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连载：乡村套路深（20）
文/潘国尧
20
水根一住院，就来了好多人看望，镇里的领导，七站八所的那几个负责人，还有几个霸王村长都来了。水根先是很感动，但是后来就有点麻木了，这些家伙明显不是真心来看他的，都带着各自的目的，有的绕着圈子说羊角湾古村重建的事，希望承接一些工程类项目，有的要求在新牌坊项目中让水根“照顾照顾给刻个名字上去，”甚至有一个村长还嘱咐水根跟镇长打个招呼，让自己把村里的支书和村长“一肩挑”。
每天都要接待这些家伙，水根实在烦了。这天早上，见小丘还没来，水根就自己去找苟院长要求出院。前护士长说你就再躺两天又不碍事，“我还有事要麻烦你呢。”
水根想完了，这下是自己找来更大的麻烦了。
院长叫水根在沙发上躺下，还叫来护士给他盖上被子。护士说刚好是打点滴的时间，要不就在院长办公室打吧，水根说这样不好，“我还是回到病房去，这会影响院长工作的。”前护士长说今天没有比跟水根老板聊天更重要的工作了，“就按我说的办”。
护士取来了一应挂水的牢什子，在给水根绑好软管准备注射时，前护士长一把推开护士，说今天我亲自来给水根老板打！
水根没办法，只好让院长折腾，他想自己这是自找的。
挂上水，院长就搬了把椅子坐在水根身边，这家伙精力旺盛，不停的说事，从镇里的书记镇长说到县里的领导谁上谁下，从卫生局长太太的旗袍说到县医院院长的几个相好，从数落自家老公的没出息说到水根铮亮的光头……听得水根只有不停地点头的份。
说到精彩处，这娘们还喜欢紧贴着水根的身子压低嗓门，好几次，前护士长的大奶甚至紧紧地贴到了水根的光头上，这让水根的脑袋有种要炸开来的感觉。
在绕了很多的圈子后，前护士长终于说到了镇医院迁址的大事上了，说她本来看好了7村的一块地，但是最后却没搞定，原因是那块地离镇化工集团不远，“董秋生那老流氓死活不同意在他的公司旁边造医院，说医院煞气太重，会影响企业的发展前景，狗屁理论!老娘现在的医院门口商铺林立，不知有多少人在指着医院发财呢。”
水根说7村的地又不是他董秋生的，他有什么权利阻止医院迁址呢？
前护士长说问题就出在镇长夫人身上，“这背后的那些破事，全镇都知道吧，所以，还是希望水根老板在镇长那里做做工作，尽快把这块地定下来。”
水根说这事他可以去说说，但能不能说成，还真不敢给院长打包票，“您也知道，镇长是怎么当上去的？”
苟院长叹了口气，说那就没办法了？“我这里是烦死了，那几个房地产老板天天来催问现在医院的地啥时候能出空。”
水根说要不自己想想别的办法，“7村村长最近找过我，那家伙是我早年的朋友，我觉得这事找镇长不如找村长管用，毕竟，村长才是地头蛇呢。”
前护士长说这事要是镇长顶着怕也不好办吧？水根说以自己对镇长家里情况的了解，“这事镇长未必会真心帮衬董秋生，关键是得想个两全的办法把这镇上俩巨头都搞定。”
院长说水根老板有把握么？水根说自己出院后想个办法出来，“路是死的，人是活的么。”
院长说水根老板你要是把这事给搞定了，老娘就给你烧高香。水根说高香倒不用烧，“但我有两个条件，不知院长能不能帮我搞定？”
前护士长说只要能尽早把这块地搞下来，“别说两个，十个条件我都答应你！”
水根说，这第一个条件呢，就是自己身体其实没啥大碍，不想再在病房里耗了，天天有人来烦，真是不想呆了，最好今天就能出院。
苟院长说这好办，一会儿就给你办出院手续。
“二呢，院长在镇上也是脚踏山动的角儿，你也支持一下水根的工作么。”
前护士长说没问题，“不就是你那破碑的事么，老娘答应你，我也出10万捐1块碑！”
水根说让院长出钱有点不好意思了。前护士长说这没啥的，只要迁址的地搞定了，这点钱就是毛毛雨了，“你想，医院这块旧地，是镇上最好的地段了，那几个房地产老板都愿意出这个数要这块地呢。”
