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连载:乡村套路深(30)


中篇小说连载:乡村套路深(30

30

文/潘国尧

水根没跟“天亮光”预约,径直把破金杯往船厂的工地上开,到门口却被穿戴整齐的保安给拦住了。水根说自己是阿奇老板的朋友。保安说老板吩咐过,没有预约,任何人都不准进入。

船厂外用一圈彩条塑料布围得严严实实,门口竟然拉了一个红底白字的横幅:省级水利工程,闲人莫入!

水根只好给“天亮光”打手机,“你他娘的怎么整出一个省级水利工程来了?”“天亮光”问水根在哪里,水根说现在自己就在“省级工程”门口,“你的保安不让进,说是要预约!”

不一会儿,“天亮光”就自己屁颠屁颠地跑出来迎接水根,还假装着训斥了几句保安,说来客是自己的大恩人,“你们都他娘的瞎了眼了还是咋的?”

水根把破金杯停在门口,跟着“天亮光”一进门,保安就马上把门关上了。

水根说咋回事,“怎么搞得神秘兮兮的?”

“天亮光”带着水根参观船厂的工地,见几个挖掘机确实在工作,但是堆在工地上的黄沙鲜亮如洗,太阳底下发出金灿灿的光芒,而刚挖出来的河沙则黑黝黝的像是泥土。水根说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就是我让保安严格守门的原因”,“天亮光”附在水根耳边说,“自己这些年一直偷偷地跟上海和省城的建材老板做生意,但是有一船没一船的,往出运的黄沙上还要压一层袋装水泥糊弄,很艰难,现在好了,手上有县港航局给开的准运证,还有县发改委给批的工程许可证,那些偷挖黄沙的家伙就都来找我销货了。每天深夜,城管和港监都在休息,那些在上游溪沟里偷挖的黄沙就一车一车的往船厂运,这些堆成山的黄沙都是那些家伙从上游运来的,收购价每吨不过几十块钱,我用船装到上海和省城,价格就可以翻好几倍。”

水根说你这样做是有风险的,万一哪天上面来检查,或者有人去举报,你的这个工地可能要被强行封存的。

“天亮光”说水根老板你这些年在外面发财,可能不知道老家的新规矩了:大凡是政府发了执照的工程,你大可放心大胆地去做,“我要是出了问题,老大他们就都得搭进去,他们怎么会让这些问题成为问题呢?就是有人举报,那举报信啥的还不又发回到了发改委港航局?再说船厂这里现在荒无人烟,谁有雅兴大老远跑我这里来‘参观’和监督呢?那些给我送黄沙的家伙,都拿我当财神爷,他来一车沙,我就当场给钱,谁会去干举报这种傻事?除非他跟钱有仇了!”

水根说那这滩涂的“裁弯取直”可是有时限的,“到时别他娘的工程期限到了,而船厂这一摊却还在,你怎么向港航局和发改委交差?”

“天亮光”说这根本不是问题,你不也看到几台挖掘机不停地在施工么?只是我不想把十五亩地全部挖掉,都挖掉了,那些收来的黄沙我堆哪里去?我的船队往返一次上海得十来天时间呢。“等到两年后,钱赚得差不多了,我在滩涂上埋些炸药,一炸,不就‘取直’了吗?哈哈哈!”“天亮光”笑得肆无忌惮,可水根听了还是觉得不靠谱。

 

“天亮光”叫水根尽管放心,“保证出不了任何破事,我在县城土生土长,这些年也是年年在跟官府打交道,除了大官,衙门那些小头目啥的,给点礼物吃顿饭,都能搞定的!这工程开工后我还去县残联要了十几个用工名额,那些缺胳膊少腿的不用来上班,我每个月给他们送工资,都高兴坏了,残联还在表扬我,说我热心残疾人事业,地税那边还因此免了我不少该缴的税,哈哈哈,这年头,只要上面那个大开关一开,活水源源不绝啊。”

说到这,“天亮光”搂着水根的胳膊,深情地说:水根兄弟你是我的大恩人啊,没有你的引路划策,这潭水活不起来啊!

水根说自己之所以前后帮衬着,主要是阿奇你会做人啊,“我要30万捐碑,你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就给送来了,你小子行,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然后水根告诉“天亮光”,也没跟他商量,就给他捐了一块信德碑,给七叔公捐了一块仁德碑,给七叔公家老大捐了一块官德碑,还问“天亮光”对这安排有没有什么异议?

“天亮光”想了想说,别的没意见,就是老大的“官德碑”,以他对官场的了解,恐怕不妥,“你想想,他发改委主任捐一块官德碑,那上面的县长啥的面子搁哪儿去?再说这种事有点高调,现在那八项规定啥的,严得很呢,要是当回事地查起来,麻烦就大了。”

水根说这事他也跟七叔公商量过,但是老头好像也没啥意见,“你想,过了年,老大就是55岁了,他在发改委主任的位置上能混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年后他肯定得退了,领导一退下来,就啥也不是了,他还怕那些球规定么?”

