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食一缕人间烟火


    退休后,我带着70多岁的母亲来到儿子居住的城市照顾孙女,因为他们的房子还没有装修好,所以暂租住在一个安置小区。小区里,菜场医院学校样样俱全。每天下午一点左右,有玩麻将的麻友们都聚在麻将馆里“哗啦哗啦”。

  母亲在很早以前都不会麻将,只是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地教书育人。自从继父来到我们家后,妈妈就学会了玩麻将。到我最小的弟弟考进了大学之后,母亲才会偶尔玩麻将,之前是大约没有精力和时间打过麻将的。可她退休后便更爱麻将了,与继父一起,每天都关顾麻将馆,从不迟到早退缺勤,麻将玩的得心应手。只是有阵子也着了急,有年春节回家,照例是以继父为首的麻将阵,让我吃惊的是,母亲将厨房做宵夜的活让给了我,也上阵了。

  我一直怀疑自己的智商,不幸被麻将印证。虽说没有很大的痛苦,但这世间最大的快乐我享受不到,连作壁上观也无瘾,不失为终身憾事。不过也好,总得还要个为麻将桌上备粮草的人。

  “你倒是应该学会玩麻将呀!”母亲语气怜恤。“别局限于书本知识,生活经验更直观。就说娱乐玩麻将吧:首先, “看上家卡下家”,观一个人的牌风就能视其人品;其次,麻将场上也风云变幻,需要慎密的思维,可锻炼大局观、注意力和推断能力,要做到吃碰果断,放手为定,精力集中。拆牌、出牌招招有奥妙,不仅有开发大脑之功,还能避免老年痴呆症呢。”

       可惜,继父仙逝后,母亲又形单影只了!好在有大弟弟马小清照顾她,虽然大弟弟一个人既当父亲又当母亲带这两个幼小的儿子教书育人,但是每天总是挤出时间陪母亲说说话唠唠家常,帮助母亲拖地打扫卫生!

  如果说现在还有什么全民娱乐活动的话,那就是打麻将。从漠河到曾目暗沙,从帕米尔高原到东海前哨;上至国家领导,作家科学家艺术家,下至平民百姓,贩夫走卒。麻将馆里的无声麻将桌,四方还有小钱柜及放茶杯的设施,设计很周到的,电动麻将桌又行世多时,人性化极了,洗牌都不劳烦人动手了,好像牌桌肚子里有个乖巧的小丫头在做义工似的,一圈又一圈将那小长城码砌得整齐利落。麻友们是越来越幸福了啊。麻将馆生意开始越来越红火,上午十点左右开业,可以一直开到半夜甚至通宵,客人们才怏怏散去。

  麻将是我们祖先发明的一种游戏,集趣味性、益智性一体。据考:麻将最早可能出现于六朝,盛于明朝,并传流至今。千年不辍,麻将可算是我们这个古国的“国粹,麻将里包含了整个人生。

  最早我们家购买的麻将,是所有的牌都齐全的,万条筒风字,但我们似乎都没有经过这样的时代,认识麻将的时候,就只有万条筒了——买的麻将也只有这三种牌,打的方法和现在的长沙麻将类似,二五八做将,可吃可碰可接炮。最后慢慢进化,不限于二五八做将,只可碰,不可接炮,只能自摸,自摸之后换人——称之为平晃。但这样似乎依然比较死板,于是后来演化成另外一种打法,癞子胡——本地人称之为癞晃。抓完起手牌之后,再翻一张,翻出的一张,往上一张即为癞子,比如翻到一条,二条即为癞子,翻到九万,一万即为癞子,癞子可以代替任何一张牌,也可做自己本身,但胡牌之人,手中只能有一张癞子,可碰不可吃,只能自摸,胡牌即下,打法极其灵活,开始打时诸多不适,但上手之后,也确实比平晃好玩,所以几乎乡下人家玩麻将,无一不是这种打法。

  老家的乡亲们,大约每户人家里一副麻将,但凡有个红白喜事,一大群人凑一块,光坐下聊天是不大可能的,乡里乡亲的,也没有那么多话聊,外边回来的游子,各行各业也不同,也说不到一起,简单的寒暄过后,除了麻将,也找不到一个更加高雅的活动,能稳住这些个客人。否则,大家吃完一顿饭就走,那主人家脸上也无光。主人家事先就从隔壁邻里,借了几幅麻将和桌子过来,无论晴天下雨,都会有四桌以上的麻将,才算是一场正常的筵席,打牌者五六,围观者三四,平均这样一下来,也就至少了三四十来人,加上四处穿梭的熊孩子,帮忙的,老头子老太太们,也就有近百人了,再少,就只能证明主人家的邻里关系有问题了。

  2014年大弟弟马小清被害后,为了安抚忧心忡忡、痛苦不堪的母亲,偶尔也陪她消遣时间,耳濡目染,我渐渐认识了麻将,也了解一些规则,却很难有瘾,一年到头,只有回老家后遇到关系极好的朋友,亲人,才会上桌。发现一边打牌,一边聊天,也属乐事,不打牌,看看书,喝茶聊天,我也不觉无聊。

  这世上当然有许多比打麻将更有意义的事情,不谈麻将桌上的勾心斗角,暗渡成仓,但如果缺了它,生活中也会缺少一定的乐趣,乡下的精神文明,没有那么多的读书看报,唱歌品茶,没有那么多的共同语言,总归是需要找这样一条纽带——一条大家都能玩到一起的活动,这样才不显得冷清,才能让原本被物质文明日渐冲击的精神文明慢慢凝结。小赌怡情,大赌伤身,有度则可,尽管麻将谈不上高雅,却是大部分人能够,且愿意参与的,不可缺少的一缕人间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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