水根见前护士长在他眼前晃了晃她的小手，就试探说：500万？院长说你也太小瞧这块地了，“再加个0”。
水根说这旧医院不过十来亩地，卖得了这么个高价么？
院长说你也太老土了，这镇上的地，偏远一点的都要100多万一亩地了，我们这镇中心位置，“500万一亩我还都嫌少，正在考虑让这几个土豪几家一起竞拍呢。”
水根拍了一下脑门，后悔让这娘们出10万是太少了。他想得再整个故事出来多榨她一点。
小丘在病房里找不到水根，护士告诉她说水根在院长办公室挂水，就直接找来了。院长拉着小丘的手就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话痨，水根趁机自己拔掉了针头，悄悄地溜出门了。
小丘发现了一路追过来，埋怨水根说怎么住院都这么乱折腾的。水根说自己身体根本就没啥大问题，“院长同意我出院了，我马上就走，一大堆事呢！”
小丘说那娘们为什么把你弄到他办公室了？水根说是我自找的，早知道这么话痨，真不该自己撞上来。
小丘说你也没瞎撞，说不定还是歪打正着呢，“你知道这家伙背后的男人是谁吗？”
水根说有故事？
小丘说这家伙跟着七叔公家老大可有些年头了！
水根傻了一样站在大太阳底下，连声说这世界还是太小了，“早知如此，直接找这娘们不就把‘天亮光’的事给搞下来了么？”
小丘说一码是一码，“反正上帝又给你打开了一扇窗。”
俩人在病房里收拾东西准备出院，水根的病床旁边到处都是送来的水果和补品等，他就说小丘麻烦你把这些破东西都处理掉吧。小丘说你自己拿回宾馆慢慢处理就是。
水根说我现在哪有这心思啊。
小丘说那我们先回宾馆，“如果你身体吃得消，我们把最近的工作进展情况也一起理个头绪吧。”
随后院长找了辆车把水根和小丘送回了宾馆。
水根在宾馆里闭门不出，舒坦地休息了两天，感觉身体无甚大碍了，就又想开始折腾了。上午，他先是去了趟镇政府找小丘。前天从医院回宾馆时，见水根还是有点疲劳，小丘就没有跟他讨论一些工作问题，水根也没收小丘随身带来的现金。
刚好这天是周五，小丘也没啥破事，两人就在小丘的办公室里关了房门开始算账。小丘先是从文件柜里取出一大堆用报纸包着的现金，说这是农办、文化站、水利站、镇小学、镇实验小学，镇一中、镇二中等单位缴来的赞助款，“有几家需要发票，但镇财办会计说不能收现金赞助，所以我不方便开镇政府的发票，这里有份清单，一会儿你回去以你公司的名义把票给开了，然后交给我。”
然后小丘又打开电脑，给水根看一些企业转给镇政府的赞助款，“一共是32笔共183000元，全部入了镇政府的账，镇里都统一给开了发票，这笔款项是专门用于羊角湾村古街重建的，镇长说了，你随时可以支取。”
水根说只要是入了镇财政账的，“我就不会支取，现在手头能调动的资金已足够支付眼前的各项开销。”
小丘说那你今天一定要把这包现金带走，“我这里也没保险柜，十好几万呢，搞得我整天提心吊胆的。”
水根说小丘还是没见过大钱，“十好几万算什么呢？过些天，可能有百把十万的现金要入账，我都怕镇长的那个保险柜太小了呢。”
小丘说镇长都私下里在表扬你了，“镇长说水根真是好样的，羊角湾的项目一动，镇里那些土匪都争着给我们送钱了。”
水根说还不都是镇长的人脉在起作用，自己不过是替镇长“收租子”罢了。
小丘白了一眼水根，说这话你这里可以胡说，外面要是也这样说，“看镇长怎么收拾你！”
水根说自己都老江湖了，怎么会犯那样的低级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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