“天亮光”想了想也觉得有理,就不再坚持自己的观点了。水根告诉“天亮光”,说七叔公已不止一次地暗示,要“天亮光”知恩图报,“若不是老大那个饭局,你的这个工程真是争取不到的,哪怕我三头六臂也帮不上忙的。”

“天亮光”是个爽快人,说水根兄弟你有话就直说,“只要我做得到的,一定按你的吩咐去做!”

水根说上次说的挂名总经理和年薪30万没问题吧?“天亮光”说这肯定没问题,“不瞒你说,我的船队沿着运河跑一趟上海,轻轻松松赚三五十万,按照现在的这个光景,最近三年中,每年净收入一千万以上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今年到过年,少说也有个600万左右的流水,按照上次说定的,过年分红,给七叔公的200万和给水根兄弟的30万一定会兑现的!如果七叔公不放心,他的200万我现在也可以提前兑现!”

水根想了想说:老头倒是不急,也一直强调年底再说,“你今天的这番话,我一定会带给他的......至于你这里的实际收入状况,你还是要留一手,不能实话实说,更不能往大了说,你知道,这个工地的装备投入,船队的投入,人员的工资,以及生产安全方面都有一些不确定因素,这些官宦家的最会坐地起价,他们也不承担任何风险,你把他们的胃口喂大了,再要收回来,可就难了。”

听了水根一席话,“天亮光”的眼角竟渗出一丝泪光,“我听懂水根兄弟的意思了,分红时我会另外准备一份收支细目的!”

然后两人就愉快地去一家海鲜酒店吃饭。

 

七叔公晚上破天荒地给水根打电话,说是石雕厂的活都做得差不多了,问什么时候拉过来安装牌坊和石碑。水根说这得由七叔公说了算。七叔公说自己翻了皇历,726日是天德黄道成日,宜祭祀奠基,“我算了一下,三天后竖牌坊、立碑,石雕厂厂长说了,因为旧牌坊的二柱一梁要装进去,施工会比较麻烦,估计得三、四天时间,这样算来,开牌仪式定在奠基后一个星期比较合适。”

水根说别的倒没事,花钱就是,关键是请领导得提前约,“比如书记县长啥的,他们都是忙人,一出动还要带一批人过来,官府那边得有个通盘考虑。”七叔公说按老大的意思,这回不必整太大的动静,县里请个宣传部长就行了,“毕竟是民俗方面的事,不宜张扬。”水根明白父子俩的意思,就是那个官德碑有点碍眼,怕上头领导来事,说那就按七叔公的意思办,“我本来是希望书记或者县长有一个人到场,县电视台就一准来报道,还一定会在当天的县电视台新闻联播节目放头条,这样效果会好些。”

七叔公说牌坊竖起来后,发改委准备对羊角湾古村落重建项目正式立项,然后县财政会拨专款,“要折腾的大事多的是,以后有的是机会请领导来讲话。”

水根就不再坚持了。然后七叔公就问水根白天是不是去了县城?水根只好说去了,“七叔公消息很灵通么,我本来还想明天来一趟向您汇报有关事宜的。”

七叔公说你今天和阿奇在海鲜酒店消费,刚好老大他们也在那里吃饭,“他本来想跟你们打个招呼的,怕被闲人指点,就没动静。”

水根就把“天亮光”的经营状况在电话里跟七叔公做了一些介绍,说因为船厂挖出的江沙没有上游溪沟里挖来的黄沙质量好,阿奇现在偷偷地在收购上游那些村民送来的黄沙,好在他现在证照齐全,运出去不是问题,“所以现在每个月基本上能往上海和省城运一万吨左右的黄沙,按说也能赚些钱,就是投入太大,那些驳船,买一艘就得几十万元,阿奇是投了不少钱进去的,这些钱大都是贷款和借款的,成本确实比较高。”

七叔公说你不要相信阿奇的鬼话,“老大就是从县航运公司升上去的,他走之前,航运公司的家产都被低价拍卖掉了,那时共有7个船队百把艘船,其中4个船队被阿奇买走了,总共花了两百来万块钱,那些船大都是七八成新的铁驳子,阿奇把它们都改装成了挂浆机卖给了运输户,狠狠地赚了一笔,然后,他又用这些卖船和卖航线得来的钱自己组建了两个拖船队,都是大吨位的,一个船队跑一趟能装运3000吨左右的货,这些年,两个船队的投资早赚回来了。你不要信他的话,生意人,精明得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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