。九哥七十八平米的老房子,算下来可以得到五十万元的补偿;而房改时他买下这房子,只花了两万多。九哥已经有一套房子了的,他计划拿到补助之后,就世界各地去旅游。

可事情却不是那么简单。看起来是皆大欢喜的事情,偏偏有人作难。有人对补偿条件不满意,希望面积再多算,单价再提高。甚至有人向市里写信反映情况,说拆迁补偿有猫腻,好处被中间截留等等。挑事儿的不怕事儿多,挑事儿却不是目的。他们所诉求的,不过是更多的补偿,更多的利益。这些作难的人,住房面积要比九哥大很多,他们都是以前的副局长副政委或者科长之类的。以前利用手中权力可以直接谋取利益,现在手中无权,就只能耍耍无赖了。

看着自己的美好愿望不能实现,九哥很着急。他一家一家去做工作,有时候说的话有些生硬。“你们真是连一般老百姓都不如。这么好的补偿条件,该知足了。”九哥话里话外的意思,我听着有些不舒服。按照他的意思,那些之前当过官的,似乎就比一般老百姓有更高的思想意识,更好的政治觉悟。说当官儿的更滑头我承认,说他们更有觉悟我就不相信了。就我的观察和理解,虽然不是绝对的,但情况大致如此——当官使人愚蠢,使人贪婪,使人不讲原则,不讲信义,不要脸面 ……权力是会使人褪变的,官当得越大越久,褪变的程度就越高。

我年轻时候认识的一些“小官儿”,偶尔在一起吃吃喝喝的,也算是朋友。我实在不喜欢这类人。这种人无论到什么地方都要摆谱,装腔作势,装模作样;不但要别人接待,要吃要喝还要别人送。这种人是大会小会上习惯讲“为人民服务”的,但什么时候都是要人民为他服务的;这种人总是装作要讲原则的,但他们的原则就是占便宜。因为大小是个官,他们总有一种高人一等的心态和神态,他们总觉得自己了不起,但是,认识他们的人在内心里其实是很鄙视他们的。

九哥说的这个住房拆迁的事儿,平头老百姓的陈医生一家就体现着高风亮节。陈医生一家住在汉口某小区,因为市政道路拓展,他们的住房要拆除。居委会一来动员,陈医生一家就准备搬迁了。他们只有现在住着的那套房子,如果拆迁的话,或者接受政府提供的安置房,或者自己去租房。陈医生说既然是市政工程,就只能配合。他们连什么补偿条件都没有问,也不准备提出什么样特殊要求。陈医生的观念是,政府总会给出适当安排的,在政府需要配合的时候没有理由去作难。中国的老百姓大多是这样的,总是能够体谅别人,为别人着想。那些口口声声“为人民服务”的官员或者前官员,就道德情操而言,不知道比普通百姓差了多少。

 

我住的小区里,有很多来自地市上的前官员,比如我们单元就有一位,曾经是某某县的什么局长。我为什么会知道他的身份呢?因为有一次他跟人争吵,大声宣扬——“我是有身份的人;我是某某县的某某局长。”我所住这个小区,以往大家都是客客气气和和睦睦的,即使相互之间很少来往,却也相安无事。这位“局长”搬来之后,气氛就越来越不对头了。我楼下那一家,在光谷办企业的,夫妇都是温文尔雅的知识分子。一天晚上他们将车停在“局长”家的车子前面,靠得太近。第二天“局长”儿子开车的时候,很是麻烦,局长看不过去,就将别人车牌摘下。楼下这家发现车牌没有,报了警。警察到后,“局长”下楼来对楼下一家一番训斥,还搬出了自己的“局长”身份。他觉得自己这样做理所当然,反而要别人向他道歉。

我们夫妇素来对人都是客客气气,在什么地方都不会跟人闹矛盾。“局长”一家来后,我们的日子也不得安生了。一天早上雨燕出门,发现自己车门被人划了好几道杠。后来碰到物业经理,说起这事儿。经理说,肯定是“局长”干的。有好几家人投诉过他了,看录像也证明是他。只要看到别人停车不如他的意,就用钥匙给别人划杠,以示警告。原来雨燕的车子正对着单元门停车,可能影响到了“局长”的出行。经理说,大家都拿他没办法,防着点就是了。

我从小就没有当过“官”,也从来没有动过这种心思。我后来看到很多人因为当官儿成为坏人,成为我看不起的那种人,我还是为自己感到幸运。我们楼上那位前“局长”,不仅愚蠢,猥琐而丑陋,而且没有人味儿。当官儿而至于如此,确实是人生之悲剧了。我们楼下另一家,有个上小学的女儿,经常在家练钢琴。练钢琴的声音,就只是那些简单的音符,简单的片段,总听会觉得单调,但也不是无法忍受。再说大家都有孩子,相互体谅是应该的。“局长”搬来后不久的一天晚上九点钟多,听到他在楼下那家门口暴躁的声音,那不是好言商量,而是恶言相向,是训斥和讨伐,是威胁和警告。我们这个楼隔音不好,我在自己家里都听得有些胆寒。之后,就很少听到楼下小女孩弹琴了。过后几天我们在楼下碰到小女孩的母亲,雨燕说好久没听小姑娘弹琴了,那母亲叹气说,没办法,只能放弃了。

昨天下午,我楼上另外一家在装修,电钻声音很大。这种动静儿我也不喜欢,但没办法,忍一忍就过去了。下午两点钟左右,又听到“局长”暴躁的声音,是在训斥施工的工人,说工人干活影响他老人家的休息。一阵暴风骤雨之后,听到工人可怜的声辩——我们只是做工,照老板的吩咐做事。接着我又听到了更加居高临下的训斥,更加气急败坏的威胁。

我越想越不舒服,就坐下来写了这段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